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辉 葛风涛
摘要: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和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在“创新”已成为时代主旋律的今天,辨析其语义源流及概念表达,有助于理解“创新”的内涵。“创”、“新”二字古已有之,南北朝时期二字便经常相连成为整体词出现。从南北朝、隋唐到宋元以至明清,“创新”一词随时代变迁显现出使用范围不断扩大、指代含义日渐丰富的规律,从指陈体制的变革、设施的更新,扩展到指代文化的发展、艺术的创造。传统时代“创新”一词的使用有较强界域,古人在“道”和“制”方面排斥随意“创新”,“创新”多体现在末节的“体制”、“器用”和“艺术”层面。国人的“创新”意识和观念源远流长,“日新”、“维新”和“革新”等词含有很深的“创新”意味。相比源于西方的现代“创新”概念和理论,我国古代也有丰富的创新思想和实践。
关键词:创新;概念表达;革新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6.02.0022
党的十六大报告指出: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也是一个政党永葆生机的源泉;党的十七大报告强调: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这是国家发展战略的核心,是提高综合国力的关键;党的十八大报告更是50余次提到“创新”一词。如今,“创新”一词在社会上广泛使用,并与各种词语组合形成新的概念或理论,诸如“创新型城市”、“创新型企业”、“创新型银行”、“创新型人才”等等,社会上大有人人谈创新、事事要创新之势。不过,对“创新”涵义的理解不仅中外有别,就是国内不同领域或行业之间也有差异。所谓追根溯源,方能析其精微、探其隐赜,因此有必要辨析“创新”一词的历史源流及语义演变,以更好地理解“创新”的概念和内涵。
一、“创”、“新”二字含义考释
“创”、“新”二字古已有之,先秦文献中多次出现,东汉许慎所著《说文解字》中亦有收录。《说文解字》中“創”为:“从刀,仓声”[1]93,解释比较简单。清代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作了补充:“凡刀創及創伤字皆作此,俗变作疮。”[2]183也就是说“創”表示被刀或者利器划伤的意思。《史记·刺客列传》中写道:“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創”[3]。这里的“創”即为砍伤之意。另外《辽史纪事本末》曾载:“柳中流矢,裹创而战,众皆披靡。”[4]辽朝大将萧柳在与宋军的战斗中被流矢射中,包裹伤口继续战斗。这里的“创”则为“伤口”之意,与今天的创伤一词相同。
古代“创”常指“创伤、伤口”之意,而表示“首创、创造”之意时多用“刱”字。“刱”是“创”的古代异体字中较为常用的一个。《说文解字》解释“刱”为:“造物创业也,从井,刅(chuang)声,读若创。”[1]106《战国策·秦三》中写道:“大夫种为越王垦草刱邑,辟地殖谷”[5]。这里的“刱”即是“开创、创立”之意。梁启超《变法通议·论译书》中言:“草刱之始,未能广译”[6]48。此“刱”则为“创作、创制”之意。可见古体“刱”字与今天所说“创新”之“创”相近。不过“創”在古代文献中有时也有此意,《孟子?梁惠王下》曾载:“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7]苏轼在《书吴道子画后》中说:“知者創物,能者述焉,非一人而成也”[8]。此两处“創”都同“刱”,表示“开创、创立”之意。宋代《集韵?漾韵》一书曾解释称:“刱,通作創”[9],《说文解字注》对“刱”字的解释补充道:“《国语》、《孟子》皆作‘创,赵氏、韦氏皆曰:创,造也”[2]216。说明在古代文献中“创”和“刱”时常混用,只是随着时代变迁,“刱”和“剏”等异体字不再使用。所以今“创”既指“创伤、伤害”,也指“始造、首创”[10]364。
与“创”相比,“新”字的古今形体变化不大,意思也基本相同。甲骨文中就已出现“新”字,有卜辞曰:“妇宅新寝衣宅十月”[11]。关于“新”字之意,《说文解字》说:“新,取木也”[1]300,段注补充为:“取木者,新之本义,引申之为凡始基之称。”[2]717解释都较为简单。古代各种文献中都经常出现“新”字,《论语·为政》中说“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12],“新”意为刚经验到的,指新体会、新发现。《庄子·刻意》言:“吹呴呼吸,吐故纳新”[13],此“新”与“故”相对,意指新鲜的、好的、有益的。《春秋》中载:庄公二十有九年,“春,新延厩”。厩为养马之处,延为马厩之名。旧马厩敝坏,因而补治,故言“新”。传例曰:“言新者,皆旧物不可用,更造之辞。”[14]即“新”为“重新做”之意。“新”字有时加以引申,意义更为丰富。梁启超《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称:“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说;欲新宗教,必新小说;欲新政治,必新小说;欲新风俗,必新小说;欲新学艺,必新小说;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说。”[6]884,这里的“新”用作动词,就含有“革新、创新”的意味了。古代文献以单字词为主体,所以“新”有时就含有“创新”的意义。因而“新”的含义十分丰富,不仅表示“新鲜”“初次出现”“刚经验到”,也有“革新”“更新”“开始”[10]1373等意思。古代汉语以单字词为主体,一个汉字往往就是一个词,所以“新”有时候就含有“创新”的意义。
二、从历史文献看“创新”一词的语义演变
“创”“新”二字相连形成“创新”早在南北朝时期便已出现。此时“创新”用于官方史书,多指既有体制的变革。《魏书》中李彪上表曰:“……革弊创新者,先皇之志也;孝慈道洽者,先皇之衷也。先皇有大功二十,加以谦尊而光,为而弗有,可谓四三皇而六五帝矣。诚宜功书于竹素,声播于金石。”[15]其中“先皇”指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李彪为人刚直,颇受孝文帝重用,孝文帝病死、宣武践阼之后,李彪在上表中大肆颂扬孝文帝的功德。其中“革弊创新”,即指孝文帝时期的创建各种新制度及汉化改革,此“创新”有创立或创造之意。另《南史·后妃上》载:“又讽有司奏曰:‘据《春秋》,仲子非鲁惠公元嫡,尚得考别宫。今贵妃盖天秩之崇班,理应创新。乃立别庙于都下。”[16]323其中“贵妃”指“殷淑仪”,为南郡王刘义宣之女。她与南朝宋孝武帝刘骏本是堂兄妹关系,因“丽色巧笑”,貌美动人,极受孝武帝宠爱。其父刘义宣举兵叛变旋即败亡后,孝武帝“密取之”,伪称为殷氏,封为淑仪,“宠冠后宫”。由于当时左右知情人士多被杀害,因此众人莫知所出。及至殷淑仪过世,孝武帝悲痛万分,日日思念,便把棺材做得如抽屉一般,想念时就拉开一睹遗容。贵妃的葬礼隆重至极,孝武帝亲自送葬,“悲不自胜,左右莫不掩泣”。因孝武帝对之痛爱不已,每晚都要在她灵前“酌奠酒饮之,既而恸哭不能自反”[16]323,以致有些“精神罔罔”。后來孝武帝想为其建庙,因与既有制度不符,所以就有了前文所引“理应创新”之言。此“创新”指制度的更改,与“革新”同义。要说明的是,《南史》虽为唐代人李延寿所撰,但“理应创新”一词为引述当时的奏言,反映的是南北朝时期的语义状况。以上说明南北朝时期“创新”已被作为一个整体词使用。
隋唐时期,“创新”一词出现频数增加,且多与“改旧”相连,有发展改进之意,指代对象不仅为既有体制的变革,而且应用于设施和文化方面的更新。李延寿在《北史》中记述于翼时说:“西自雁门,东至碣石,创新改旧,咸得其要害”[17]。于翼是北周柱国,受明帝遗诏扶立武帝。北周要征战北齐,于翼积极准备,在东征中战绩显著。大象初年,于翼任大司徒,受命巡视长城,建立堡垒,巩固边塞。于翼对长城防务进行整顿革新,在西起雁门东至碣石之地,创新改旧,俱能抓住要害。其中的“创新”就指军事设施的更新。《北史》虽记北朝历史,但与前文所引《南史》有所不同,此段为李延寿的语言,显示唐代“创新”一词的语义。与此相类似,《周书》为唐代令狐德棻所编,其《斛斯征传》记述道:“斛斯征,字士亮,河南洛阳人。父椿,太傅、尚书令。征幼聪颖,五岁诵《孝经》、《周易》,识者异之。及长,博涉群书,尤精《三礼》,兼解音律。有至性,居父丧,朝夕共一溢米。以父勋累迁太常卿。自魏孝武西迁,雅乐废缺,征博采遗逸,稽诸典故,创新改旧,方始备焉”[18]。这里的“创新”与“改旧”相连,指文化礼乐方面的整理与改进。由此可知,隋唐时期“创新”一词的指代对象和范围已有所扩展。
及至宋元,“创新”一词应用范围进一步扩大,使用更为流行。除了用于体制层面的评价,还用来指称建筑、艺术以及经济措施。苏轼《乞赐度牒修廨宇状》中言:“杭州地气蒸润,当钱氏有国日,皆为连楼复阁,以藏衣甲物帛。及其余官屋,皆珍材巨木,号称雄丽。百余年间,官司既无力修换,又不忍拆为小屋,风雨腐坏,日就颓毁。中间虽有心长史,果于营造,如孙沔作中和堂,梅挚作有美堂,蔡襄作清暑堂之类,皆勿创新,不肯修旧。其余率皆因循支撑,以苟岁月”[8]842。这里“廨宇”指“官舍”,“度牒”原指官府发给僧道的身份凭证,宋时可作货币用,文中有请上级支持修官舍之意,其中的“创新”即指修造新堂馆。范仲淹《上执政书》中说“其天下寺观每建殿塔,蠹民之费,动踰数万,止可完旧,勿许创新,斯亦与民阜财之端也”[19],与上同类。此外,《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载:“养兵之费,全仰屯田,用额给足,因而行之自见其功,创新措置,恐难得效”[20],此“创新”则指经济措施的革新。这些都说明“创新”一词指代对象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明清时期,“创新”的含义得以延续并保持稳定。值得注意的是,“创新”不仅有正面意义,有时也用作贬义。明中期王守仁在《计出地方疏》中言:“再照省城各门,城楼窝铺,及诸司衙门,先是王府占据,多属疏隘;近因兵火蔓延,半遭荡焚;夫城楼者,一方防御之所关,衙门者,诸司政令之所出,托始创新,固无民力,因陋就简,见有官房”[21]。此处王守仁直指地方统治的危机形势,说明民心不定,地方统治基础薄弱。其中“创新”即指开创新的局面,含义与前代相似。而同代人李贤《论太学疏》曰:“我国家建都北京以来,有废弛而不举者,有创新而不措者,所废弛者莫甚于太学,所创新者莫多于佛寺,举措如是,臣以为舛矣”[22]。李贤看到太学废弛、佛寺兴盛,于是上疏指陈社会弊病,希望朝廷重视太学。此处两个“创新”均指“国家治理举措的变化”。可以看出,李贤对“所创新者”的态度虽不好说是贬斥,但不再是褒扬。清《世宗宪皇帝朱批谕旨》称:“凡事但宜随时随地斟酌损益,期于办理无误则已,何必思及分外创新立异,始为美政也”[23]卷218。这里“创新”与立异并列,则作贬义用了。
由上可见,古代“创新”一词并不总是和进步相连。“创新”用作贬义的注脚从侧面反映出传统中国的伦理文化。古代特别是宋元之后不太推崇“创新”,尤其是在理论和制度层面,存在诸多忌讳。事实上,传统时代“创新”一词的使用有较强的界域。古人崇尚“法古”、“绍祖”,在主流的“道”(政治思想、伦理道德等)和“制”(统治制度、伦理秩序等)上排斥随意“创新”,而在末节的“体制”、“器用”和“艺术”层面,这种顾忌较少,并体现出较强的“创新”精神,创新思想和实践也很活跃,成果突出,贡献巨大。不过到了近代,随着传统思想的衰弱以及反传统思潮的发展,“创新”突破了固有界限,理论和制度“创新”异常火热,那种贬斥含义也很少再用。可见,随着思想的“创新”,“创新”的使用范围更加扩大了。
总而言之,“创新”一词随着时代发展显现出使用范围不断扩大、指代含义日渐丰富的规律,从指陈体制的变革、设施的更新,扩展到指代文化的发展、艺术的创造。“创新”一词经历了形式上从无到有、语义上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其出现本身就是国人在语言文字表达上进行的“创新”。由字(创、新二字)到词(创新),再到概念(用词语表达)的发展过程,表明用“创新”一词来表达“创新”概念的历史延续性。
三、我国古代“创新”概念的表达
中国人的“创新”意识和观念很早就有,从語词方面来说,除使用“创新”一词外,还多用“日新”、“维新”、“革新”等词表达“创新”的含义。《大学》载:“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云:‘周虽归邦,其命惟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24]5。早在3000多年前商汤就在沐浴之盘上刻“日新”铭文,警示自己要永不满足、与日俱新,每天都有新的进步。对此朱熹注解道:“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直到“止于至善”[24]5,,暗含创新是持续不断发展的过程。另《周易·系辞上传》云:“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极数知来之谓占,通变之谓事,阴阳不测之谓神”[25]。这是《易传》蕴含的“创新”观念,即事物的发展是生生不息的进化过程。大业兴、盛德存的局面正是在日日更新的过程中最终形成。《易传》所谓生生主要是日新之义,正如张岱年所言:“‘生生即生而又生,亦即日新,这就是‘易即变化的内容。天地生成万物,万物都是天地生成的,故‘生是天地的根本性德。这些命题的基本含义是肯定世界是一个生生日新的变化过程”[26]。可见古人用“日新”表达“创新”概念可谓源远流长,不过“日新”主要指“天命”和“道德”的更新。
“日新”之外,古人表达“创新”概念还经常使用“惟新”和“革新”。前文所引《诗》云:“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朱熹解释为:“周国虽旧,至于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24]5说明天命在不断更新,执政者要革新以应天命。“其命惟新”就是古人推崇天命更新的一种体现,其中包含着深厚的创新内涵,常被后人援引。《晋书》就有“大事初定,其命惟新”[27]之说。需要指出的是,“惟新”一词在古代文献中政治指向十分明显。古人多称改旧法行新政为“惟新”,所以“惟新”常用于初开新朝、更换新君、布施新政或刷新朝纲等,此类指称在历代文献中屡见不鲜。《后汉书》言:“耄年被病,岂可赞惟新之朝?”[28]指开创新朝;《宋书》曰:“业业矜矜,若履冰谷,思与亿兆,同此维新”[29]卷8,指更改年号;《全唐文》述:“陛下布维新之政,剗积习之弊,行前王所不能行,革歷代所不能革,四海延颈,日望德音”[30],指新政;《宋史》记:“景福维新,伏惟皇太子殿下,与时同休”[31],指更换新君;元泰定帝即位诏书云:“布告中外,咸与维新,可大赦天下”[32],指刷新朝纲;《明史》称:“况今政令维新,而地震天鸣,白虹贯日,恒星书见,太阳无光,内赋纵横,外寇猖獗,财匮民穷,怨谤交作”[33],指布施新政;清《世宗宪皇帝朱批谕旨》中曰:“向因习染所污遂致流荡忘返一觉即悟仍可复初,革旧维新之效,朕有厚望焉”[23]卷174,指政策革新。即便到了近代,“维新”仍常与政治相提并论,如晚清有“维新派”,戊戌变法又叫“维新运动”,而日本19世纪的改革运动也被称为“明治维新”等。
相比之下,“革新”的词义较普通,指向更宽泛,使用范围也更广,可指制度,也可用于学术和思想。《宋书》“革新变旧,有约有繁”[29]卷13指制度;梁启超称:“近世史与上世中世特异者不一端,而学术之革新,其最著也。”[6]1030则指学术;鲁迅《三闲集·无声的中国》说:“思想革新的结果,是发生社会革新运动”[34],其中前指思想后指制度。由此可见,“革新”的应用范围十分广泛。虽说如此,“革新”还是经常被纳入政治事件的指称体系。如唐代有“永贞革新”,北宋有“元祐革新”,而明代嘉靖年间整顿吏治、激发统治阶层活力的变革活动,史称“嘉靖革新”,等等。可见,革新一词虽没有明确的政治指向,但并没脱离与政治事件的密切联系。
总之,在“创新”概念的表达上,“日新”“维新”“革新”在历史上都含有很深的“创新”意味。不过,近代之后“创新”一词的应用更为广泛,语义环境更倾向于社会性,相比之下政治色彩较淡,内涵更加丰富。“创新”超越“维新”和“革新”在现代社会中被广泛使用有一定历史必然性。
四、结 语
通过对“创新”语义演变的考察可以发现,“创新”一词随着时代发展而显现出使用范围不断扩大、指代含义日渐丰富的规律,从指陈既有体制的变革、设施的更新,扩充到文化礼乐的发展、艺术的创造,趋势是领域更加宽泛,涵义日益丰富,说明“创新”词义演变的开放性特征。随着时代变迁,我们现在使用“创新”一词时,指向的领域更加广泛,甚至涵盖人类活动的方方面面,包括自然科学领域的创新,如科技创新、科学发明、技术创造等;也包括社会科学领域的创新,如理论创新、制度创新、体制机制创新、方法创新、管理创新、服务创新、组织创新等;还包括人文科学领域的创新,如观念创新、理念创新等。
虽然“创新”一词为本土词汇,不过现代的“创新”概念和“创新理论”则源自西方。我们用“创新”对应“innovation”,由于东西方历史文化的差异,其间的意涵也不尽相同。西方现代的“创新”概念主要在经济领域使用,如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提出“创新理论”(Innovation Theory),认为“创新就是生产函数的变动”[35],通过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把从来没有过的关于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新组合”引入生产体系。在这里“创新”概念属于经济范畴甚至更细化为企业管理方面,是有特定内涵的“创新”。此种意义上的“创新”概念和“创新理论”,在我国比较滞后。而我们经常谈及的“创新”,事实上是根据日常含义来理解的广义概念,简单说就是“创造和发现新东西”。从“创新”概念演变规律来说,我们也可以把“创新”理解为“革新”与“创造”两个方面。革新可理解为对既有体制的继承发展或对现有事物的更新改造,即推陈出新。创造则可解释为开创、首创,创立前所未有的事物,即从无到有。二者虽然都能给予认识主体一种全新的感觉,但是作为结果,前者是“旧貌换新颜”和“推陈出新”的变革,后者则意味着“从未有过”的创造。人类社会的进步正是在这种“创新”的累积中完成的。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国的创新思想和创新实践不仅不落后,反而十分丰富和活跃,曾经谱写下辉煌篇章。
由于理解“创新”概念角度的不同,西方“创新理论”到来之后,国内对于什么是“创新”以及如何“创新”产生了分歧,甚至进而形成两种极端:一种主张引进西方的“创新理论”时保持原汁原味,不可随意更改,对中国的创新实践则妄自菲薄;一种主张不可迷信西方的理论,应充分尊重、挖掘和发挥中国的创新理论,以致对中国的创新思想妄自尊大。这两种倾向自然都不可取。从历史文献中可以发现,“创新”本身的含义不是固化的,而是开放的,随时空演进而发展。因此没必要过分强调中国的“创新”概念与西方“创新”概念的区别,关键是了解其本质含义。“创新”的目标就是推动发展,引用西方的理论也好,挖掘本国的思想也好,都是为了丰富“创新”思想和实践,为现实服务,以更好地推动社会发展。所以我们需顺应“创新”概念开放发展的规律,在尊重本土“创新”概念的基础上使之多元化,这样才有利于发动社会各阶层、各群体以及不同角色的人都能参与创新实践。
如今,“创新”已成为我们时代的主旋律,几乎各行各业都在谈创新,各个阶层都在参与创新。毋庸置疑,“创新”一词被赋予了强烈的时代特征,将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人们投身创新实践之际,了解我国“创新”词汇的源流以及“创新”观念的形成和演化过程,进而理解“创新”的历史文化渊源,将有助于把握“创新”的本质内涵,增加“创新”的文化精神,避免使“创新”成为简单的口号。
[参考文献]
[1]许 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2]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3]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2535.
[4]李有棠.辽史纪事本末[M].北京:中华书局,1983:439.
[5]刘 向.战国策[M].济南:齐鲁书社,2005:63.
[6]梁啟超.梁启超全集[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7]朱 熹.孟子集注[M].济南:齐鲁书社,1992:29.
[8]苏 轼.苏轼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2210.
[9]魏 励.东方汉字辨析手册[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7:94.
[10]商务印书馆编辑部.辞源[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11]徐中舒.甲骨文字典[M].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0:1492.
[12]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17.
[13]庄 周,郭 象.庄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83.
[14]李学勤.春秋左传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291.
[15]魏 收.魏书:卷62[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6]李延寿.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7]李延寿.北史:卷23[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8]令狐德棻等.周书:卷26[M].北京:中华书局,1971.
[19]范仲淹.范仲淹全集[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2:217.
[20]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26[M].北京:中华书局,1956.
[21]王守仁.王阳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430.
[22]丁守和.中国历代奏议大典(3)[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4:912.
[23]世宗宪皇帝朱批谕旨[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C].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
[24]朱 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5]周振甫.周易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1:235.
[26]张岱年.张岱年全集[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476.
[27]房玄龄.晋书:卷6[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8]范 晔.后汉书:卷54[M].北京:中华书局,1965.
[29]沈 约.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0]陈鸿墀.全唐文纪事[M].北京:中华书局,1959:2844.
[31]脱脱等.宋史:卷117[M].北京:中华书局,1977.
[32]方浚师.蕉轩随录:卷12[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33]张廷玉等.明史:卷118[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4]鲁 迅.三闲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1.
[35]约瑟夫·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M].何 畏,易家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290.
(责任编辑 文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