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宾状语句的句法性质及语义、语用制约条件

2016-04-19 04:59叶狂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句法状语移位

叶狂

(宁波工程学院外语学院,浙江,宁波 315100)

指宾状语句的句法性质及语义、语用制约条件

叶狂

(宁波工程学院外语学院,浙江,宁波 315100)

状态形容词;控制;小小句;次述谓

在指宾状语的句法性质上,文章认为前人提出的次述谓(熊仲儒,2013)或小小句(杨永忠,2014)生成方式,都存在问题,汉语的状态词可直接作状语,指宾状语因而是基础生成的附加语,不是述谓。在制约条件上,结果类受语义制约,它是与表偏离义动结式(陆俭明,1990、2001)具有互补功能的句式:前者专用来表达正常预期义,后者表达偏离预期义。而描述类受语用制约,不是Huang et al.(2009:45)、李劲荣(2007)等所认为的合格与不合格之分,而是受语境影响的接受度高低之别。

1.引言

文章将研究由重叠式状态词充当的两类指宾状语句,结果类(resultative)和描述类(depictive),如例(1a-b)(1c-d):

(1)

a.张三酽酽的沏了一碗茶。(结果类)

b.*张三酽酽的买了一碗茶。(何洪峰,2010)

c.张三酽酽的喝了一碗茶。(描述类)

d.?张三酽酽的端着一碗茶。

该类句式需要解释的两个核心问题是:第一,语义上指向宾语的状态词是基础生成于主谓之间还是移位生成;第二,制约条件是什么。换言之,为什么(1b)不可接受而(1d)的接受度低。前人多关注指宾状语句的生成,鲜有涉及其制约条件。本文的观点是:句法上,指宾状语是基础生成的附加语,不是移位而成的(次)述谓。在生成制约上,结果类指宾状语句受语义因素制约,它表达一种正常预期义,与陆俭明(1990、2001)发现的一类动结式所表达的偏离预期结果义正好对立互补。而描述类指宾状语句受语用因素影响,它表示事件存在的状态或方式,内部小类多,多表现为可接受度高低之分,而不是合格与否的对立。

2.前人的研究

前人对指宾状语句有过不少研究,如朱德熙(1956/1980:18-26、1982:153-4)、卢建(2003)、张国宪(2005)、李劲荣(2007)、何洪峰(2010)等,多与状态词在定语位置时表现出的句法语义特点来比较,虽然有移位、易位、异位、换位等论述,但多数都否认状语位置的成分是由定语位置移来的。基于生成语法理论的相关研究有张宁(Zhang,2001)、陶媛(2009)、熊仲儒(2013)、杨永忠(2014)、刘伟和李哲(2011)、王立弟和顾阳(2000)等。多采取移位生成说,下面以熊文和杨文为主线展开评述。

2.1 熊仲儒(2013)的分析

熊文认为状态词具有谓词性质,要投射一个论元Pro,陶媛(2009)也持类似观点。按照控制理论,这时的Pro是强制控制语,必须得到先行词的控制句子才合格(用下标表示控制关系)。熊文为此专门引了Huang et al.(2009:45)的例子来说明:

(2)a.*他[Proi生着]吃过很多蔬菜i。

b.很多蔬菜i,他[Proi生着]吃过。

(2a)的Pro没有受到先行词“很多蔬菜”的控制或者C统制(c-command),因此句子不合格,(2b)因Pro受到控制而合格。顺着这一思路并结合功能范畴引入论元的思想,熊文认为指宾状语句(3a)的基础结构是(3b):

(3)a.那和尚酽酽的沏了一壶茶。(熊文例12)

b.[CausP那和尚[Caus’[Caus[BecP一壶茶i[Bec’[Bec[VPProi酽酽的沏]]]]]]]]

熊文指出,Pro受到了先行词“一壶茶”的C统制,这样既遵守了题元准则,也满足了控制要求。当Pro不受控制时,句法不合格。这时,他举了“把”字句为例:

(4)a.他把茶i[Proi热热的]喝了。(熊文例26)

b.*他[Proi热热的]把茶i喝了。

熊文(2013:30)指出,[Pro热热的]只能在“把”与动词之间,这样才能满足控制要求,如(4a),不能在“把”之前,因为Pro与先行词之间不能满足C统制关系,违反了控制原则,因此不合格,如(4b)。

但是,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发现,按照这一分析原则,(3a)应该不合格才对,因为(3a)是(3b)移位而成,但是移位的结果会造成[Pro酽酽的]从受控制位置移到一个不受控制的位置,这样形成的句子在不合格性上应该与例(2)和(4b)一致才对。如(5)所示:

(5b)中Pro位于控制语“一壶茶”之前,“一壶茶”不能C统制Pro,没有满足C统制要求,违反了控制原则,这样的句子应该不合格。但事实正好相反,汉语有很多类似的句子,而这些句子也正是熊文研究的对象。至此,我们可以看出熊文的移位分析有问题。Pro带来的这一控制难题,拿现在的理论来看,很难解决。当然,这一移位说还有生成力的问题,见下一节的讨论。

2.2 杨永忠(2014)的分析

杨文不同意熊文的分析,认为设置多个功能核心有违最简方案的基本精神,他主张最好在现有的理论框架内解释。杨文因此采用小小句理论分析,认为指宾状语句的基础结构为(6a)(杨文例18):

(6)a.[IP主语[I’I[vPSpec[v’v[VPSpec[V’主谓词[SC宾语状态形容词]]]]]]]

b.张三沏了[SC一碗茶酽酽的]

c.张三酽酽的沏了一碗茶。

也就说,宾语先与状态词组成一个小小句,如例(6b),然后状态词再移位至v处,经过添加“的/地”生成指宾状语句(6c)。

杨文的优点是不使用Pro,避免了熊文面临的控制难题。但这一分析存在两个问题。第一,违反了中心移位原则。杨文认为状态词要从SC的补足语位置(其实应该是述谓)移位至v处,但这是中心至中心的移位,生成的是述谓核心,不是附加语。但杨文却说“如果状态形容词移位到vP的中心语v位置,则需要添加表示方式的附加语标记‘地’”(杨永忠,2014:39)。显然杨文希望通过中心移位来生成附加语,这违反了中心移位精神。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用小小句理论分析会过度生成,例如:

(7)a.张三买了[SC一碗茶酽酽的]。

b.*张三酽酽的买了一碗茶。(同1b)

(7b)的基础结构是(7a),按照杨文的分析,移位后的(7b)应该合格才对,但(7b)却不合格,这显示小小句会过度生成。实际上,杨文面临的这一问题在熊文中同样存在。那么,能不能找到相应的限制条件解决这一问题呢?我们认为在这两个分析框架中很难找到。

总之,以上两种移位生成模式都存在难以解决的问题。①刘伟和李哲(2011)也用生成语法研究该句式,但他们把状态词作为动词的补足语来分析,这在语义上不合理,例如(1b)中“酽酽的”不可能是“喝”的补足语。那么,指宾状语是如何生成的呢?我们认为应该是基础生成的附加语。下面详细说明。

3.指宾状语的基础生成

我们认为指宾状语是基础生成的附加语,不是移位而来。基本结构为(8a),例(8b)的图示如下:

(8)a.[vP[v’AP状态词[VP[V’V DP]]]]

b.张三酽酽的沏了一碗茶。

通过省略测试法,可以发现状态词就在vP内,比如例(9a)在语义上有排他性,这从后续句(9b)得到证明,转折带来了语义冲突,说明“酽酽的”就在vP内。例(10)是刘伟和李哲(2011)的判断,他们认为状态词处于比地点状语更低的位置,因此(10b)不合格。我们认为地点状语也可以位于vP上,例如“在厨房他浓浓的煮了一壶咖啡”,但状态词不能在vP上,如“*浓浓的他煮了一壶咖啡”。

(9)a.张三酽酽的沏了一碗茶,李四也是。

b.张三酽酽的沏了一碗茶,李四也是,*但沏得很淡。

(10)a.他在厨房浓浓的煮了一壶咖啡。

b.*他浓浓的在厨房煮了一壶咖啡。

与指主状语位置比较,指宾状语的位置要低一些,例如:

(11)a.张三激动地热热地煮了一杯茶。

b.*张三热热地激动地煮了一杯茶。

和T的位置相比,指宾状语在T之下,例如:

(12)a.张三想/打算酽酽的沏一碗茶。

b.*张三酽酽的想沏一碗茶。

王立弟和顾阳(2000)认为指宾状语在VP内,我们认为位置还要高一些,因为V一定要移到v处,状态词不能在动词的右侧出现。

下面再从三个方面详述基础生成的理论依据。

依据一:汉语的状态词做状语是其句法功能之一。朱德熙(1982:153-4)专用一节来讨论形容词做状语,并着重指出两个方面的特点。第一,状态词可以自由地做状语。他指出,“性质形容词——不管是单音节的还是双音节的,做状语都受到限制,转化为状态形容词以后,就可以自由地做状语。”第二,状态词做状语的能力很强。朱德熙指出(ibid),“有的时候,做状语的形容词在意义上只跟后头动词的宾语有关,跟动词在意义上反而没有直接的联系,例如:圆圆的排成一个圈、辣辣的做一碗汤、酽酽的沏一杯茶、嫩嫩的燉一碗鸡蛋,这一类格式尤其能说明状态形容词充任状语的能力之强。”其他学者如邢福义等(1993)、张国宪(2005)都认为汉语的状态形容词可以直接做状语。换一个角度讲,以上学者的观点都是建立在去理论化的基础上,是对语言基本事实的挖掘,这种语言事实适用于任何语法理论模式,任何理论都不应该违背这一语言事实,生成语法也不例外。换句话说,我们主张的基础生成,是真正回归到了语言事实上。

那为什么前人的不少研究都试图让指宾状语在述谓的位置上生成呢?这可能是生搬硬套英语、与英语比照的结果。因为英语的形容词不能作状语,但能充当述谓。①

依据二,状态形容词不是句法上的次述谓,与英语的次述谓性质不同。熊文和杨文都拿状态词与英语的次述谓比较,但他们都忽视了一个重要事实,即英语的形容词不能直接作状语,因此,下面例(13a-b)中的形容词soft、drunk被称为次述谓(secondary predi-cate),不是状语(adverbial)。虽然从整个句法上来讲,它可以被删去不改变合格性,但语义有所改变。次述谓不是状语的主要证据是它不能位于主谓之间,只能位于句末,即使是语义指向主语的次述谓也是如此,如(13b),而英语的副词状语却可以自由地位于主谓之间,如(13d):

(13)a.George boiled/ate the carrotsisofti.(宾语指向的结果/描述类次述谓)

b.Georgeiate the carrots drunki。(主语指向的描述类次述谓)

c.*George soft boiled/ate the carrots.| *George drunk ate the carrots。

d.George softly/drunkenly boiled/ate the carrots。

与英语形容词次述谓一对比,我们就会发现,汉语的状态词恰恰位于主谓之间,与副词状语的句法表现相同。这样看来,在句法上寻求汉语的指宾状语与英语的次述谓具有相似的生成方式缺少依据。另外,其它语言的形容词次述谓句也与英语类似(见Schultze-Berndt& Nikolaus,2004;Pylkkänen,2008),与汉语不同。从这一点来看,指宾状语句可能是汉语较为特别的一种句法,其它语言没有。比如英语及其它语言都有指主状语句,但没有指宾状语句(Verkerk,2009)。陆丙甫(2004:89尾注6)也认为指宾状语现象在其它语言很少见。②国内有不少学者拿动结式与英语的次述谓句作比较,似乎更合适些。

依据三,位于主谓之间的状态词,在语义上有三种指向:指主、指宾、指动。从生成方式上讲,这三种状态词的生成要一致,在理论上才具有简洁性,才符合最简方案的经济性原则。要达到这一目的,只能采取基础生成说,移位说无法解决。

按照熊和杨的移位说,指主、指宾状态词会有自己的论元投射,但指向动词的就没有,只能基础生成或寻求其它方式,这样就不得不使用两种生成手段,导致理论上不简洁。例如(陆俭明、沈阳,2003:297):

(14)a.老王喜滋滋的炸了盘花生米。

b.老王脆脆的炸了盘花生米。

c.老王早早的炸了盘花生米。

(14a-b)分别为指主、指宾状语句,按熊和杨的移位分析,这两句都能投射出Pro或构成小小句如[他喜滋滋的],但(14c)不行,因为“早早的”是修饰动词的,是说“炸”的动作,这样,同样是状态词做状语,就必须要用两种句法来分析,理论上就失去简洁性。但如果把状态词作为基础生成,理论上就归于一致。差别只在于生成的位置不同。

总之,对比前人的分析模式,结合语言事实,我们认为指宾状语句的状态词是基础生成,是vP内的附加语,不是熊文和杨文所说的述谓移位而成。下面讨论指宾状语句的制约条件。

4.指宾状语句的制约条件

4.1 结果类

我们认为结果类指宾状语句是一种与陆俭明(1990、2001)所发现的表偏离义的动结式“VA了”语义对立互补的句式。前者专用来表示预期之结果,后者专用来表示偏离预期之结果,二者形成对立。制约结果类的生成限制就来自这种语义互动,下面分四点来阐述。

首先,二者的语义对立互补限定了指宾结果类的语义范围。这里要明确一点,不是每一个形容词在“VA了”结构中都表示偏离义,表偏离义的“VA了”句只针对一部分形容词,因此,结果类指宾状语句也主要针对这一部分形容词。陆俭明(1990)一共统计出144个能进入VA了格式的形容词①匿名审稿人提出应该把状态形容词的词类范畴作新的界定,比如分析为副词,这样才能阻止它投射自己的论元。我们持保留意见,因为汉语的状态形容词可以直接修饰动词,因此不是副词。另一个可能就是兼类,即形容词兼副词。但兼类的唯一依据就是因为状态形容词能出现在状语的位置,这就陷入了循环论证。因此,兼类不可取。,其中能表示偏离预期义的形容词主要有以下四类:

(15)a.量度形容词,如:大、小、长、短、高、低(矮)、宽、窄、厚、薄、深、浅、粗、细、重、轻、远、近、快1、慢、晚(迟)、早、贱(便宜)、少

b.表颜色的形容词:白、黑、红、黄、绿、淡1、浓1

c.表味觉的形容词,如:甜、酸、咸、辣、淡2、浓2

d.其它,如:暗、亮、稀、稠、松、紧、严、肥、胖、瘦、软、硬、尖、烂、……

这些形容词的复杂形式(参见朱德熙,1956/1980指出的四种复杂手段),比如重叠式加上“的2”后,即构成了状态词,用在状语位置就构成了指宾状语句。也就是说,“VA了”句与指宾状语句在形式上的联系就在形容词的形态变化上:简单形式构成“VA了”句,复杂形式构成指宾状语句。例如:

(16)a.坑挖浅了

a'.浅浅的挖了个坑

b.绿叶画淡了

b'.淡淡的画了片绿叶

c.那豆沙炒甜了

c'.甜甜的炒了一碗豆沙

d.肉买肥了

d'.肥肥的买了一块肉

如果再拿再状态词在定语位置的句子作一比较,例如“挖了个浅浅的坑”,就会发现,预期结果义在(16)的两种句式中都完整保留,二者的区别只在于偏离义的有无。而定语句却没有这种预期义,只是一种客观描述(卢建,2003)。所以,把“VA了”句与指宾状语句看作是语义互补句式,既有形式上的证据,也有功能上的支持。当然也就解释了结果类的生成范围。

第二,如果“VA了”没有预期结果偏离义,那么,就不需要指宾状语句来与其互补。换言之,此时的形容词虽有复杂形式,但却不能生成指宾状语句。例如:

(17)a.刀砍钝了

a’.*钝钝的砍了刀

b.头发理乱了

b'.*乱乱的理了头发

c.字写错了

c'.*错错的写了字。(孟艳华2011)

d.衣服洗脏了

d'.*脏脏的洗了衣服

陆俭明(2001)指出,这些“VA了”都表示某种“非预期结果义”,不是对预期结果义的偏离,二者的区别就在偏离义含有“过分”的意思,如“锯短了”意思是过分短了,偏离了预期的那种“短”,而上述“VA了”却表示与预期相反的结果,因此是非预期,不是偏离。我们说,既然这时候的“VA了”是非预期结果义,那么,也就不需要使用指宾状语句来互补表义,因此(17a'-d')都不可接受。

第三,如果构不成表偏离义动结式“VA了”,则没有结果指宾状语句。下两句是何洪峰(2010)举的,都可作如此解释:

(18)a.*张三酽酽的买了一碗茶。(=例1d)

b.*他红红的扔了一个苹果。

比如,“买酽了”不可接受,因此(18a)不合格,但假如我们把“酽”换成“大”,“画买大了”有偏离义,那么“张三大大的买了一张画”就可以接受。

第四,陆先生指出,第一点列举的形容词中有一部分在“VA了”中有歧义,既可表示结果义,也可表示偏离预期义。例如下面(19a-b)都有两种意思:

(19)a.竹竿锯短了。

b.院墙垒高了。

类似的还有:写大了、挖深了、拉长了、抬高了、刨薄了、削尖了、染红了、煮烂了,等。这似乎说明尽管“VA了”在此时有歧义,但它自身就能表示预期结果义,根本不需要指宾状语句来语义互补。我们的观点是,如果没有其它因素的干涉,此类句式无法消歧,当然会引起交流上的误解。比如陆先生为让这些句子单一地表示预期结果义,作了相当多的调整:

(20)a.那几根竹竿儿已按您的要求锯短了。

b.为了防止小偷进院子里来,他又把院墙垒高了。

也就是说,只有经过必要的干涉手段,如信息补充,才能保证这些“VA了”句不产生歧义。这当然既费材料,也使句式复杂化。但是我们如果采用相应的指宾状语句,则不会有歧义,而且句式简单,如(21)。从这个角度看,指宾状语句无疑是“VA了”句的语义互补句式。

(21)a.他短短的锯了那几根竹竿。

b.他高高的垒了院墙。

当然,前人还提出了其它分析方法,如从语义特征、主观性、认知角度等来分析相关的制约因素(何洪峰,2010;张国宪,2005;孟艳华,2011等),我们认为都不如从语义对立互补的角度来得更简明更合理。

4.2 描述类

我们认为描述类与结果类虽然生成方式相同,但句法功能完全不同。描述类是用来描述事件存在的状态或方式,涉及的动词范围广,内部小类多,因此在生成限制上,主要受语用影响,只要有充足的语境,状态词不与动词产生强烈语义冲突,就允准生成。下面分两点详述。

第一,描述类可选句法较多,限制较少。描述类不象结果类那样句法功能单一,它类似于汉语的存现句,也有静态和动态之分,所以涉及的动词范围很广,可以是静态类如(22a)、活动类如(22b)、达成类(accomplishment)如(22c)、也可以是实现类(achievement)如(22d)(参见Vendler,1967的动词分类):

(22)a.桌子上厚厚的积着一层尘土。

b.他粗粗地画着一个箭头。

c.他脆脆地端来一碗花生米。

d.吵吵嚷嚷地围上来一群人。

在这一点上,汉语比英语的描述类次述谓句宽泛的多,英语只允许达成类动词,其它类都不行(Motut,2010)。这样,状态词在进入描述类句式时,虽然不是完全不受限,但可选句法较多,相对自由,受限较少。

第二,在多数情况下,只要语境允许,状态词与动词语义上不冲突,就不存在合格与否之分,多为接受度高低之别。我们认为在这一点上,前人的语感认定与实际语料多有出入,下面都是前人的例子:

(23)a.*他生着吃过很多蔬菜。(Huang et al,2009:45)

b.*浓浓的端来一碗汤。(李劲荣,2007)

c.*嫩嫩的伸出了一双手。(李劲荣,2007)

d.*他硬梆梆地吃了一块面包。

(郑贵友,1999)

但是,一旦扩大调查范围,我们就能找到相应的实际用例,下面是百度搜索结果(链接太长的略去):

(24)a.看别人都是生着吃蛇胆啊,好恶心。①http://iask.sina.com.cn/b/1081576.html

b.公公进门,媳妇甜甜的叫了声爹,老头心里那块冰化了。媳妇沏了茶,浓浓的端上,儿子递上烟。(郑前声《用笔说话,告诉你早年的北大荒故事》)②http://blog.sina.com.cn/s/blog_62b50a12010179kg.html

c.今天,姥姥从遥远的海南来看我们啦!上次见到uu的时候,uu还只有5个月,嫩嫩的伸出小手要姥姥抱抱。

d.陈境扶着门站起来,打开拿出包干面和一瓶矿泉水。硬硬地吃完那包干面,喝了点水,就在办公桌下晕睡过去了。

例(24)证明(23)并非不合格而是接受度低,一旦有大的语境,马上合格③李劲荣(2007)认为(Ia-b)都不合格,熊仲儒(2013:31)解释原因,认为“大大的”“小小的”在两句中既非结果也非方式,因而不合格。(I)a.*她大大的有一双眼睛。b.*他小小的知道了一个秘密。但我们的确能检索到相似度极高的实例:(II)a.那里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大大的有一个金字。(http://bbs.duowan.com/thread-14942280-4-1.html)b.遇到你喜欢的人,就要让他小小的知道一下你的另一面,看他的反应。(http://wenda.tianya.cn/user? userid=29302640&tab=followed&start=0)(IIa)“大大的”语义指向宾语,(IIb)“小小的”语义可能指向宾语,两例的动词相同,状态词作方式解也应该不成问题。对比之后就会发现,(Ia-b)不是不合格,最多是可接受度低。。这一事实告诉我们,多数情况下,描述类都不宜作合格与否的判定,而应考虑语境影响,从接受度高低来考量。现在回头看引言中的例(1d)“?张三酽酽的端着一碗茶”,就会发现其与例(24b)相似,不是完全不能说,最多是接受度低,之所以低,就是因为语境不够。③

5.结语

文章讨论了指宾状语句的生成方式及制约条件,前人的移位生成主张都存在理论上的难题,对制约条件也未涉及。我们认为指宾状语是基础生成的附加语,与英语等语言的形容词次述谓性质不同,有三条证据可以支持这一观点。在生成限制上,结果类受语义制约,它与陆俭明(1990)发现的表偏离义动结式“VA了”句形成语义互补,前者用来表述预期之义,后者表述偏离预期之结果,而制约就来自这种语义互动。而描述类用来表示状态和方式,内部小类多,只要状态词与动词不产生强烈的语义冲突,其可选句法就较多,受限较少,因此属于语用制约。这样,就多表现为接受度的高低,而不是合格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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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yntax of Object-Oriented Adverbials in Chinese and Their Semantic and Pragmatic Constraints

Ye Ku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Ningbo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Ningbo,Zhejiang 315100,China)

stative adjectives;control;small clause;secondary predicate

In this paper,we argue that the secondary predicate analysis and small clause account for the derivation of objectoriented adverbials,as proposed by Xun(2013)and Yang(2014)respectively,are problematic.Our proposal is that stative adjectives in Chinese can directly function as adverbials and therefore they are base-generated adjuncts,not predicates.As to the constraints,the resultatives are found to be different from the depictives.It is argued that the resultatives are semantically constrained to convey the meaning of exactly expected results,which is in complementary to the meaning of“VAle”constructions,as claimed by Lu(1990,2001)to convey the meaning deviated from the expected results.Meanwhile,the depictives are claimed to be pragmatically constrained,with context determining the different degrees of their acceptability,which is in contrast to Huang et al.(2009:45)and Li(2007)'s ungrammaticality judgments.

H146.3

A

1674-8174(2016)04-0079-08

【责任编辑 张耀文】

2016-04-24

[作者简介]叶狂(1970-),男,山西大同人,博士,宁波工程学院外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句法语义的形式研究。电子邮箱:958568826@qq.com。

浙江省社科基金项目:跨语言视角下的把字句研究(15NDJC080YB)//Social Science Fund of Zhe-jiang Province:“Research on Ba construction from a cross linguistic perspective”(15NDJC0808YB)

①致谢:本文初稿曾在第四届中国句法语义论坛(2015年11月28-29日,西安外国语大学)宣读。感谢胡建华教授、程工教授、温宾利教授、熊仲儒教授的点评和指点。感谢匿名审稿人的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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