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拟对《八月之光》和《人性的污秽》中主人公的种族僭越现象做以对比研究,分析两位主人公选择僭越的方式、原因以及由此导致的结局。尽管两部作品相隔数十年之久,且两位主人公有诸多不同,但他们的结局却惊人地相似,都因种族的模糊性而经受了身份危机。
关键词:僭越;身份;拉康;自我形象
作者简介:何敏,甘肃兰州西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6-0-02
一、种族身份与镜像理论
每个人都想找到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这是自然而然的。要做到这一点,便需在社会上建构自己的身份。多数人试图建构一个舒适、容易被人接受且能与他人和谐相处的自我。在此过程中,一个人不可避免地要经历各种转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出于自愿还是被逼无奈,其目的是让自己被周围的环境所接受。这种想要融入自己心仪的群体的渴望是转变身份的主因。
种族特征是最为显明的身体特征,因此在人类历史上,隔离一直都以种族差别为依据,种族他性被等同于文化他性,被认为不值得重视,某些种族由此而被贬低、排挤和异化。身份的构成很复杂,有性别、种族等要素,也有个人的心里状态和自我形象等。不幸的是,界定个体身份时,种族特征始终是最为重要的一面。《八月之光》和《人性的污秽》都关涉种族僭越以及身份的建构和转变。本文将根据拉康的镜像理论分析以上问题。
根据镜像理论,意识的确立发生在婴儿前语言期的神秘瞬间,即“镜像阶段”。婴儿生来没有“自我”意识,一开始看镜子,他并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自己,直到“镜像阶段”,婴儿才会首次认识到自我。从此,婴儿就确立了“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对立,认识到“他人是谁”,意识到“自己是谁”。“镜像不只在婴儿时期发挥作用,作为“他者”,它对自我的塑造功能贯穿于人生的始终。……由于自我本质上的内在空虚性, 它需要外在的他者不断充实和确认自己。……比如母亲的关注, 父亲的权威, 家庭中的角色, 社会中的地位, 语言中的“我”,都可以起到塑造自我的作用”。[1]23换句话说,“自我的建构离不开自身也离不开自我的对应物,即来自于镜中自我的影像;自我通过与这个影像的认同而实现。……自我并不是自己的主宰;人们苦苦寻找自我,而当找到它时,它却外在于我们,总是作为一个他者而存在”。[2]24
二、无意识僭越
《八月之光》的主人公乔是一位非裔美国人,却常常被误以为是白人,尽管自从该小说出版已过去80多年了,但白皮肤似乎依然是理想身份所最为不可或缺的。故事开始时,乔是个安静的小伙子,在小镇上的一个刨木厂干活,他一到刨木厂便引起了工人们的注意和好奇心。他们发现乔的肤色较深,且脾气怪怪的。但当时大家都没有说破,而是心照不宣地“让他僭越过关”。倒是对他的名字议论纷纷。
但乔·克里斯默斯真的“僭越”了吗?或者说别人让他成功僭越了吗?再或说是不是他只是不愿被归于某一类?然而,以上均非事实。乔其实是一个充满愤怒的人,他不断地将自己的攻击性投射到别人身上。对身边的人来说,他是一个谜;对自己来说,他是一个更大的迷:因为他对自己的种族传统和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也不愿意去建构一个自己认同的身份。这一点让人颇为不解,因为在那个种族主义肆虐的时代,拥有一张白皮肤对于一个30来岁的黑人游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在主人公所处的南方尤其如此。但乔却总是行事粗野,似乎乐于破坏对自己社会身份的确定。他的做法实际上符合拉康的镜像理论。在这里,无论是从种族、宗教、国籍或者名族上来说,乔的形象都无法确定,这就导致了他形象的碎片化和异化。他的镜像早在童年时期就已经被击成碎片,而同时击碎的还有他的身份,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能建构一个完整的、一致的身份,而成年后的身份重构更是无从谈起。
此外,乔的身份的辩证性也被扭曲了。因为自我只有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才有意义,而乔从未和周围的人建立过有意义的、健康的关系,所以他没有建构身份所需要参照的“镜像”。假若他与童年时期遇到的人成功地建立过关系,也许他早就学会了如何表达自己,让别人和社会听到他的声音。而现实却是,别人在主动去和乔建立关系:那位饮食家试图与乔交流,但乔却无法表达自己,无法进行哪怕最简单的交流。
与自我以及自我身份有关的问题很难界定,对于乔这种对自身种族传统一无所知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他没有进行有意义的僭越,是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是黑人,那有何来僭越成白人之说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事发生后他病了……他病了整整两年。有时他会记起曾经为了和白种男人打架或被打而故意欺骗或者挑逗他们;现在他又揍那些管他叫白人的黑鬼”。[3]150
很显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要比被归类更痛苦。我们对拉康关于能指和所指的比喻稍作修改便可以很好地解释乔的困境。我们用“白人”和“黑人”分别替换卫生间门口的标识“男士”和“女士”,那么科尔曼会选择“白人”这道门,但乔呢?他将立于两扇门前,不知该去向何处。即使乔最终真的进入某一扇门,也会感到格格不入。
三、有意识僭越
与乔不同,《人性的污秽》中的主人公科尔曼确在努力的寻求身份建构。他的长相中黑人和白人的特征兼而有之,这给他带来了麻烦:“因为是黑人,被赶出了诺福克妓院;因为是白人被赶出了雅典娜学院”。[4]14与乔相比,科尔曼的身份构成更复杂:他从黑人僭越为白人,而后又僭越成犹太人。科尔曼就像是一颗有着多层皮的洋葱:在葱心,他是黑色,他的父母和祖先都是黑色。然而由于他的肤色——即葱的表层——比较浅,他便冒充白人。后来他又自称是犹太人,这相当于给这个洋葱又加了一层——超白的一层。“‘如果没有人问,医生说,‘你就别提。你既不是这,也不是那。你是西尔基·西尔克。这就够了。”“你有那样的相貌,你和我在一起,他会以为你是医生的一个徒弟,他会以为你是犹太人。”[4]88
自此开始,科尔曼都在和“我们”作斗争,这个“我们”就是他的家人和霍华德大学,他这样做是为了获得自由:“他自童年起所向往的就是自由:不当黑人,甚至也不当白人——就当他自己,自由自在”。[4]108因此,他的僭越与其说与种族有关,倒不如说是和自由有关。但问题是,当他不得不掩盖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又怎能真正获得自由呢?确切地说,他只是在根据从社会中获得的“反射镜象”在建构自己的身份。每个人(除了他的家人)都以为他是白人,所以他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身份,也享受到了因此而来的满足可快乐。但问题还是出现了:他因为称两位逃课生为“spooks”而被指控为种族主义者。不幸的是,spooks有种族歧视的涵义;更讽刺的是,一个黑人被指控对自己的种族有种族偏见。
此外,科尔曼的“反射镜象”是“识别错误”的结果,也就是说,社会所看到的是他的虚假的一面(以为他是白人),而他又在竭力认同这一“被误读”的形象,从而造成了一连串误读的恶性循环。
同乔一样,科尔曼因无法与他人建立稳定健康的关系,而丧失了其身份的辩证性。他无法承认并接受自己是黑人,而冒充白人,所以无法建立以接受、信任为基础的真实、健康的关系。比如,他对斯蒂娜不真诚,心中满是疑虑;对艾利他动了心但因为她是黑人而抛弃了她;他娶了犹太人艾丽思,但她却并不知道——且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黑人。
四、 结语
乔并没有真正僭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拒周围的人与千里之外,拒绝被贴上标签,无法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他被孤立,因此在社会的反射面看到的是扭曲的自我形象。反之,科尔曼的僭越是主动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家族史和种族身份,但与家族其他人之间肤色的差别并没有让他无所适从,相反,他借助白皮肤的便利,像变色龙一样,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主动建构自己所期望的身份。
参考文献:
[1]周小仪. 拉康的早期思想和“镜像理论”[J]. 国外文学,1996年03期.
[2]刘文. 拉康的镜像理论与自我的建构[J]. 学术交流,2006年07期.
[3]威廉姆·福克纳. 蓝仁哲. 八月之光[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4]菲利普·罗斯. 刘珠还. 人性的污秽[M].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