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即人生,自然而美好
——访株洲市石峰区九方小学校长梁丽虹

2016-06-29 08:53
湖南教育 2016年16期
关键词:德育儿童学校

本刊记者 黄 赖 斯 捷



教育即人生,自然而美好
——访株洲市石峰区九方小学校长梁丽虹

本刊记者黄赖斯捷

梁丽虹:中学高级教师,株洲市石峰区九方小学校长。曾被评为株洲市“双文明建设先进个人”,石峰区“优秀党员”“优秀校长”“先进个人”。

十年教师,十年中层,八年校长。

让梁丽虹反复回味的,依然是带着一班班孩子慢慢长大的教师生涯。

“陪伴着孩子,那我的人生就永远停留在6~12岁,这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循环啊!”

的确,28年来,梁丽虹就是在这样的循环里,一步步触摸教育的真谛。这是一个从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也是一个从感性到理性,再回归到感性的过程。

于是,现在的她“缩紧了身子,低到尘埃里”。“事实”成了她看待教育的关键词。

“儿童的事实是什么?”我问。

“如人生,我们追求美;教育,我们追求符合儿童规律的自然和美好。”梁丽虹回答。

【教育的本质是事实】

记者:作为教育者,您从事教育的时间虽长,但教育经历却不复杂。请谈谈您的心路历程。

梁丽虹:的确,虽说教育生涯已近三十年,但我的教育经历其实很简单。九方小学是我教育梦想开始的地方,这里承载了我教育生涯最美好的记忆。我与这里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年来,我们在变迁中互相成长,这是时间带来的心与心的连接和情愫。毋庸置疑,九方小学最初是一所企业学校,因此,学校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也就天然地带有了企业的特质——做事效率比较高,做事讲求结果。同时,学校管理比较精细化。正如企业里的每一项产品都要经过层层流水线式的检验,放到学校,便是每一位教师的每堂课都要过堂、每周每科每个教学内容都要集体备课才能进入课堂,等等。可以说,我最初的教育生涯一直都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的。因此,我的身上深深打上了企业学校管理的烙印。

2008年,我到了一所有着70年历史的公办老校,慢慢找到了企业管理与学校管理的契合点。2012年,我又再次回到了梦想开始的地方——九方小学。我的教育经历很简单,多年的实践和思考,也让我从懵懂中慢慢地触碰教育的本质。

记者:在您看来,教育的本质是什么?而对于教育本质的真正认识,又是一个怎样的循序渐进的过程?

梁丽虹:我想说,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因为每个人都需要在时间中去历练,然后再来反过来思考自己的理念。以前的我是这样处理两个学生打架的问题的——把两个孩子叫来,问为什么打?谁先打?好,判定谁对谁错。这是比较趋于惯性的思维。而现在的我则是这样处理的——当泪眼婆娑的两位小朋友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会一脸心疼地跑上前去抱抱他们,问他们疼不疼,安慰他们,抚摸他们。我发现,当我先去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平复他们的情绪后,再次问他们发生了什么时,他们往往会更易发现自身的不足,有时甚至还会忘记刚刚的不愉快。我想,教育就是这样:并没有多少是是非非,它不是纯理性的,而是一种感性的存在。

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总是喜欢从书本上去找寻教育的本质,讲话也总爱引经据典,因此,那时有人形容我为“不食人间烟火”。而现在,我会越来越多地从日常生活中去寻找答案,看师生最真实的状态,也就是回到事实。其实,教育的真相就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事实中。例如,说到课堂,我们就应该去关注课堂的事实。课堂的事实是什么?——那就是学生一看到就想扑上去采摘的内容,而非学生不感兴趣或不知道怎么去做的东西。如此,每个学生的学习才能真实地发生。于是,我们会以学生的学习状态来反观教师的教学能力,以此来研究如何真实地改进课堂。

认知就是从肯定到否定、然后再到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上升的过程。当然,前提是你要不断地实践、不断地思考。刚参加工作时,我对教育是纯感性的热爱;而当我进入教育行业一段时间,看了大量的管理、教育思想等方面的书籍后,我对教育便上升为了理性的对待;而当我经历了理性之于实践的反复的过程后,我对教育再次上升为了一种感性的认知——只是,此次的感性已和之前的感性大不相同,是基于实践和思考的感性。

记者:回到教育的事实,这是一种对于教育的形而上的领悟。而具体如何落实到学校建设、落实到每一个孩子,则需要我们认真思考,找到学校教育、儿童教育的契合点。

梁丽虹:的确。之前,我的办学主要就是看书,从书中去寻找教育事实的落实点。不得不说,当时的思想很懵懂,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学校教育要尊重生命、要遵循规律。于是,在以前的学校管理中,我提出了“自然教育”的雏形。其实,像蔡元培、苏霍姆林斯基等教育家的思想,无不渗透着自然教育的理念。这是我最初对于教育的思考,如同卢梭在《爱弥儿》中所说:“大自然希望儿童在成人以前,就要像儿童的样子。如果我们打乱了这个次序,就会造成一些果实早熟,它们长得既不丰满又不甜美,而且很快就会腐烂。我们将造成一些年纪轻轻的博士和老态龙钟的儿童。”

而当4年后,我再次返回九方小学时,我会去思考我之前所做的事情——我真的把自然教育落实到每个孩子身上了吗?孩子就如同一棵棵小树苗,即使这样的“自然教育”并没有真正落实到每一个孩子,这些小树苗在阳光下不是同样也能成长吗?如此,我们如何判断?于是,我开始总结我们缺少的东西——真正地深入研究儿童,与他们平视,俯下身来与他们对话,这就是儿童立场。一段时间内,“自然教育,儿童立场”就是九方小学办学思想的浓缩。且经过4年的探索,这一思想已经成为九方小学全体教职工共同的语言密码。

记者:如今,九方小学的办学思想已拓展为“自然教育,儿童立场,美的方向”。这应该也是从“儿童”到“不一样的儿童”的思想上的递进。

梁丽虹: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新的蓝图里,我们将注入怎样的新鲜血液呢?我强烈意识到,在追求理想教育的路上,我们还可以沿着“美的方向”前行。美的方向,凸显着学校更高的育人追求。它既是一种教育内涵,美育于教育不可或缺不可替代;又是一种教育策略,教育应以美育美以美怡情;更是一种教育愿景,最好的教育当是充满人性之美和生命之美的教育。回到学校,当我靠近一个个真实的孩子、捧起他们的脸庞和他们对视对话时,当我深入一间间真实的课堂,观察着课堂发生的教学事实时,我发现学校里还有太多“被遗忘的角落”,我的身边还存在着“沉默的大多数”。在很多时候,学校仍然是少数人的秀场。学校最美的风景是什么?应该是每一个生命都得到关怀,每一张脸庞都如蓬勃的花朵——随时绽放美丽。而这样的美丽才能照亮整个世界。

于是,我在“自然教育”的内涵上添加了一个新的注解:美的方向。其中的潜台词是:学校教育要致力于促进各美其美,为每一个人的成长而设计。“自然教育,儿童立场,美的方向”,让学校的教育思想更加丰润,更加饱满,更加成熟。

【让每一个人成为最好的自己】

记者:儿童立场,就要真正关注儿童的事实。那么,儿童的事实是什么?学校教育要成就儿童的事实,该从何关键处入手?

梁丽虹:儿童的事实,就是儿童的生命规律,也就是“自然教育”的学生观:每个学生都是这个世界的独一无二,都有与众不同的基因密码,都有独具一格的个性天赋,都无可替代、不可复制。儿童的事实,就是适合孩子的、孩子喜欢的、孩子自主选择的。因此,放到学校教育,便是要关注儿童关注的东西,给儿童以多样的自主选择的权利。而要成就这样的权利,最好的便是从课程入手,通过多样化的课程,让孩子选择更多自己喜欢的东西。

于是,在这样的价值取向下,我们如此定位课程目标:所有的课程设计和实施都应力求“顺应天性,舒展灵性,呵护个性,发展可能性”。育人目标也是八个字:打好底子,播下种子。“打好底子”是夯实基础,是全面发展;“播下种子”是发现可能,是个性发展。就像农民种田,撒下一把种子并不指望颗颗收获,而是期待在学校教育的作用下,孩子的天赋秉性得到不断发展。

在这样的目标指引下,我们对以往课程进行了全新的结构化改造:把原有国家、地方、学校三级课程中的十几个门类整合为“五大领域”,即:阅读与表达,科学与创造,体育与健康,艺术与审美,班队与德育,分别指向人格、人文、科学、审美、身心五大核心素养。每一大领域,又设计了多样化可选择的“五类课程”,以确保各领域育人目标的完整促成。基础课程以开足开齐开好国家、地方规定课程为目标,如饱满结实的种子,是打底子强根基的课程。拓展课程是以国家课程为基点,学校自主研发的延展课程。兴趣课程以“发展个性特长,激活多元智能”为目标,分为“必修”“选修”两类。它们如生动舒展的枝叶,为学生提供自由呼吸的能量。研究课程以学生自创的微社团为主体,鼓励学生自主学习主动发展。实践课程则是以活动课为主,鼓励学生学以致用创新实践。它们如挺拔粗壮的枝干,是支撑学生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创新精神和综合素养。

记者:人生要美,离不开良好的品德;教育要美,离不开以德育人。回到事实,就是要求我们的德育工作不再是大而空的内容,而是踏踏实实接地气的、主动而非被动的方式。

梁丽虹:在推进学校课程变革的过程中,我们逐步意识到,一切对学生成长与终身发展有教育价值和学习意义的行为与活动,都可以转化为课程;课程以显性和隐形的方式,以动态和静态的形态,客观存在于学校生活的方方面面、时时刻刻、角角落落。于是,我们提出了一个重要概念——“课程化”:德育课程化、活动课程化、环境课程化。

九方小学是株洲市首批“快乐德育示范校”,多年来在德育工作中积累了一定的成果,但是我们总觉得德育实效性有待提升,表现在:德育目标“散乱”,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德育方法“散点”,今天“拿来”别人一个做法,明天“效仿”别人一项活动;德育成果“散装”,没有成型的经验可以移植和延续。于是,在实施“德育课程化”时,我们牢牢抓住两条主线:培养现代公民素养的“公德教育”,传承中华文化基因的“美德教育”;同时,我们开辟德育课堂,包括面向全体学生的普适性的“德育大课堂”,面向各个年段、各个班级的“德育小课堂”,面向各类各个学生、为学生私人定制的“德育微课堂”,等等。

记者:对儿童来说,在学校中影响最深的还是教师。在教育中,教师与学生的关系应是怎样的?在儿童个性化发展的理念下,我们的教师又该具有怎样的品质呢?

梁丽虹:在教育中,我们不断追问自己:教育的终极意义是什么?我们不断尝试回答:教育应该努力促使每一个人发现自己的优势,发扬自己的长处,发挥自己的潜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最终成为“最好的自己”。因此,孩子要成为最好的自己,教师更要成为最好的自己。

我一直认为,教师和学生关系,不应是教师牺牲自己而成全学生,而应是师生共同陪伴、共同成长,这是一段温暖的旅程。作为教师,比如我,反而会更感激学生的陪伴,因为他们让我看到的永远是最美好的人和事。当然,教师的教育人生要美好,安身立命的专业不可松懈。准确来说,教师的尊严来自于专业。不专业,则随时有可能被替代。专业是什么?那就是你对儿童的透彻的认知和理解。因此,学校树立“上好课是最高的师德”的理念,引导每一位教师立足课堂提升师能,立足课程挖掘潜能,成为有专业尊严的教师。在整个教育链条中,可以说,小学教育的结果最不明显,因此,小学教师就更容易出现职业倦怠。根源在何处?——没有教育理想。对此,学校树立“爱学生是最美的师德”的理念,引导每一位教师和学生共同成长,彼此成全,成为有爱生情怀的教师……

记者:十年教师,十年中层,八年校长。教育几乎就是您的人生。在这样的教育人生中,您觉得最温暖的是什么?您又有何教育梦想?

梁丽虹:教育其实就是人生,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力争活得美好。在我的校长周记中,记载着许许多多让我觉得美好的事情,这些都是温暖人生、让人继续前进的动力。记得有一次,课间,我在校园行走,忽然一位小男孩扑到了我身上,说:“校长,我叫罗健翔,健康的健,飞翔的翔。你记住了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祝你快乐!”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事后想起这个小男孩说的话,我觉得很有意思。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却祝我快乐,为什么?这就是孩子的思维——我把我的生日告诉你,希望你和我一起快乐。这是多么美好而温馨的童言啊!我想,老师们要经常发现这些,这才是教育的意义。

生活的理想是为了理想的生活,教育的理想则是为了理想的教育。我曾于工作初始写下一篇小文,文中描绘我理想的教育。在我理想的教育中,学校应该是这样的:春天,学校能带领孩子去泛着泥土芳香的田野,看万物如何在春雨的润泽下次第苏醒。夏天,伙伴们可以去茂密的森林,听鸟语,闻花香,把自己想象成童话中的小红帽,和狼外婆展开一场森林智斗。秋天,孩子们听从远山的召唤,登高望远,体验探险自然的乐趣。冬天,要让雪地里的堆雪人、打雪仗成为他们童年晶莹的记忆……

教育即人生,自然而美好。只愿自己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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