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中国化”及跨学科发展
许欣悦(南京艺术学院 设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2015年6月13日,第三届全国艺术青年学者论坛在南京艺术学院成功举办。作为本届青年论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开幕式当晚举办的由参会学术嘉宾和青年学者参与的学术交流工作坊引起广大学者的高度关注。工作坊分为两个单元,一是由南京大学艺术研究院院长周宪老师点题的“全球化与艺术理论的中国话语”讨论,另一是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韩锺恩老师点题的“音乐学的跨学科发展与中国经验”讨论。两项议题引发了青年学者热情的讨论。通过平等对话、自由沟通和理性辩论,老中青三代学者在相互论争的过程中不断框正各自的思路和认识方向,开阔研究视野、交流新的知识,纷纷为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的中国化命题建言献策。本文将在总结参与论坛各位学者发言的核心要点的同时,着重评介本次论坛中引起广泛关注的艺术学理论学科中国化的相关问题。
中国艺术学的形成,是一个从艺术学的“中国化”到中国化的“艺术学”的历史进程。从学科渊源上看,中国的艺术学是德国“艺术科学”的学术传播的产物,而在英美学界相对应的则是以分析美学为主的“艺术哲学”,这种西学东渐导致中国的艺术学研究始终处于“中西视界融合”的张力之间。
周宪老师在论坛中向在座的青年学者提出了“全球化与艺术理论的中国话语”这样一个议题。在他看来,今天在座的青年学者都应承担着这样一种使命:就是中国应该提出自己的文化思想,要让中国文化来影响世界。目前随着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科技论文产量也攀升至全球第二位,但是我们的文化远远做不到,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无法与经济、政治地位相匹配。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科技上我们可以直接把美国的技术拿来在中国使用,但文学和艺术好像就不是这样,必须要有自己的东西。由此,周宪老师提出这样一个基本想法让青年学者参与讨论,要想让中国文化来影响世界。而且,这是我们应当提出的属于自己的文化思想。
东南大学艺术学院甘峰老师从全球中国、民族的与世界的这三个角度阐释了“全球化与艺术理论的中国话语”这个论题,他认为目前存在以下三种观点,一、有些学者非常肯定,中国目前就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学;二、有一些学者认为我们有严重的艺术失语症;三、如果中国能够很好利用现有的资源,将来可能会建立起中国在艺术学上的话语。但不论是哪一个观点,甘峰老师都可以肯定:我们必须进行“能量”交换才能存活,也就是说在后现代主义大行其道的今天,多元化、跨国化是必然的,中国艺术话语的全球化是离不开语境的。
艺术学在中国作为独立学科虽然已经确立,但仍处在学科建设的初始探索发展阶段。首先要明确,我们要建立的是中国的艺术学,它已不完全等同于西方学者提出这一概念时的内涵。建构和发展艺术学的“中国话语权”,核心是“本土”。它包含了两个主要内容,一是“民族性”,二是“当代性”。
南京艺术学院艺术学研究所张婷婷老师就提出,我们现在研究的艺术话语是错位的。艺术到底是等同于美术,还是包含着美术、戏剧、视觉艺术等内容的综合学科。艺术这个词在西方不同的时期所指是不一样的,而在中国,艺术的所指也与西方不一样。艺术包括了很多艺术门类,西方的概念传入后,这个词就逐渐演变成专指美术。在西方,艺术是经过历史发展的,例如18世纪之前有文章指出:“艺术是记忆”;18世纪之后演变为:“美的艺术”;再之后这个词又有所转变。随之它变成美的艺术和不加前缀修饰语的艺术,这个艺术在不断的演变当中,逐渐变为视觉艺术。那么现如今在构建艺术学理论中也会把艺术批评、当代艺术等归结到美术的领域,习惯性把影视、音乐排除出去。这也就是艺术研究话语错位的问题。
建构全球化下的艺术学“中国话语权”,要观照艺术与哲学、美学等知识体系的内在联系。同时要以具有国际学术视野的坐标来审视中国艺术学体系的建构,比如不能将多少年来持有偏见的“西方艺术中心论”直接偏移为“东方艺术中心论”。有了正确的坐标,才会有正确的学术话语。
《文艺报》理论部主任熊元义强调,现如今存在的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真正的艺术理论家非常边缘化。青年人越来越难以从这个圈子里脱颖而出。那么,到底什么是中国话语,熊元义先生谈到一个著名文艺批评家所提出的疑问,之前我们是追赶西方,都是以西方为标准,要转型到自主创新阶段,在这种转型阶段就要对西方的文艺理论从基本肯定到基本否定,那么我们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文艺理论是怎么产生的。在这样一个社会转型的阶段,我们怎么面对、怎么应对,这中间存在什么问题。在熊元义看来,我们不能一味的基本否定或者基本肯定西方文艺理论。西方文艺理论家们也认同这样一个观点:西方现代文艺理论是维护西方现代根本利益。中国的文艺理论该如何维护自身的根本利益,如果不去努力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怎么发展艺术学,怎么说出中国话语,又怎么能够在世界文艺理论发展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这样的基础上,我们首先需要面对的是中国传统艺术理论资源的转化与发展。如果不能做到在这样一个深厚的“中国特色”的基础上对中国学术传统的继承与发扬,我们就很难建立起艺术学的“中国话语”。南京艺术学院文化产业学院王晨老师认为,艺术学理论要建构中国话语,是一种途径。这可能在某一个艺术门类里可以面用实践解决,但艺术理论却是上升到另一个高度,用我们的语言回答艺术根本性的问题,为艺术根本性问题解答并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是第一方面,我们才能得到世界的认可。第二个方面,在全球化中是需要与别人交流的。现在语言系统是英文语言系统,在这个交流的过程中间,语义需要重新阐释。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在英语系统里面怎么样解释的问题,怎么把自己的思想说清楚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了就解决了建构中国话语的途径问题了。
针对各位老师的提问,在座的青年学者分成了两派提出了自己看法,一派是如何跳出西方话语构建属于中国话语;另一派是要学习西方话语,不要排斥它,但我们必须在学术上找到新出路,把学术面做宽做广。艺术理论在全球化中取得一个共同的话语权是避免不了的,因此我们要保存自己特有的生存技能,比如民族的、民间的传统工艺,这种个性的东西。在全球化的今天我们的学术还没有一个稳固的话语权,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我们的传统没有得到传播。如果将这种特有的传统文化能有效的传播出去,那么获得话语权就不是一个问题。文化先站了稳脚跟,它随后的艺术包括艺术理论就会慢慢获得话语权。
话语权是一个有着独特性的东西。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需要传统与现代并存,也是传统与现代得以并存的基础。艺术学理论能够在保留传统的同时,进行现代化或者接受西化才是中国话语权发生影响力的重要手段。
我国传统意义上的音乐学专业通常是以音乐史、中国传统音乐理论、音乐教育为主要专业方向。近年来随着社会发展的需要,音乐学科建设开始偏向跨学科发展,出现了诸如音乐治疗、音乐新闻等专业方向。这种新情况的出现是对音乐学科建设的一个考验。
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韩锺恩教授就此与青年学者针对“音乐学跨学科与中国经验”这个话题进行了讨论,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总的来说,跨学科是必要的,问题是如何跨学科。大家围绕这一话题探讨,形成有如下三个观点:
第一,传统不能断裂,要把自己的独立视角带到其他的学术中,在这个过程中离不开跨学科的方法介入和多纬度的思考。在进行学术创作时,可以把工作分为两个部分,一是知识性的积累。用实证尽可能获得属于此学科领域的有用素材,从而使学科内容达到客观的标准;二是我们不能单以文本或者文献材料作为唯一的或者最终的目的,我们要不断地进行理论反思。知识性积累要随时同理论性思考结合在一起,在相互作用的过程中,跨学科视角就显得尤为重要。
目前,音乐学跨学科要解决的问题离不开三个基本层面,一个是西学,一个是传统,一个是当下。这三个层面应该说是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只有这三种元素他们的制约和平衡达到最高完美程度时,我们学术研究才会获得其自身独立的品格和价值,才能够建立起基于中国语境下的音乐学科话语系统。正如我们在进行对传统的追溯,对西方引进的时候,要考虑在当下特殊时空中,从事音乐学术工作所面临的问题。当下性的引入在很多时候可以为音乐学的学术研究,为音乐学在西学和传统这条途径上耕耘,获得平衡的支点。
第二,跨学科不是简单两个学科的相加,而是需要从这两个学科获得知识的基础,这是我们思考跨学科问题所要研究的。例如,民族音乐学,主要以音乐为对象,谈的不是传统音乐学术,而是音乐的社会活动,这就必须要借鉴很多民族学的知识来解读。同时,我们也应在民族学或者在人类学的知识结构中反思中国的传统音乐。
当下学科分科很细,对音乐学家既是机遇也是一种压力。机遇可以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获得诠释的空间,压力是在这种分科体系精密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不了解的学科中,就会使得我们的学术品质受到质疑。对每一个音乐学家来说,首先要自我确认在音乐学中的学科立场,用什么样的学科方法关注音乐问题。例如,作为音乐史学家就不可避免地从历史的角度去关注音乐问题,那么,所涉及到的历史学方法一定是有它边际,不可能无限制用历史学的方法解决一个音乐现象上所有问题,我们只能以历史学的论据来讨论,在这个过程中就需要了解其他的学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可以规避这一争论。
第三,不能为了跨学科而跨学科。首先,不管是音乐学科还是音乐跨学科,都是历史发展的产物,因为学科自身在发展及演变,所以才会出现跨学科这样一种倾向。学科之间出现了障碍,出现了尴尬或者是被认为不好沟通的环节,才会去跨学科,这是学科的发展。因此,跨学科并不能成为一种目标、一种理想,它只是学科发展到一定阶段性的一种方法。不可否认,有些学科是在历史中诞生的,如中国音乐史学科,其中就包含着音乐学和历史学。由于传统音乐的时期节点出现了断层,中国音乐史又分化出了中国古代音乐史和中国近现代音乐史。就它们各自的研究方法和研究论据有很大的差异,因而成为了两个学科,所以说这些学科是在历史中产生的。同理,学科的产生既然在历史中出现,那么也会在历史中消失,所以跨学科一定是这个学科走到一个阶段性对其自身的认识。
其次,由于大家对跨学科这种形式有着有意或者无意的关注,引发了很多交叉边缘学科相互碰撞的新领域。相对发现来讲,跨学科应该是一种回归,对学科最初本源没有壁垒的理想状态的回归,而不是对先前的超越。在古代西方,音乐学院其实更多的是理科的范畴。而如今,我们知道在中国音乐史中有一个律学学科,如果将其看作是一个子学科,律学也是对过去没有分出那么多学科状态时音乐的回归,并不是一种新的发现。这样一种现象在历史上非常普遍。
再次,跨学科相对于有意识来讲,更倾向于无意识来运用或者来关注,不要太刻意。因为要解决这个问题要说清楚题材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不得不看那些书,就出来了个有各种视角的东西。我们不要有意识跨学科,而是要根据需要来借鉴其他学科。
正是因为当代艺术现象、艺术观念已经和正在发生着的重大变化,艺术学特别是艺术理论的研究已然提升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此外,全球化的信息时代,可以使我们借助现代科技手段,迅速获得国际视野内艺术学研究包括文字、图片、声音和影像在内的最前沿信息。借他山之石,可以使我们在参考、借鉴外来研究成果和方法的基础上进行自己的创新研究。在这样的情况下,青年学者就不得不思考如何从老一辈手中接过接力棒,建构全新的当代中国艺术学学科。
(责任编辑:梁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