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满天
看电视,看到一个女孩子。
二十多岁,在台上和男朋友相对而立,方盘大脸,牙齿也不整齐,妆化得很浓,穿一件绿色的连衣裙,质料很平常。有聚光灯打着,方有一二分的明艳,走下台去,立马就没入人群看不见。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这样的形象和气质都正常,太正常。
但是,她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出了不一样。男朋友想求助大家帮他把女朋友“扳”回来。女朋友一脸不屑,扬着脸儿:“哼,我就是要跟他分手,谁让他不支持我的理想!”
什么理想呢?
“我会唱歌啊,朋友说我唱歌可好听了,朋友还专门为我写了歌。”然后,她开口唱《隐形的翅膀》,几乎每一个声音都不在调上;之后,她又唱了一首朋友专门为她写的歌,结果调门仍旧是《隐形的翅膀》。
“我还会走模特步,他们都说我的腿好,能做腿模。”结果,她在台上走的结果,是腰哈着,两只脚倒是交替着能行走在一条线上,可是肩膀左一横,右一横,像黑社会。主持人说自己腰疼的时候,别人让自己做的也是这个动作。
“我还想演戏。张艺谋的《三枪》为什么没有火?就是因为闫妮的那个角色没有请我来演。”
大家哄堂大笑。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台下的人,也不看她的男朋友,要么眼神向左扬,要么眼神向右扬;脸儿抬得高高的,那个方方的下巴就更明显了。
她说:“我缺少的只是个机会罢了,我需要一个伯乐。”
这句话,她重复了三次。
而在没有伯乐的情况下,她又喜欢坚持:“我相信,有梦想,就一定会成功!”
男朋友黯然离去,她不舍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转瞬却仍旧高扬了头,说:“哼,走吧。我相信,有梦想就一定会实现的!”
她这不是理想和梦想。理想是什么?我觉得当老师好,我以后想当一位好老师;我觉得当作家好,我以后想当一位好作家;我觉得开飞机好,我以后要当飞行员……而在现实和目标之间,是漫长的为实现目标而做的努力和准备。目标是明确的,努力是有的放矢。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事什么行业,于是就像无头苍蝇似的,东一下,西一下,写写诗,练练模特步,唱唱歌,然后在台上出出丑。
真的有梦想,就一定会实现吗?我梦想撬动地球,哪怕你真的给了我一根能撬动地球的杠杆,这个地球就真能被我撬起来吗?我梦想当化学家,哪怕请世界上最顶级的化学家来教我,我天赋不够,这个化学家就真能当得成吗?我梦想家财亿万,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和普通的写作者,怎么能靠这两个职业弄出亿万资产呢?
有的梦想,真的就只能是在梦里想想罢了。醒过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
人贵有自知之明,能掂得清自己几斤几两重,走自己努把力就能走下去的路,做自己努把力就能完成的事,摘那颗跳一跳就能摘得到的果子,而不是像猴子一样,拼命跳着高,想要摘天上的月亮——那不是执着,是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