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古文运动”下的刘禹锡

2016-04-16 19:59
阜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刘禹锡柳宗元韩愈

张 驰



唐代“古文运动”下的刘禹锡

张 驰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00)

“古文运动”是我国散文史上的重要里程碑。韩愈、柳宗元是其主要倡导者,而刘禹锡也是其中一个重要人物。他参与并推动了“古文运动”的发展。从其文学观和创作的作品来看,他的确和韩柳具有一致性,而其作为一个革新者,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古文运动 刘禹锡 文学观 革新者

一、煊赫一时

唐代“古文运动”兴起于“安史之乱”之后。经过几十年的努力,至于韩愈、柳宗元的出现,在贞元、元和年间达到高峰。韩柳因其惊人的艺术创造力和系统的文学理论,成为这一运动的领袖。“古文运动”从表面上看是文学家反对骈文、提倡散文的文学运动。而在内容实质层面上则是一批兼具有较高文学素养的儒家知识分子为了挽救唐王朝日渐颓靡的社会现状、拯救时弊而兴起的“文以载道”的思想运动,进而通过思想层面的革新和文风的转变扭转了长期以来的文风,而这也客观上改变了骈文的统治地位。韩柳等人通过自身文学的创作,以及文学理论的提出,并通过传道授业的方式,在身边聚集了大批文学拥护者,使得这一运动取得声势浩大的效果。包弼德在《唐宋思想的转型》中提到:“古文运动是一场思想运动,它将文学的转变视作是对公共价值观转变至关重要,它的主要‘思想家’是文人。由此,古文运动似可视为‘文人’的思想运动。”[1]而这场运动,刘禹锡也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宋谢采伯说:“唐之文风,大振于贞元元和之时,韩柳唱其端,刘白继其轨。”[2]指出刘禹锡在这场运动当中承前启后的重要的地位。刘禹锡之所以和古文运动有这样的渊源,这和柳宗元不无关系。刘禹锡和柳宗元是一生挚友,两人在文学上可以说是相互影响。韩愈和柳宗元倡导古文运动,对周边的人形成影响。刘禹锡和柳宗元志同道合,而他们在文学观上的相互交流,本身就是对“古文运动”的一种推动。《旧唐书》:“贞元、大和之间,以文学耸动缙绅之伍者,宗元、禹锡而已。”[3]这也反映出刘禹锡在当时文坛的影响。但为什么刘禹锡没能成为韩柳一样的古文运动的领袖?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不能否认的是,刘禹锡所取得的文学成就以及在当时就产生的巨大影响。

二、韩柳领风骚

古文运动在韩愈、柳宗元的号召下壮大起来,这得益于两人在理论方面的贡献以及大量的散文名篇传世,而这其中尤其以韩愈的理论最为突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韩愈系统阐述了其理论,从主旨精神到内容结构都有具体的要求。韩愈的理论核心是“文以明道”的创作精神,被很多学者概括为古文运动的核心思想,说明了这个理论之于古文运动的重要性。韩愈在《争臣论》中说:“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其道也。”[4]这也是韩愈正式提出“文以明道”的思想,而这时的“道”还只是指儒道,并不是很完善。而在韩愈写作《原道》系统的阐发之后,“文以明道”的内涵才真正确立。韩愈所要宣扬的“道”是儒家大道,在遵守“仁义”的核心下,施政以传于天下。并称“道”由尧、舜、禹传文王,文王传周公,周公传孔子,孔子传孟子,这样一代一代的传送下去。而如何通过文来明道,韩愈也在文中清楚的交代。之所以提出这种主张就是为了排佛尊儒,挽救时局。

其次,在明确主旨之后,他还进一步的提出“不平则鸣”的主张。意在改变当时文章创作的风气,转向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让文学反映出现实生活。韩愈在《送孟东野序》中提到这一观点。他从“大凡物不平则鸣”出发,由事物及文,“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从原因上指出文章创作的出发点。当情绪郁积心中到点就会宣泄出来,通过“善鸣者”传扬于世。从这个角度来说好的作品必须是反映现实,是时代的产物。韩愈在文中列举了一些传诵的作品,都是“善鸣者”所写。从客观上来说,“不平则鸣”是服务于“文以明道”的思想的,而且更直接作用于文学创作的,这就更加丰富了理论的框架,为文学创作提供更加直接的方法。

再者,韩愈也强调“陈言务去”,这是针对模仿拟古的文章而言,韩愈提倡文章的创新,要写出新意。而要出新意,首先是要认真学习古代圣贤之书,这不仅包括儒家的经典,更包括其他诸如道家的经典。这种在认知上的突破,让韩愈学习这些精华融合到自身创作中,融合前人技巧,做到兼收并蓄。而在此基础上,韩愈又积极的创新语言,创作中力图实现“文从字顺”的目标,这样使得文章具有时代感。同时,韩愈还为后学者提供了学习古文的具体方法,这就深化了这一理论主张,便于被接受和传播,这就加大了其影响。

正是由于韩愈这些系统的文学理论的提出,才让“古文运动”朝气蓬勃地发展起来。他改变了文章创作的形式,使得骈文独大的局面被散文打破。同时他又吸收众多艺术技巧,丰富了文章创作的内容,而这也为散文的创作提供了路径。宋代欧阳修等人就是沿着“古文运动”的步伐对诗文进行革新的。而在“韩柳”之后,再也没能出现像韩柳一样有影响力的大家,而在文章创作上又分立几派,韩门弟子难乎为继,“古文运动”渐渐转入低潮。而这时引人注意的刘禹锡作为其影响下的大家,在创作理论上也有自己的一些独到的看法。

三、论文多精深

刘禹锡对文章的看法,从他的一些短文当中可以看到,但并没有形成理论的体系,这也是其不同于韩柳之处。但他的一些见解还是涉及文章创作的实质内容,有较高的实用性。

刘禹锡登第之后就上书权德舆一封《献权舍人书》,在这篇短短两百多字的文章当中,刘禹锡阐发了自己对文章创作的理解。文中说:“乃今道未施于人,所蓄者志。见志之具,匪文谓何?是用颛颛恳恳于其间,思有所寓。非笃好其章句,泥溺于浮华。”刘禹锡肯定“文”是“见志之具”,所以自己才专心于文字当中,认真思考,希望能够有志于当时。而这里所说的文不是“笃好其章句,泥溺于浮华”的文章,而是能反映时代特点的时文,即“古文”,从这里可以看出刘禹锡有顺应潮流的敏锐目光。接着,刘禹锡又继续阐述文章的外在形式和创作目的的关系。“是知英贤卓荦,可外文字,然犹用片言,借说于先达之口,席其势而后骧首当时。矧碌碌者,畴能自异?”刘禹锡在这里说不假借文字来获得时誉,在文章的外在形式上可以“借说于先达之口”,目的是为了“骧首当时”。这就是强调了古文的功能性和实用性。而在这一点上,刘禹锡保持了一贯的态度,认识到文章有振聋发聩的作用。在《上淮南李相公启》中称:“古之所以导下情而通比兴者,必文其言以表之。虽甿谣俚音,可俪风什。”作者借用古代通过文章来体察风土民情来说明,文章确实是“可俪风什”的工具。相比韩愈继承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刘禹锡则是身体力行的“穷愁著书”。在被贬苏州期间,刘禹锡自选集成《刘氏集略》。在《刘氏集略说》中他称:“或读书有感,辄立评议。穷愁著书,古儒者之大同,非高冠长剑之比耳。”《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虞卿……不得意,乃著书,上采春秋,下观近世……以刺讥国家得失,世传之曰<虞氏春秋>。”[5]而在《唐故衡州刺史吕君集纪》中则提到:“古之为书者,先立言而后体物。贾生之书首过秦,而荀卿亦后其赋。”则是确定“立言”和“体物”的先后关系,把强调文章的功能性放在了首位。从这一点上来看,和韩愈倡导的“文以明道”思想是具有一致性的。但刘禹锡只强调了文章的功能性,对文章的要求并没有韩愈所说的那么系统和复杂,而且韩愈所论之“道”,则更加丰富和具体。

而对于文章,刘禹锡是带有发展的眼光的,在《唐故尚书礼部员外郎柳君集纪》中他称:三代之文,至战国而病,涉秦、汉复起。汉之文,至列国而病,唐兴复起。”虽然对于各个时期的情况评价并不一定正确,但这种整体性的思维还是值得肯定。刘禹锡同柳宗元的一些书信来往中则体现出一些他的文章评论的观点。比如在《答柳子厚书》中:“顾其词甚约,而味奫然以长。气为干,文为支,跨砾古今,鼓行乘空。附离不以齿钠,咀嚼不有文字。端而曼,苦而胰,桔然以生,瘫然以清。”这里刘禹锡评价其文章具有言简意深的特点,而这得益于柳文气势的贯注,最终形成一种端而有味的清新风格。可以看出,刘禹锡抓住柳文以气为干的特点,称赞其词约味长,品读起来有自然清新之气。虽然语言不多,但是对柳文特点的评价却是十分的精到。而刘禹锡大部分关于文学的评论都是只言片语,有的则是生活当中自己的经历和体会,并没有加以阐释和说明,这使得其理论性大打折扣。例如在《彭阳唱和集引》他就提到:“鄙人少时亦尝以词艺梯而航之,中途见险,流落不试,而胸中之气伊郁蜿蜒泄为章句,以遣愁沮,凄然如焦桐孤竹,亦名闻于世。”这固然是其“穷愁著书”的表现,但不以详细说明,也很难让人理解其精髓。

四、被遮掩的文名

刘禹锡被称为“诗豪”,他的诗名要胜过文名。而从创作本身上来看,其诗歌的创作数量也是要大大超过其文章的。从《刘禹锡全集编年校注》来看,诗共有十二卷,而文有八卷。而这些文章当中,有大量的公文性质的书、表,而真正的文学创作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刘禹锡前后共有二十年的时间是被贬谪在外的,永贞革新以前,他是一个锐意改革的政治新人。革新失败几近丧命,被贬之后,在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刘禹锡开始了其散文创作。而其大部分的散文都是在这段时间内写作的。在被贬的时间异常持久的情况下,刘禹锡所到之地也是地处偏远,条件艰苦。连州、和州、汴州、苏州、汝州等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从他在各地的谢上表中可以看到,即使被贬,他也依然兢兢业业,勤政为民。政治上的不得志并没有将刘禹锡打倒,天生豪放旷达的他反而在这时沉心文学的创作,通过笔端来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悟和生活理想。他的一些重要散文都是在被贬期间创作的,比如《天论》三篇、《伤我马词》等,从一些散文当中可以看出他乐观的心态,正如他的两首游玄都观诗一样,在文章中,他也展现出积极的一面。在和柳宗元的书信来往中,朋友间相互戏弄,也颇有雅趣。至于游玩所写的《砥石赋》、《楚望赋》则显出开阔的视野,阔大的胸襟。也正因为有此心态,刘禹锡才度过漫漫贬谪之路,得以回朝,这是柳宗元没能实现的。刘禹锡在散文创作中没有有意为之,只是为了抒发性情,写出生活中的真实感受。也更没有像韩愈一样孜孜不倦的对文章改革进行探索,高举大旗,身体力行,推动古文运动的发展。刘禹锡创作保持着自己一贯的节奏,同他的诗歌创作一样,刘禹锡的文章也是能够独树一帜,拥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而关于刘禹锡的文学思想,相比较韩、柳等人来说都比较零散,他没有完整的文学理论体系。刘禹锡有诗论,关于文章方面也有文道关系的论述。但他的论述都体现在文章当中的只言片语。刘禹锡文章的风格呈现出一种简洁的特点,柳宗元评其为“隽而膏,味无穷而炙愈出”。意为其文回味无穷,的确是一语中的,但刘禹锡的文章晦涩难懂。一是在遣词造句上,使用生僻字。例如其《楚望赋》,文中有不少生僻词汇,同时骈体也加大了理解的难度。其次,刘禹锡运用典故,但很多砍去头尾,生硬代入,让人摸不着头脑。“如《上杜司徒书》也引入了《汉书》、《列子》、《文选》、《庄子》、《晋书》、《三国志·裴松之注》、《韩非子》、《史记》等书中语,其中有些用得活,用得好,但也有些词语比较生僻,引入文章,颇觉生涩。”[6]正因为这个原因,刘禹锡有很多优秀的作品知名度并不是很高,比如刘禹锡写作一篇《伤我马词》,题材和主旨都近于韩愈的《马说》,但由于生僻拗口,其流传的程度远不如《马说》。这和强调“文从字顺”的韩愈以及古文运动的大环境是相背离的。所以宋代以后,推崇韩柳等人明白晓畅的散文得到极大的推广。后代更是将两人列入唐宋八大家之中。而在当时名声早已在外的刘禹锡,文章却不被接受,被其诗名所掩。

古文运动发展之时,也正是骈散文交替之时。处在这样一个时期,便会出现骈散文交锋的情况。这些在古文运动作家身上表现的比较明显,诸如韩柳等大力提倡古文的作家,实际上也写有不少骈文。韩愈就用骈体写有《进学解》,而柳宗元更是公认的唐代骈文和赋都有杰出成就的作家。同样,刘禹锡的文章中也有类似的情况。在他的文章当中一些表、记、书章公文,形式上仍然采用的是骈体。而对于其它一些文章,骈句和散句都有出现,有的则是以散句为主,还有一些则基本是散句。而即使是刘禹锡的散文,其中不免也穿插有不少骈体,这可以看作是当时对散文写作探索的时代表现。但是他的散文在遣词造句上却不如韩愈通俗,在形式上的自由探索和内容上的晦涩艰深相比,未免显得有些突兀,而这种情况在当时比较多见。正是因为此,在韩柳之后,虽然在古文运动的推动下,散文的应用范围大大扩展开来,但韩门弟子追求“怪”、“涩”生僻的特点,却渐渐偏离了古文运动的主题。他们渐渐将古文引入奇怪艰涩的道路之中,加之缺乏理论性的指导,使得散文的发展后继乏力。韩柳光大了古文,之后刘禹锡等人却没能进一步放大其光彩,加上晚唐杜牧、李商隐等人的出现,骈文在他们手上又重发光彩,在势头上又力压散文一头。骈散文这种此消彼长之势,一直到了宋代,才以散文的胜利结束。

[1] 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24.

[2] 马积高.中国古代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95.

[3] [后晋]刘昫.《旧唐书》卷一百六十[Z].北京:中华书局,1975:4215.

[4] [唐]韩愈.韩昌黎全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110.

[5] 陶敏,陶丽红.刘禹锡全集编年校注[M].湖南:岳麓书社,2003:540.

[6] 唐骥.《刘禹锡散文略论》[J].宁夏:宁夏大学学报,1995(4):5.

Liu Yuxi in Tang Dynasty’s Ancient Prose Movement

Zhang Chi

(College of Literatur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Hunan,410000)

Ancient prose movement is the important milestone in the history of the prose works in our country. Han Yu and Liu Zongyuan are the main advocates. Liu Yuxi is also one of the important persons. He participated in and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ncient prose movement". He is similar to Han Liu from the point of his literature view and creative works. And he also made his own contribution as an innovator.

ancient prose movement; Liu yuxi; literature view; innovators

I206.2

A

1672-4437(2016)03-0064-04

2016-04-13

张驰(1993-),男,湖北潜江人,湖南师范大学硕士在读。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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