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二站岁月

汽车下了柏油路，拐上了土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田地，远处是散落在原野上的抽油机和钻井架，近处是大风卷起的沙尘，直往脖领子里钻。经过了一番颠簸之后，汽车在一个大院里停了下来。家属区中间夹杂着白色的油井房，街道上不时地有油田上特种作业车轰隆轰隆驶过，地面都被震得直颤悠。

这个地方叫红二站，是油田上一个居民点。

汽车停下后，去车站接我们的校长老李走出驾驶室，冲着车上喊道：“下车吧，咱们到家了！”

“咱们”，多让人心热的“咱们”啊！初到他乡，让我差点有泪花涌出。我意识到，这里就是录取通知书上说的那个学校，虽然眼下还是陌生的，但是明天就将熟悉。我将在这里度过两年的学习生活。

我扛着行李，和几个同车来的同学一起被领进了最后面的一座帐篷，随后听到有人扔过来一句话：这就是你们的宿舍了。啥？就住这儿？有人冒出了惊讶的质疑。对！没错，就住这儿。我把行李放在床铺上，顺手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开始打量起我们的宿舍……入校的第一顿饭是免费的，苞米面发糕，葱包肉，我吃得挺香。感觉好像是第一次吃苞米面发糕吧？

没过多久，我就出尽了“风头”。先是班主任老师选中我做班里的团支部书记，校长选定我在学校的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初来乍到的，谁都不了解谁，为什么选中我？尽管有疑惑，但我还是愉快地接受了，凭着上中学时候的那点底儿，写发言稿没有咋费劲儿，几乎全都是激情洋溢的文字，充满了年轻人的蓬勃朝气。记得我引用了鲁迅“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的名言，还有雷锋的“青春啊，永远是美好的，可是真正的青春，只属于这些永远力争上游的人，永远忘我劳动的人，永远谦虚的人”，再加上我洪亮的嗓音，很是让同学们激动了一回。五四青年节学校组织文艺演出，我的独唱《我为祖国献石油》震动全场，更多的老师和同学都认识了我。

我参与干了两件糗事，都与“偷”有关。一件是去食堂“偷”烤饼。不知为什么，学校食堂蒸出来的馒头像蒸饼，不仅是学生，学校的教工也反映强烈。因此，指挥部生活科给调拨一批烤饼来，每天按数量送到学校。虽然有烤饼，但是由于我们的细粮票不够吃，因此就开始打烤饼的主意，怎么说，烤饼也要比馒头好吃呀。我们白天通过卖饭窗口，查看好了放烤饼的位置。晚上，借着打水的名义，去食堂实施“偷”烤饼的计划。俩人抬着水桶，在经过烤饼笸箩的时候，一只手抬着水桶，腾出另一只手来，顺手抓起一把烤饼，塞到衣服里，动作快的话，一走一过，能抓两次。回去后，全宿舍人狼吞虎咽，一起解馋。尝到了甜头，第二天照样这么做。自以为聪明的我们，没想到能被发现。孰料，我们再去抬水时，却不见了烤饼笸箩，意识到是我们露了马脚。其实，食堂老炊发现少了烤饼，早就开始防备了，没有抓我们的现行，是可怜我们这些既饿又馋的孩子们。另一件是晚上“偷”西瓜。秋天，学校不知道从哪儿拉回来一卡车西瓜，就卸在我们宿舍的窗外。我们借着灯光看着又大又圆的西瓜，直流口水。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弄几个瓜吃”，我们齐刷刷地响应。天刚一擦黑，就派两个同学到外面观察，确认没人看着后，给屋里发了信号。然后，我们把屋里的灯关上了，那两个同学摸到西瓜堆旁，从窗户往里递，我们在里面接，既紧张，又快乐。那一晚，我们被西瓜撑得几乎没睡着觉，净跑厕所了。

在校学习还不足一年的时候，我们被安排下厂实习，实习完了就该毕业了。就在我为毕业去向绞尽脑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儿，让我心惊肉跳了好些天。

那是一天早晨，中队安排我和另外两名年纪大点的同学去跟车拉水泥。一辆卡车，就我们三个人，还没有师傅带，这让我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我们以这么安排工作不公平为由，抵制着没有去，其实是嫌装水泥既脏又累。可还强词夺理地嚷嚷着：咋不安排别人去呢？违背工作安排的结果是我们没想到的：停工，不再给我们安排活了。同时还要在中队大会上作检查，看态度看行动，然后再决定是否将此事通报给学校。停工、作检查还尚可接受，这最后一条通报给学校可是让我们心里没底。以为学校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不让我们毕业或者不给分配工作啊。虽然事后知道不至于那样，但是当时挺害怕的。我们找中队长承认错误，找指导员，求他给讲讲情。也许是领导体恤我们吧，或者根本就没想跟我们较真，最终，只给了停工和检查的处分。

毕业时，我被留在校教务处工作，当教务干事。我写的一篇通讯报道《义务理发十七年》刊发在报纸上，引起了上级的注意。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吧，我被借调到指挥部工会工作，由此离开了学校，离开了红二站地区。

重新回到红二站地区，是15年之后，组织上安排我到工程大队当书记。我在工程大队一干就是5年。期间颇为得意的是，我在台肇新区管了一年的项目。那一年中，我带着几十人的施工队伍，又管理着几百人的分包队伍，完成了一座大型联合站的土建装修任务，新建一座中转站、五座计量间、九十多口油水井，还焊接敷设了几十公里油水管线……

前后两次在红二站的经历，那些人和事，常常会萦绕在我的脑际。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