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李碧华《生死桥》中的背叛主题

张耀中

(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 中文系，山西 汾阳 032200)



析李碧华《生死桥》中的背叛主题

张耀中

(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 中文系，山西 汾阳 032200)

《生死桥》讲述了是民国时期三个戏子生生死死的感情故事。在这篇作品中，李碧华在以往作品的基础上又探讨了背叛这一主题，她把背叛放在小人物身上，通过唐怀玉、丹丹、段聘婷等人悲剧命运的走向表达了作者对于人性之丑的揭露以及一位女性作家的自觉。

李碧华；生死桥；背叛主题

一、李碧华与《生死桥》

桥，连接着生死，跨越着鸿沟，人在桥上，纵然怎么挣扎，也始终避不开命运的洪流。《生死桥》讲述了民国时期三名梨园弟子生死相缠，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作品中的地理空间跨越了北平、上海、杭州，人物阶层涉及社会边缘人(唐怀玉、志高、丹丹)、社会寄生人(段聘婷)、资本掌控者(金啸风)，通过他们之间复杂的感情关系深刻揭露了人性的自私、丑恶、堕落，反映了作者对于爱情的复杂观念。

《生死桥》中，人物之间具有复杂的生死之情，尤其在两性情感中，又表现出爱之深，恨之切。文本中的唐怀玉、志高、丹丹少年相识，互相之间互生情愫。七年转瞬即逝，二十岁的玩伴的命运又被纠缠在一起。 靠唱戏为生的怀玉来到上海谋生，红极一时，背叛丹丹和金啸风的女人段聘婷在一起，丹丹追随怀玉来到上海之后，看到背叛的怀玉，怒火中烧，于是对其展开了一系列报复。整部《生死桥》也像一出梨园大戏，生死纠缠，互相背叛，矛盾复杂，盘根错节。

李碧华是一位高产的女作家，她出生于广东，原名李白,幼年的她成长于一个旧式的大家族中，自幼便听闻过很多人事传奇，潜移默化地积累了大量创作的素材与灵感。由于热爱文学,学生时代她便向《幸福家庭》和《中国学生周报》投稿,成年后又当过教师,从事过多种职业，所以这就给了作者许多人生感悟与思考。她创作了大量的言情通俗小说，在香港乃至大陆文坛都有影响力，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她的诸如《古今大战秦俑情》《霸王别姬》等影视剧作的问世，《生死桥》也被改编为电视剧，这些都使作家李碧华的被关注度有很大的提高。

“惯常的情节为生死轮回，缘定三生。注重表现人物心理、情欲、情感，并对此进行理想化，从而带有诗意”[1]18。因而评论家称李碧华的小说为诡异言情小说。作为新女性主义写作的代表之一，李碧华的小说不是一般的言情小说，人物间情感的纵横缠绕总是具有深刻的内涵，所以她的作品拥有大量的读者，许多被改编成影视剧本，这进一步提高了李碧华在文坛的地位。在香港文学界，李碧华以其独特的创作风格与小说内容获得了读者青睐，她的作品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有评论者称她的小说从内容上看大都侧重于描写痴男怨女，悲欢离合，或缠绵悱恻，或缘定三生，或转世轮回，或时空交错，形形色色，五彩斑斓。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称为言情小说家，并慷慨地给于她“天下言情第一人”的美誉。但是李碧华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与深层内涵，往往反映了她对于社会、个人爱情与价值、小人物沉浮等多种看法。

《生死桥》作为其代表作之一就集中探讨了“背叛”这一文学主题。所以就有评论者说道：“在李碧华表面上鸳鸯蝴蝶式的故事之中，读者感受到了比爱情更丰富的内涵，在生死轮回、时空交错的浪漫主义氛围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真实的生活”[2]25。

二、《生死桥》中的背叛主题解读

背叛主题是李碧华一直热衷于探讨的文学主题之一，她笔下的爱情从来不是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的温暖和煦，而是带有灰色的纠缠与阴暗的挣扎，在她的《青蛇》中，虚伪的男性可以自信地背叛女性；在《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中，女性又可以撕下伪善的假面来报复男性；除了两性爱情关系外，在《诱僧》中父亲可以毁灭亲生儿子，兄弟之间可以毫无情意；华丽、衰颓的《胭脂扣》中十二少因为贪生怕死，背叛了如花对她的深情，最终也是生不如死；连我们最熟悉的文本《霸王别姬》中也是存在背叛因素的，小四儿对养育者程蝶衣的背叛，让我们唏嘘伤感。

作者塑造了太多伦理困境与挣扎，可以说这些作品都一定程度上探讨了背叛是如何在人与人相处中产生的，以及这些背叛具有哪些深层内涵，人性纠葛，无不渗透着冷酷与残忍。

《生死桥》在文本中具体指的是什么呢？根据文本的内部结构来看，它指的就是北平的天桥，那个作为三人年少时甜蜜相识时刻的载体。因为在清代，皇帝每次去天坛祭祀时一定会从此桥经过，所以这个桥就具有了沟通天地的象征作用。作为贯穿整部小说的意象，这个生死桥实际上就是作者宿命观的化身，作家认为生死轮回，阴阳交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论是爱之深，还是恨之切，总会烟消云散，而这座桥却永远存留在天地之间。当然，也有评论家因为文本出现了很多桥，例如上海的九曲桥、怀玉最后所去的断桥，这些桥连接了人物的生死，所以也有其他看法。但是笔者认为，正因为北平的天桥体现生死观的象征意义，所以生死桥应该指的是天桥。

《生死桥》作为对于社会边缘人物爱情关系的探讨，承载了作者对于两性关系的许多思考，其中人物之间的背叛关系展示更是展现了作者对于人性之恶的挖掘，作者试图说明在黑暗的、畸形的社会中，小人物是不能通过爱情这一“脆弱的玻璃制品”来实现救赎的。《生死桥》对背叛主题的展示与挖掘主要是通过以怀玉、丹丹、段聘婷等人的背叛意识、背叛行为以及背叛结果等方面进行的。

(一)怀玉：生不如死的背叛者

唐怀玉志向高远，本没什么不好，可偏偏生在那个时代，想唱响大江南北，却闯入了上海滩娱乐圈纷繁复杂的情网中，自己仅是下层社会中的小蚂蚁，却跑到一片汪洋大海上，永远毁灭在自己的情感纠葛中，不能自拔，最后双目失明，竟真应了那句“生不如死”。 在怀玉的悲剧中，既有爱的因子，又有恨与背叛的因子。他的背叛是多重的，首先面对丹丹热情似火的爱，他为了名利而背叛了她，来到上海后，他又背叛了自己的老板与恩人，接受了段聘婷的爱，后来为了丹丹他又背叛了段聘婷。同样是想通过唱戏来成名成家获得成功，唐怀玉没有像《霸王别姬》中程蝶衣与石头那样辛苦练戏，尤其是程蝶衣对戏曲相当痴迷，怀玉想的是尽可能地把握机会,所以为了自己的成功梦想，他明明喜欢丹丹，却有负于丹丹。来到上海以后，他结识了老板的女儿段娉婷，接受了段娉婷的爱，实际上从伦理角度来言，他背叛了自己的恩人与老板金啸风。他与段娉婷之间真爱因子少，世俗因子多，可以说段娉婷是怀玉在上海成功的一块垫脚石，他与段娉婷之间在爱情付出上是不对等的，最终他为了丹丹背叛了段娉婷，自己也陷入了真正“生不如死”的悲剧。由于他的成功一定程度上是依靠女性得来的，那么一定程度上他的失败也是由女性造成的，最后他的眼睛被石灰烧瞎，正应了小时候的卦辞：生不如死。

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唐怀玉的背叛其实是金钱名利与爱情碰撞中，世俗利益的获胜，他代表了大部分世俗男性对爱情的选择，即面对女性火热沉醉的爱他们大多会自私地先考虑自己的成功，他们眼中的世俗经济比两性爱情更重要。

(二)丹丹：死不如生的背叛者

在《生死桥》中丹丹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她的悲剧主要是她强烈的复仇意识造成的，她对于怀玉辜负她的爱耿耿于怀，发誓要予以报复，对于金啸风的爱她视若无物，她选择报复，可是她不明白，这恨也是由爱起，爱之愈深，恨之愈切啊！在北平的丹丹对怀玉包含着深沉的爱。可是怀玉却“抛弃”了她，为了报复怀玉，她选择留在资本大亨金啸风身边，可是最终恨的怒火烧毁了这名空虚的女性，她伤害了两位爱她的男性。传统社会提倡女性要包容、善良、逆来顺受，丹丹作为“反叛者”，她对于爱情的态度稍显极端，她认为当爱走到岔路时,不是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而是你让我痛苦,我就让你难受。这种爱情观也就导致了她的多重背叛。

首先，她爱怀玉，可是怀玉却为了名利抛弃了她，对于志高而言，他爱丹丹，可丹丹却为了报复怀玉而“抛弃”了自己，这也是一种背叛，志高也是从小就爱丹丹，可是丹丹为了实现自己复仇的心理，一定程度上背叛了爱自己的志高。其次，她因为爱怀玉，对金啸风是一种利用的态度，金啸风如此爱她，已经到了毫无原则的程度，甚至可以为了她去死，她也在默默承受着这一份恩宠。可是当她为了怀玉又背叛金啸风，这让读者感到悲切，丹丹对金啸风没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唯有残忍的情恨纠结。她不爱金啸风却利用了他的爱，最终又对金啸风“控制”的爱施以报复，这让读者感到人性的丑恶与悲凉。有评论者认为怀玉的背叛是出于他自身对名利的欲望,而丹丹是被逼的,她要报复,要活得比负心人好,结果却走上绝路。我认为这句话有失偏颇，丹丹并不是被逼的，如果说是被逼也是她被自己的天性所逼迫，没有得到爱便向曾经的爱人报复，利用别人的爱却不予回报反夺人性命，她以为自己能分清爱与恨，实际上她只会被这些东西吞噬，她的悲剧是她自己的性格与背叛意识、背叛行为造成的。她的复仇是她自己决定的，也是她自己主动实施的。最终她却亲手杀死了她的第一个男人,那个爱她的男人。

(三)段聘婷：阴鸷的背叛者

作为金啸风曾经的女人，段聘婷应该是不快乐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这个男人玩乐的工具，她渴望获得属于自己的真爱，看到唐怀玉之后，她对其着迷。她不愿意让怀玉离开自己,于是她用尽了一个女人可以施展的各种手段，最终被爱的妒火所烧，直接导致了怀玉最终的眼瞎。对于段聘婷而言，她情愿守着一个残疾的、风华不再的怀玉,也不愿意放怀玉去幸福地生活。这种爱是阴鸷的、自私的,是近乎疯狂的占有,段娉婷的爱是一种终极背叛。她把爱情当作救赎自己的唯一出路，所以得不到别人的心，即使是残破的躯体她也不会放过。

三、李碧华的背叛观

《生死桥》这篇小说通过对纠缠复杂的、充满背叛的小人物爱情关系的探讨，很好地诠释了作者对“背叛”的定义。作者认为所谓背叛其实是一个付出与回报之间的问题，这一问题是源于“爱”,没有爱的付出与痴迷,也就谈不上背叛,正如丹丹对怀玉的背叛，其实就是其充满扭曲、痛苦的爱造成的。只有付出了爱，才会得到来自背叛的最大的伤痛。

《生死桥》中李碧华认为爱之深，则走向占有与控制，最终会被爱火灼伤，但是用现代的眼光来考量，虽然是因为爱而背叛。但是这也说明了这种爱的自私本质，真正和谐的两性爱情，是可以互相理解、共同进步的。男性背叛女性，女性背叛男性，可是女性在这一背叛过程却受到了比男性更大的伤害。女性社会地位低，只能把自己和感情都托付给男性，可是这让女性往往在失败之后无路可走，只能投身于下一段感情中去，不能精神独立，追求幸福。通过《生死桥》这篇小说，李碧华用“背叛”解释了人性的丑恶与堕落，这里的背叛出于自私与对名利的追求，出于对爱的盲目占有，出于人性的自私与黑暗。透过《生死桥》李碧华表达了她作为“新女性主义视角”代言人在作品中的一贯主题，那就是对男性的失望与不信任,她笔下的男主角大多都是负情的，即使是痴情的，也是充满控制欲望，没有真正尊重女性。但是,女人们都执著于自己的爱情,她们或是苦苦地等待,或是屈从于命运,全都落得个凄凉的结局。这也刚好强调了李碧华对背叛的谴责和对男性的失望。

四、结语

总之，作为李碧华代表作的《生死桥》表现了复杂的男女两性关系，串联起这些两性关系的就是带有背叛意味的情，怀玉的堕落为了情，丹丹的复仇为了情，志高的牺牲为了情，段聘婷的自私为了情，金啸风的毁灭为了情，史仲明的道德沦丧为了情。通过错综复杂的情感交织，我们看到了人性的丑恶，看到了动荡年代中小人物的悲哀以及由此折射出的深刻社会矛盾与黑暗。《生死桥》表现了作者对于背叛的深刻认识，通过背叛这一主题，作者表达了人性的丑恶与堕落，同时反映了作为女性作家对男性以及男权社会的深刻认识，表达了对男性的失望与不信任。

[1] 杨松柠.以传奇书写现实：李碧华及其创作解读[D].吉林大学,2007.

[2] 戴晓霞.解读李碧华的宿命论：以《生死桥》为例[J].常州工学院学报，2012(12).

[责任编辑袁培尧]

Analysis of Betrayal inLilianLee’sTheLifeBridge

ZHANG Yaozhong

(ChineseDepartment,FenyangTeachersCollege,LvliangUniversity,Fenyang032200,China)

TheLifeBridgerecounts a story of three players’ relationship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In this novel,LiBihuaexplores the theme of betrayal based on her other literary works. The novel focuses on betrayal of small potatos by telling the tragedy life betweenTangHuaiyu,DandanandDuanPinting, and exposes evil of human nature and a woman author’s awareness of life.

LilianLee;TheLifeBridge; betrayal

2015-09-21

张耀中(1983- )，男，山西吕梁人，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中文系助理讲师，在职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学研究。

I207.42

A

1671-8127(2016)01-008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