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社会资本理论的农民信任状况及培育研究

2016-06-23 02:53程莉娜吴玉锋
统计与信息论坛 2016年2期
关键词:社会网络信任

程莉娜 ,吴玉锋

(1.陕西学前师范学院 政治经济系,陕西 西安 710100; 2. 西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710127)

基于社会资本理论的农民信任状况及培育研究

程莉娜1,吴玉锋2

(1.陕西学前师范学院 政治经济系,陕西 西安 710100; 2. 西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710127)

摘要:基于对1 273个农民的调查,从社会资本理论视角实证分析农民信任的影响因素及其培育对策。因子分析和均值分析发现:农民的信任程度可以分为特殊信任、一般信任和制度信任,农民的信任状况呈现出特殊信任水平高、制度信任水平居中、一般信任水平低的格局;回归分析发现:农民的特殊信任取决于社会网络和互惠状况,一般信任和制度信任受制于社团参与和互惠状况。为此,政府可通过强化正式制度的形塑作用,发展农村民间组织和恢复农村传统互惠规范等方式,以培育农民的信任程度。

关键词:信任;互惠;社团参与;社会网络

一、问题的提出

信任是人类社会生活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信任对于经济发展、政治稳定、社会和谐等方面均具有重大的社会影响和意义,也是社会科学一直以来研究的热点。经济学家认为,信任是一种降低交易成本和刺激经济发展的道德资源;卢曼指出,信任是降低社会复杂性的一剂良药,它可以弥补信息不对称的缺陷,降低社会交往中的复杂性和投机性[1]1-10;鉴于有限理性的存在,信息不对称已成为社会常态,并导致交易成本过高,而信任则有助于简化复杂性、降低交易成本,可促进经济社会的发展。Arrow认为成功交易的背后必然有信任的作用,而经济落后在很大程度上是缺乏信任造成的[2];美国学者福山较为系统地论述了信任对各国经济绩效的影响,认为相对于法律和契约等正式制度,信任是重要的非正式制度,在缺乏信任规范的地区,契约和法律等正式制度没有效力。信任虽然不能完全代替契约和法律,但有助于搜寻到买方和卖方,有助于买卖双方签订合约、遵守政府管制[3]173。信任不仅有助于经济、金融发展,还可以整合社会与维持社会秩序,信任是社会重要的综合力量,没有信任的国家其社会秩序将会瓦解。

当前,处在转型期的中国,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等各领域都面临严重的信任危机。食品生产安全、地下融资欺诈、地方政府频繁失信、陌生人信任倒塌、杀熟等社会现象频发,都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且成为研究的一大热点。以往较多学者从信任本身的特点及其功能的视角对此进行了大量研究,但少有对信任来源和培育对策进行研究的,特别是从这一角度对农民群体的研究更是少之甚少。本文在问卷调查的基础上,基于社会资本理论的视角,实证性地分析了中国农民信任的状况与来源,并提出了有针对性的信任培育对策。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分析

从现有文献资料看,以往很多学者都从自己熟悉的学科或领域对信任做出了概念界定。社会学通常从微观个体层面和中观社会关系层面来界定信任。微观层面的研究通常把信任界定为个体的一种可信赖的心理状态。Rotter把信任界定为个体的心理期待,是对他人口头或书面承诺值得信赖的心理期待[4]。本质而言,信任是一种社会关系的产物,是一种理性合作关系的达成。Gambetta从社会关系层面将信任界定为一种合作关系的确定,即在对他人人品和社会制约进行综合理性计算后是否与他人开展合作的判断和决定[5]216。信任概念的不统一也导致了信任分类的复杂,而对信任的分类通常有两分法和三分法,学术界普遍遵循卢曼对信任概念的界定及类型的划分。卢曼认为信任可以区分为人际信任与制度信任两种类型:人际信任是基于私密关系和感情联系的对熟人善意行为的判断和信赖,制度信任则是用法律或制度规范惩戒以降低他人投机的可能性,是对社会制度的信心和依赖[]26。人际信任是个体在长期交往中所形成的人际之间的风险认知和情感倾向[6]。卢曼把人际信任界定为对熟人的信任,而忽略了对陌生人信任的关注,这一信任类型被后来的研究者所重视。塞利格曼和伯纳德·巴伯等学者将信任、信心、信念等概念区分开来,提出了信任三分法。巴伯将人际信任进一步细分为特殊信任和一般信任:特殊信任是他人对交往中的个体能完全担负起委以责任的期望,即卢曼所说的人际信任;一般信任是个体对那些与自己保持社会角色交往的成员能按照角色规范行动的期望;道德习俗等非正式规范和法律等正式社会规范的预期形成的信任是制度信任[7]25-360。不同于简单的两分法和三分法,米斯兹塔尔认为信任是一个以人格化信任为起点、抽象信任为终点的连续体。人格化信任是一种具有同质性和封闭性的群体通过制裁、惩罚投机行为而培育出的深度信任;抽象信任是一种建立在移情的或反思性的共同体之上的高度一般化的信任,它能有效处理现代社会的不确定性[8]10-11。还有研究结果表明,中国人的信任类型是多样化的,中国人所信任的人群以家族亲属为主,也包括亲密朋友[9]。

对于信任的产生和来源,学界也存在争论。Amaney认为社会信任是文化的积淀,高水平的信任源自于地方的社会形态和历史轨迹中具有信任的传统[10]。也有学者认为社会信任是统治阶级灌输意识形态的结果[11];美国政治学家帕特南在研究意大利的民主制度时提出了社会资本解释框架,并从社会资本理论视角阐释了信任的来源。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是一种组织或集体的特征,诸如信任、规范以及网络等,这些特征能够促进合作从而提高社会效率;实证研究发现,意大利南北地区政府运作效率的差异是社会资本含量不同造成的,在社会资本含量较高的意大利北部地区,无论是社会稳定、政策推行方面还是工农业改革方面,政府的效率都比南部地区高。在帕特南的社会资本理论框架中,信任是核心的构成要素[12]201-204。

社会资本理论认为信任能够从社会网络和公民参与网络中产生。信任意味着交往中的双方有效地解决了信息不对称的困境,而社会网络具有信息传递的功效,当事人可以在较低的成本下获得对方的品行、能力和动机等有关信息,在信息对称的情境下,成员之间的交往越多信息共享也越充分,失信受损的风险就越低。信任意味着能够对交往对象的投机行为进行有效制裁,并排除或降低被骗的风险。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因熟悉而对网络其他成员产生的信任是特殊信任,而社会网络这种结构性社会资本孕育出了特殊信任。然而,密切交往的社会网络很难解释一般信任的来源,一般信任是基于社团参与建立弱关系的结果。异质性、包容性的志愿性社团或者公民参与网络对一般信任的产生具有重要作用,这类似于社会网络输出特殊信任。正如帕特南所说,公民参与网络的三大功能促进了普遍信任的产生:公民参与网络具有降低交易成本的功能,因公民参与网络通过博弈的重复性遏制了投机主义,投机者无法从当前和之后的交易中获利;公民参与网络具有规范行为的功能,因公民参与网络孕育了强大的行为规范,互动的同伴彼此交流着各自的期望,并期望同伴能够遵守这些规范,而遵守规范可以赢得好名声,否则有被孤立的可能;公民参与网络具有信息共享的功能,因公民参与网络通过社会互动促进了成员之间有关个人品行信息的交流,对合作方信息的真实性充分了解,降低了不确定性对合作造成的危害。

社会资本理论亦认为信任来源于互惠规范。互惠是构筑付出和回报平衡的道德规范,互惠尤其是普遍的互惠具有高效的产出性,遵循互惠规范能够培育信任,因为没有人愿意去信任忘记他人恩惠的人;互惠是短期利他和长期利己的平衡与良性循环,互惠规范建立了一种期望,可以有效约束投机和损人利己的行为,从而促进长期合作并产生信任。尽管每一个个体都有短期的利他性,但遵循互惠规范的集体一般会令所有参与成员都能受益;互惠在群体中培育了信任与合作的规范。维尔曼等学者根据互惠内容形式和主体变化等将互惠分为三种:限定性互惠、一般化互惠、网络式互惠。两个个体之间相互提供同类帮助为限定性互惠;同样是两个体之间的交换,但交换的形式和内容不同,称为一般化互惠;第三种互惠涉及资源的传递性,从对方获得帮助却回报给第三方[13]169-170。Hamilton将互惠划分为两类:一类存在于熟识的两个行动者在较短时间内的相互帮助,相当于维尔曼所说的“限定性互惠”;另一类存在于三个或者多个行动者之间的互助,相当于维尔曼所说的网络互惠[14]。学界一般遵循帕特南对互惠类型的划分。从历史和现实状况来看,互惠是中国农民生活的常态,是资源交换的主要途径,对农民信任的产生有很重要的作用。

三、数据来源与变量分析

本研究于2011年底在甘肃省会宁县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对象为16岁以上的农民。采用多阶段抽样的方法选择调查对象,共发放问卷1 500份,成功访问农民1 273人。从性别看,男性占66.4%、女性占33.6%;从年龄看,27岁及以下占13%、28~37岁占10.3%、38~47岁占63.9%、48岁及以上占12.8%;从婚姻看,未婚占15.1%、已婚占81.4%、其他占3.5%;从受教育程度看,没有上过学的占7.4%、小学占30.3%、初中占48.9%、高中占11%、大专及以上占2.4%。样本结构不能很好地模拟中国农村人口总体状况,但符合当前时期中国农村青壮年人口大规模向城市流动的现状。

(一)因变量

信任是本研究的因变量。信任概念是多维度的,单一维度并不能全面反映信任概念的复杂性,因此采用多指标对信任进行测量是必要的。本研究通过询问农民对9个问题表述的认同程度来测量农民的信任状况:“出远门时钥匙可以托邻居保管”、“总的来说邻居是可靠的”、“村里大多数人是可以信任的”、“陌生人或熟人是可以信任的”、“丢失有地址的钱包会还给我”、“正规市场不会有假冒伪劣商品”、“政府及公务员是可以信任的”、“遇到纠纷时会寻求法律援助”、“到政府机关办事不需要关系”。测量信任问题的答案都分为五级,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赋值1~5分。为分析信任的结构,需要对测量农民信任的9个指标进行因子分析。KMO测度显示KMO值为0.827,Bartlett球形检验达到了0.01的显著度水平,适合进行因子分析。采用最大方差法进行因子旋转,根据特征值大于1的原则,提取了3个公因子,一共解释了64.306%的方差,信任概念的测量具有较好的效度。表1显示了信任的具体测量指标及因子分析结果。在此基础上,本文依据帕特南在社会资本理论中提及的特殊信任、制度信任以及在信任研究领域权威专家巴伯提出的信任三分法的观点,结合本文的因子分析结果,笔者认为可将农民的信任分为特殊信任、一般信任和制度信任三种类型,并将其作为农民信任研究的3个公因子,进行详实的赋值研究。

农民的特殊信任因子包括对邻居和村里大多数人的信任指标,反映了农民对地缘关系的信任,特殊信任是农民基于地缘关系对象的信任。封闭性空间内的投机行为会有高成本的代价,因此这种对地缘关系的信任是一种人格化的“厚信任”;一般信任因子包括对陌生人和正规市场的信任指标,反映了农民对社会大多数人的信任。一般信任指农民对社会上大多数人的信任,而现代社会具有高度开放性、风险性和投机性的特征,故这种对社会大多数人的信任是一种非人格化的“浅信任”;制度信任因子包括对法律、政府机关和政府相关部门及公务员的信任指标,反映了农民对社会系统和政治系统的信任。因子分析结果也符合巴伯对信任类型的划分。表1统计了信任概念测量指标的信度分析,结果显示测量特殊信任、一般信任和制度信任各指标的Alpha值均在0.6以上,说明本文所设定的测量具有较好的信度。

表1 农民信任的因子分析结果表

从信任指标的均值分析结果看,农民的特殊信任水平最高,3个指标的分值均在3分以上,其次是农民的制度信任水平,农民的一般信任水平最低,3个指标得分均在3分以下;从单个测量指标看,农民对在遇到纠纷时会寻求法律援助的认同度最高(3.78分),对邻居是可靠的认同度居中(3.64分),对陌生人熟人都是可以信任的认同度最低(2.39分)。本文研究认为,中国农民信任关系的核心是血缘和地缘关系,基于熟人关系的社会网络中嵌入了惩罚失信的各种规范,因此农民的特殊信任水平很高。随着中国农民进城务工和农村城镇化的发展,农民交往的范围早已超出了传统村落的地域局限,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机会越来越多。随着关系的延伸和扩展,农民的信任度逐渐递减,农民对置身于血缘和地缘关系之外的人是普遍不信任的。以往研究高度认同中国是一个特殊信任水平高、普遍信任水平低的社会,而与以往研究不同的是本研究增加了对制度信任的测量和分析。农民的制度信任水平虽然低于特殊信任水平,但明显高于一般信任水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农民对政府、法律规范等社会正式制度有明显的依赖和遵从。近年来,尽管中国个别农村地区地方政府的失信行为导致农民信任水平有所下降,但农民对政治、法律等社会系统的信任和依赖由来已久,明显高于一般信任的水平。相比社会上大多数人,农民更倾向于相信正式的社会系统。

(二)自变量

社团参与、社会网络和互惠规范是信任的重要影响因素。据此,本研究构造了社团参与、社会网络和互惠变量,因社团参与并不具有典型的地域性特征,而取决于农民的个体行为,故调查对象是农民个体,调查通过询问被访对象:“科技协会、宗教协会、娱乐组织、体育组织、合作社、妇女代表大会、借贷组织,这些组织中您参加了几个?”测量了农民参与社团的情况;社会网络主要指农民在村域范围内的社会网络,问卷调查测量了网络互动程度和网络规模,通过询问被访对象:“最近两周您拜访邻居的次数?邻居拜访您的次数?您和亲友联系的次数?”测量了网络互动程度;通过询问被访对象:“村里关系好到可以到家里去聊天的人有几个?村里知心的朋友有几个?村里一般朋友有几个?”测量了网络规模。所有问题均采用五点likert量表测量方式进行赋值,并采用因子分析法建造了网络互动变量和网络规模变量。

本研究采用被访对象对2个看法的认同程度测量均衡互惠,采用对4个看法的认同程度测量非均衡互惠。测量互惠的6个问题的答案都采用五点likert量表方式赋值,分别赋值1~5分。为了解互惠概念的结构,将测量互惠的6个项目进行因子分析,根据特征值大于1的原则进行最大方差法旋转,获得2个因子,6个项目共解释了64.314%的变异,表明互惠概念的测量具有较好的效度。表2是互惠测量指标及因子分析结果,根据附着于公因子之上指标的含义,将2个因子分别命名为均衡互惠和非均衡互惠。均衡互惠反映了农民邻里之间的“帮工关系”和“小宗借物关系”,是一种有来有往、付出有回报的人情关系,这种关系类似于债务的欠与还;非均衡互惠反映了农民付出不求回报的志愿主义精神,类似于“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强调等价的及时回报。

表2 农民互惠的因子分析结果表

(三)控制变量

根据已有文献,本文选择农民个体、家庭客观特征和主观心理特征作为控制变量。性别等定类变量采用虚拟方法构造变量;身体状况分为“很差、差、一般、好、很好”5个等级,赋值1~5分;家庭人均年收入是定序变量,分为10个等级,赋值1~10分;家庭财富也分为10个等级,赋值1~10分;受教育程度分为“没上过学、小学、初中或技校、高中或中专、大专及以上”5个等级;信任状况与心态乐观程度有一定关系,因此测量了农民对“我觉得我是一个心态开放的人”问题的认同程度,从非常认同到非常不认同,分别赋值1~5分。所有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见表3。

表3 所有变量的描述统计表

注:网络规模、网络互动、均衡互惠、非均衡互惠为因子分析方法构造变量,故标准差为1,均值为0。

四、实证分析

综上,本研究分别以特殊信任、一般信任和制度信任为因变量,以社团参与、网络规模、网络互动、均衡互惠和非均衡互惠为自变量,以农民的个体、家庭特征和心态乐观程度为控制变量建立线性回归模型。为直观地分析农民信任程度的差异,将基于因子分析得到的特殊信任因子、一般信任因子和制度信任因子转化为1~100之间的指数*转化后的因子值=(因子值+B)*A ,其中:A=99/(因子最大值-因子最小值);B= [(因子最大值-因子最小值)/99] -因子最小值。转换前,特殊信任因子最大值为1.665、最小值为-2.662、标准差为1、均值为0;转换后,特殊信任指数最大值为100、最小值为1、标准差为22.880、均值为61.913。转换前,一般信任因子最大值为2.672、最小值为-1.573、标准差为1、均值为0;转换后,一般信任指数最大值为100、最小值为1、标准差为23.322、均值为37.688。转换前,制度信任因子最大值为2.074、最小值为-2.407、标准差为1、均值为0;转换后,制度信任指数最大值为100、最小值为1、标准差为22.093、均值为54.172。表4构建了3个模型,模型1、2、3分别显示了特殊信任、一般信任和制度信任的回归分析结果。从调整后的R2来看,特殊信任回归方程的拟合程度很高,特殊信任被解释32.3%的变异,一般信任被解释15.2%的变异,制度信任被解释17.8%的变异。

表4 信任影响因素的线性回归分析表

注:显著性水平*为P<0.1,**为P<0.05,***为P<0.01。3个模型所有自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皆大于0小于10,排除了多重共线性问题。

(一)模型1分析结果

模型1结果显示,网络规模与网络互动对特殊信任的回归系数皆为正,且都通过了0.0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网络规模越大网络互动程度越高,农民特殊信任水平也越高,农民的网络规模与网络互动对特殊信任均有正效应;社团参与对农民的特殊信任没有显著影响,这是因为特殊信任是建立在血缘、地缘关系基础上,而基于更广泛社会关系基础上的社团参与对这种特殊信任没有影响;均衡互惠和非均衡互惠对农民的特殊信任水平都有显著性影响,农民的均衡互惠、非均衡互惠水平越高特殊信任水平就越高;社会网络中的互惠规范有效地约束了网络中农民之间的投机和损人利己的行为,降低了交易风险,提高了承诺兑现的概率,也提高了其中的特殊信任水平。模型1分析结果发现,所有控制变量中只有家庭财富对特殊信任有正向影响。笔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家庭财富增强了农民在交往中的安全感和地位感,进而提高了特殊信任水平。

(二)模型2分析结果

模型2结果显示,社团参与对农民的一般信任有显著性影响,通过了0.0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农民社团参与数量越多,对村域外一般交往关系对象的信任度也越高。基于自愿成立的农村民间组织提高了成员之间的互动水平,增强了成员之间的合作及信任水平。本研究结果表明,社团参与对一般信任的形成有一定的重要性,这与帕特南的结论一致;网络规模和网络互动程度对一般信任没有影响;均衡互惠和非均衡互惠对一般信任都有正向影响,都达到了0.01的显著性水平;互惠尤其是非均衡互惠是一种高度生产性的社会资本,实现了短期利他和长期利己的结合,维系了一般信任。此外,控制变量中,年龄、是否干部和职业对农民的一般信任都有显著性影响。年龄越大农民的一般信任水平越高,干部比群众的一般信任水平高,非农比务农的一般信任水平高,干部身份和职业类型综合反映了农民的社会地位,地位越高的农民在交往过程中也越自信,也更能够建立起对大多数人的信任。

(三)模型3分析结果

模型3结果显示,社团参与对农民的制度信任水平有积极影响,通过了0.01显著性水平的检验。社团参与对制度信任为何会有影响,有学者认为是普遍信任作了中介变量;有学者通过对已有文献的分析,得出了人际信任能够提高制度信任的研究结论[15];但也有学者认为普遍信任与制度信任没有必然关系。农民很可能十分信任社会上大多数人而不信任地方政府,农民对社会大众信任但对政府及公务人员未必有同等水平的信任,而本文研究结果支持了社团参与能提高制度信任水平的观点。模型3结果表明,均衡互惠和非均衡互惠对农民的制度信任都具有正效应,但网络规模和网络互动程度对制度信任没有显著性影响。此外,农民的年龄、身体状况、受教育程度都对制度信任有显著性影响,农民的年龄越大、身体状况越好、受教育程度越高,制度信任水平也越高。与群众相比,干部的制度信任水平较高。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从社会资本理论视角实证分析了农民的信任状况及其影响因素。因子分析和均值分析发现,农民的特殊信任水平最高,制度信任水平次之,一般信任水平最低;回归分析发现,农民的特殊信任水平取决于社会网络和互惠状况,一般信任受制于社团参与和非均衡互惠状况,制度信任受到均衡互惠、非均衡互惠和社团参与的影响;中国农民信任水平特别是一般信任水平较低,制约了农村地区经济的发展,不利于农村社会的和谐,培育农民的一般信任很有必要。基于社会资本视角,本研究认为社团参与和非均衡互惠对农民一般信任有提升作用,政府可以通过强化正式制度的形塑作用、扶持农村民间组织的发展、恢复农村传统互惠规范等方式,以培育和增强农民的信任。

(一)强化正式制度的形塑作用

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信任的培育需要正式制度的引导和塑造。政府可以通过完善信用立法、强化制度创新和学校德育来提升信任水平。第一,完善信用立法是培育信任的根本途径。地方政府要依法保护守信主体的利益,严厉打击失信行为,通过法治维护农村社会诚信规范,预防失信行为的发生。为此,政府应尽快制定和完善有关信用的法律法规,从地方政府、村委会、农村企业、个体经营户、信用社、农村中介服务行业到农户,诸多农村主体的诚信行为规范应该逐步进入立法程序,通过立法加大对农村失信行为的打击,落实失信行为的法律责任,提高失信行为的法律成本。同时,要加大媒体曝光失信行为的力度,提高失信的社会成本,营造农村诚信的社会氛围。第二,建立信用评级制度是培育信任的重要手段。地方政府可以制定出一套行为主体信用评定标准和方案,建立信用档案,实现信用评级的标准化、常态化和信息化。信用评级制度化和信息化可以规避信息不对称造成的投机行为,帮助守信主体及时终止与失信主体的合作,实现守信者的最大利益;信用等级应成为政府相关部门奖励守信、惩罚失信的重要依据,如在金融贷款方面,政府可以对失信主体实行信贷受限,对守信主体实行信贷激励政策。第三,加强学校德育教育是发挥学校德育的关键。信任产生于个体儿童和少年时期的经验与经历,政府应引导学校通过有组织、有计划、有系统的德育来培育儿童、青少年的价值观。德育应突破传统课堂教学的局限,重视课外实践活动的作用,鼓励学生在集体活动和团体游戏中感受信任的重要性,领悟信任的技巧,培育信任的能力。通过长期的德育教育培养青少年信任的理念和行为,使青少年懂得运用信任的理念约束自己、规范他人,使青少年从小体验诚信的价值,内化信任规范。

(二)扶持农村民间组织的发展

农村民间组织是培育农民信任的组织基础,要培育一般信任必须鼓励农村民间组织的发展。目前,中国农村民间组织存在缺少法律规范、缺乏资金支持、缺乏独立性的问题。政府应该出台法规引导农村民间组织健康发展,增强资金扶持力度,给民间组织独立的发展空间。第一,为农村民间组织的发展提供制度和法律保障。政府要尽快制定相关制度和法规,明确民间组织的性质、职能、权利和义务,并界定其与政府、市场的关系。要落实备案制度,建立职业资格审批制度,完善捐赠免税条例,为农村民间组织的发展提供制度保障。第二,建立多元化的筹资渠道。一方面,政府要加大公共财政的投入,设立专项基金,扶持与农民生活紧密相关的民间组织;另一方面,民间组织要建立社会和国际筹资渠道,要在完善社会服务功能的基础上扩大宣传,向社会募得捐助资金,适时扩大自身的国际影响力,积极吸引国外组织和机构的资助。第三,政府应该减少行政控制,给民间组织独立的发展空间。农村大多数民间组织源自于官方而缺乏独立性,这种半官半民的民间组织并非平等的横向网络,而是一种垂直网络,无法实现信息的自由流通,无法实施有效的惩罚规则,无法培育信任规范。因此,政府应减少过度的行政干预,鼓励民间组织走向自主,推动民间组织实现自我管理、独立发展。

(三)恢复农村传统互惠规范

非均衡的互惠是一种具有高度生产性的社会资本,这种互惠把自我利益和团结互助结合起来,可以有效约束投机,培育信任与合作。目前,中国农村处于社会转型期,在市场经济和进城务工等多因素的影响下,农村互惠规范正遭受侵蚀。传统的在春播、夏收、秋种及建房等重要事项上互相帮工的互惠形式几乎消失,农民往往通过支付货币的形式来完成农村建房等重大事务。人际关系的货币化和功利化淡化了农民之间“重义轻利”的人情规范,消解了农村地区合作互助的互惠传统,破坏了信任的互惠基础。政府应该通过创新农村社会管理制度和弘扬传统互惠美德来培育信任。一方面,政府应探索农村社会管理制度创新,引导农民通过农村集体行动实现共同利益,增强村庄内部的团结和归属感,使人们产生“现在己予人,将来人予己” 的共同期望;另一方面,政府应该通过媒体大力弘扬传统互惠互助美德,恢复农民在重要事务中的帮工、借物、借款关系,通过人情积累建构良好的农村人际关系,夯实农民信任的互惠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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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诗梦)

The Study of Farmers' Trust Condition and Cultivat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Social Capital

CHENG Li-na1, WU Yu-feng2

(1.Department of Political Economy, Shaanxi Xueqian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100, China;2. School of Public Management,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127, 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survey of 1 273 farmers, this article analyses the sources of farmers' trust and puts forward the countermeasures of trust cultiv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capital theory. The factor analysis finds that the trust of farmers can be divided into such three types as special trust, general trust and system trust, the level of special trust is high, the level of system trust in the middle and the general trust low. The regression analysis finds that the farmers' special trust depends on the social network and reciprocity; Both General trust and system trust subject to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and the reciprocity. The government can strengthen the role of shape of formal system, develop rural civil organizations, and restore the traditional reciprocal norms to foster trust.

Key words:trust; reciprocity;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the social network

收稿日期:2015-07-18;修复日期:2015-11-07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社会资本对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参与行为影响研究》(13CRK004)

作者简介:程莉娜,女,陕西咸阳人,管理学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经济社会学,财务管理;

中图分类号:F224.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3116(2016)02-0088-08

吴玉锋,男,河南叶县人,管理学博士,讲师,研究方向:经济社会学,人口与社会保障。

【统计调查与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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