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明
有关画家修养的问题
□王明明
艺术创作,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在欣赏一幅作品时,感动人的并非仅仅是外在的画面形式,触动我们心弦的往往是作品所传递出来的思想与精神,是一种隐藏在作品背后的力量。这个力量,是画家修养的视觉转换。
修养,道家讲是修身养性。语出唐代吕岩《忆江南》词:“学道客,修养莫迟迟,光景斯须如梦里。”儒家多指按照其学说的要求培养完善的人格、高尚的品质和正确的待人处世态度,求取学识品德之充实完美,使言行合乎规矩。我们现在所说的修养,是经历学习、消化、吸收、融入后的人的综合素质的外在呈现。前面的过程是修行,以此对内心思想和外在行为改造。而修养,是经过修行后表现出来的一种状态,是知识、技能、思想等方面所达到的水平。
画如其人,画即其人。修养即面貌和气质。现在我们的艺术教学,往往忽视修养或素质教育,只着力于技法,似乎掌握了技术就解决了创作过程中的大问题。这其实是极大的误区,是非常狭隘的。这种模式培养出来的,只是徒有技术而无精神的绘画匠人,而非艺术家。因为,在画史当中没有一位画家单靠绘画技术而能名垂千古。在艺术大范畴里面,技法是相对较小的一个部分。当然,并不是说技法不重要,再深邃的思想最终也是要通过技法表现出来的,只是有一个相对主次的问题。
在中国画传统当中,有一个重要的品评作品的标准和美学原则—“六法论”,其首要为“气韵生动”,是指作品当中显示出的精神、气质、情味和韵致,是一种“生命”状态。画论中出现类似概念,开始是用以衡量画中人物形象的,后来渐渐扩大到品评人物画之外的作品,乃至提升为对绘画精神层面的评价。这已不是谢赫的原意,而是后代艺术家、理论家根据自己的体验、认识,对“气韵生动”的具体运用和新的发展。气韵与传神,在说明作品的精神特质这一根本点上是一致的,但传神一词多指作品所传达的内在神采情性,而气韵则更多的指作品所传达的气质,是内在情性的外在化。能够表现出物、我为一的生动气韵,至今也是绘画和整个造型艺术的最高目标之一。
毫无疑问,这里所谈的气韵已远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了,说的是作品的精神气质,根子上讲是画家的精神气质,即修养。董其昌《画旨》谓:“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气质、面貌当然不可学,也学不了,它只属于画家自己。但董其昌只强调了“生而知之”和“天授”,先天是条件,而后天的学习对修养的提升更是必不可少的,所有大艺术家在艺术的程途中无不是付出过巨大心血的。
“六法”中,除“气韵生动”之外,“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摹写”等几法,表面看似乎是谈技术的问题,深而究之则不然。对绘画而言,技术与修养已然密不可分,没有精神的技术,必然是死的,是没有生命力的,用这样的技术“组装”出来的作品,必然是毫无生机可言。我们欣赏歌曲或戏剧,单字正腔圆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声情并茂才好。画画亦如此。画家应以修养、精神、人格作为技巧的依托,有无这种依托可视为士画和匠画的分水岭。
我们在创作的过程当中,总希望灵感经常显现,希望出现奇思妙想,希望进入一种良好的状态和境界,这更和画家的修养密不可分。绘画是一种精神产品,是画家思想情感和人格精神的沉淀与结晶,艺术修养的高低,决定画家作品艺术水平或艺术价值的高低。作品艺术价值不高,观之必定索然寡味。而艺术价值高的作品,却能为观者带来审美的愉悦、情感的共鸣甚至思想的启迪和升华,是能超越时代、超越历史而影响后世的。相信,任何有抱负的画家的终极目标是落在这里的。这种高层面的创作,自然是来自画家的灵感和奇思妙想,背后要求有与之对应的修养作为保证。如果画家修养不高,其创作当然不可能启迪他人,更别说能使他们得到升华了。所以,与其期盼创作的灵感和构思,不如进一步学习、吸收,以加强、提升修养,这是在解决根子上的问题。艺术创作需要灵感,但绝对不能总是寄希望于那种虚幻的灵光闪现。偶然的生发,来自于长期的积累。有了修养的支撑,才会出现高层面创作的冲动和激情。
修养还决定着一个人的审美视野和眼光,这对画家来说至关重要。修行的程度决定突破的力量,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眼光不高,自然无法分辨高低优劣,自然无法吸收对自己最为有用的营养,进步与提升则无从谈起。同时,修养的高低还决定着画家自我审视的能力。修养高者,必能正确认识自我的优长与不足,并知道如何完善加强和改进提升。否则,会非常盲目,有时甚至会滋生一种膨胀、虚狂的心态,把自己禁锢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停滞不前,没法进一步发展。
修养的内涵并非单指学问,呈现方式也不尽相同。黄宾虹之修养在于博学广取,融会贯通;齐白石之修养在于深悟人生,热爱生命;徐悲鸿之修养在于国际视野,勇于开拓……从他们身上,我们能得到有益的启迪。
《迎春》 王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