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民
青海彩陶艺术集制陶、雕塑、绘画为一体,其中绘画艺术是彩陶艺术作品的关键,这是原始先民的现实与浪漫的结合,充分显示出古代艺术久经锤炼、炉火纯青的高超技艺。隐透着人类沸腾的一种原始冲动力所蕴涵的渴望与追求。
我国彩陶艺术的发展,从兴起、繁荣到衰退,经历了长达八千多年的历史。是我国远古文明的第一个高峰,它的发展使远古文化进入了一个灿烂的时代。青海彩陶无疑是构成华夏远古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她以其健康淳朴的风格,浓郁深厚的生活气息,精湛洗练的手法,真实反映了新石器时代彩陶艺术完美的鼎盛风貌。
青海作为黄河文明之源的湟水流域的河湟谷地,有着极其丰富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从5000多年前的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到青铜器时代的卡约文化,无不折射彰显河湟文明的代表作——制陶业与彩陶装饰艺术的发达和辉煌。尤其是马家窑文化的马家窑、半山、马厂类型的彩陶,其造型之多样、构图之精美、风格之独特,在我国彩陶艺术中富有极其显著的地位和突出的历史价值。
一、青海彩陶艺术的历史渊源
马家窑文化距今有5000多年历史,属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马家窑类型彩陶留存在于甘青地区的黄河及湟水流域。这一时期制陶业十分发达,并以精美的彩陶器著称于世。马家窑类型彩陶多为细泥橙黄陶质,陶器表面打磨光滑,陶质坚硬,火候较高,陶器造型匀称,上下和谐,别致优美。彩陶艺术多使用通体黑彩,色彩单纯明快,彩绘多为各种花纹,用笔飞动流畅,以柔美的弧线来往翻回,勾连往复,图案布局和谐严谨,具有流线韵律和强烈的动感。在青海省大通县上孙家寨村出土的罕见“舞蹈纹彩陶盆”,陶器内壁上部绘有五人一组,共分三组的舞蹈纹饰。该纹饰是梳着发辫的舞蹈者手拉手翩翩起舞,下部绘有数道旋纹。这种别具匠心的构图设计,使人联想起当时的水滨、泉畔集体作舞的欢乐景象。舞蹈纹既写实又夸张,生机盎然,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是至今为止原始文明装饰艺术中的难得珍品。
半山类型稍晚于马家窑类型的新石器时代的文化。普遍分布于湟水流域,是河湟流域早期的主要文化遗存。其彩陶造型别具一格,以壶、罐为主的彩陶腹部逐渐加大,近似球形,凸显饱满凝重。常见的彩陶纹饰多为几何、线条、象形等图形,旋涡纹是半山类型彩陶最具特色代表性的纹饰表现。整体纹饰布局严谨规整,花纹繁缛,与饱满的造型浑然一体,显得绚丽多姿。
马厂类型彩陶文化是马家窑文化半山类型文化的继续与发展。彩陶器型及纹饰种类更加繁多。马厂类型彩陶除保留半山类型彩陶纹饰的特征外,中后期的彩陶变得更加简练、粗犷、质朴,出土了许多值得称道的精品。“裸体人像彩陶壶”就是这一时期较为典型的代表彩陶。“裸体人像彩陶壶”的颈腹部有一捏塑成的裸体全身像,头部五官齐全,小眼、大口、高鼻梁,双臂捧腹,形态可掬。尤其是袒露的乳房和性器官,既有男性特征,又兼备女性特征,成为学术、艺术界都难以分辨的论点。也许是反映原始宗教的一种表现形式,两性同体崇拜,是母权同父权争执与斗争的表现产物,特别是蛙纹的出现,不但呈现出多姿多彩与形象的变形,更彰显了“蛙”的特性与人的向往的结合,这就更加体现出了母权之繁衍生命的人类原始的基本崇拜。
齐家文化是马家窑文化的变革,是新石器时代与青铜器时代承前启后的文化时代。在彩陶艺术上既有发展也有较大的变化,重要的是因为齐家文化时期已有了红铜与青铜器的普遍出现,彩陶作为时代的产物,也就有了熟练掌握与退化的矛盾产生。陶器的制作出现了慢轮休整法,这是彩陶艺术发展的一面,彩陶图案修饰显得松散、疏朗、简洁,给人以明快、清晰、简练的印象,也反映了这个时期彩陶艺术在远古文明发展中所面临困惑的另一面。
卡约文化是青海彩陶文化独具的早期地方文化,是以青海湟中县卡约村首次发现而命名的彩陶文化,普遍分布于青海河湟流域。在不同的地区,呈现出不同的社会形制,也反映出不同的经济形态。由于卡约文化处在羌文化边缘时期,生活用具主要是粗陶器,彩陶纹饰主要以几何纹、动物(抽象)纹为主,彩绘纹饰独具特点。典型的有较为写实的大角羊纹和鹿纹,有的如同伫立张望,有的犹如跳跃奔腾,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是卡约文化的代表之作。
二、彩陶的艺术特点
青海彩陶艺术经历了5000多年的的漫长发展过程,先民们的智慧与勤劳创造了举世闻名的彩陶,表现出了炎黄卓越的艺术才能。她们不仅在我国悠久的华夏美术史上光彩夺目,而且对未来的艺术发展具有不尽的启迪。
1、不尽的彩陶器型与丰富多彩纹饰的完美结合
彩陶造型取决于实用的需要,彩陶图饰同样是适应实用的要求。彩陶装饰手法与彩陶造型紧密结合,创造了原始社会彩陶艺术的独特风格。
彩陶装饰一般是以彩陶器形的不同部位分成不同的图案单元。主要纹样常绘饰于彩陶器形的肩腹部,显然是受到当时人们对陶器所面临的视觉影响,这就反映了原始社会席地而坐的观察视觉考虑,也顾及了站立与行走时的视觉效果。马家窑文化的彩陶多为盛水器皿,陶器腹部逐渐增大,近于球形体,这种形体无疑增大了俯视面,也就必然引起对装饰的关注感。马家窑文化从多面视角上表现主题形式美,使之与彩陶造型浑然一体,巧妙结合。如果说马家窑文化彩陶对彩陶图案装饰注重侧面视角,不如说更注意多面视角的装饰感观,这种艺术审美风格在以后的半山、马厂类型彩陶中不但继承延续,而且在彩绘装饰上表现得更为突出。“半山类型彩陶壶”从顶部俯视,旋涡纹气贯中心、循环往复,奔腾不息的气势尽收眼底,从侧面则如波浪翻滚、一泻千里之海浪、源流莫测。
马家窑文化半山、马厂类型彩陶造型与彩绘装饰中,还充分应用互借艺术手法,使彩陶器形与纹饰相互衬托与借鉴,在不合理中求得合理与互补,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产生出一些妙趣横生的纹样与效果。“马厂类型四蛙纹陶壶”,用简练的方式勾画出“蛙”的身子与四肢,而巧妙借用圆形壶口,来代替四蛙之头。圆心器口不但是壶之口部,也是蛙之头部,使它们浑然一体,相互利用与相互衬托,达到了和谐完美的艺术效果,无异是图案艺术设计的典范,也为现代装饰艺术留下了宝贵的艺术借鉴。
2、彩陶艺术韵寓的丰富想象力
彩陶装饰所彰显出的想象力,是原始社会人类对自然界的认知,是艺术造型理性化与现实生活的统一,包含着原始社会的社会意念和理想。
马家窑文化彩陶是以旋涡纹、水波纹为主题的彩陶装饰。它与这一时期陶器多适用于储水器和饮水器的功能是相适应的。清波荡漾的水波、旋转激荡的旋涡的艺术创作,是生产、生活中的渴望和美好追求。先民们把这种自然形态的美景,通过想象,赋予彩陶神奇的力量与憧憬。“马家窑类型内彩水波纹盆”,以彩陶盆底为中心逐渐向外扩大的波纹,犹如平静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从圆心向外放射,旋转的三组波纹,形成了一种动感旋转、激荡的“水涡”。“马厂类型内彩蛙纹盆”,绘有变体蛙纹,头部硕大,两肢弯曲,紧贴盆壁,似端盆饮水时盆内仰视人像倒影的写照。这些彩陶图纹的再现,无一不是折射着先民们对水的渴望。俯视盛满水的马家窑旋涡纹彩陶,看到满溢彩陶壶口旋动的水与器口为中心的旋涡纹的巧妙结合,虚实相得益彰,更能体会到生动活现的彩陶艺术图案的真谛,也更能意味到彩陶艺术中赋予的丰富想象力。
3、彩陶艺术中的形式美
人类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不断探索、观察、实践,逐渐丰富了对美的认识与感知。青海彩陶中最精美、最引人瞩目的是马家窑文化。其文化中的诸类型纹样图案变化之丰富、手法运用之熟练、巧妙,其图案原理、法则已大致具备,实乃我国彩陶艺术之精华。
马家窑类型彩陶图饰以单独明快的黑彩,柔和流畅的线条,聚散、往复、转换排列,构成了具有强烈动感的马家窑文化的主题纹饰——波纹、旋纹。
S形基本线是马家窑、半山类型彩陶图案的骨线,以S形线作为基本单元纹饰,上下、左右连续或向四面重复连续排列,形成旋涡纹。这种线形的表现手法含有正反弧线的变化,有放有收,形体变化自然,其他线都依附于骨线,成为一条气贯中心的韵律线。
马家窑类型波纹的组合也很优美,以一定波度的凸凹曲线,重叠连续等形态的变化,形成各种波浪形几何图案,有的在平行波曲线中点缀圆点,好似水面上跃起的水珠。马家窑文化主题纹饰这种层出不穷的变化,具有节奏韵律之形式美,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彩陶图饰中应用虚实、大小、方圆、曲直、凸凹等各种形式的变化,主从、聚散、疏密、虚实、简繁等构图的无穷变化,从而创作了主体风格统一、形式丰富多彩的彩陶艺术。
三、彩陶的艺术价值与意义
青海彩陶艺术集制陶、雕塑、绘画为一体,其中绘画艺术是彩陶艺术作品的关键,这是原始先民的现实与浪漫的结合。马家窑文化时期的彩陶,使用浓亮如漆的黑彩,绘制出柔和流畅的弧线,内容的构思以及装饰图案的完整性,均达到了纯熟的地步,形成了一套自己固定的时代艺术语言,充分显示出古代艺术久经锤炼、炉火纯青的高超技艺。彩陶图饰的构思,色彩的对比,点线面的穿插组合等技法,也充分彰显出远古先民不断创造实践中自然形成的节奏感、韵律感和规律性。
在远古文明中,勤劳智慧的先民以水和火做媒介,使泥土变为陶器,以智慧和双手来耕作,使工具变为艺术。“水,形有多变之态,魂具有浩瀚之气;火,能有冶金之量,神具摧造之功;泥土,荣有宽广之量,魄具壮美之势。然而,彩陶正是以以水的魂,泥土的魄,火的神三者在陶女精巧智慧神奇之手恰到好处的融合制作下诞生的!”人类经过长期艰苦努力与探索,准确掌握水与泥、火与温、炼与形,造就了新的生命,且具有水、泥、火的品格,着实是一伟大创举。
青海彩陶已闻名遐迩,走向世界。距今5000多年漫长历史时光先辈赐福于的文化果实,彰显出华夏远古文化的丰厚与神圣,重现祖先无尽的物质生活和多彩的精神世界,同时也隐透着人类沸腾的一种原始冲动力所蕴涵的渴望与追求。青海先祖灵魂的震撼让我们震惊,他们的思想早已从黑暗的岁月透出了强光,照亮了史前文明漫长的道路,他们用自己的智慧点燃了千年彩陶烘烤下的艺术结晶,不仅为华夏艺术发展鞠躬尽瘁,也为世界艺术做出了卓越贡献。
(作者单位:西宁市文物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