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堉燊
《召诰》背景浅释
赵堉燊
成王继位第五年,派周公、召公准备营建洛邑,《召诰》即是记周公对召公的诰命。而营洛时间始于成王五年成于七年,建成后周公还政,何尊铭文所记与《召诰》之事同。
《召诰》 作诰者 营洛时间 何尊
《尚书·召诰》成文于周初,记载周人准备营建东都洛邑一事。《书序》:“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史记·周本纪》:“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长,周公反政成王……作召诰、洛诰。”均云营洛为成王命召公负责,因而作《召诰》。召公,名奭,曾辅佐成、康二王,在成王刚继位时地位仅次周公。
《召诰》篇名实际上是诰召,召即召公。这种倒文在《尚书》其他篇目也可看到,如《康诰》即对康叔进行诰命。至于作诰的主体为谁,于省吾云:“按周公二字应有重文,后人误捝。应作‘乃复入,锡周=公=曰。’” 指出作诰者为周公,召公是被诰者。若作诰者为召公,文中“旅王若公”和“旦曰:‘其作大邑……’”前后对周公称呼有别;更何况召公直接称周公为“旦”也不合常理。《尚书校释译论》指出:“《周书》《金滕》《洛诰》《君奭》《立政》及此篇‘旦’字凡七见,皆周公以自谓。”
《史记·鲁世家》载:“(成王)七年后,还政成王。”《周本纪》载周公还政在营洛前与《鲁世家》刚好相反。笔者认为周公还政于成王应在营洛以后,根据《洛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此处明确指出成王自洛邑退返成周就君位。以《鲁世家》记载为是。《逸周书·作雒》:“(周公)及将致政,乃作大邑成周于土中。”而为何《周本纪》记先还政后营洛,屈万里先生解释:“或前数语为追叙后事,或为史之驳文,未可知也。”既然周公尚在摄政,他是整个国家的实际管理者,那么也解释了为何周公当时可以对召公进行诰命。
在讨论洛邑营建时间,首先必须讨论有无成王改元问题。王国维《周开国年表》提出周灭商后依然沿用文王纪年,直到灭商后第九年(成王继位第七年)才改元年,开始成王的纪年体系。王占奎先生已对成王改元说法提出质疑,兹从其说。其中,笔者认为最为有力的证据莫过于对《洛诰》中“元祀”两字如何理解,若是解释为元年,那么便会与后文“惟七年”相重合,一篇诰命出现前后两个纪年体系,这在先秦记载中未曾有出现。因而,“元祀”只能解释为“大祀”,即盛大的祭祀。
既然成王未曾改元,则《洛诰》中“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即指洛邑建成时间为成王继位、周公摄政以后第七年十二月。
至于《召诰》所载建洛一事为何时却众说纷纭,主要有成王七年和成王五年两种观点。营洛始在成王五年,《尚书大传》:“(周公摄政)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而成王七年源于《史记》所载。若《召诰》中“惟二月既望”为成王七年二月事,那么三月王遣召公到洛相宅、卜宅……再到同年十二月建成洛邑,前后不足一年便将洛邑建成,这并不符合当时的实际生产情况。《尚书孔传参正》引皮锡瑞说法:“(营洛)《大传》言其始,《史记》要其终,两说互证益明。”其说甚是。
1963年宝鸡出土青铜器何尊,其铭文涉及西周初年营建成周(洛邑),首句释文“惟王初壅宅于成周”是解决建洛邑具体时间的关键。
“惟王初壅宅于成周”中“壅”字的隶定有众多不同意见,多数学者认为与“迁”通。李学勤先生指出“但据闻此字的右侧后来又剔出一些笔划,看来并不从“邑”,究竟应怎样隶定,尚难定论。”若是“迁”字,那么表达应是从旧都迁至新都这一过程,且旧都应失去原先政治首都的地位。然而从史实看,洛邑建成后,旧都宗周依然作为政治中心在运作,并无迁移之意。张政烺先生以为铭文第四字可隶定为从吕声,与“省”音近通假,“省宅”即“相宅”。然而成王相宅洛邑是在《洛诰》所载七年时事,五年到洛邑是召公、周公二人相宅卜宅,因而在时间上难以相合。马承源先生认为该字应作“壅”字:从铭文上看,该字左半部分按《说文》解:“升高也。从舁、囟声。”右上角是从鸟形的吕声字,作声符;右下角似“燕”字,作意符,与《说文》古文邕作相似,巛为意符,吕为声符。兹从马说,壅宅的直接意思是壅土起宅,壅宅于成周即营建成周。
若将首句理解为营建洛邑之意,则铭文末段“惟王五祀”指的便是成王继位第五年,这与《尚书大传》所载“五年营成周”相符合。故何尊所记之事当与《召诰》相同,都为成王继位五年营建成周。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