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早期中日水墨画坛的交流研究①

2016-04-08 22:13:10徐泳霞南京工程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江苏南京210000
关键词:缘起水墨画

徐泳霞(南京工程学院 艺术与设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20世纪早期中日水墨画坛的交流研究①

徐泳霞(南京工程学院 艺术与设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 摘 要 ]清末民初,中日两国的美术交流呈现出繁荣的景象。通过留学生的传播、共同举办画展和组织社团、考察艺术教育、出版画册和画报,以及艺术家私人交游等方式,中日水墨画界探索了多渠道、多层次的合作、交流的途径,对水墨这一东方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 关键词 ]水墨画;中日交流;缘起;方式

水墨画在中日间的交流十分频繁。熟悉中国近代美术史的人都知道,在20世纪初,中国水墨画坛以金绍城为首的京派、以吴昌硕为首的海派及以高剑父为首的岭南派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而这三个派别与日本水墨画界皆有往来。其中,京派的中坚人物陈师曾于1902年赴日本,进入东京弘文学院学习,1904-1909年再度赴日,在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学习,他与日本著名的美术史家大村西崖合著的《中国文人画之研究》至今仍是研究文人画的重要理论根据;1922年,他与金绍城应日本的邀请,携带中国画家作品赴日参展 。至于海派,因境内有日本租界的关系,上海可以说是中日画坛交流的中心所在,双方接触非常密切,鉴藏家收藏了海派画家大量的作品,连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都是吴昌硕的主顾,直至上世纪80年代,王个簃仍因为是吴昌硕弟子而在日本享有尊荣。而岭南画派的领军人物高剑父,在1903--1913年先后三次赴日,学习日本的油画、水墨画和印刷技术,他在国内倡导的“新国画”运动与冈仓天心所提倡的“新日本画”精神一脉相承。

与此同时,日本画界也对中国频繁访问。大村西崖曾于1921-1926年间5次访问中国;画家竹内栖凤在1920--1921年两次到中国作写生旅游,并画下《苏州之雨》③田中一松等编,日本近代绘画全集17竹内栖凤、上村松园[M],东京:株式会社讲谈社, 1963年,69页。;与中国美术界联系最多的桥本关雪一生30多次到中国,仅《申报》上就曾报导多次:“1923 年10月23日,日本帝国美术院审查员桥本关雪到沪,并转车赴杭州游览”,“1925年4月7日上午,日本画家桥本关雪参观上海洋画家联合展览会”。至于到中国来开画展或接洽画展事宜的日本画家就更多了,如渡边晨亩、中材松华、杉浦俊香等等,不胜枚举。以上所列举的史实仅仅是中日来往的冰山一角,但由此也能略窥这一时期中日水墨画坛交流之密切之一斑。

对于20世纪早期中日水墨画坛的交流,因为国内日本美术史研究的普遍缺位,故在美术史的编撰上对这一问题并未足够的重视,在表述上或一笔带过,或仅在介绍中国某位画家、书法家时略有提及。

一、20世纪早期中日水墨画坛交流的缘起

中日两国历史上不乏往来互通的记载。早在六世纪,伴随着佛教的东渐,中国人参与日本造寺造像的活动,中国的佛教美术传入日本;八世纪时,通过遣唐使和派遣留学生、留学僧等方式,日本接受了盛唐文化的重大影响,出现了其文化史上上第一次全面昌盛的局面,中国的鉴真和尚也在此时东渡日本宣扬佛法。此后,有关中日政府和民间的往来依然断断续续,不绝于史,而19世纪末20世纪初两国的交流更是达到史无前例的高潮。

1.交通的便利是中日加强往来的客观条件

中国与日本隔东海相望,一衣带水,在飞机尚未出现及普及的时代,轮船是双方往来最普遍的交通工具,但由于科技不发达,19世纪前的渡海者几乎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往。以机械为动力的汽轮出现后,

2.文化的同宗同源是中日水墨画得以交流

互通的必要基础

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中国唐朝对日本的奈良时期的影响很深,在日本东大寺正仓院8世纪的屏风上,我们可见《鸟毛立女像》,其中的女子形象,丰腴饱满,从形象到审美完全是唐代标准的美人典型。894年,日本废止了遣唐使,中日间的官方往来断绝,日本文化一度脱离中国影响,美术上出现了以绘卷物为主要种类的大和绘。到14至16世纪,即室町时代,日本美术的汉化倾向浓厚,宋元的水墨画成了画家仿效的对象,并呼之为“汉画”,涌现出了周文、雪舟等杰出画家。为寻求水墨画的本原,雪舟于1468-1469年来到中国,在浙江、北京等地都曾作停留,画过宁波寺、育王寺、西湖、扬子江、金山寺等①叶宗镐,傅抱石美术文集[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6年,557页。。正是在中国对真山实水的感悟,才奠定了雪舟水墨画的激昂与写实之风,并将汉画集大成。其后通过狩野派的努力,汉画派逐渐成为日本的画坛主流。17至18世纪,以池大雅、谢芜村、青木木米为代表的文人画普及,对中国文人画的理念和技法多有借鉴。20世纪初,文人画在以大村西崖、精一为首的日本学界又重获重视和高度评价。

众所周知,当画家在艺术上遭遇困顿迷茫、前进乏力时,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溯源传统,这也是日本画家常来中国考察的原因。在中国,水墨画的传统可以说是源远流长,从未断流。20世纪初,当大村西崖研究文人画时,他来中国5次;据章诒和记载,多次来中国的桥本关雪曾发出“恨不生长在中国为中国人”的感叹。

在时间的流逝中,中日两国对水墨画的理解和发展固然因民族、地域、传统等因素而产生差异,但毕竟同宗同源,共通性还是不少,如对笔、墨的运用,对画面“形、色、章”的经营,对画中气韵、思想的理解等,交流起来并不缺乏共同语言。正如张之洞在《劝学篇》所概括的:“东文近于中文,易通晓”,“中东情势风俗相近,易仿效,事半功倍”。张之洞所说的“东”即指“日本”,他说的是普遍意义的中日交流,我们将此话对应到水墨画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即:日本水墨画近于中国,易通晓;中日水墨画中的技法、思想相近,易仿行。

3.水墨画寻求突围与发展是中日画界交流的共同目标

19世纪中期,与欧美远隔重洋的东方国家成了列强侵略的目标。1840年,鸦片战争的爆发,列强敲开了奉行闭关锁国政策的中国的大门。连最东方的日本也未能幸免于难。1853年,美国人的舰队闯进了宁静的江户湾(今东京湾),西方的滔滔巨浪瞬间涌入日本,除了坚船利炮,还有西方文化,“日本画”这一概念就产生于与西洋画抗衡的那一刻。1868年,明治政府选择了脱亚入欧,天皇代表新政权宣布《五条誓文》披露:“兹欲行我国前所未有之变革”。美术界亦不例外,代表传统日本画的狩野派、浮世绘、圆山四条派通通需要革新,一时间,日本人对自己固有的美术失去了自信。横山健堂评论当时的画坛,可谓痛心:“众多日本大画家,亦一时归依洋画并专画洋画……欧美新文明以决溃堤防的洪水之势侵入日本,洋画郁然占领艺苑乃文运大势”[1]。轰轰烈烈的洋画运动在日本泛滥,直到在美国人芬诺洛萨和日本人冈仓天心的努力下,这一趋势才得以扭转,国粹派开始抬头,“新日本画”渐露机芽。在东京画坛,先是狩野芳崖和桥本雅邦的稳健革新,然后是横山大观和菱田春草的激烈创新;而在京都,则有竹内栖凤的变革。其意图都是从洋画的包围圈中突围,寻求日本国画在新时代的新发展。在20世纪初期的日本画坛上,有“东大观,西栖凤”之说,但即便如此,横山大观的画也被讥为“朦胧体”,竹内栖凤的画被斥为“四不像”,此外,在文人画日渐衰落之际,还有一位默默坚守的画家富冈铁斋,他后来被誉为“日本文人画的集大成者”。在新旧交替之时,无论是变革还是坚守传统都是很艰难的选择。

与此同时,中国的传统美术同样面临冲击。在中国,虽然因幅员的辽阔、传统势力的强大、传统文人数量庞大等因素,没有出现过洋画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情景,但由于政治上的软弱腐败、军事上的屡战屡败,中国人在列强面前不是没有自卑和怀疑自我的情绪。水墨画也同样如此,与“日本画”名词的提出一样,“中国画”概念的提出即是对“洋画”的妥协。在中国,改良派和革命派首先对传统文人画发起了进攻。康有为在考察了米兰的绘画后,对洋画中的写实手法推崇有加,提出国画的弊病,“中国画至国朝而衰败极矣,岂止衰弊,至今郡邑无闻画人者。其遗余二三百宿,摹写四王、二石之糟粕,枯笔数笔,味同嚼蜡,岂复能传后?”“如仍守旧不变,则中国画学应遂灭绝”[2]。陈独秀更是激进,直接指出:“首先要革王画的命”。康有为和陈独秀对传统的否定固然有其政治目的,也有偏颇的一面,但在即将亡国灭种、人人自危的时代,知识分子都有救亡图存的抱负,康、陈的言论及思想拥趸亦不在少数。徐悲鸿、刘海粟等人即深受康有为的影响。

可见,在20世纪早期,无论是日本还是中国,水墨画的发展都遭遇到挑战和困境,如何对待洋画,水墨画何去何从,怎样才是对传统国粹最好的保护,这些都是现实而急迫的问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中日水墨画家携手可谓是顺理成章、合乎形势的必然选择。1928年,日本名画家有岛生马在上海与画家们聚会时的言论可为代表:“西洋文明不是仅有的文明,东方文明亦有相当价值”[3]。

二、中日水墨画坛交流的方式

1.留学潮的涌现

自古以来,中国一直是日本向往、追慕的国度,从7世纪起,日本人便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渡海来中国求学,这一活动持续千余年。然而到了近代,形势发生了逆转。1869年,日本明治维新所取得的成果令中国的有识之士感到惊讶;1894年,甲午战争,中方惨败,更是刺痛了中国人,所谓“一战而人皆醒矣,一战而人皆明矣”[4]。从此,中日师生角色开始互置。1896年,清朝首次派遣学生13人抵达日本,以后人数逐年增加,派员留学日本成为一种国策。1904年,日俄战争中日本的胜利再一次震惊了中国人,据日本《中央公报》1905年1月号,“日俄战争……俟捷报频传,清人纷纷负笈来学,又招我有为之士为教习”[5],加上国内科举制的废止,光是1906这一年,中国留日人数就将近万人。

在20世纪早期的中国美术界,赴日学习油画者为多,亦有学习水墨画者,其中近代著名美术家何香凝于1908-1911年、高奇峰于1907-1908年从学于田中赖璋,郑锦于1908-1012年学习新日本画,高剑父三次赴日留学,其中1907年学习日本画,陈树人1908-1912在京都市美术工艺学校绘画科学习东西方绘画,黎雄才于1932-1935年学习日本画①刘晓路,世界美术中的中国和日本美术[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01年,231-235页。。还有一批留学生,他们虽然不是直接学习水墨画,如谢海燕于1930-1931年、傅抱石于1933-1935年在日本学习东方艺术史,师从金原省吾;张大千1917-1919,陈之佛1920-1926分别赴日学习染织、工艺图案。但他们后来纷纷投身国画创作,我们只要稍微了解他们画风形成的原因,便不难看出日本留学经历的影响。以上所列举的著名美术家从日本学成归国后,皆迅速投入对中国画的继承、改造或教学活动中,对中国的水墨画教育和创作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们在美术史上的贡献也彰显了中日交流的重要意义。

2.通过举办展览、成立艺术团体进一步深化水墨画技法、观念的互通

艺术无国界,绘画以形、色展示,比文学更直观也更易于理解,加上中日绘画本身的渊源颇深,交流更为方便。在20世纪早期,中日水墨画间交流最为频繁和直接的方式当数举办画展,当时举办的画展之多、规模之大都是史无前例的。从主办方来看,画展有日方主办、中方主办、中日合办、个人或数人出资主办等;从主办地点看,有在中国展出,有在日本展出,还有在中国的日本租界内展出;从参加人数看,有个展,亦有画家群体展;从内容看,有中国古代书画展,亦有当代画家作品展。其中大规模的中日联合展览就有多次。据《中日美术》载,“1922年4月1日,中日第一次联合画展,……中日名画界人士三百余人参加开幕典礼,展出中国画一百十四件,……东洋画一百二十二件,……展览引起各界注目,观众不绝”,《申报》载,“1922年4月18日,中国画学研究会会员金鞏伯(即金绍城),画师陈师曾携中国画由沪赴日本东京,参加第二次中日联合画展,有吴昌硕、顾鹤远、俞语霜……等南北画家之画四百余件”;《时事新报》亦载,“1924年5月17日,中日第三次画展,……展出日方荒木十亩……等一百余人作品二百余幅,中方吴昌硕、金绍城……等之作品约500余幅”。同时,中日美术协会、中日书画会亦发起多次展览。《申报》载,“1922年6月25日,中日美术协会书画展,在日人俱乐部举行,展品二百余件,中方有康有为,王一亭……,日方有宅野田夫……”,“1925年3 月25日,中日美术协会第二届书画展在日本长崎举行,中方出品有中国画、西洋画二千余件,展期十五天,后转东京展出十五天”。另外,画家的个展也频频举行,日本画家杉浦俊香、野上大业纷纷在华举办个展,而在日本俱乐部,中国画家的个展也不少,“1922 年11月22日,陈师曾画展”,“1923年2月3日杨草仙、孙松书画展”,“1924年5月31日,王一亭画展”等等不时面世。

出于合作、交流的频繁,中日艺术界均感到有进一步扩大合作的必要,《申报》曾大量报导这方面的新闻。“1924年3月15日,中日艺术界人士在大东酒楼聚餐,到的有陈望道、邵力子、吴梦非……及日人石野听泉、广户理数、羽场等十余人。议决进行办法:1、筹备中日规模之艺术联合展览会,组织中日著名画家组织,2、交换两国艺术作品展览会,3、筹备建筑中日美术俱乐部,4、扩充中日美术杂志”。此决议表明,中日双方在合作展览、成立组织等方面的诚意,这也是形势发展的必然选择。除了上述如火如荼的展览,书画家间的合作团体也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事实上,早在这个会议之前,不少中日间的美术团体已经初具规模。“1923年3月2日,中日美术协会召开会员大会,时有会员二百余人,评议员六十五人,推康有为为正会长,刘海粟为副会长”。此后,“1925年冬,解衣社成立于上海,由中日画家小杉未醒、王一亭、……钱瘦铁、桥本关雪等十人组成,以促进纯粹的东方艺术为宗旨”。协会、社团等现代美术团体的成立,使得画家可以抱团取暖,相互间的交流有规可依,有例可循,工作也更富条理和成效。

3.艺术教育上的考察交流

作为日本文化的母体,中国传统文化历来为日本学者所看重,即使在20世纪早期,中国的政治、经济已远远落后,中国水墨画也还是日人尊崇的文化种类之一。当时,不少日本人通过洋行、买办求购、收藏中国古代和海派画家的画作。日本方面还聘请中国艺术大师赴日讲学。叶公绰在1918年到东京介绍中国文化,道光皇帝的曾孙溥心畲在其《学历自述》中提及33岁时(1927年)被聘为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教授,王梦白于1927年赴日介绍中国艺术。当然,日本明治维新之后,西方现代教育体制迅速被日本消化,因此,在美术现代化的教育体制和教学模式上,中国向日本学习得更多。可以说,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著名教育家和拓荒者,几乎都曾去日本考察过美术教育,不少留日归国的画家,也大都加入了教员的行列,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机制的建立奠定了基础。《申报》记载,1921年9月14日,汪英宾欢送张聿光、朱应鹏赴日考察美术的致词中有这样一句话:“日本为各国画学会集之地,考察日本美术即考察世界美术”,这可以代表当时中国画界的共识。在20世纪早期,中国赴日考察美术教育者颇多,其中著名者有姜丹书于1919年、王悦之于1925年、潘天寿于1931年、黄君璧于1934年、汪亚尘及朱屺瞻于1937年前往日本①刘晓路,世界美术中的中国和日本美术[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01年, 232-235页。。尤其是近现代中国美术教育史上最重要的三位奠基者徐悲鸿于1917年、刘海粟于1919年、林风眠于1931年均考察了日本的美术教育。徐悲鸿带着陈师曾“沟通中外,成一世界著名画家”[6]的嘱托,到日后遍访名家、参观博物馆,购美术书籍,深感日本绘画的进步。刘海粟也收获良多,在《刘海粟年谱》中,谈到了他的这次考察,其间他参观了东京美术学校、东京女子美术学校等8所艺术类学校和太平洋画会研究所、关西美术院等艺术团体或机构,回国后,他迅速著书立说,撰写了《日本新美术的新印象》,其中第二篇专门讲日本的艺术教育,可以说,日本之行令他眼界大开,改变了其艺术思想,甚至奠定了其在艺术创作和教育理念上的走向。具体表现在,自日本回国后,画风上,他逐渐放弃一向追随康有为的写实绘画而趋向抽象艺术;在教育上,1920年元旦,他担任校长的上海图画美术学校在《申报》上刊出启事,称“自本年起改名为上海美术学校并修改学则,设中国画、西洋画、工艺图案、雕塑、高等师范及初级师范六科”,改变了以往偏重西画和师范教育的单一结构,教学体系渐趋完备。当时的国民政府也非常重视日本艺术教育的成就,《申报》1926年4月26日也曾谈及:“上海美专教授滕固及日本内田伯爵等离沪赴南京,向省长及教育厅长汇报考察日本教育情形”。

4.出版物的增多扩大了中日水墨画的交流成果

20世纪初,西方和日本的印刷技术突飞猛进,中国的不少有识之士敏锐地感觉到这一点,1908年9 月9日,美术研究会在《申报》刊登启事,认为中国画学不好的原因主要在于“无真本可览”,“去秋,平等阁主人乃特往日本,延请制珂罗版及网铜版技师数人来沪,拟将海内名画悉数付印……以供我美术之研究”,当时日本的印刷公司也纷纷在上海开设分公司,如大阪精版印刷株式会社即在上海设代办处。印刷品的出现,改变了传统的临摹真迹或师徒技法相授的水墨画的传承方式,大大扩大了美术的群众基础,促进了传统水墨走下神坛,进入民间。美术杂志因其轻松、便携、更新快、时效性等特点,更易于市民接受,《中日美术》杂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刊的。日本方面出版的中国古代字画图书更多,不仅如此,他们还不吝推介上海的当代画家,为他们出书,据《吴昌硕年谱》,1912年,日人田中庆太郎编《昌硕画存》,这是日本最早的吴昌硕画集,其后东京文求堂在1920年刊行《吴昌硕画谱》、长崎双树园刊行《吴昌硕画帖》,1921年高岛屋刊行《缶翁墨戏》、东京致敬堂出版《吴昌硕书画谱》等②梅墨生,吴昌硕[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220页。。钱瘦铁,王一亭等海派名家的画作也都在日本刊行。这些,无疑扩大了海派的声誉及影响力。

5.艺术家私人间的交游也是中日水墨画交流的重要途径

随着中日交流的深入,不少艺术家之间也开始了私人交游,友谊日渐深厚。钱瘦铁与桥本关雪合称“东亚二杰”,两人在艺术上惺惺相惜,很是投缘。据《申报》报导,1924年9月26日,“钱瘦铁应日本帝国美术展览会审查员桥本关雪之请,由沪乘日本丸轮东渡,宣传中国绘画与金石并考察日本美术”;钱氏后来在日本得罪法警亦由桥本奔走救援,此事一直为美术界津津乐道,成为见证中日艺术家友谊的美谈。桥本来沪,上海的画家都盛情接待。1925年,吴昌硕“有诗答日籍友人桥本关雪”;另据潘天寿回忆,1928年,他与王一亭、刘海粟在名医徐小圃家宴请桥本,桥本还在席间与他笔谈艺术创作心得①;陈师曾3次赴日,大村西崖5次前来中国,他们的多次会晤成果颇丰,不但共同研究了文人画,而且还促进了体例完备的中国美术史的研究。可以说,在大村西崖前,中国尚无中国美术的专门历史著作,大村对中国美术史的研究影响了中国一大批美术史家如陈师曾、潘天寿、郑午昌、滕固等等。

季羡林认为:“文化交流是推动人类社会前进的重要动力”[7],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也曾说:“文化交流是供灵魂来回穿梭于国际之间的道路”。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在艺术上的交流,恰如为彼此输入新鲜血液,促进相互的发展或重生。综观20世纪早期中日水墨画交流的状况,我们不难得出这一结论。事实上,时至今日,这种影响依然具有渗透力,深刻而持久。

参考文献:

[1]刘晓路.日本美术史话[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148.

[2]康有为.万木草堂藏画目[M].上海:长兴书局,1918:14.

[3]王震.20世纪上海美术年表[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5:234.

[4]新政真诠--何启、胡礼垣集[M]. 郑大华,点校.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1994:183.

[5]安藤惠秀.谭汝谦、林彦启译,中国人留学日本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3:35.

[6]徐伯阳、金山合.徐悲鸿年谱[M].台北:台北艺术家出版社,1991:21.

[7]王镛.中外美术交流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1.

(责任编辑:杨身源)

①斯舜威,海上画派[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年,259页。

[ 中图分类号 ]J2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675(2016)01-0054-05

收稿日期:2015-11-02

作者简介:徐泳霞,女,南京工程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美术理论教学与研究。

基金项目:①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清末民初中日美术交流研究”( 2015SJB227);南京工程学院科研基金“20世纪初中日水墨画交流及影响研究”(CKJB201315)。情况开始变化。鸦片战争后,因为五口通商的缘故,去日本者,多由上海出发,当时的报纸上经常出现日本的船只如长崎丸、熊野丸、近江丸等来华的字样,上海亦有国产轮船发往日本,欧美轮船经过上海亦能捎带部分旅客。据《申报》的记载,1923年9月1日,日本关东大地震,由王一亭、朱葆三等发起筹集的赈灾品9月8日装船,9月12日即抵神户港,仅用了四天的时间;而同时期,也是据《申报》的报道,1926 年1月2日,林风眠乘法国邮船爱纳克号由法国回国,当他到达上海时,已经是2月6号,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两相对比,可见中日交通的优势。这一点,也是中国官民的共识。张之洞在《劝学篇·外篇》中提到:“至游学之国,西洋不如东洋”,他首要列举的原因便是:“一,路近省费,可多遣”,“一,去华近,易考察”。

猜你喜欢
缘起水墨画
《日暮野旷天低树》水墨画
艺术大观(2023年25期)2023-09-20 13:58:09
牡 丹 (水墨画)
“中国画”与“水墨画”——小议“水墨画”称谓在20世纪90年代的盛行
艺术品鉴(2020年6期)2020-08-11 09:36:56
安静的水墨画
童话世界(2019年35期)2020-01-04 03:01:30
水墨画与社会变革
流行色(2018年5期)2018-08-27 01:01:28
看朴庐的水墨画
艺品(2017年2期)2017-07-21 14:24:58
互联网金融:缘起、风险及其监管
时代金融(2016年36期)2017-03-31 11:18:40
中世纪大学理性的缘起
职业教育治理的缘起、实践困囿及推进路径
职教论坛(2016年31期)2017-03-04 19:43:47
浅析习近平乡愁情结的缘起
青年时代(2016年31期)2017-01-20 00:5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