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欢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文·史·哲研究
《热风》鲁迅式文学意象研究
雷欢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鲁迅在杂文中创设的大量文学意象,不仅立意新颖、生动形象,更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鲁迅的精神思想和情感倾向。文章从否定性意象、肯定性意象和意象的文学特色三方面出发,探寻《热风》中文学意象所具有的鲁迅式文学特点。
《热风》;否定性意象;肯定性意象;文学特色
意象作为“作家主观情志与客观物象的高度统一的结合体”,“是通过作家审美经验筛选,用语言媒介表现出来的融入作家思想情感的物象。”[1]6意象被广泛运用于文学作品之中,体现的是作家的思想情感。而就意象本身而言,鲁迅杂文中的文学意象,其形象性、用意之深和运用之巧,至今仍难以被超越。鲁迅杂文中的意象越来越为众研究者所重视,而本文则从《热风》中的文学意象出发,探究鲁迅式文学意象所具有的文学特色,以及意象背后鲁迅的思想情感。
鲁迅杂文中的意象按其性质而言可分为两类:否定性意象和肯定性意象。在《热风》中,鲁迅为了文明批评与社会批评,所创设的文学意象如“庸众”、“药”、“踏”、“鸱枭”、“拖大辫”、“铁壁”、“地狱”等等,大多都为否定性意象。而在这些否定性意象中,随着时间的发展,“庸众”、“地狱”等意象开始为人所接受并广泛运用,而其他意象诸如“转”、“昏乱病”等意象,则仍具有鲁迅式的文学特色。
1.1否定国民劣根性的意象
“转”本来表示的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鲁迅却赋予了它“人生”这样一个极为庞杂的内涵。“穷人的孩子蓬头垢面的在街上转,阔人的孩子妖形妖势娇声娇气的在家里转。转得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会上转,同他们的父亲一样,或者还不如。”[1]311人不断长大,在鲁迅沉痛的笔下,却变成了人不断“转”大。长大和“转”大,一字之差,却也表明了鲁迅的情感倾向。不停旋转所带来的必定是头昏眼花,故而转着长大的人,必然会“昏天黑地的在社会上转。”一个“转”字,鲁迅不仅写出了国民麻木的精神状态,更是将他们生活的情态绘声绘色地展示了出来。无论是穷人也好,阔人也罢,都毫无理想、毫无头绪地昏昏然地“转”完每一天。长辈影响下一辈,不停线性往前,而现实与精神却是不停地倒退,这样的社会还能是怎样的社会?自然是鲁迅“逆料”的“这许多人口,便只在尘土中辗转。”[2]311在尘土中辗转是极为让人痛心的现象,但让鲁迅叹息的是,国民并不自知,而只知道自顾自地“转”。不知反抗不知争取,茫茫然、昏昏然“转”完每一天,这便是鲁迅所批判的国民劣根性。
由“转”这一形象的意象,便可以引出“昏乱病”这一意象。和《随感录二十五》中的“转”一样,“昏乱病”同样也是将整个人生“从过去昏乱起,直要昏乱到未来。”[2]328鲁迅看到了国民的麻木,他们思想昏乱、得过且过,仿佛国家社会,甚至于自己的命运都不在意。国家的崛起需要人民的觉醒,鲁迅只是痛心地看到了人民的“昏乱”。但如果说鲁迅全然批评国民的“转”,那么“昏乱病”便带上了他的希望。因为既然是“病”,就可以救治。“只希望那班精神上掉了鼻子的朋友,不要又打着‘祖传老病’的旗号来反对吃药,中国的昏乱病,便也总有痊愈的一天……用了对症的药,即使不能立刻奏效,也可把那病毒略略羼淡。”鲁迅在嘲讽之外添上了自己的期望,期望国民觉醒,社会变革,而这一切,都需要一味药,亦即当时中国社会急需的“科学”。在批判之外,更要提出救治的方法,这便是鲁迅。
国民在“转”与“昏乱病”之外,还有“数石麻片”这一劣根性。“数石麻片”本是江苏方言,意为“没有本领便不必提倡改革,不如去数石片的好”[2]340。但在鲁迅笔下,这同样成为了一个否定性的意象。中国素有“枪打出头鸟”的习惯,与其做出头鸟被牺牲,还不如浑浑噩噩、自暴自弃来得好。故而当时的国人,不管是不是有本领,一律的不敢提倡改革,即一律地屈服现实,不敢做出一丁点的抗争。屈服于现实,自暴自弃,这是鲁迅极为反对的。社会的变革、学术的进步和国家的发展,无论哪一种都需要创新和勇气。如果所有人都去“数石麻片”了,整个国家和社会将一成不变,甚至于退化。二十世纪的中国本就内忧外患,在急需外来思想的时候,国人,尤其是一些知识分子,竟还是选择冷笑着去“数石麻片”。“冷笑的人,虽然反对改革,却又未必有保守的能力:即如文字一面,白话固然看不上,古文也不甚提得起笔。”在这里,“数石麻片”的讽刺更进一步:所谓的知识分子,在自暴自弃的胆小之外,更是加上了固步自封的特性,阻碍了社会与他人的进步。“数石麻片”党一个个除了自我退化畏缩,还要使得他人一起退缩,这样的特性,不仅仅是劣根性,更是国民中的毒瘤和鸦片,是必须抵制和消灭的。
麻木、昏乱、自暴自弃,鲁迅笔下否定国民劣根性的意象不断深化,到了《暴君的城民》,便又是一次触目惊心的展示。“暴君的城民”这一意象,除了“数石麻片”的只求“幸免”的自暴自弃之外,更有“渴血的欲望”。“暴君的城民,只愿暴政在他人的头上,他却看着高兴,拿‘残酷’做娱乐,拿‘他人的苦’做赏玩,做慰安。”[2]384若说《藤野先生》中提到的“看客”尚且只是麻木,“暴君的城民”便是喋血的刽子手,将自我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类人看着他人的痛苦挣扎,绝不会想到自身,庆幸的同时袖手旁观,不会以他人为鉴;隔岸观火,却不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说“暴君”终将致使亡国,那么“暴君的城民”则是亡国的根本原因。因为没有“暴君的城民”,“暴君”只会是光杆司令,难成气候。鲁迅将苟安以至于病态的心理加以归纳总结,从而得出“暴君的城民”这一意象,深刻地批判了国民袖手旁观以求“自安”的劣根性。
1.2否定传统文化的意象
鲁迅在批判国民劣根性的同时,也批判传统文化。《热风》中的“土人”并非鲁迅原创,是由他处得来并深化的一个意象。“土人”本指本地民族,后来添加了野蛮人的意义,而鲁迅指出:“他们以此称中国人,原不免有侮辱的意思;但我们现在,却除承受这个名号以外,实是别无方法。”[2]343为何当时的中国人和野蛮挂上了钩?只因中国传统文化中,诸如灵学、一夫多妻、拖大辫、吸鸦片、缠足等等所谓“国粹”,无不是基于肉体上的痛苦,以畸形、丑恶与残酷为美。不破不立,更何况在传统文化影响下,中国社会成了一个“吃人”的社会。鲁迅自然全面否定传统文化,主张以破除传统文化从而达到一个新的境界。只可惜,中国人身为“土人”,在以传统文化中的糟粕为美的同时,更是有着“自大与好古”的特性。自盛唐以来的大中华思想,不说当时,便是当今社会依然随处可见。只要是中国的,便是美好的,是要是古代的,便是精彩的。佛教传入中国是一个被中国同化的过程,这的确无可厚非。但在当时社会,先进的思想、技术、理论,国人竟仍是难以全盘接受,国家如此危急之际,竟还鼓吹着“东学西渐”,鼓吹着畸形,也难怪鲁迅承认中国人是“土人”了。
“土人”以所谓“国粹”为美,“国粹”在当今社会和在鲁迅笔下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如今所说的国粹,是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是该弘扬和传承的文化。鲁迅所说的“国粹”,则是“瘤”和“疮”。“譬如一个人,脸上长了一个瘤,额上肿出一颗疮,的确是与众不同,显出他特别的样子,可以算他的‘粹’。然而据我看来,还不如将这‘粹’割去了,同别人一样的好。”[2]321在鲁迅看来,中国的“粹”都是一些所谓缠足、吃人、劫掠、残杀、人身买卖等,如此恶习,不如割去。什么是该保存和弘扬的?鲁迅提出的见解是“保存我们”。能“保存我们”的文化,便是让“人”发展的文化。让民众明白什么才是真善美,什么值得批判,什么值得传承,什么值得借鉴,什么必须摒弃,这些顺应时代发展潮流的文化,才该是“粹”。由此,鲁迅的见解与当今的“国粹”不谋而合。不得不说,鲁迅作为民族的脊梁,其见解跨过了世纪,在当今仍旧影响深远。
1.3否定传统知识分子的意象
鲁迅在否定传统文化的同时,还否定所谓的知识分子,第一类传统知识分子便是“讲鬼话的人”。正如前文所说,鲁迅批判那些“虽然反对改革,却又未必有保守的能力”的人,没有能力的所谓知识分子,自然只能讲鬼话了。概括来说,“讲鬼话的人”便是“拿了儒、道士、和尚、耶教的糟粕,乱作一团,又密密地插入鬼话”,“说是万恶都由科学,道德全靠鬼话”[2]316的人。作为知识分子,不仅不宣扬科学,却是将鬼话发扬光大;不仅不具备传统文化基本的素质,更是将传统文化中糟粕杂糅在一起,造了一个四不像出来。这类人除了造谣生事,将真正的知识蒙上阴霾之外,对国家的进步、人民的觉醒毫无作用,更正确的说法是,他们只能让国人越发昏乱、社会越发黑暗。深受传统文化影响,又积极吸收了国外先进思想的鲁迅,他既看到了传统文化急需改变的,也看到了国外思想急需引入的。这样的他,必然会对“讲鬼话”的知识分子大加鞭挞。
鲁迅批判“讲鬼话的人”,还批判所谓“恨恨而死的人”。古来怀才不遇的文人墨客,“一面说些‘怀才不遇’‘天道宁论’的话,一面有钱的便狂嫖滥赌,没钱的便喝几十碗酒,——因为不平的缘故,于是后来就恨恨而死了。”[2]378鲁迅将一直居于道德制高点的知识分子拉下神坛,批判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且对国人对社会没有一丝一毫的益处。传统知识分子身居高位,可谓是国人精神上的向导,但他们实际则为国家的米虫,一方面享受着知识分子的待遇,一方面愤恨着所谓不公正的待遇,转而自暴自弃。鲁迅身为知识分子,他亦有着愤怒——对国民、对知识分子、对军阀等的愤怒,但在愤怒而外,他不似那些“恨恨而死的人”,而是有着自己的见解和主张,更是时刻贴近社会,秉笔直书。当时的中国社会,普通人也好,知识分子也罢,都“必须先改造了自己,改造了社会,改造世界”[2]378。鲁迅看到了知识分子的软弱无能,这在他的诸多小说中都得到了体现,故而,鲁迅尤为厌弃那些自认为不平,不仅无能且自暴自弃的所谓知识分子。“恨恨而死的人”是虚伪的,假借自己的愤恨来为自己增光,假借社会不公来掩盖自己的无能。故而“恨恨而死的人”,绝对不会为了这社会、这国家而死。鲁迅创造这一讽刺意味十足的意象,不仅反转了古往今来所谓怀才不遇的文人的形象,更是将自我的主见更为深刻地表达了出来。
鲁迅创设的诸多否定性意象,否定的背后往往隐藏着鲁迅所赞同的思想理念。反讽的效果固然更让人印象深刻,但肯定性意象的提出,则是更为郑重地表达了鲁迅的见解和期望。
2.1肯定“人之父”
《热风》的主题之一就是“救救孩子”,由此,鲁迅提出了“人之父”与“人之子”两个意象。周作人在《人的文学》中说道:人,“乃是动物进化的人类”。“他的内面生活,比别的动物更为复杂高深,而且逐渐向上,有能够改造生活的力量。”中国自古便存在“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的问题,“养而不教”,“动物进化”便少了“进化”二字,人就成了全然的动物,没了逐渐向上的“人”的特性。孩子被生了下来,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教导,而他的父母,同样在昏昏然的状态下长大,他们的人生便是不断地旋转重复、堕落直至死亡,何来那种能力去教育他们的孩子。谁来救救孩子?谁有这个资格去教育孩子?自然是“人之父”,是“生了孩子,还要想怎样教育,才能使这生下来的孩子,将来成为一个完全的人。”[2]312鲁迅批判中国坐井观天的自闭心态,批判“人口众多”这种自以为是的自负。“中国的孩子,只要生,不管他好不好,只要多,不管他才不才”,这一可怕的现象,到如今依然存在,不过还要加上一句“一定要生个儿子”。正如鲁迅说“生他的人,不负责他的教,”现今许多所谓要儿子的人,也只负责他们的宠。这样的人,仅仅是孩子的父亲,而不是“人”的父亲。“人之父”,必然要具备对历史、对现实的反省与思考,必然要在教育孩子的同时,反省自身的不足。“人”首先须自省,才能获得作为“人”的父亲的资格。正如鲁迅批判孩子“即使偶尔送进学堂,然而社会和家庭的习惯,尊长和伴侣的脾气,却多与教育反背,仍然使他与新时代不合”[2]312,由此对“人”之父提出了他的要求:要将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人”来看待,一个平等的、独立的人。破除旧社会旧风气下家长的权威,让孩子自由地接受教育,自我反思,使其与新时代相合。
2.2肯定“人之子”
有了“人之父”,自然也必须有“人之子”。和普通的人之子不一样,那只是“儿媳妇与儿媳妇之夫”,在鲁迅看来,当时的中国需要“人之子”——“要叫出没有爱的悲哀,叫出无所可爱的悲哀……我们要叫到旧账勾消的时候。”[2]339当时中国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年代,传统的宗法制依旧深入人心,尤其是家中长子,更是被家族牢牢束缚。故而唯有“人之父”与“人之子”共同的觉醒,才能让希望与光明传递下去。为人父的做好自己的责任,为人子的做好自己的觉醒和发展,而不似先前所说一代代昏乱地“转”下去。自由恋爱、自我思考与发展,这才是“人之子”需要做的。在普通的父与子的基础上创设出“人之父”与“人之子”的意象,不得不说这是鲁迅出于完全解放“人”的考虑,出于“救救孩子”和拯救青年的考量。
2.3肯定“科学”
国民需要觉醒,整个社会需要觉醒。鲁迅看到了国民劣根性中的“昏乱病”,也由此提出了他的“药”——科学。“我希望也有一种七百零七的药,可以医治思想上的病。这药原来也已发明,就是‘科学’一味。”[2]329不同于鲁迅小说《药》中所谓的“药”,此处的意象得到了鲁迅的赞同。“昏乱病”也好,“恨恨而死的人”也罢,鲁迅认为当时的中国受传统文化荼毒太深,唯有外来的“科学”能解放人的思想,解放人的精神,而他也是这么倡导的。中国根深蒂固的大中华思想,让国人难以接受外来思想,更不用说那些“聚宝之门”的所谓知识分子,更是让科学“来不了”,连传播都显得困难。“来了”都来不了,更何况步履维艰却是中国急需的科学了。但鲁迅并未全然放弃,他相信着“药”的作用,也相信着中国的“病”能治。沾了人血的馒头不会成药,但真正的科学,却能告诉国民何为对何为错,怎样破除传统文化的窠臼,从而真正解放自我。
不同于否定性意象意在嘲讽,鲁迅在创设肯定性意象之时,便寄予了它们美好的愿望。“人之父”与“人之子”,“与幼者”和“药”,无论哪一种,都是当时中国需要的精神良药。而鲁迅希望的,正是国人接受了“药”,从而每个人都得到了解放。
鲁迅在《热风》中创设的种种意象极具鲁迅的文学风格,字里行间能将其思想情感具体化、形象化,并使文章得到更为有力的表达。无论是在意义上还是艺术上,鲁迅式的文学意象都是其杂文语句最为精彩的地方。
3.1立体性
鲁迅式的文学意象有着自己的独特性,第一种就是立体性。和普通意象的只求形似不同,鲁迅的文学意象更为立体传神。他不仅创设事物的意象,更是创设了动作的意象,往往一个动词就能将人的一生表达出来。一如“转”这一个意象。看到“转”这一个字,我们便会自动营造出一个不停旋转的人物形象。而不停旋转的人物,必然头晕眼花,如果每天都转,我们便能意会那种麻木敷衍的生活状态。鲁迅将“转”本身的字义想象与人的生活密切地联系在一起,更是将“转”所能造成的头昏眼花与人的麻木状态联系在一起。在鲁迅的笔下,“转”这一个单纯的意象,亦或者说单纯的动作,便成了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生活状态,是他所批判的人生选择。“人”原本是比较模糊化、概念化的意象,当他“转”动起来,便得到了立体化的效果。
3.2反向性
鲁迅式的文学意象在立体性之外,还有反向这一特性,一如“来了”。“来了”本是一个动作,和“转”是相同的。但若说“转”是一个人人生的立体体现,那么“来了”就是一个反向的隐喻,也是“来不了”的隐喻。正如鲁迅所说,“这便是‘来了’来了。来的如果是主义,主义达了还会罢;倘若单是‘来了’,他便来不完,来不尽,来的怎样也不可知。”[2]364鲁迅提倡新事物、新科学,但“科学”这一味新药不仅受到了广大民众不明就里的埋没,更是被传统知识分子强烈抵制,导致一些正确的、急需的思想尚未被引入中国,便已经遭到了批判。科学被抵制,难以全部传入,这便是“来不尽”;等科学难以深入民间,大部分民众依旧浑浑噩噩,这便是“来不了”,“来的怎样也不可知”。但科学终究是“来了”,在只引起所谓知识分子和政治领导的担忧后,“来”得“怎样也不可知”。以“来了”讽刺“来不了”,讽刺政治领导并哀叹国民的无知,这便是鲁迅。
3.3深入性
鲁迅的思想之深刻,我们至今难以企及,也难以一一解释完全。鲁迅在杂文集《热风》中创设的有些意象,并非原创,而是引用,但鲁迅的特色便在于引用而外的越发深入,亦即贴近中国的本质。“童子军”本是英国创立的儿童组织,让儿童接受军事化训练并从事公益活动,而它一旦被引入中国,便不得不带上了中国的色彩。“童子军式的卖报孩子”只是中国商人投机倒把的一次尝试,不仅不是为了孩子和社会,更是在失去价值后,让这些孩子重新回到了穷苦的生活。同样的“童子军”,国外能给予社会福利,给予孩子教育,而国内却只是一次连体面都算不上的模仿。透过那些孩子穿破了却不再做的新衣,鲁迅看出了国内现实的无奈——追名逐利。这连东施效颦都算不上的“童子军”,是“来了”“来不了”,是一场虚伪的“改革”的失败,也难怪使鲁迅感到愤怒。
3.4讽刺性
讽刺是鲁迅行文的一大特征,在杂文中也是一样。而鲁迅式的文学意象,便是在讽刺的同时,转变人旧有的观点,开拓思维,亦即创新性。古来我们一直视暴君为亡国灭种的根源,似乎盛世便由明君开创,朝代灭亡便是暴君昏庸无能。但鲁迅并不这么认为,“暴君”的确是社会混乱的一大原因,但如果没了“暴君的城民”,“暴君”也只是挂了个名头,并不会那么有威胁性。“暴君的城民”不反抗,只爱看他人的痛苦,暴君的残酷只要不涉及自身,再怎么残酷都无所谓。正是这种心态,助长了暴君的行为,使得他的残暴得以真正实施,也使得情势一发不可收拾,终究席卷了全国。没了“暴君的城民”,“暴君”曲高和寡,一人难成大事;有了“暴君的城民”,“暴君”便如鱼得水,亡国灭家不在话下。古往今来亡国灭种的根源究竟在何处,鲁迅提出了他的独到见解——人民。这样能深入到事物本质,探寻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便是鲁迅的一大特点。
3.5独特性
鲁迅式文学意象的特色数不胜数,传神性、象征性不必细说,反叛独到性更是独具特色。文人骚客一直为我们所敬仰,他们的怀才不遇也让我们同情,但鲁迅却看到了他们“恨恨而死”的特征。有文才并不一定能救国,会抱怨“社会不公”并不一定真的会为救国而死,文人骚客也并不一定真的是社会急需的人才。当“恨恨而死的人”暴露的是他们“恨恨”的假象,不仅不会“死”,而且只是醉生梦死的时候,所谓的古往今来的大人物,便被鲁迅剥去了高大的假象。
鲁迅式的文学意象,每一个都具鲁迅独有的文学特色。它们不落窠臼,立意新颖,独具特色,在使得意象深入人心的同时,启发人的思考。我们可以看到,鲁迅的愤怒、鲁迅的嘲讽、鲁迅的哀叹、鲁迅的思考,一一体现在这些文学意象之中,也使得他的杂文更具深度,更为精彩。
《热风》作为鲁迅早期的杂文作品集,其意象具备了鲁迅一如既往的文学特色:立意新颖、反叛独到、形象生动、深入人心。不论是否定性意象还是肯定性意象,其背后都体现了鲁迅的思想情感与精神追求。鲁迅的杂文是诗化了的文章,要读懂鲁迅,就要读懂这些鲁迅式文学意象背后所含的深意。
[1]范成祥.鲁迅杂文否定性意象研究[D].山东:聊城大学,2010.
[2]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钟艳华]
The Research of Lu Xun's Essay Imagery inHot Wind
LEI Huan
(College of Humanities,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Jinhua Zhejiang 321004,China)
Lu Xun is skillful in creating essay imageries,which are novel and vivid,showing the unique thoughts and spiritual world of Lu Xun.Starting from the negative images,the positive images and the literary characteristics,this paper analyzes the literary characteristics of Lu Xun's essay imagery in Hot Wind.
Hot Wind;negative images;positive images;literary characteristics
I210
A
1672-6138(2016)03-0069-06
10.3969/j.issn.1672-6138.2016.03.014
2016-05-16
雷欢(1991—),女,浙江嘉兴人,浙江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