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农家（组诗）

刘延利

一、耕春

春天来到田野

农民就和季节相会了

远方的几点绿意也是点给孩子的

他们满眼只含着金黄的收获

耕牛也不谈行走

牛蹄字斟句酌

哞——一声讴歌

牛诗人般幻吟

前方有青草

铧犁翻动

一寸寸地舒展大地的惺忪

淳朴的泥土和乡音扑面

被农家肥怀抱的种子

含蓄地躲藏、孕育

等待那种盛大的发芽

无需反刍

禾苗向上

根须向下

只需一场春雨

把种子续接出光明

铁磙忙碌的声响

就当作串串春雷吧

震压再震压

于是，墒情的诗返润了

二、夏晨

早晨的炊烟做了离子烫

直得像灶坑前的玉米秆

媳妇儿小心再小心

玉米叶还是发出欢快的碰撞

老太太用瓢轻搅水中米粒

嗔怪 ，急促、小声地喊

“轻点儿轻点儿”

小伙子抡着扫帚

驱赶院落的草

老头张开双臂

轰着鸡鸭

无奈的目光遮掩树上的鸟叫

几次对儿子练习口型

“轻点儿轻点儿”

老两口争着飘到炕沿

比年轻时约会还提前

他们闻着孙子甜美的气息

彼此谁也不再呼吸

三、秋获

把镰刀和月牙一同挂起

农家院落带皮的玉米棒

挤成一座座丘陵

今秋天气像我家四世同堂一样暖

玉米内部的热情高烧不退

全家围坐着玉米堆团圆

十指翻飞

指缝里流淌着月光新的传说

妻子是我劳动的嫦娥

此时我多想成为李白

一壶烫酒

对影成劳动的三人

父亲将玉米皮移走

一抱抱地聚拢着丰收

五岁的宝宝是一只玉兔啊

从一个人的怀里蹦到另一个人的怀里

非把玉米胡安装成他奶奶的胡须

扒出最后一穗金黄

祖父用拇指在烟袋锅里按一按

烟雾从嘴角一股股地升腾

吧嗒出的岁月

顺着烟袋杆绵长

农家院落

像没牙祖母的笑

四处透着清爽的风

四、冬藏

冬天

农家人把自己储藏起来

像储藏青菜一样分类

圆圆的红心、粉心、白心萝卜

那是秧歌队的战鼓

那是彩色服装滚动的聚集

喇叭、锣鼓……

在西风中响起

震落树上白雪的队伍

它们和人群比试着谁更翩跹

还带着一片叶子的枝条

怀着秋天的心情

像个音乐家高高挥舞着指挥棒

既是秋实又是种子的土豆

歪着，躺着，蜷着

暖暖地聚集

如同人们在一铺大炕上唠着家常

谁家的土壤像麻花一样有劲

谁家的肥猪要出栏了

谁家的玉米能打多少斤

把窖里的毛葱听热了，发芽了

铧犁以读书人的姿势弓着

镰刀、锄头也有一部分身段模仿

农家书屋和仓库一样静

热烈只是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酝酿

砰的一声

屋外一锅玉米花开了

读书人也活跃起来

把吸进的书香

又呼出来交流

冬天的农人

像晒干的菜

留住芬芳

蜷缩着

（责任编辑 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