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晨晨
我趴在地上,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会随花瓣一起飘往天堂的,永别了,贝特琪。”
她为我而来,甚至在我到达人世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爱我,就是她生命的主题。
“她是新生儿能收到的最好礼物了。”我的爸爸把白褐相间的小毛球捧在手心里,任小猎狗在他的掌心里扭动着柔软的身躯。爸爸的动作是那样轻,就像捧着一个珍贵的水晶花瓶。
他们俩互相感知着对方的体温。很快小狗就跟爸爸熟悉起来,安心地趴在他的掌心里不再动弹。从那一刻起,爸爸知道小狗正式成了我们家的一份子。虽然她是别人送来祝福我出生的礼物,但那时的我还待在妈妈的肚子里。爸爸给小狗取名贝特琪。
妈妈作为高龄产妇,谨遵医嘱住进了病房,是贝特琪陪伴妈妈度过了产前难捱的日子。随着我的降生,她成了我的“保姆”。
她告诉我,爱是常相陪伴
通常,爸妈会把贝特琪放在我的摇篮里,这样小狗就像一条活动的毛毯,可以温暖我。更绝的是,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贝特琪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这样爸妈就能很快过来喂我喝奶或者换尿布。贝特琪既是我的看护人,又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我学走路的时候用脑袋顶着我,生怕我不小心摔到地上。她总是在那里,在我目光所及的范围里。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她黑溜溜的大眼睛,临睡前有她轻轻地舔着我。是她见证了我推开学步车,真正迈出人生第一步的全过程。
从我稍微懂事的时候起,就总是听到老爸在我耳边说:“詹姆斯,听你老爸说句话。贝特琪是属于你的第一只狗,她教会你的东西也是最多的。她不求回报地爱着你,你可要永远把她放心里啊。”
她告诉我,爱是为你爱的人勇敢
我还记得十岁时的那个七月,阳光异常耀眼,我们去家里位于纽约州北部的小木屋度假。
一天,爸爸开着他的绿色拖拉机去田里割麦子,而我则坐在溪水边的岩石上悠闲地钓着鱼。突然,一直乖乖守在我旁边的贝特琪猛然抬起身来,开始狂吠不止。“女孩儿,你怎么了?”我问她。只见贝特琪扭头望向遥远的麦田,然后又看了看我。这个动作她反复做了好几遍。一边扭头,一边叫个不停。我从岩石上站了起来,贝特琪立刻咬住了我的脚踝,我知道,她像平时那样,需要我跟着她走了。
贝特琪飞一般地跑出去,却在每次要看不到我的时候一回头,以确定我一直在跟着她。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拼劲全力在后面追着她的身影。当我们穿过宽阔的麦田,终于停下的时候,我看见了什么?爸爸的拖拉机翻倒在地头,而他的左腿被压在轮胎下方动弹不得。
“贝特琪!”我大声喊着,“你留下来跟爸爸一起,趴在他的身边。”贝特琪乖乖地趴到了爸爸的身边,开始用舌头不断地舔着他的脸,希望他能从痛苦中分些神来。
我跑了半英里,去附近农场喊来了帮手,我们一起用力,终于把老爸从拖拉机下解救了出来。
那天发生的事我和爸爸都没告诉妈妈,因为那是属于我、爸爸和贝特琪这三个火枪手的秘密。
她告诉我,爱是无法割舍的思念
8年后,一个阴冷的早晨,贝特琪让我明白,别离是爱最残酷的赠予。每天爸爸都是起床最早的那一个,他总是把狗粮罐头早早地就放在了贝特琪的窝前。现在,那个窝已经空空荡荡,而爸爸却一杯接着一杯地在喝着闷酒。
发现我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旁,老爸别过头去,不想让我看见他带泪的眼角。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哭。
这个没有任何伤痛能让他皱一下眉的硬汉,今天却再也无法战胜自己的情绪。他轻轻地对我说:“你还想跟贝特琪说再见的话,就去桃树下看一看吧。”我家后院的桃树,是贝特琪最喜欢藏骨头的地方,爸爸准备把她葬在树下。
我慢慢地走到桃树下,有花瓣随风舞落,撒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毛还是那样柔软,可是身体却早已冰冷。我的眼泪流下来,每一滴,都在心底深处灼出一个洞。我趴在地上,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会随花瓣一起飘往天堂的,永别了,贝特琪。”
后来,我读了两所大学,换过很多工作,走过许多地方,也见过无数有智慧的人。可我仍然觉得贝特琪是我遇见的最好的老师,教会了我有关爱的一切。她如影随形,陪伴着我的呼吸,从未离去……
田龙华摘自《世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