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挺好

陈宝良

人生是一座山，有人傲立绝顶，有人逶迤半山。行走于山，不可免俗，毕竟人往高处走是延续了几千年的处世规律、人生目标。

然而，我以为，半山挺好！我知足于半山。

半山是一种理智抉择。登山者都向往顶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何等的豪迈！无怪乎每次中国登山队攀登珠穆朗玛峰的电视直播，都会激起人们的澎湃心志：傲立绝顶、指点江山，是怎样的怦然诱惑？俯瞰人间、卓尔不群，又怎不令人肃然？

然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能够身临绝顶者只能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只能“望顶兴叹”，止步于半山。虽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功名不可强求，既知与绝顶无缘，不可为帅位，何不求其次而驻足，居半山而心安？对大多数和我一样的人而言，这才是聪慧的人生态度。

立足半山，注定是多数人的宿命，也可以是历经沧桑而初心不改的老年人的人生智慧。

半山是一种立身境界。登临山之巅者，俯视足下，峰峦起伏，层林尽染；极目远眺，江河遥穷目，阡陌连天际，更有“山从平地有，水到远天无”的尽收眼底。似此千般气象入画境，万里山河一目览的巍然大气，临绝顶者得天独厚，独享无限。然居半山者有半山移步换景的精彩，远可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千峰随雨暗，一径入云斜”，近可赏“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更可体验“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风泉韵绕幽林竹，雨霰光摇杂树花”的自然情调。这般怡情，相对绝顶却是别有一番风景。

半山是一种淡定归属。高山之巅无美木，半山之处尽缤纷。半山既有“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之利，又无绝顶攀登多风险之弊；再者，“高者未必贤，下者未必愚”“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安居半山，聆听草木悄然拔节的轻响、百鸟清脆动听的鸣唱，欣看彩蝶婀娜多姿的飞舞、旅人情不自禁的欢笑……人到晚年，有妻儿子女相伴，有亲友同仁并行，阅人事沧桑，读时势变化，如此豁达于半山，岂不快哉！

倘将绝顶比作梁园，梁园虽好，乃非似我芸芸众生的立足之选。若以半山作东篱，则是似我普众的采菊之寄托。半山之间，放眼圈际皆兄弟，是处相逢尽故人。只要我们知足半山，心拥半山，我们就会欣慰于半山，惬意于半山，从而获得人生的快慰与超脱。

責编/文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