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
试论复音动词“以为”的形成
陈凤
本文先分析了几种语义不同的“以为”构式,在此基础上论述了复音动词“以为”的来源和形成。动词“以为”来源于表意动义的“动词‘以’+动词‘为’”,它是这一跨层结构词汇化的结果。基于语义的相通,表意动义的“以A为B”可以变换为“以为AB”,致使“以为”二字紧邻出现,再加上韵律和双音化的作用,于是被重新分析为词了。
“以为” 形成词汇化
我们都知道,“以为”最初并不是一个词,而是一个词组。上古汉语很多邻近的“以为”都不是复合词,而是跨层结构。但是后来,作为复音动词的“以为”的用法越来越多并一直沿用到现代汉语。
本文在前辈时贤的基础上,从历时与共时、描写与解释相结合的角度入手,通过对古典文献中“以为”使用情况的考察,探讨其动词用法的形成过程及形成原因。
吕叔湘先生在《文言虚字》一书中曾经对“以……为……”兼语结构做过说明。他说:“‘以……为’”有‘致使’(见于事实)和‘意谓’(存于心中)两种意思。含致使之意的时候,和白话的‘拿(用)……做’相当;含意谓之意的‘以……为’和白话的‘把……当’或‘觉得……是’相当。”[1]我们赞同吕先生的看法,因此上古汉语中的“以为”结构可分为以下三种:一种“以……为……”用作两个单音词,无成分的前置或省略,这里又可分为表致使的兼语和表意动的兼语两小类;一种“以为”用作两个单音词,“以”的宾语前置或省略,致使“以”、“为”二字连用;另一种“以为”用作双音词,作谓语,后接成分作它的宾语。如:
(1)于是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
(2)将子无怒,秋以为期。(《诗经·卫风·氓》)
(3)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战国策·庄辛说楚襄王》)
双音词“以为”跟“以……为……”及其变换式在结构上不同,但是根据对文献用例的考察,我们发现动词“以为”是从“以……为……”结构逐步演变来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以……为……”结构都能逐步演变为动词“以为”。对于动词“以为”的来源,我们认为它是表意动义的“以A为B”这一跨层结构A后移或省略并且词汇化形成的。根据文献可知,“以为(A)B”式出现于“以A为B”式之后,并且语料显示,“以为(A)B”式出现以后,大量繁荣,逐渐形成与“以A为B”式对立共存的局面。如:
(4a)吏乃皆悚惧其所,以君为神明。(《韩非子·内储说上》)
(4b)于是吏皆耸惧,以为君神明也。(《韩非子·内储说上》)
(5a)吾以女为死矣。(《论语·先进》)
(5b)管子以为小白死,告公子纠曰:“安之,公孙小白已死矣!”(《吕氏春秋·贵卒》)
(6a)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庄子·秋水》)
(6b)孟子作性善之篇,以为人性皆善,及其不善,物乱之也。(《论衡·本性》)
随着语言的发展,“以为AB”越来越多并逐渐取代“以A为B”成为表达主观认为义的主要形式。并且这种“以为”一直沿用到现代汉语中。
正是基于语义的相通,表意动义的“以A为B”变换为“以为AB”,致使“以为”二字紧邻出现。但这只是前提条件,“以为”最终能够凝固成词,还有语用和社会因素。
王力先生认为,汉语词汇双音化不仅仅是个单纯的语音问题,而且还是个构词法问题[2]。石毓智先生甚至认为,双音化趋势的意义远不止于此,它对促使汉语整个语法系统的改变起了原动力的作用。在双音化趋势的作用下,两个高频率紧邻出现的单音节词就可能结合成一个双音单位。这个过程又叫做“复合化(compounding)”,是两个语素经过重新分析而削弱或者丧失其间的边界,最后成为一个语言单位。复合化有双重效用:语法化和词汇化[3]。
从历时角度来看,现代汉语中很多双音词是由跨层结构词汇化而来。根据董秀芳,紧邻出现的两个成分由于高使用率容易固化成词。[4]“以为(A)B”跨层结构中,随着“为”词义渐趋虚化并且逐渐去范畴化[5],后接成分越来越复杂,致使“以为”结合得越来越紧密,久而久之,最终凝固成词。
总之,基于语义的相通性,表意动义的“以A为B”结构通过A成分的后移或省略可以变换为“以为(A)B”,这样就致使“以为”二字紧邻出现,再加上韵律和双音化的作用,于是被重新分析为词了。
[1]吕叔湘.文言虚字[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59:41.
[2]王力.汉语语法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
[3]石毓智.基于汉语语法的历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
[4]董秀芳.词汇化:汉语双音词的衍生和发展[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
[5]Hopper,PaulJ.&S.A.Thom pson. Thediscoursebasisforlexical categoriesinuniversalgram m ar,Language60,1984.
(作者介绍:陈凤,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