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
摘 要:阐释理论的发展历经不同的阶段,20世纪80年代中期被引入中国后,与翻译研究相结合,自此,阐释学翻译研究逐步深入。本文试对阐释理论的发展进行回顾,同时说明其对译者主体性研究的影响。
关键词:阐释理论;译者主体性;影响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394(2016)06-0121-04
阐释理论是对文本进行解读的方法论。它包括传统阐释理论和现代阐释理论,前者(如圣经阐释学)研究对诸如文学、宗教和法律等领域书面文本的理解,而后者还涵盖了对解读过程的研究。该理论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被引入中国后,与翻译研究相结合,并为译者主体性的研究提供了良好的理论基础。
1 阐释理论的起源
阐释理论一词hermeneutics源自希腊神话人物赫尔墨斯(Hermes),他的职责是将神的命令传达给民众。因为神和民众所使用的语言不同,赫尔墨斯必须对神要传达的信息进行翻译和解读,而非只是报告和复述。翻译只是将民众不熟悉的语言转化为他们熟知的语言,而解读是要向民众解释神的命令中他们不理解的部分,双管齐下,方能保证民众能理解神的旨意。
亚里士多德是第一个理解阐释理论hermeneutics一词的人,他认为它是一种理解和解读原文的工具或途径。
2 阐释理论的发展
从古代阐释学到现代阐释学,阐释理论在西方的发展可谓源远流长,可划分为两大类别:以Schleiermacher和Dilthey等为代表的方法论阐释学和以Heidegger和Gadamer等为代表的本体论阐释学。根据其发展历程,阐释理论又可细分为:古代阐释学(从文艺复兴至新教改革之前)、现代阐释学(从新教改革到Schleiermacher的历史学派阐释理论)和当代阐释学(从Dilthey的本体论阐释学至今)。
古代阐释学用于解读神的命令。在中世纪,阐释学主要指的是解读《圣经》和研读相关文学作品的神学阐释学。这使得古代阐释学有了最初的研究领域,但彼时的阐释学并未触及理解和解读的普遍性与一般性。
在Martin Luther的神学理论发展繁荣时期,阐释理论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Martin Luther在16世纪倡导德国的宗教改革运动,反对传统的对宗教教义的武断式解读,认为其并不能完全表达圣经的道义。Martin Luther认为词语的事实含义由其字面意义所彰显。他提出了“阐释圈”原则,即应在语境中理解原文细节。这一观点给之后阐释理论的发展影响颇大。
由于宗教改革,《圣经》逐步走下神坛,和其他经典文学作品一样,被同等对待,这为一般阐释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至17世纪,阐释学已成为一门独立学科。
在18世纪晚期,关于阐释学本质的研究又发生了重大变革。德国浪漫主义神学哲学家Friedrich Schleiermache作为现代阐释学的创始人,做出了以下贡献:讨论了解读的可能性和必要性;提倡避免误解;提出理解是对原文作者意图的再建;认为译者应理解原文作者胜过自己;表明理解即解读。
阐释学之父Dilthey在德国哲学传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Schleiermache的基础上,Dilthey把阐释学融入历史哲学,使阐释学成为人文学科的一般方法论和研究理解和解读的科学。他对阐释学做出的贡献有:区分科学和人文学科;将理解和解读视为一般方法论;重视理解和解读的历史性。
在20世纪早期,Martin Heidegger的著作Being and Time(1926)引发了由方法论阐释学到本体论阐释学的转向。他的学生Hans-George Gadamer继续推动这一转向。Heidegger对哲学阐释学做出的贡献包括:引导从方法论阐释学到本体论阐释学的转变,为Gadamer提供了系统的哲学阐释学的理论原则;讨论了本体论的本质和理解的历史原则。可以说,在Dilthey之前的阐释学是传统阐释学,而在Heidegger和Gadamer之后的是新的哲学阐释学。
1975年Gadamer的著作Time and Truth的出版標志着系统的哲学阐释学的建立,表明西方当代哲学有了新趋势。
3 阐释理论的关键概念
哲学阐释学的观点对乔治·斯坦纳的翻译四步骤理论至关重要,在此有必要先解释其重要概念。
3.1 “前理解”(fore-understanding)和“偏见”(prejudice)
Heidegger认为理解是主观的,不能做到完全客观,且理解本身就是“前理解”的主体。解读不是对事物的理解,而是建立在“前理解”的基础之上。“前理解”包含“前有”、“前见”和“前概念”。当我们接触到任何文本的任何内容时,我们不可能没有任何预设,事实上,我们已经有了最初的理解。
Gadamer进一步发展了这一理念。他提出任何理解都是带有“偏见”的理解,任何人在接触任何信息时都带有自己的“偏见”,因为人无法摆脱历史性。
由于历史性的存在,“偏见”不能被视作理解的障碍,而是理解的必要条件。换言之,“偏见”是理解的基础,并决定理解的历史性。
但Gadamer并不认为任何“偏见”都是合理的、正确的。与此相反,他认为只有正确的“偏见”才有助于理解和解读。“偏见”是普遍的,在解读过程中也是有必要的。任何“偏见”都是在对决定局面的所有因素进行最终查验之前做出的判断。“偏见”当然并不意味错误的判断。一个人只有带着正确的偏见才能正确的理解和解读。方法论阐释学认为,所谓正确的理解是能满足原文作者意愿的理解。Gadamer认为正确理解的评判标准是对细节的理解应和对整体的理解一致,否则理解就是失败的。
由于理解的“偏见”,纯客观的理解是不存在的。因此,译者想达到原文和目的语文本的完全对等是不可能的。因此针对同一文本存在不同的翻译版本也就不足为奇。
3.2 “效果历史”(effective history)
由于译者带有的“前理解”和“偏见”,理解成为可能。但是“前理解”和“偏见”不是随意的,它们与“视域”和“效果历史”是相关的。
Gadamer认为理解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效果历史关系。译者和所要翻译的文本都是历史的产物,历史使得原文有意义,历史通过制约我们的历史理解力而产生效果,这就是“效果历史”。历史研究的主体,即史学工作者,不是自由和纯粹的,因为他们带有“偏见”,历史研究的客体也不是自由的,因为主体带着“偏见”来理解它。任何物体都存在于一定的“效果历史”中,因此人们在解读事物时都带有效果历史意识。在漫长的效果历史中,任何被解读的事物的意义都只在当下。斯坦纳曾说过“文本是在特定历史时期嵌入的;它拥有语言学家所说的历时性结构。完全解读是要尽力修复对话发生时的即时信息和意图。”
无疑,在原文和读者之间还存在一条鸿沟,因此对任何文本的解读都是在当下。原文和译者都在历史上存在,任何对原文的理解都要放到一个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因此Gadamer指出“每个有限的现在都有它的局限性”。基于此,他提出原文是开放的,而原文的意义是无限的,因此在不同时期,对同一文本也有不同的翻译版本。
3.3 “视域融合”(fusion of horizons)
Gadamer说“视域是视野的范围,包括我们在有利视角下能看到的所有事物”。译者对原文的解读受到自身视域的局限。没有视域,原文的意义则不会明朗。不同的历史环境也会使视域变化,因此各人的视域是不同的。视域是动态的,而非静止。“视域融合”是将过去和现在的视域融合,或者是将原文和译者的视域融合。
通过问答逻辑可实现视域融合这一解读文本的重要过程。文本总是在一个不定的情境中,总能给我们带来很多疑问。翻译文本就能解答文本所带来的问题。隐藏于文本中的问题会和译者提出的问题相互融合,即“视域融合”。如此,文本和译者得到共同的视域。
“视域融合”后,新的视域形成,它不同于原文视域和译者视域。因此,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视域的译者会对同一文本有不同的译本,这也说明了同一文本有不同译本的合理性。
4 乔治·斯坦纳的翻译四步骤
乔治·斯坦纳所写的After Bable是翻译阐释学里程碑式的著作,是自18世纪以来对翻译理论和过程首个系统性研究。他在其中将阐释理论解释为“研究其对‘理解一段口头或书面表达的意义,以及在一般意义上对该过程进行判断的尝试”,其翻译理论建立在阐释学基础之上。他将翻译阐释学描述为“启发性行为和对意义的专用转移”。在该著作的第五章The Hermeneutic Motion中,他提出了著名的翻译四步骤理论。
4.1 信任(trust)
任何翻译活动都始于信任,这对任何译者来说,都是翻译过程的第一步。在翻译之前,译者已明确在原文中有值得译者翻译的东西,原文是值得翻译的。这种最初的信任基于译者之前的经验。
这种最初的信任是非常重要的,它使得译者愿意翻译原文,并且有兴趣去做此事。但这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因为译者将会遇到很多困难才能理解原文的意义,进入第二阶段侵入。
4.2 侵入(aggression)
由于在理解原文时困难重重,原文对译者来说显得充满敌意和抗拒,译者即进入翻译阐释学的第二阶段侵入。
从词源学上说,理解(comprehension)一词隐含“包围”和“吸收”的意思,却没有“理解”的含义。这点可以在Heidegger的理论中得到印证。当我们专注于理解文本时,将文本原本的意义转化为我们理解的意义,暴力侵略就在所难免。Heidegger认为“理解、识别和翻译是一种压缩的、不可避免的攻击模式”。基于Heidegger的理论,斯坦纳提出“每种理解行为必须占用另一个实体(即目的语)”。在语际翻译中,译者会面对来自语言、文化、历史和心理等层面的各种障碍,因此译者必须克服困难,提取自己所需。
譯者侵入原文,提取原文含义,并将提取出的含义译为目的语,就如同“露天矿在开发殆尽之后,在地表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在翻译过程中,侵入和提取的特点恰能体现第二阶段侵入。
4.3 吸收(incorporation)
在提取原文的意义之后,译者应将原文含义转化为目的语,进入阐释翻译的第三阶段。
原文的意义被不同程度地吸收。有的意义因采用归化翻译法,译后语言对目的语读者来说非常熟悉,如Martin Luther翻译的《圣经》,而有的采用异化翻译法,措词对目的语读者来说很新奇,如Nabokov翻译的《奥涅金》。但是外来语意义的输入“有可能打乱或重组原有的整体结构”。“没有语言、符号集或整个文化会没有风险地被转化”。斯坦纳用了“神圣的吸收”和“感染”来描述该过程在翻译中起到的作用,即目的语文化会吸收原文内容,并因此得以丰富,或目的语文化会被原文感染,并最终排斥它。
斯坦纳将对原文的吸收分为两类:对原文形式的吸收和对原文意义的吸收。译者的母语语义场对原文形式和内容的吸收有很大影响。斯坦纳认为“在阐释翻译的第三步中,将外语的含义转化为目的语,在新的语言文化矩阵中将其归化,几乎从不是一种直线的、点对点的搬运”。
4.4 补偿(compensation)
翻译过程如果缺少第四阶段补偿也不可能完整。
在第一阶段信任中,译者失去平衡,因为往往倾向于所青睐的原文。在第二和第三阶段中,两种语言之间的平衡也受到相应的破坏。信息从原文流出,流入译文,使得两者之间失衡,改变了整个系统和谐的局面。这种失衡应得到补偿。译者在此阶段往往通过补充说明或脚注等方式弥补原文中失衡的信息。
5 阐释理论与译者主体性
从阐释理论的发展过程中,我们不难看出阐释理论与翻译之间的内在联系。阐释理论研究的出发点主要针对艺术作品的理解、解读和研究,而翻译的本质是用不同的语言符号集表达同样的意思。从这一点上看,我们可以说翻译就是对原文意义的解读。同时可以看到,译者主体性与阐释理论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现代阐释理论强调理解的历史性,认为任何理解都不能做到完全客观,而带有时代和个人特征。正如译者作为原文的首位读者,他对原文的理解也是带有历史性的。因此,译者主体性和译者的理解息息相关,翻译绝不是将原文转化为目的语文本的简单活动,也不是机械的复制和模仿。
“偏见”是客观存在的,译者在理解和分析原文时带有自身偏见。因此,带有偏见的译者在翻译原文的过程中会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发展自己的主体性。译者的理解不可能完全等同于原文的含义,翻译不是被动的复制原文。
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不可能作为隐形人进入原文的视域,只获取所谓正确的原文意义。相反,译者的翻译活动是一种创造性活动,它逐渐向视域融合靠拢,而这正体现了译者主体性。
6 结语
从阐释理论和翻译的过程中可以发现,译者主体性是不证自明的。乔治·斯坦纳的翻译四步骤对整个翻译过程的描述也相应的体现了译者主体性。译者出于自己的喜好或目的选择要翻译的文本;翻译时,译者与原文和作者 “展开对话”,运用自己的知识、价值观和审美标准,挖掘原文内在含义,采取增减等手段,使译文符合自身认知体系;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不但尽力表达原文信息,而且还要反映出出原文的风格和文化讯息;由于两种语言之间存在社会、宗教、历史和文化的差异,译者要采取各种手段,保持两种语言之间的平衡。
阐释理论,尤其是斯坦纳的翻译四步骤,对译者主体性的刻画尤为深刻,使语言工作者对译者主体性在翻译过程中的分步表现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为不同译文中译者主体性的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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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meneutic Theory and Its Influence on Translator 's Subjectivity
YANG Ning
(Yingtian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Nanjing 210023,China)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hermeneutics has undergone several different stages. After its introduction to China in the middle of 1980s, and then its combination with translation studies, hermeneutic translation studies develop. The thesis reviews its development and illustrates its effect on the study of 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Key Words: hermeneutics; 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effect
責任编辑 祁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