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载一部《红楼梦》，四年一套手制书

朱妮

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十次”写出《红楼梦》，孙温用36年的人生为《红楼梦》绘画，张晓栋历时四年半，将文字、图画与装帧结合，做出了一套精美的《红楼梦》手制书。

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书籍设计师张晓栋参观旅顺博物馆，无意间看到的孙温绘230帧巨幅《红楼梦》插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孙温是清代著名的国画大师，他研透《红楼梦》，用36年的时间，熬尽一生心血以工笔重彩绘制出240帧巨幅图画，其中10帧（对应书中104～108回）已经失传，现余230帧。其画作围绕红楼的故事情节推进，画中人物神态可掬，服饰华丽多变，大观园风景秀丽，构图结构错落有致，远近结合，大处壮观，小处惟妙。3000多个人物、120回的场景所呈现出的大气华美之态令观者无不倾倒。从艺术表现的完美程度而言，孙温绘的《红楼梦》可毫不夸张地列为200年来同类画作里的夺魁之作。

张晓栋是一个敏锐的做书匠，他被这些画作深深打动。《红楼梦》内涵深厚，孙温的绘画又使之延展，为了更好地呈现《红楼梦》的艺术世界，张晓栋决定，以孙温的绘画和程甲本120回的《红楼梦》为底本，将文字、图画与装帧结合，做一套精美的《红楼梦》手制书。

独创经折装

艺术家手制书是一个外来概念，传入中国之后含义也变得愈发宽泛起来。原始定义里，艺术家手制书由于小众性和独立性，其文字、图像以及形式的整合、印刷和发行都是由艺术家本人承担。如今，诸种要素不一而足，将中国传统装帧与现代印刷结合的手工书也都可以称之为手制书。

确定了主题，制作是一个大工程。

为了更好地展现文字和画面，张晓栋独创了一种装帧方式——“经龙装”，也就是折经装与龙鳞装的结合。

“龙鳞装”和“折经装”均为中国传统书籍装订形式。“折经装”是由卷轴发展而来，也称折本，常用于装订佛教经典，形状、打开方式与今天的书籍十分相似。“龙鳞装”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早印刷术2000多年之久，是古代书籍从卷轴向册页装订发展的过渡阶段，宋代张邦基在《墨庄漫录》里这样形容龙鳞装：“逐叶翻飞，展卷至末，仍合为一卷。”整体看来，大有“龙游于书中，书居于龙骧”之感。由于龙鳞装的制作成本太高，其工艺现已失传，只在故宫博物院存有龙鳞装《刊谬补缺切韵》一本实物书。张晓栋是龙鳞装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他传承了这个即将失传的古代装帧技艺，与文物出版社合作，于2013年也就是毛泽东诞辰120周年制作出版了龙鳞装《毛泽东诗词墨迹》，这也是第一部正式出版的龙鳞装图书。

《红楼梦》手制书所运用的“经龙装”是这两种传统装帧形式的现代合体。从整体外观、打开方式上看，运用“折经装”的装订手法。大的折页展开后，内芯就是采用“龙鳞装”的柔软书页，一页一页翻开，中间的文字情节随着两边变幻的画面一起流淌，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起伏给读者带来舞台剧般的丰富感觉。

由于每一折页都不相同，每一折都要进行计算，张晓栋和他的工作室给每一折都做一个模板，因为游览大观园这一章内容和画面都太过丰富，他们决定为之做2个折页，最终建成了一个含有121个模板的超强大数据库。整套成书含有8函，第一函15个折页，其余7函都是14个折页，总共1766个龙鳞筒子页。

苦寻软烟罗

总体建构起来后，外观设计也是极下功夫的活儿。每函书都有一个封面盖板，均采用软烟罗和南京云锦。这软烟罗可大有来头，在《红楼梦》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里贾母还专门提过。

“贾母笑向薛姨妈众人道：“那个纱，比你们的年纪还大呢，怪不得他认做蝉翼纱，原也有些像。不知道的都认做蝉翼纱。正经名字叫‘软烟罗……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青，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要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和烟雾一样，所以叫做‘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做‘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

曹雪芹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在江宁织造府里的生活经历就是他创作《红楼梦》的主要来源。他通过贾母之口随便提一嘴糊窗户的纱都让人心向往之。张晓栋在此处获得灵感，他想找到这种纱当作每一函书的封面。

但是没有人见过。张晓栋在北京找过几十种纱，都不令其满意。后来，在南京云锦博物馆里，他找到了。通过多次打样，两层纱透叠，终于形成了贾母提到的烟雾感和空间感，变换不同的色彩试验后他确定了淡淡的紫红色，展现出了朦胧含蓄的红楼梦境之感。

软烟罗难寻，封面右下角那道门的材质更为珍贵，采用的是“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织中之圣”缂丝；内页的文字天头宽阔，木活字体和朱栏边框下点缀着精雅的笺谱，外边一个晶莹剔透的亚克力盒装着整套书。本书从制作到2015年10月完成，总共历时四年半，运用到了包括宣纸、各种厚薄纸材、布料、丝织品等在内的18种材料。就这样，手制书艺术家通过不同的材质和创造实现了阅读想象空间的部分实体转化，创造了电子产品不能带来的美感。张晓栋以自己独创的现代装帧形式与装置艺术语言再造了《红楼梦》，开辟了中国书籍的艺术新境。

宣传之路

做完这么一套书，张晓栋感叹《红楼梦》如同佛经，这套书的制作过程如同修行。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十次”写完《红楼梦》，孙温用一辈子给《红楼梦》作画，张晓栋用四年半将二者结合，创造出了一套《红楼梦》手制书，命名为经龙装《清·孙温绘程甲本图文典藏版红楼梦》，其最终的呈现也不单单是一部书，更多是一个装置艺术作品。

文物出版社一直和张晓栋保持着合作关系。此次不仅提供了从旅顺博物馆买来的程甲本《红楼梦》底本，还和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合作出版了这套书。

2015年10月，经龙装《清·孙温绘程甲本图文典藏版红楼梦》在香山植物园的曹雪芹故居里展出，红学会、文物出版社、外研社以及旧版《红楼梦》电视剧的宝钗扮演者张莉、晴雯扮演者张静林等都前来观展。

2016年，作为策划、收藏、销售高端艺术图书一把好手的雅昌文化集团，和张晓栋开展了深度合作，承担这个项目的宣传与推广工作。他们寻找文化修养高且拥有一定消费能力的受众群体，走按需定制的路线。

2016年4月23日，“经世再造——藏于游龙”张晓栋经龙装手制书艺术展在北京雅昌艺术中心开幕。雅昌文化集团副总裁、艺术图书事业部总经理张东在开幕式上致辞：“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对于图书印刷整个行业而言在数字化蓬勃发展的今天，图书，尤其是艺术图书的发展方向到底是什么？今天张晓栋老师的展览，给出了我们一个答案。”

“收藏品是图书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今天我们更多把图书当作是知识文化的记录，技法的传承，但与西方相比，它的价值其实是被忽略的，那就是收藏品的属性。当书籍装祯艺术家张晓栋老师把书作为一个艺术品进行再创作的时候，我们发现，中国大量的出版人和艺术界忽略了图书作为一个艺术品的价值和功能。”张东进一步谈到。

据透露，今后雅昌将不仅提供宣传，还将为“艺术家手制书”从选题策划、设计制作到出版发行，再到收藏鉴赏和媒体宣传搭建一体化艺术资源与服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