描写主义视域下英汉词典中的禁忌词语研究

金其斌

摘 要：近年来，词典编纂的理念已经从规定主义转向描写主义，从描写主义的视角对双语词典进行研究开始受到重视。本文以《英汉大词典》（第2版）、《新时代英汉大词典》和《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4版）为个案，对三部词典中的禁忌词语从词目收录、释义、辞格标注和用法说明等角度进行描写性研究。文章指出，相比较而言，《英汉大词典》在禁忌词语的收录上比较全面，但在传达部分禁忌词语猥亵、低俗的语义特征以及对部分禁忌词语的辞格标注和用法说明上有待提高，需要向其他两部词典学习；《新时代英汉大词典》为禁忌词语附设的语用说明详尽得当，对语言学习者和词典使用者大有裨益；《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辞格标注中所用的警示符号及“性别偏见”标注独具特色，值得借鉴。

关键词：禁忌词语；描写主义；辞格；用法说明；释义；《英汉大词典》；《新时代英汉大词 典》；《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822（2016）02-0014-08

1. 引言

受社会习俗、文化传统、宗教礼仪、伦理道德等的影响，每种语言都有自己的禁忌语，即“由于社会原因，那些使用时不被人们所接受的词、短语或名字”（Hartmann， 2000： 137）。作为“语言纯洁的监护人，社会道德和意识形态的捍卫者”（Béjoint， 2000： 115， 124），词典对禁忌词语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以fuck一词为例，它在伯明翰词典语料库（BCET， Birmingham Collection of English Tests）中的15000个高频词中列第157位（同上，126），但直到1965年，英国的《企鹅英语词典》（Penguin English Dictionary）才开始收录该词；随后，1969年美国的《美国传统英语词典》（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1972至1986年分四大卷出版的《牛津英语大词典· 补编》、1987 年出版的 《兰登书屋英语词典》（Random Hous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2nd Edition， Unabridged）也纷纷步《企鹅》之后尘，收录了fuck一词。《牛津英语词典》北美地区主编Jesse Sheidlower的一句话道出了词典编纂者的“难言之隐”：“Fuck is the most beloved， yet least printable word in the English language”（fuck是英语里最受青睐，但最不宜出现在印刷作品里的单词）（转引自刘彦，2008： 114）。韦津利（2008： 33）对此有感而发：“每当遇上新词典，我都用‘fuck这个字当基本测试。我首先直接翻到F字部，找出‘fuck，看看词典怎么说。如果书上的定义令人不满意，不符合我对这个字在现实生活中各种行动脉络里实际用法的了解，我会放下那本词典，另寻其他”。

“fuck”一词进入词典的这段历史，生动地展示了词典编纂者经常陷入的两难境地：一方面，他们想使自己的词典描述语言的实际使用情况；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可能全然不顾强大的社会力量（Béjoint， 2000： 126）。这种困境，正是描写主义和世俗眼中词典所应具备的规定性两种词典编纂理念相互角力的体现。规定主义认为词典的作用应是规范语言的发展，保持语言的纯洁，并阻止语言的滑坡。而以布龙菲尔德为代表的描写主义语言学主张应以对语言全面、系统、客观地描写为依据进行词典编纂，对有争议的语言现象如实记录，不作正误优劣的主观判断。在这场博弈中，描写主义俨然已经占了上风。沈家煊（2005： 73）指出，回顾17世纪以来国际上词典编纂的历史，我们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规定主义”已经是一个相对陈旧的观念，词典编纂的发展趋势是从规定性转向描写性，从强制性规范转向指导性规范，而不是相反。因此，从描写主义的视角对双语词典中的禁忌词语进行研究，为禁忌语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切入点。

2. 描写主义视角下三部英汉词典中的禁忌词语考察

其实，禁忌词语本身并不淫秽，人们对它们的态度决定了它们是淫秽的（Read， 1934： 264-278），即“真正决定词汇雅俗的是大众的共识”（麦克唐纳，2001： 2）。韦津利（2008： 255-257）指出，“上帝”、“耶稣”、“马利亚”和“圣母”很长一段时间曾是禁忌语，因为它们打破了不可妄称上帝之名的戒令；随后性和生理功能及其产物取而代之，很快变成禁忌上选；随着关于童贞、性、罪恶的陈旧观念日薄西山，关于种族、族裔、宗教、性与性取向以及残疾的歧视继而成为新的禁忌。这一概述为我们再现了禁忌语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演变历程。下文分别就关于性及性器官类、种族、族裔和亚文化团体类、女性歧视类这三类禁忌词语在《英汉大词典》（第2版）、《新时代英汉大词典》和《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4版）中的收录、释义、辞格标注和用法说明，从描写主义的视角进行考察，分析其中存在的问题。

2.1 性、性器官类禁忌词语及其收录、释义和标注

生殖器和性交一直是英语中最为禁忌的话题之一（麦克唐纳，2001： 6；刘纯豹，2001： 57），这一点中外皆然。正如上文中提到的“fuck”一词跌跌撞撞、步履维艰地进入英语词典一样，汉语中“fuck”的对等语“操”以及衍生词“操蛋”也经历了同样的命运。这两个词在《现代汉语词典》1996年版中本已收录，但在2005年新版中却销声匿迹，无处栖身，让人匪夷所思（王小峰，2008）。以下选取cunt，cock，cocksucker，cockteaser，dick，dickhead，fuck，tit，prick和prickteaser等十个与性、性器官有关的词，探讨它们在双语词典中的收录、释义和辞格标注（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