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性词典语文词目收释商榷

2016-05-14 08:58刘瑾
辞书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辞海

刘瑾

摘要文章以大型综合性词典属性为考量依据,对《辞海》第六版语文词目(主要是现代汉语词目)的收释原则进行考察,认为“需要查考”这一既定收录标准过于笼统,有待商榷、细化和统一。

关键词综合性词典《辞海》语文词目收词释义

一、 引言

《辞海》是一部大型综合性词典,集字典、语文词典和百科词典主要功能于一体。所谓综合性词典,徐庆凯,秦振庭(2014)在其著作《辞海论》中这样定义: “兼收比较常见的普通词语和所有门类的百科词语,以及许多词语中兼有的语文义和百科义,逐一提供基本信息的词典。”

语文词目(笔者赞同徐庆凯,秦振庭在《辞海论》中关于以“语文词目”代替习称的“语词词目”的建议,因作为与百科词语的对称用“语词”来指普通词语不妥)约占《辞海》整部词典的三分之一弱,《辞海》第六版语文部分的修订,主要举措之一是突破历版《辞海》只收古代汉语的成规惯例,增收了5000余条常用的现代汉语条目。如果按义项计,则增收了约2万个义项(《辞海》第六版前言)。笔者拟对其中主要涉及现代汉语义的语文词目和义项略做考察,以探索大型综合性词典语文词目的收释标准。

二、 《辞海》现代汉语词目和义项收立标准

《辞海》第六版编纂手册规定,现代汉语词的选收以“词义比较复杂,需要查考的为限”,明显有别于《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等一般语文词典的收词立目范围。这与《辞海》的性质、规模、定位相符。作为有特定读者定位的大型综合性词典,《辞海》语文词目在收录上厚古薄今、取难去易的主旨是正确的,也是必要的,《辞海》初版《编辑大纲》即规定: “不烦解释者”,“概所不录”,即凡是《辞海》的目标读者——具有中等及以上文化水平的人“一望而知其含义的词语,显然没有必要收进来解释。收录这样的词目,既浪费了《辞海》的篇幅,又降低了《辞海》的水平”。同理,“过于浅显,《辞海》的读者无需查阅的义项也不应收”。

然而笔者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发现,第六版有很大一部分现代汉语词目和现代汉语义项并不符合“《辞海》读者需要查考”这一条件。鉴于《辞海》语文词目浩繁,难以做穷尽性分析,笔者只选取其中五个字母部(A、E、K、N、R)的多字条目按编纂体例要求进行判别。以下这些词语或部分义项似需仔细分析后再确定是否该收录。

《辞海论》认为“第六版为了弥补过去收现代汉语中的普通词语过少的缺陷,增补了五千多个这类词目,其中颇多见词明义者,例如‘纪念、‘热爱、‘解决、‘集体、‘剪彩、‘粗制滥造等等。《辞海》的读者需要检索这样的词目吗?答案是不言而喻”。又认为“凡是对他们来说没有需要的义项,当然不必收入,这样做无损于《辞海》的完备性。例如‘思想条未收《现代汉语词典》所收的‘念头;想法义项是对的,因为这个义项不是《辞海》的读者需要查的”。可是在论述词目不能只有百科义项,没有语文义项时,《辞海论》举了“力度”一词: “《辞海》仅收两个百科义项: ①指音乐表演时音量的强弱程度。②指音乐进行时各音响成分相互关系中所呈现的紧张度。缺少两个语文义项: ‘力量的强度和‘功力的深度。”窃以为,若以设立的标准来衡量,“力量的强度”这一义项似也不是《辞海》的读者需要查检的,但若从多方面综合考虑则又是可收录的(详见下文)。由此也可见这一收录宽严标准在实际操作层面不易把握。

不单“力度”一条无语文义项,《辞海》第六版语文和百科义综合词目释文中无语文义项的情况还见于其他词条。例如“轨道”条只有天文学义项,无语文义项“遵循法度”“用轨条铺成以供车辆行驶的路线。引申为行动应遵循的规则、程序或范围”,前几版则收2个语文义项;“想象”仅收心理学义项;“距离”只有数学义项,“结构”只有哲学和文艺理论义项,“阶段”只有采矿义,而第五版有语文义项;“计划”只有经济学义项,“计量”只有工程总类义项,“狐狸精”仅收宗教义项,“比较”只收哲学义项,“推举”仅收体育义项,等等。

综上可知,笼统的“需要查考”这一收录原则实有待推敲,因倘严格按此标准执行,那么词典中很多字、词、义项对母语为汉语的读者而言均无需查考,他们从小借助一定的语境已完全自然习得,更何况中等文化水平的读者呢。正如黄建华(2001)在《词典论》中所言,“人们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大部分语词是凭直觉或受暗示学会的,无需‘释义”,“可是传统词典对于最简单的词、最基本的词义都得非释不可,这是违反自然的。凭经验知道,越是一看便懂的词,越难释义。词典编者硬要去释,那就只有‘自寻烦恼了”。

有鉴于此,笔者以为当对《辞海》语文词目,尤其是现代汉语词目的收录标准再做细化和斟酌。

1. 纯粹的新词新义似可不收或从严收录,只收那些已经沉淀下来、为社会大众习用而进入标准语的词或义项,以区别于专门的新词词典。试看一例:

斑竹①亦称“湘妃竹”、“湘竹”。一种有斑块的竹子。《群芳谱·竹谱一》: “斑竹,即吴地称湘妃竹者。其斑如泪痕。”②见“桂竹”(1369页)。③谐音。网络上用以称呼“版主”。(《辞海》第六版)

斑竹①亦称“湘妃竹”、“湘竹”。一种有斑块的竹子。《群芳谱·竹谱一》: “斑竹,即吴地称湘妃竹者。其斑如泪痕。”②即“桂竹”。(《辞海》第五版)

《辞海》第六版“斑竹”较前一版新增了一个现代汉语新义“谐音。网络上用以称呼‘版主”,此义《现汉》第6版和《新华词典》第4版均未收录,可说是《辞海》第六版独创。然当笔者想再进一步了解查阅时却发现《辞海》未收“版主”,而《现汉》第6版则收录“版主”,释为“指对网站的主页或某个栏目进行管理和维护的人”。笔者认为,对新词新义的甄选和收录还是应当审慎,应只收已为社会语用文化心理所认同、已沉淀下来的词语。例如《辞海》第六版“牛”条增补了一个新的语文义项“指气势强、有办法”,该新义从产生至今已渐趋稳定并为大众接受和广泛使用,相关用例不胜枚举,“很牛”“真牛”“牛人”的字样时常见诸各类媒体。再如“走”条,“走”为古今通用的常用字,第五版收立11个义项,第六版新增“通过;经由”和“婉指人死”2个近现代仍在使用的常用义项。“走”字头下还新增了“走红、走火、走廊、走漏、走俏、走投无路、走运”等复词,这些现代汉语常用词语中以“走红”“走俏”为代表的“走”族词反映出“走”在近十多年中新兴的“呈现某种趋势或状态”这一新兴语素义,虽然含此义项的“走”族词远不止这些,但是《辞海》的取舍是合宜的,编修者当一以贯之。然而,将“版主”称为“斑竹”,仅是小部分语言使用者一种一时的、戏谑性的语言行为。“斑竹”引申出这一意义没有充分的理据,不符合语言发展的规律,当然也不会进入标准语。《辞海》第六版予以增收是不够妥当的。

2. 现代汉语中固有的纯粹语文义词语要从难易程度上加以考察、甄别后确定是否收录。见词明义、词义只是简单语素义叠加(即字面意思)的不建议收录,以区别于一般的通用语文词典。比如上述“爱巢”“年轻”“爱憎”“热爱”等条,如“爱憎”意为“喜爱和憎恨”,意义即语素义的组合,《现汉》《新华词典》均未收录,《辞海》却收了;“年轻”若收,那“年老”似乎也需收,依此收录篇幅会大幅膨胀。再如,第五版“粗”字头下有经济学词目“粗放经营”“粗放型经济增长”,语文部分却未收“粗放”,第六版增收了此词。虽该词词义也较浅显简明,但将之收录可完善词典宏观结构的系统性和平衡性,还是值得认可的。所以在实践层面对具体的词或义项还需细致、综合考量,最终收录与否当提出令人信服的理据。

3. 语文义和百科义综合词的语文义项建议大多予以收录,因这类词的词义丰富,某些词的百科义又是借用基本语文义或从中引申而来的,且一般语文词典、百科词典或专科词典囿于自身属性对各义项皆不会收全,《辞海》全方位的收释自然独树一帜,也正彰显自身综合性词典的优势。如“安定(有语文义、中国古代史义、历史地理义)”“安康(有语文义和中国地理义)”的语文义就宜收录。即使某些语文和百科义综合词的语文义见词明义,比如“力度”的“力量的强度”和“功力的深度”两个语文义,笔者建议仍应予以保留。

4. 值得探讨的是古汉语义和现代汉语义综合词。比如“阿姨”条,第五版并未收录“称呼跟母亲年岁差不多的无亲属关系的妇女”“对保育员或保姆的称呼”这两个现代汉语义项,第六版新立。若论见词明义标准、读者定位考量,此二义似不宜收立。《辞海》第六版收录显然是基于自身综合性词典的属性,更多地从语义发展衍生等角度出发,历史地处理字词所表示的意义,彰显词义的孳乳。笔者以为,这些既有古汉语义项,又有现代汉语义项的词语还应以尽量收全其义项为宜,一则词义层次复杂、涉及古今,全部收释可梳理源流或昭示演变轨迹,使词义丰厚完备;二则现代常用义若一概舍弃,无以区别于一般的古汉语词典。故而,“见词明义”“需要查考”这一标准在具体编纂过程中并不容易判定,不能简单地做一刀切处理。

三、 《辞海》语文词目释义的有效性

汪耀楠、祝注先(1982)在《大型语文词典释义的特点和要求》一文中论述: “词典的释义方式是受词典的规模、性质和预先确定的目的制约的。大型语文词典在考虑和选择释义方式的时候,必须对所确定的读者对象的知识领域和基本需要乃至特殊需要和本词典的知识结构作综合、平衡的考虑,以便通过恰当的方式向读者提供尽可能丰富、完全的知识信息。……严格说来,语词式的释义只能给人一个表示概念的语言外壳,它的内涵是隐藏着的。只有以定义或说明来解释,才算是进入了义项的本质。”《辞海》语文部分也可以看作是一部大中型语文词典,如何提供精准而又权威的释义是其堪为“典范”的基石。第六版编纂体例的语文部分有关释义方式规定如下: “一般选用以下各种方式,必要时可各种方式综合使用。1) 用词或词组来释义。2) 用描写说明的方式。3) 下定义的方式。”也就是国内一般辞书学著作归结的词语式(或称对释式)、说明式(描述式)、定义式。释义是辞书的灵魂,无论一部辞书在释义时采用何种方式,目的只有一个——解疑释惑。

章宜华(2002)在《语义学与词典释义》中总结词典释义的基本原则时提到“闭环性”(所有用在释文中的语词都必须在该词典中有明确的释义)、“旁证性”(释义只能由被释词以外的词来实现,被释义词不能用在释文中,因为任何类别的词都无法自己为自己释义)和“解释性”(积极型词典应尽量避免单纯的同义对释,因为同义对释一是不能很好地解释被释义词,二是极容易造成循环释义)。笔者在查检《辞海》过程中发现有些语文词目的释义虽不完全符合上述释义基本原则,但是也有一定理据,可惜未能一以贯之。试看以下几种情况:

1. 预设已知型释义。例如(以下例证,如无特殊说明,均出自《辞海》第六版,义项仅出需要的,其余略,下文同):

病①重病;病加重。亦泛指疾病。②患病。③瑕疵;弊害。④害;损害。⑤困乏;疲惫。⑥患苦;担忧。⑦不满;责备。⑧恨。⑨隐情。

泪①眼泪。引申以指形似眼泪的东西。②流泪。

剪①剪刀;形状像剪刀的器具。②用剪刀铰断。

厨①厨房。②指厨师。

爵②爵位。

男②男性;男人。与“女”相对。

女①女人。与“男”相对。

“病”条分立9个义项,对于“病”的基本语文义“生理上或心理上发生的不正常的状态”却毫无涉及,完全建立在预设读者已了解该词内涵的基础上来解释。“泪”“剪”“厨”“爵”“男”“女”条同理,《辞海》未收“眼泪”“剪刀”“厨房”“厨师”“爵位”“男性”“男人”“女人”,当是虑及其不在读者需要查检范围内之故,所以这些义项虚设。

预设已知型释义尤常见于名物词、称谓词,释义方式多取词语对释式,在《辞海》语文词目释义中屡见不鲜,引人寻思: 这当是《辞海》编者鉴于其特殊的读者定位而有意为之。若武断地一味以一般辞书释义原则来强求《辞海》,显然不合其收释初衷。笔者想指出的是,这种《辞海》独特的“立而不释”的释义方式在其语文词目释义中并未贯彻统一,是为不足。以下列举几组同类词目进行探讨:

A. 钉①钉子。(未收“钉子”)

镊①镊子,拔除毛发或夹取细小东西的用具。

钩①钩取、钩连或悬挂器物的用具。

B. 颈脖子。(未收“脖子”)

脖脖子;颈项。

膀①膀子,胳膊上部靠肩的部分。

肚①人及动物的腹部。

C. 桌①桌子。(未收“桌子”)

椅椅子,有靠背的坐具。

沙发英语sofa的音译。一种内有弹性衬垫的靠背椅。有单人坐的,亦有双人或多人坐的。

D. 被①被子。(未收“被子”)

毯铺垫覆盖用的棉毛织物。

E. 上①位置在高处。

中①中间;当中。

下①位置在低处。

F. 哥②弟妹对兄之称。

哥哥①弟妹对兄的称呼。

弟①称同胞而后生之男子。对“兄”而言。古代亦称妹为“弟”。②泛指亲戚或亲族间辈分相同而年纪较小的男子。(未收“弟弟”)

姐姐姐。(未收“姐姐”)

妹①妹妹。(未收“妹妹”)

儿②儿子。(未收“儿子”)

孙①儿子的儿子。(未收“孙子”)

爷③祖父或称辈分相当于祖父者。(未收“祖父”“爷爷”)

奶奶①祖母。亦称跟祖母辈分相同或年纪相近的妇女。(未收“祖母”)

妈①母亲。

母①母亲。②泛指女性的长辈。如: 伯母;姑母;姨母。

母亲①长篇小说。……②苏联故事片。……

爸对父亲的称呼。通作“爸爸”。(未收“爸爸”)

父①父亲。如: 父子;父母。《诗·小雅·蓼莪》: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②男性长辈的通称。如: 祖父;伯父。

父亲①爸爸。②剧本。……

显然以上这些日常生活中人所共用或常用的词(多为称谓、名物词等)是不烦解释的,按照收立规定理应舍弃,比如“母亲”,因为《辞海》的读者不会对其普通语文义产生任何疑问,无查检性,就可只收录其外国文学和电影两个义项。然而,若依此标准处理,《辞海》就基本变成一部百科词典,词语含义的相对完备性荡然无存,有悖于其综合性词典的属性。因为除却大部分含义晦涩或生僻的古代汉语词目,收录的现代汉语词目或多或少存在不烦解释或见词明义的情况。这就会产生一个基本问题: 读者定位较高的综合性词典对这些现代汉语中使用频度高但含义显豁的普通词语或义项该不该收?如收了又应如何解释?以“钉子”“桌子”“姐姐”等词为例,《现汉》《汉语大词典》等语文词典均将之收录并详解是毫不为奇的。相较之下,《辞海》为保持词语含义的相对完备性和所收词语的系统性而予以收录,可以理解,对这些语文词目的虚释处理也可以理解,但是释义的标准和方法不统一,则是一个缺陷,如不释“钉子”,却释“镊子”“钩(子)”;不释“脖子”,却释“膀子”“肚(子)”;不释“桌子”,却释“沙发”“椅子”;不释“被子”,却释“毯(子)”;不释“弟弟”“姐姐”“妹妹”,却释“哥哥”;“上”“下”“孙”取描写说明式释义,而“中”“儿”取词语式对释,等等。

同类词目一旦选取一种特定的释义模式,就必须保持统一。如“父”“母”这组单字词目,在义项①上,“父”配词语例和书证例,“母”却只释义无配例;义项②的释义用语不统一,一用“泛指……”,一用“……的通称”。在复词条“父亲”“母亲”的基本义项设置上更是出现偏差: “父亲”条收录基本语文义和百科义,而“母亲”条只收两个百科义,无基本语文义“妈妈”。笔者以为,对于常用词的收释模式,“父亲”条的义项设置(基本语文义和百科义)和释义方式(虚释)是适合《辞海》自身属性的、较折中妥帖的处理方式,同类词目当可借鉴。

2. 循环互训或递训。互训是指两个同义词或近义词互相训释,递训是指三个以上的词辗转相训,即多词互训。循环互训或递训较易发生在一组近义词之间。避免互训是词典释义中最基本的原则之一,编修者应当尽力规避。但《辞海》第六版对语文词目的释义在这方面尚有欠缺,例如:

吩咐叮嘱;嘱咐。

叮嘱反复地嘱咐。

嘱咐亦作“嘱付”。叮嘱;吩咐。

同类情况还见于“搁、放、置”“风光、风景”“捕、捉、拿”“棍、棒”“擦、拭、抹、揩”“供奉、供养”“侧耳、倾听”“刺、扎”“安顿、安置”“崇高、高尚”等词的释义。

中外学者对同义对释都有论述,如赵振铎(2001)认为: “语言里面绝对同义的词非常之少,单纯地使用语词式往往很难准确地把意义表达清楚。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使用语词式的时候总要加上一些补充说明的词语,或者规定它们的范围,或者说明它们的用法。撰写释文,重要的是对表述作认真推敲。”布龙菲尔德(1997)指出,语言中“没有真正的同义词”,要求“给意义规定明确的定义”“这就是词典的主要用途”。李尔钢(2006)更进一步认为: “具有现代特点的辞典释义与一般成熟辞典释义的区别,在于现代辞典进一步要求辞典的释义不仅仅使读者浮浅地经验性地感知词汇的大致意义,而且通过揭示词汇的内涵,使读者理性地深入地认识词汇的意义各要素及其组成;不仅仅区别词汇逻辑意义的核心概念,而且要求区别词汇的非逻辑意义,以及词汇的用法特点。而要做到这一点,就不能够再仅仅只使用对于读者已有经验性词汇知识有严重依赖性并有可能掩盖词与词非逻辑意义差别的同义词对释互训。”可见,词典释义应当遵循最小释义法,即对最为浅近或最为基本的词采取或描写或说明或下定义的释义方式,选取一个最基本的词对其所指进行阐释,其余词语在此基础上再采取对释就不会产生问题。这一标准须贯彻词典编纂始终。

3. 无旁证型释义。这是在释义中用到被释义词,致使释义有效性为零。此为辞书释义大忌,编纂者当竭力杜绝。《辞海》语文条目中偶见此类情况,例如:

结①用线绳等物打结或编织。亦指结成之物。

铲②用铲铲物。

以上两条似可改为: “在绳、线等上打疙瘩。亦指用这种方式制成的物品”和“用铲(“铲”的名词义义项①“一种铁制的用具”中已说明)为工具移动他物(常为散状物)”。

4. 无解释型释义。这是以双音节同义复词释单音节词,多出现于形容词、动词、副词等词的释义中。例如:

粗(二)①粗大。(未收“粗大”)

分①分开;分出。(未收“分开”“分出”)

进②进入。与“出”相对。(未收“进入”)

尽(jǐn)①尽量。(未收“尽量”)

以上诸条均取词语对释的释义方式,释而未释(如读者本就不懂“粗”的含义,便无法理解“粗大”)。显然改以描写或说明式释义较好,如“粗: 条形物的横剖面较大”“分: 使人或物不聚在一起”“进: 从外面到里面”“尽: 尽量,力求在一定范围内达到最大限度”。

5. 以难释易。以今释古、以易释难、以通用释冷僻一直是训诂学,现在又是词典学中解释词语意义的一项基本原则。辞书的职责就是为读者解疑释惑,释义语言力求浅显易懂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辞海》部分语文词目的释义用语似乎比被释词古僻、难解。例如:

笨②愚蠢。

猜②揣摩测度;猜测。

菜②肴馔的总称。

把戏②诡计;花招。

匆急遽。

抖④谓人发迹而阔绰。

凫②泅。

便(pián) ②口才辩给。(《辞海》“辩给”条释义: 口才敏捷。)

敖敖①长大貌。(有歧义)②众口谗毁貌。(《辞海》未收“谗毁”,《汉语大词典》释为“进谗毁谤”。)

《辞海》语文词目释义保留了一定的古代训诂色彩,如形容词释义标记“……貌”、名物词释义标记“……名”等,这种简洁的释义用语对读者理解无碍,也有利于节制篇幅,但是释义的核心部分若一味因袭前人,止于释名而非释物,释义有效性会降低,难以满足现代读者的查询需要。

四、 结语

现代辞书编纂,尤其是大型综合性词典编修,应充分享用当今语言学、词典学和科技进步的成果,百科条目如是,语文条目亦如是。应飨读者以全面的、科学的、完备的定义和有效释义,使之能走进词目的内涵,不能以定位和篇幅等限制为由损害辞书的系统性、平衡性、完备性和基本释义原则。在网络对辞书编纂事业冲击巨大的当下,作为辞书工作者,我们的艰巨任务是充分保证词典的科学性、权威性、典范性,使其区别于网络上那些未经检验的对词语或事物的解释。

参考文献

1. 布龙菲尔德.语言论.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7.

2. 黄建华.词典论.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

3. 李尔钢.词义与辞典释义.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4. 汪耀楠,祝注先.大型语文词典释义的特点和要求.辞书研究,1982(3).

5. 徐庆凯,秦振庭.辞海论.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

6. 章宜华.语义学与词典释义.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

7. 赵振铎.字典论.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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