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西英
虽然素的本意是简单,但是这个世界因为有人的存在、有嗅觉与味蕾的存在,朴素的菜色也很有味道。名家笔下的菜香味儿就像是各家的家常菜,各有各的不容易,也各有各的嚼头。论起把春天的树叶野菜吃的最苦中作乐的,应属刘绍棠,论起吃得最苦的,还是柳芽。
刘家的杨柳味儿
杨芽儿和柳叶儿先露头。
杨芽儿摘嫩了,浸到开水锅里烫一烫会化成一锅黄汤绿水,吃不到嘴里;摘老了,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只有不老不嫩的才能吃,摘下来清水洗净,开水锅里烫个翻身儿,笊篱捞上来挤干了水,拌上虾皮和生酱作馅,用玉米面羼合榆皮面擀薄皮儿,包大馅儿团子吃。可这也省不了多少粮食。
柳叶不能做馅儿,采下来也是洗净开水捞,拌上生酱小葱当菜吃,却又更费饽饽。
——选自刘绍棠的《榆钱儿》
若是杨芽柳芽觉得吃起来不过小巧,没有什么别致,那么榆钱饭就是那个年代里的盛宴。我年幼的时候在邻居家也曾吃过一次,虽然早不是那个吃不起喝不起的年月,现在想来还是很念着那个味儿,年年到了春天,偶尔瞧见哪个枝头上有那么密密的一串儿,也会格外眼馋。
回想起来,那时候树梢枝头上摘下来的东西,还敢用自来水冲冲就凉拌、蒸食吃,还真是一种幸福。
刘家的榆钱儿饭香
杨芽儿和柳叶儿刚过,榆钱儿又露面了。
榆钱儿生吃很甜,越嚼越香。丫姑折断几枝扔下来,边叫我的小名儿边说:“先喂饱你!”我接住这几大串榆钱儿,盘膝坐在树下吃起来,丫姑在树上也大把大把地揉进嘴里。
我们捋满一大筐,背回家去,一顿饭就有着落了。
九成榆钱儿搅合一成玉米面,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够火候儿。然后,盛进碗里,把切碎的碧绿白嫩的青葱,泡上隔年的老腌汤,拌在榆钱饭里;吃着很顺口,也能哄饱肚皮。
——摘自刘绍棠的《榆钱儿》
作家宋学孟在文章中说:“柳叶儿救过我的命。”
是的,在某些特定的年代里,很多人都是依靠着春天里发芽的植物果腹的。经过了几十年的选择,我们在市场中留下了最美好的食物,也正是那些苦难的日子,将那些不好吃的东西吃遍,才懂得了今天的幸福。
救活宋氏的柳叶儿
那一年春天,地里的野菜吃光了,前一年的干地瓜秧吃光了,榆树皮吃光了,大家又抢柳叶儿……
那一年,我八岁。
……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老远老远淡青色的天边上,兀地跳出半轮鲜红,那红光便立刻远远地罩过来,像要把人化了进去。
我看痴了,三叔便仰头问我:“你看什么?”我说:“一个大樱桃,鲜红鲜红,全是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