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
一
我刚走进教师办公室,正准备坐下,就听见熊昂老师说:“沈向东是你们班的学生吗?”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于是就说:“是我们班的,什么事?”
我边说边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是这样的,沈向东捡了我们班一个女学生五十块钱,女学生要他还,他不肯,他说钱已经用完了。那个女学生哭着跟我说了这事,我问她能不能确定是沈向东捡了她的钱,她说完全可以确定。当时——就是昨天,是在学校食堂吃中饭,好多学生也都看到了,而且据她讲,沈向东自己也承认捡了五十块钱,是捡了她的。”
我笑着说:“有这样的事?等一下我就去问一问沈向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你讲的这样,那我肯定会把这五十块钱要回来。我们班这个沈向东,虽然读书不蛮灵醒,成绩不好,不过道德方面应该没有问题,这个我清楚。不管怎么样,我今天下午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心里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沈向东,是个特殊的学生,他跟我是一个村的。听人说他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由于没有及时诊治,把脑壳烧坏了。像他这样的情况,只有如今搞九年义务教育,他才可能读初中,放在以前,他只怕小学都未必能毕业。他父亲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但对这个儿子也无可奈何。任课老师都有点讨厌他,因为他成绩差,每回学校算教师评价的时候他都是拖后腿的角色;还因为他虽然自己没有什么鬼点子,但容易上班上一些鬼点子多的学生的当,他们经常唆使他去做一些坏事——这个时候,我往往不批评他,而是在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狠狠地批评那些教唆的人。我问过他,是不是觉得做那样的事不好?他说他也晓得不好。我说,你明明晓得不好,可是为什么那些人一唆使,你就去做呢?这时候他就不说话了。我告诫自己不能跟他急,急也没用。这样的事情多了,我考虑到像他这样的学生,是不是也想受到别人的注意。他学习成绩很差,几乎所有的科任老师都是把他“打丢”的,一开始可能还说一说他,后来看到没有效果就干脆对他不闻不问了。他是学生,是这个班上的一分子,他之所以甘愿被那些学生利用,大概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我曾经跟他父母交流过他的情况,看得出来,他父母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他们的希望是他们那个在读小学的小儿子。对他,我谈不上喜欢,但也不是特别讨厌。但是,事情如果真的像熊昂说的那样(极有可能是那样的),那我就必须跟沈向东讲清楚,要他把那五十块钱交出来。
他会不会拒绝交出那五十块钱呢?应该不会吧。不过,也难说。我心里感到深深的不安。
二
我把沈向东喊出教室,到了花坛一个僻静的角落,我看到四周无人,就坐在花坛的边上,他自觉地站在我面前。
我指着自己的旁边,说:“你坐下吧,我们坐下来讲话。”
他听话地坐到我旁边。
“你昨天在食堂吃中饭的时候,是不是捡到了一个女同学五十块钱?”
“是的。”
从他如此痛快地承认的情形来看,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那个女学生要你把五十块钱还她,你好像说你把钱用光了。”
“我是这样讲的。”
他一点都不否认,他自始至终是那种憨憨的样子。
“那个女同学你认识吗?不认识。今天那个女同学的班主任跟我讲了这件事,我当时就讲,你绝对会把这个钱还给她的,你那样讲只是跟她开个玩笑。”
他不再看着我,低下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肯定不会把钱据为己有,这一点我相信你。”
他还是不说话。
“你难道不晓得要拾金不昧吗?”我有点生气了。看来我对他还是了解得不够,拾金不昧这个高尚的品德我们大力弘扬了几十年了,但在他这里似乎遇到了阻力。
过了好一阵,他才说:“好多人都讲,捡的捡的,视如买的。”
“捡的捡的,视如买的”,是流传在我们这一带的说法,它为某些人捡了别人的钱物不还提供了理论依据——人们即使这样做了,也不会遭到舆论太过猛烈的谴责。当然,如果把事情摆到桌面上来讲的话,人们又都知道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大概他的父母也有这种看法吧。
“你怎么能有这种看法呢?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管捡到了钱还是东西,都要归还失主。”
听了我的话,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怪不得人们都说他不灵醒呢。
“我把钱交给了我妈妈。”他闷声闷气地说。
“你把这钱是怎么来的跟她讲了吗?”
“没有。”
“你妈妈问你钱是从哪里来的吗?”
“没问。”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个做母亲的也真是有点糊涂,儿子无缘无故拿五十块钱给她,她竟然不问来路!或者她问了,是他没有对我讲真话?事情已经这样了,要解决恐怕有点难度了。
“你爸爸晓得这件事吗?”
“我不晓得他晓不晓得。”
“捡了人家的钱该不该还?”
“当然该还。”
这个小家伙还不是太糊涂。
“那你明天到你妈妈那里把五十块钱拿来,还给那个女同学。”
他又不说话了。一到要还钱的关键时刻,他就不说话了。
“怎么,有问题吗?”
“我妈妈昨夜就到这边的店子里买了一些东西。”
“她买东西拿的就是这五十块钱?”
“嗯。”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回家之后要把事情同你爸爸妈妈讲清楚,明天一定要把钱拿来。”
“这五十块钱是我捡的,又不是我偷的、抢的。”
这个小家伙,他还振振有词了!
“我没讲你是偷的,也没讲你是抢的。那五十块钱,我承认你是捡的。你自己也承认是捡了那个女同学的。也就是讲,五十块钱不是你的,是那个女同学的,你应该还给她,你必须还给她!”
“我捡了五十块钱不还有什么要紧的!你爸爸捡了别人五万多块钱不是也没还吗?”
我一下子被他噎住了,我无语。内心的气急败坏是可想而知的,那些怒火我是压了再压才没让它们爆发出来。如果我不是老师他不是学生,如果他是成年人,我会立刻上去扇他几记耳光!
他的表情还是憨憨的。他真是不大灵醒,只要是稍微灵醒稍微乖一点的学生,在他的老师面前,绝对不会讲出这样伤人的话来的,因为他面对的,毕竟是他的老师。
“好吧,你今天回去把你捡到钱的事情和我跟你讲话的事情都讲给你爸爸妈妈听。晚上我会到你们家里来的。”最后,我这样对他说。
三
就在我大学毕业的前一年,我们家起了一栋二层楼的新房子。
拆旧房,起新房,当我古历十二月放寒假回去,看到新房在旧址上拔地而起的时候,我那种出乎意料的感觉分外的强烈:这几乎是一个奇迹。
那时我正处于失恋之中,内心痛苦。在父母面前,我把几乎将我击倒的痛苦隐藏了起来。他们为我已经吃了够多的苦,我如果再将这事去惊动他们,于心何忍?我的心就像一片荷叶,除失恋之外的其他事情就像水,水在荷叶上流过,很快就跌下去,没留下什么痕迹。
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回老家教初中,就在我刚参加工作不久,父亲就死了,死于癌症。我问母亲,父亲得了这样的不治之症,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母亲说,我们当时也是想告诉你的,但你父亲不肯,他说,告诉了伢子只能让伢子不能安心读书,再讲告诉了伢子也没用,反正是没得诊等着死的病。我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晓得父亲得这个病的?母亲说,是去年八月(古历),你爸爸总是讲不好过不好过,身子好痛。我们先去了淮阳人民医院,那里的医生要我们去长沙,去肿瘤医院看一看,我同你父亲就去了长沙。到长沙一检查,是癌症,晚期。你爸爸说,回去,这样的病反正诊了也是白诊,你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没用,以前周总理也是得这个病死的,他是一个国家的总理,要多少钱有多少钱,要多好的医生就有多好的医生,他都诊不好,我又怎么诊得好?还是回去算了。我们就回来了,是在晓得你爸爸得了癌症的那一天回来的,我们一天也没在医院里多待。医院里我们待不起,多等待一天就要多用一天的钱。你爸爸还是算好的,别的得了癌症晚期的人,都是在三五个月之后就死了,你爸爸活了快一年。听到这些,我的心很痛,我真是没用,现在父亲已经死了,但母亲还在,我得好好地对她。
埋葬父亲之后不久,我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虽然没有一个人当着我的面说那些事情,但我还是知道了。他们说,我父亲五十多岁就死了是报应。这话让我愤怒,我想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向过着本分的日子,他没得罪他们,他们为什么这么咒他呢?不要说他跟你们没仇,就是跟你们有仇,他人已经死了,你们又何必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呢?后来,我知道了更多的说法。很多人说,我父亲那年去长沙看病,应该就是母亲跟我说的那次去省肿瘤医院看病,我父亲在医院里捡到了一个皮包,里面有五万多块钱,他没有交还失主,就和我母亲回来了。就在当天下午,失主和几个人赶到了我家里,失主不是我们这一带的人,好像是常德人,他们问我父母是不是捡了他们的钱。我父母说没有。他们在我家里搞了将近两个钟头,最后空手而归。
有这样的事?我极度震惊。我的第一反应是那些人在造谣,在血口喷人。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这样对自己说,那些人跟我父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们为什么要冤枉我父母呢?是的,他们拿不出我父母捡了别人五万多块钱的证据,但他们的话多多少少也有合乎情理的一面:他们两夫妇,只在家里作田种土,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一个大女嫁出去了,家庭情况也很一般,不可能对娘家有太多的支援,他们还要供崽读大学,他们以前的家底子又薄,做丈夫的又得了癌症,虽然没有花多少钱去诊,但这样的时候,他们哪能起新房子呢?别人这样的怀疑应该早就有了,我当时回家看到新房子的时候,因为正在失恋,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难道真的是无风不起浪?我能怀疑生我养我的父母吗?可是,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我能无动于衷吗?父亲死了,我当然不能再拿这事去问他了,但母亲还在,我去问她吧。母亲会跟我说真话吗?即使事情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我难道还能一个一个去跟他们说清楚吗?我更害怕的是,万一事情就是人们说的那样,那我怎么面对呢?一方面,我得知道事情的真相;另一方面,我又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曾经因为这事做过多少噩梦!
五十多岁的母亲,头发已经全白了,我怎么能够向她打听事情的真相呢?痛苦的我经过再三权衡之后,放弃了探明真相的想法:让那些风言风语自生自灭吧。
事情过去几年了,社会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人们被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它应该被人们渐渐淡忘了吧。但是,一切都不会如此简单,一个孩子懵里懵懂的话,在我的内心掀起了巨大的风暴。
四
在学校吃过晚饭,我和同事们来到篮球场上。熊昂问我事情解决了没有,我说还没有,沈向东的钱给了他母亲,我今天晚上去他家,把那钱要回来,明天交给你。
“晚上要不要我和你同去?”他说。
我说:“不要,我认得沈向东的父亲,他也认得我,我们去多了人可能反而引起他的反感。”
“那也是。”
我到达沈向东的家里时,他们刚吃过饭。沈向东的母亲还在微弱的电灯光下收拾桌上的碗筷,沈向东的弟弟用抹布揩抹着桌子。
沈向东的父亲——沈海川客气地叫了我一声“沈老师”,然后拉过一把椅子。我接过椅子坐下来,笑着说:“沈向东,你不是蛮勤快,你弟弟都抹桌子,你怎么坐着不动?”
沈海川说:“快莫讲起这个家伙,他又懒又喜欢到外面惹事。”
我赶忙说:“讲句老实话,沈向东在课堂上反应不是特别快,但本质是好的,也还算听话。”
沈向东的母亲——她姓什么叫什么?我不知道——给我端来一碗茶,我接过去把它放在椅子下面。
她说:“我们这个沈向东,小时候发了一次高烧,没及时诊得,把脑壳烧坏了,反应就迟钝了。有时候他不搞好的,也不能完全怪他。”
沈海川连忙补充了一句:“要不是这样,他犯了那么多事,我早把他圆的捶成扁的了。”
女人说:“你呀,有事好讲,莫动不动就打。”
“你晓得什么,严父出孝子,慈母出报应。快去洗碗。”
女人到那边洗碗去了。
沈向东坐在椅子上,一副憨憨的样子。相比之下,坐在他边上的弟弟——沈向阳,则显得灵泛得多。
“沈向阳读几年级了?”我问。
没等做父亲的回话,沈向阳就开口了:“读小学四年级。”
口齿伶俐。
“成绩蛮好吧?”
沈向阳突然不做声了,沈海川说:“期期得‘三好学生。”
“我听人讲,沈向东没被烧坏之前,也是个蛮聪明的伢子。”
“是啊是啊,我们做父母的当时在外面做事就疏忽了,等我们把他送到医院里去,迟了。讲句内心话,我们也有责任。”
我和沈海川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我说:“今天我来是为了一件事,不晓得沈向东同你们讲了没有?”
“同我们讲了。”
“他还是蛮听话。”
沈海川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钱的票子,要沈向阳出去打酒买一些吃的东西来。我连忙站起来拦住了沈向阳,说:“我一不吸烟,二不喝酒,也不喜欢吃零口子,这个就算了。有茶喝就可以了。”
沈海川看到我不像是在“装客”,便笑着说:“我也不吸烟的,所以身上也没得烟,实在是对不住。烟酒都不来,好习惯。”
女人洗完碗也到这边坐下了。
我说:“我今天来不是到这里来告状的,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讲出来,今天我跟沈向东谈话的时候,我自认为还是和气的,我没想到他会讲出那样的话来。讲老实话,我当时非常伤心。”
沈海川说:“他也同我们讲了,我们听了后就骂了他。不管怎么样,那样的话是不能讲的。”
“那也不能全怪他,可能他是听大人那样讲的,所以……”
没等我说完,沈海川的妻子就插话说:“我们没那样讲过。”
她这样急于辩白,应该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不过,现在我到这里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追究谁的责任的。因此我说:“你们肯定没讲过,你们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们怎么会讲那些无根无据的话呢?我晓得,我们这里很多人讲过那样的话,沈向东可能是在外面听了别人那样讲,就记在了心里。”
她说:“肯定是这样的。”
“关于我爷老子的事情,讲句老实话,我不晓得。”
女人又插话了:“那个时候你在大学里读书,怎么会晓得呢?”
我心里有点不快,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说:“好多人那样传,可能他们有他们的道理。不过,讲到底,谁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讲的事是真的。如果是打官司,或者是把这件事摆到桌面上去讲,没有证据都是不行的。我这样讲并不是要为我爷老子争个输赢,他都是一个睡到山里好几年的人了,讲句不好听的话,肉早已烂成了灰,输赢对他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们这里有句俗话,叫做‘上半夜想自己,下半夜想别人。我之所以能读上大学,没有我的爷老子是想都不敢想的,讲句重话,我这个做崽的,我不感激他除非我是畜生!然后我又想一想别人的议论。别人同我们家没结下什么仇恨,他们也没必要平白无故讲那些难听的话。讲句不怕你们笑的话,这些事我想了好多夜,好多夜因为想这些事我都没睡好。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经历了这些事情,所以当今天我听同事讲沈向东捡了五十块钱的时候,我就讲,这钱肯定要还给落了钱的那个女学生。沈向东讲自己把五十块钱都买东西吃了,我讲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沈海川说话了:“这个当然,捡了别人的钱,必须把它还给别人。”他把头转向沈向东,问:“你把钱放在哪里?”
“我交给了妈妈。”
女人没有看我,而是逼视着沈向东,说:“他昨天是把五十块钱交给了我,我当时问他钱是从哪里来的。我晓得这个钱肯定不是他自己赚的,所以我必须问他。他讲是自己在路上捡的,还讲他在路上等了好一阵,没有人来认领,他就拿回来了。”
在不很明亮的电灯光下,我看到沈向东打算说话,但可能是被自己的母亲逼视着所以只能欲言又止。
真相可能会让事情横生枝节,我说:“沈向东这个钱不是在路上捡的,是在学校食堂捡的,是昨天吃中饭的时候捡的。”
沈海川说:“这个畜生,怎么不对大人讲真话?”
沈向东并不是一个不灵醒的人,任凭父亲斥责也不讲话。
事情发展到最后,沈海川拿给我五十块钱:两张二十块钱的票子和一张十块钱的票子。我接过钱,把他们放进屁股上的裤袋里,用力压了压,然后喝完茶,告辞了。
沈海川把我送到大门口,说:“今天真的对不住,空坐。”
我说:“一个地方的人,客气什么。”
五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天我把这五十块钱交给熊昂,要他转交给那个女学生。我思考着明天我将在班上怎样向我的学生讲这件事。我会这样说:“昨天,熊昂老师跟我说,我们班沈向东同学捡到了他们班一个女同学五十块钱,是前天吃中饭的时候捡的。那个女同学要沈向东还给他,沈向东说,他把五十块钱都买东西吃了。我当时就对熊老师说,我了解沈向东同学,他绝对不是捡钱不还的人,他在道德品质方面没有一点问题,他这样讲,只是在跟那个女同学开一个玩笑。我找到沈向东同学,问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多讲,只说了一句话,明天我把五十块钱交给你,因为我不认识那个女同学。今天早上一来,沈向东同学就把五十块钱交给了我。这就很好,当然,如果当时就能把钱还给那个女同学,那就做得更好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是湿的。我第一次尝试着面对以前很难面对、也不想面对的事情。事情顺利地解决了,然而我的心里并没有得到安宁。也许有些事情,只要一想起来,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真相是一把刀,刀把握在别人手里,而刀口就搁在我的心上。俗话说,忍字高忍字高,忍字上面一把刀。今天,我是忍住了,但我自己清楚,我的心是从刀下面过的。没有人知道我的心被割得血淋淋的,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向家里走去。母亲一定像平常一样,在家里等我回去。
责任编辑:赵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