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黎,亓桂梅(山东省葡萄研究院/《中外葡萄与葡萄酒》杂志社,济南 250100)
古顶酒庄:最真实的酒庄
易黎,亓桂梅
(山东省葡萄研究院/《中外葡萄与葡萄酒》杂志社,济南 250100)
来过古顶的朋友对酒庄这样评价,“这里不是最好的,但是最真实的。”真实不仅仅指酒的品质,更多的是一种态度和情怀。
去古顶酒庄采访的时候,早已过了葡萄采收季。
酒庄的冬天总是干枯的,孤寂的,百无聊赖的,而到了古顶却是另一番景象:红火火的红榉树,金灿灿的银杏树,绿莹莹的柏树,当然更多的是半绿半黄的葡萄树,把酒庄装扮的五彩缤纷,生机盎然。主干道两旁,一个个大似拳头的红柿子挂满枝头——看到果实总会让人从心底升腾出一种愉悦感,至少说明2015是个好年份。
庄主刘毅令经常透过三楼办公室的玻璃窗望着自己的这片园子,他是看着这些树一天一天长大的,12年前翻地种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名园易建,古木难求”,树是一个酒庄历史的见证,作为这个家族酒庄的掌门人,刘毅令告诉记者,这些树是他工作的动力。“就像装修房子,你刷完墙铺完地也算弄完了,但没有灵魂,你得今天买点这个,明天添点那个,一点一点积累起来,这样的房子才是家。”和刘聊天,可以明显感受到国外很多酒庄庄主的那种家族荣耀感,这种对自己所从事职业的热爱与自豪是很难在国人身上感受到的。
来过古顶的朋友对刘毅令的酒庄这样评价,“你这儿不是最好的,但是最真实的。”真实不仅仅指酒的品质,更多的是一种态度和情怀。
酒庄位于蓬莱西部九顶会仙山主峰——古顶山麓的丘陵坡地,向阳的坡地不仅可以保证充足的光照,还不会积水,病虫害发生较轻,是葡萄园选址的最佳位置。酒庄里没有奢华的建筑,一座三层小楼用来办公和产品陈列,一排酿造车间和一个地下酒窖。办公楼西面的御任潭是园内一处扩建修砌的自然池塘,夏天经常有朋友在池塘中央的凉亭里烧烤。而除了观景,池塘更大的作用是为葡萄园灌溉蓄水。
刘毅令的办公室里除了酒柜、品酒室,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三角形浴盆——他已经不用再像他的父辈那样艰苦创业了,虽然葡萄园的种植管理、产品营销还很操心费力,但从2010年开始,酒庄已经收支平衡并且小有盈余。70、80后的这一代中国人开始更多关注个体感受,关注自我成长,也学会了怎样更好的享受生活。当然这一切需要父辈人的艰苦付出。
早在1998年,蓬莱政府开始规划发展葡萄酒产业,做建材出身的父亲参观完法国的酒庄后,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新行业。这一年,刘毅令还在中国农业大学烟台分校读书,1999年毕业后又去新加坡学习企业管理。回国后,他先进入父亲的水泥厂工作,经过几年的筹备,2003年酒庄开始正式上马。老天爷似乎故意要考验父子俩的决心,当时正赶上非典肆虐中国大地,人们之间的接触非常谨慎,因此之前联系好的到昌黎学习的事宜突然被拒;父亲外出采购酿造设备时只能自己背着大饼和面酱,不敢在饭馆吃饭;去河南都要当天来回,不敢在外地住宿;厂家来送货也隔着玻璃窗,不敢有任何多余的接触。在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变故,但已经选择了葡萄酒行业,必须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这是对一个决策者最痛苦也是最严峻的考验。“做企业就是这样,一旦决定做了就要坚持下去。”回想父亲当年二次创业的艰辛,刘毅令感慨良多,“酒庄已经建好了,一群人等着你养活,你能不做?”
挑战往往也伴随着机遇。因为2003年酒庄的葡萄刚刚种上,没有原料,父子俩决定出去收购葡萄。非典时期,餐饮业经营惨淡,人们取消了各种集会和娱乐活动,各大葡萄酒企业产品滞销,农民手里的葡萄无人问津,这让酒庄可以用非常便宜的价格收到质量很高的葡萄,当年刘毅令父子收购的赤霞珠每千克只有0.6元。除了赤霞珠,他们还买了蛇龙珠、佳丽酿、霞多丽和少部分西拉,都是质量上乘的好葡萄。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第一年他们就酿了1200吨酒。“我们做建材,一年出产80万吨水泥是很正常的,做1200吨酒根本没什么概念,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或许是父子俩对葡萄酒事业的坚持感动了上苍,或许是他们抓住了特殊时期的商业机遇,第一年卖原酒就盈利100多万元,取得了一场漂亮的“开门红”。
然而做酒庄除了受经济环境影响,还要受到自然气候条件制约。虽然第一桶金挖的相对顺利,在接下来几年种葡萄的过程中,刘毅令没有想到会交那么多的学费。
2005年,他正式接手古顶酒庄,虽然聘请了专业的园艺师和酿酒师,但当他需要做决策的时候,仍然要面临重重困难。“对一个行业不了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这是开始面临的最大问题。”用他自己的话来总结,各种没想到的意外都让他遇到了:2004年引进苗木装车时,对方错把霞多丽和贵人香混在了一起,这是葡萄栽上后才发现的;2006年引进的苗木中有一部分带病毒,带毒葡萄的含糖量怎么也上不来,酒的质量也很受影响;2010年又赶上了百年一遇的冻害,部分葡萄受冻严重,当年带来了不小的减产。
经过这十几年的折腾,刘毅令如今已经成了种植专家,“不是哪个专家来,把你这里的土壤一测就告诉你,这里适合种什么葡萄品种,你照做就行。要想种好,你得自己试验。”刘毅令告诉记者,他经常问一些国外专家到底什么样的风土适合种什么品种,得到的回答却是,“这没有一个定律,种植葡萄最宝贵的经验是爷爷留下来的田间管理记录。”所以,在古顶酒庄,园艺师不仅要记录气候变化情况,还要记录打药、施肥的次数和用量,特别是不同年份葡萄收获时各种数据。这样长年累月才能总结出不同葡萄品种的具体表现。
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刘毅令深知产品差异化对一个企业的重要性。在酒庄的基地里最初种植了西拉、蛇龙珠、赤霞珠、霞多丽和贵人香。2006年,他又根据当地的气候条件开始试种马瑟兰,没想到这个赤霞珠和歌海娜杂交的品种在当地表现非常好。“蓬莱7、8月雨水比较多,过了8月一般就安全了,马瑟兰果皮厚,容易安全度过雨季。”刘毅令说,“不管天气怎么变化,马瑟兰表现都相对稳定,不像赤霞珠,好的年份非常好,差的年份就很差。”用马瑟兰酿出来的酒会有一种独特的槐花香,这在其他产区是找不到的。刘毅令非常看好马瑟兰这个品种,他已经把表现不太好的西拉全部改种了马瑟兰,他相信等到树龄再增长一些,他一定能酿出出色的马瑟兰酒。
2010年蓬莱的葡萄冻害让刘毅令印象深刻,为此他专门去吉林引种了抗寒能力极强的双优品种。经过五年试种他发现,引进双优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原来认为蓬莱的葡萄普遍颜色不好,双优颜色深,又抗寒,很适合做调配酒,但这几年发现这个品种酸度太高,香气又很强势,很容易将其他品种的香气覆盖掉,所以双优做甜酒还行,做干酒就很难有好的表现。”2016年的工作一部分是对双优品种的调整。
如此翻来覆去的折腾让刘毅令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虽然有些无奈,但也让他感受到创业的快乐。他甚至意识到育苗的重要性,每年观察长势好的葡萄树他都会让人做好标记,到时候做扦插苗。曾经被错苗、病毒苗深受其害的刘毅令如今正变得越来越自信。而上百亩12年树龄的葡萄树也让他在今天这个冒进、浮躁的行业里有了更多底气。
刘毅令给自己的酒起名为“臻悟”,“臻”是“达到”,“悟”是“明白”的意思。这个名字很中国,还带了些禅意,这是他作为一个酒庄庄主十年的感受。“我现在做酒,就做最适合我这块园区的酒,而不是去哪里拿个金奖。做酒庄酒,一定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要有自己的特点。马云长的不怎么好看,但他不靠脸吃饭,靠的是他的才智。中国市场这么大,你非要跟张裕、长城这样的大公司竞争是不可能赢的,那就找最适合自己的。”
做酒庄如同艺术创作,独特性是其存在的生命力——不仅要有独特的葡萄品种,还要有独特的酿造方式,甚至独特的营销模式。刘毅令对于酿酒师的基本要求是,酿出的酒要干净,不能有致命的毛病。然后在追求干净的基础上,把握住葡萄的特点。在他看来,蓬莱产区很多年轻的新生代酿酒师正在成为中坚力量,这是蓬莱最宝贵的财富。欧洲的产区已历经百年,而中国作为新世界里的小老弟,需要学习和改变的东西还有很多,年轻人在这方面会有更多的创新。刘毅令每隔一段时间安排自己的酿酒师去澳大利亚和智利学习,让他慢慢学会在把握住葡萄特点的基础上,酿造出有个性的酒。
现在酒庄每年出产的酒包括赤霞珠、马瑟兰、雷司令、霞多丽,还有一部分混酿。也许本身产量有限,已经“臻悟”的刘毅令身上并没有大多数卖酒人的那种焦躁,至少在记者面前表现的很散淡。他给记者讲了一个小段子:有一天,凌晨6点,他忽然接到一个短信,“你是古顶酒庄吗?我对葡萄酒很感兴趣,如果想合作请打我电话。”这是诈骗短信吗?刘毅令的第一反应,也是目前大多数中国人的第一反应吧。不过,抱着一丝试试看的心情,他让业务经理电话联系对方,第二天对方从重庆坐飞机来到酒庄,当天就成了他的代理商。
在刘毅令看来,这是做葡萄酒最有意思的地方,“你付出了很多辛劳,有时候它会突然给你一个小惊喜”,但这样的惊喜首先要建立在广泛交流的基础上。他在杭州设立古顶生活馆,以此辐射周边经销商,然后再来酒庄参观体验。在他看来,蓬莱每年700万旅游人口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市场,今后要做好葡萄酒主题旅游的文章。
而作为一个家族式酒庄庄主,把酒庄一代一代传下去也是刘毅令的使命。从儿子7岁开始,每当酒庄来了朋友,他都会有意识地让儿子融入其中,感受葡萄酒的生活。这是他的一个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