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现海洋文献视野下的海洋历史记忆
——以《历代中外行纪》为例

2016-03-29 17:13潘茹红
巢湖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潘茹红

(闽南师范大学,福建 漳州 363000)



重现海洋文献视野下的海洋历史记忆
——以《历代中外行纪》为例

潘茹红

(闽南师范大学,福建漳州363000)

摘要:海洋——人类活动的重要场所,在历史进程中有其独特的地位。传统观点一直认为中华文明是农业文明,其实中华文明是“多元一体”的文明体,海洋文明是其中的一元,中国史籍中的海洋图书便是其缩影。《历代中外行纪》一书作为中国海外交通史籍系列之一,大量收录了相关的海洋图书资料,包含了丰富的海洋历史记忆,如历史上海、洋区域划分的演变,展现了古人海洋认识的演变;海上贸易管理机构的变迁,体现了政府相关职能的适应能力;指南针及相关针路的出现,是民间海洋力量重整的重要特性。该书所辑录的海洋文献是挖掘海洋图书、认识中华海洋文明辉煌一页的重要资料。

关键词:《历代中外行纪》;海洋文献;海洋历史记忆

引言

海洋文明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以来,否认中国有海洋文明的观念支配了史学界的主流意识,海洋意识薄弱,使得海洋文献处于曲解、贬低乃至失传的境地。其实历代都有与海洋有关的文献书写,民间航海活动者也有记录。如何更好地保护海洋文献,重现中华海洋文明的辉煌,亟需整理和运用历史遗留下来的海洋文献资料。

2008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了陈佳荣、钱江、张广达合编的《历代中外行纪》,该书收录了从上古至清初的诸多海洋文献,从不同侧面反映了中华海洋文明的发展历程,虽然编者本身并不是主观意识上的海洋文献整理,也主要是按传统朝代顺序摘录海洋文献,但这些文献包含了古人对海的认识过程、统治政权在面对海洋时采取的政策以及民间海洋力量突破封锁的努力等,可以说这本书带有浓厚的海洋气息,为学界整理历史上的海洋文献提供了参考依据。

1 “海”、“洋”区域划分的演变

海洋是海外交通的载体。《辞海》(1979年版)解释:“通常所称海洋,仅指作为海洋水体的广大连续水体,一般海洋中心部分叫‘洋’,边缘部分叫‘海’。”[1]这一含义在古代中国有其演变过程,《史记》载“既已,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2]这里的“海”应指一望无际的水域。西汉时,随着远航印度洋航线的开辟,出现了专有名词,如“南海”,在先秦载籍中并没有确切含义,但西汉以后开始用来专指中国以南的广大海域,东汉扬雄《交州箴》将当时交、广一带的海域称为“南海”[3],刘熙之《释名》明确指出:“南海在海南也,宜言海南。欲同四海名故言南海。”[4]《梁书》记:“海南诸国,大抵在交州南及西南大海洲上”[5]。又如三国时期吴康泰、朱应的《外国传》和万震的《南州异物志》,书中均出现了涨海字眼,《历代中外行纪》引用了《艺文类聚》《初学记》《世说新语》三书中材料对涨海的描述,“扶南东有涨海。海中有洲,出五色鹦鹉,其白者如母鸡”[6]、“大秦西南涨海中,可七八百里”[7]、“珊瑚生大秦国,有洲在涨海中”[8],陈佳荣等先生在编注中认为“涨海”应是泛指辽阔浩瀚的大海,编者的这一看法大体反映了隋唐以前记录者对海的模糊认识。当然,编者也指出学界对“涨海”一词的含义仍存争议,如《康熙字典》以之当南海别称;冯承均《中国南洋交通史》以之指暹罗湾南海域;伯希和、费瑯主张“涨海”指南海西部;许云樵认为“涨海”相当“南洋”的海域,并谓系阿拉伯文献中“Cankhay”一名之对音[3]。冯承均等人的说法也并非缺乏依据,笔者认为,记录者或许没有明确的方位意识,但作为航海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如船工之类的人,应该有一定的海域认识,由此可以推测,在早期与海的交往过程中,古人对海的认识尚处于朴素阶段。

到了宋代,随着宋人对海认识程度的加深,出现了“海”、“洋”并用的说法。《徐兢奉使高丽图经》卷三四载录“白水洋:二十九日辛巳,……入白水洋,其源出靺鞨,故作白色”、“黄水洋:黄水洋即沙尾也。舟人云:其沙自西南而来,横于洋中千余里,即黄河入海之处”、“黑水洋:黑水洋即北海洋也。其色黯湛渊沦,正黑如墨”[3]等,这是徐兢根据“舟人”的描述记录下来的。南宋,众多的官方、私人记述中已逐渐出现以“洋”代替“海”的情况,如周去非《岭外代答》卷一载“海南四郡之西南,其大海曰交阯洋……其一南流,通道于诸蕃国之海也;其一北流,广东、福建、江浙之海也;其一东流,入于无际,所谓东大洋海也……传闻东大洋海,有长砂石塘数万里”[9],这里须注意的是,宋人对“海”、“洋”的认识并不简单只停留在此,一些著述里出现了“东洋”、“南洋”、“北洋”字眼,真德秀《申枢密院措置沿海事宜状》载“永宁寨……其地阚临大海,直望东洋……自南洋海道入州界,……南北洋舟船往来必泊之地”[3],这种以泉州港为本位提出的海域划分,是泉州港海外交通的实践形成的,吴自牧《梦梁录》载“若欲船泛外国买卖,则是泉州便可出洋……若有出洋,即从泉州港口至岱屿门,便可放洋过海,泛往外国也”[10]。

到元代,“海”、“洋”的认识更加明确,元代典籍中出现了“西洋”字眼。黄溍《金华黄先生文集》中载“嘉兴人【杨】君讳枢……以官本船浮海至西洋”[11];周达观《真腊风土记》中也提到:“其国中虽自织布,暹罗及占城皆有来者,往往以来自西洋者为上”[12]。“西洋”一词的出现,说明元人对海外地理的认知往前推进了一大步。此外,陈大震、吕桂孙所撰的《(大德)南海志》同时提及了“东洋”、“西洋”,如“单马令国管小西洋、三佛齐国管小西洋、东洋佛坭国管小东洋、单重布啰国管大东洋、阇婆国管大东洋”[13];汪大渊《岛夷志略》也提到了“东洋”、“小东洋”和“西洋”,如“贸易之货,用西洋布、青白处州瓷器”;“自有宇宙,兹山盘踞于小东洋”;“爪哇即古阇婆国……实甲东洋诸蕃”[14]。此时的“东洋”、“西洋”是元人根据航路的先后、远近对东南亚诸国地名的排列。依照《(大德)南海志》和《岛夷志略》两本书的记载,《历代中外行纪》编者考证后认为:“元代东、西洋的划分应是以广州-加里曼丹岛西岸-巽他海峡为界划分,加里曼丹岛、爪哇岛及其以东地区、水域为‘东洋’,其中加里曼丹岛北部至菲律宾群岛一带为‘小东洋’,而‘大东洋’的范围则西起巽他海峡,中经爪哇岛,加里曼丹岛南部,苏拉威西岛、帝汶岛,直至马鲁古群岛一带。‘西洋’的范围东自加里曼丹岛,爪哇岛西岸起,向西直抵印度洋,其中又以马六甲海峡为界而划分大小西洋,今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一带为‘小西洋’(约当南海西部),印度洋为‘大西洋’。”[3]笔者认为,《历代中外行纪》编者的这种认识是对在元代海外交通充分发展的基础上所呈现的各类海洋图书的总结,明初郑和下西洋就是以这种海域认识为指导的大航海。晚明张燮《东西洋考》一书提及“文莱即婆罗国,东洋尽处,西洋所自起也”[15]①关于东西洋界限的划分,学界仍有争议,前述陈佳荣先生在其《帆船时代南海区划东西洋之另一讲究》一文有所扩充(即隆庆开海后月港官方对东西洋范围的认识大体遵循元时的看法)。当然,明代航海所至的东洋范围还包括官方严禁的日本、从福州朝贡的琉球国,因非官方指定为月港出海目的地,未被张燮记录。又胡宗宪主编、郑若曾撰《筹海图编》载“太仓生员毛希秉云……然闻南洋通番海舶……他如南洋、西洋诸国,其隔闽、广也,近则数千里,远则数万里……非若南洋、西洋一望无际,舟行而再不可止也”[16],这则材料中的“南洋”已不是宋时以泉州为本位的认识,其含义更贴近近代的含义。

清初,陈伦炯的《海国闻见录》提及的东洋、南洋及西洋,可以说是宋元出现东、西、南、北诸洋名来,最为系统的关于各大洋的著作,该书详细介绍了东洋、东南洋、南洋、小西洋、大西洋诸国内容,分别见于《海国闻见录·东洋记》《海国闻见录·东南洋记》《海国闻见录·南洋记》《海国闻见录·小西洋记》《海国闻见录·大西洋记》等条目中[17]。陈佳荣先生等人认为《海国闻见录》这本书是明末清初地理新知识的总结代表,其记述遍及今欧、非各国,它与稍后的《海录》,是宋元以来记述海外交通最重要的著作,大致反映了清时国人的地理认识水平。

可见,从先秦到清初,《历代中外行纪》一书所辑录的众多海洋图书中的文献资料集中反映了古代国人对海洋认识的逐步明确:隋唐前对大海的懵懂认知、宋元时海的范围的明确、明清时期方位概念的准确运用。

2 海上贸易管理机构的变迁

秦汉至唐初,朝廷并没有明确的海洋意识,航海贸易只是经济形式的补充,朝廷并不设置专门机构负责海上贸易,对外贸易由少府兼职负责,“南中有诸国舶……舶到十日内,依数交付价值,市了,任百姓贸易。其官市物,送少府监,简择进内”[18]。唐中叶,随着海路交通与海外贸易的发展,专管海上对外贸易的官职——市舶使,应运而生,《旧唐书》记载“时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安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19]①安南市舶使之安南,据陈佳荣先生等人考证,应为岭(广)南,见《历代中外行纪》:329;(日)真人元开《唐大和上东征传》中也提及:“【广州】江中有婆罗门、波斯、昆仑等舶,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载如山。其舶深六七丈。师子国、大石国、骨唐国、白蛮、赤蛮等往来居住,种类极多”[20]。上述两节材料反映了市舶使的设置与当时广州海外贸易繁荣的关系。作为专管官职,如何管理在史籍上也有记录,(唐)李肇《唐国史补》记载:“南海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安南、广州。师子国舶最大,梯而上下数丈,皆积宝货。至則本道奏报,郡邑为之喧阗。有蕃长为主领,市舶使籍其名物,纳舶脚,禁珍异,蕃商有以欺诈入牢狱者”[21],这一记录规定了市舶使的职责是“纳舶脚”、“禁珍异”。市舶使的设置及其职责的规定,反映了唐代海上交通的发达,当然,此时的海上交通多以阿拉伯势力主导为主,市舶使的设置是适应当时环境的产物,唐政府还没有充分的主动意识发展海洋经济,这一意识直到五代才开始出现。

宋代,随着海外贸易的进一步发展,出现了“市舶司”这一专门机构并规定了它的职责,《宋史》记载:“提举市舶司掌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元祐初,诏福建路于泉州置司”[22]。相比较于唐代,市舶司这一专职机构的出现,反映了宋朝政府发展海外贸易的决心。为了更多的获取贸易利润,政府设置市舶司的地方不断增加并制定了相关的管理规定,“【开宝】四年,置市舶司于广州,后又于杭、明州置司……太宗时,置榷署于京师,诏诸蕃香药宝货至广州、交趾、两浙、泉州,非出官库者,无得私相贸易……商人出海外蕃国贩易者,令并诣两浙市舶司,请给官券,违者没入其宝货。淳化二年,诏广州市舶,除榷货外,他货之良者止市其半。大抵海船至,十先征其一……元祐三年……置密州板桥市舶司。而前一年,亦增置市舶司于泉州……崇宁元年,复置杭、明市舶司,官吏如旧额。三年,令蕃商欲往他郡者,从舶司给券,勿杂禁物、奸人……凡海舶欲至福建、两浙贩易者,广南舶司给防船兵仗,如诣诸国法。广南舶司鬻所市物货,取息毋过二分”[23],这段记载反映了随着海外交通贸易的繁荣,沿海各个港口逐步开放以及宋朝不断加强对海外贸易的管理和掌控,这种强化管理折射出宋一代以国家为主导的海洋政策的强力推行,此时也是中华海洋文明繁荣的重要时期。

到元代,元政府除设置市舶机构外,还制定了许多措施鼓励对外贸易,《元史》记载:“元自世祖定江南,凡临海诸郡与蕃国往返互易舶货者,其货以十分取一,粗者十五分取一,以市舶官主之……于是至元三十四年,立市舶司一于泉州……立市舶司三于庆元、上海、澉浦,令福建安抚使杨发督之。每岁招集舶商,于蕃邦博易珠翠香货等物。及次年回帆,依例抽解,然后听其货卖……三十年,又定市舶抽分杂禁,凡二十二条……独泉州于抽分之外,又取三十分之一以为税。自今诸处,悉依泉州例取之”[24]。此外,在元代市舶条例22条中还规定:“舶商、稍水等,皆是趁办课程之人,落后家小,合示优恤,所在州县并与除免杂役”[3],元政府的这条规定突破了一直以来传统社会对渔民、船工一类人群的蔑视,对于长期游离于主流社会的渔民来说,这种身份认同是一鼓励。由此可见,市舶司制度从初创到逐渐完善,并形成一种专门机构的发展过程及政策取向,实际反映了统治者对海外贸易的控制由松而紧,并日益倚重的演进历程[25]。宋元时期海洋经济的活跃程度,决定了政府相关政策的制定,而这些政策的制定,又刺激了宋元海洋经济的深入发展。

明朝初建时,因政权需要,曾一度实施海禁政策。永乐年间,随着朝贡体系的陆续恢复,政府恢复和成立了相应的管理机构,“永乐元年八月,令吏部依洪武初制于浙江、福建、广东设市舶提举司。永乐三年九月,以海外诸蕃朝贡之使益多,乃命福建、浙江、广东市舶提举司各设驿以馆之,福建曰来远驿,浙江曰安远驿,广东曰怀远驿,各置驿丞一员”[3]。

至此,《历代中外行纪》所纳文献综合记载了秦汉至明初古代中国在发展海外贸易方面所做的努力,市舶司这一管理机构的建立、发展、变革是官方主导海洋政策不断变更的体现。

3 指南针与航海针路的应用

宋以前,海外贸易在中国并不占据重要地位,其很大因素取决于当时中国的航海技术水平。在早期的航海活动中,由于技术的限制,更多的是依靠大自然判断方向,《法显传》载“大海弥漫无边,不识东西,唯望日月星宿而进。若阴雨时,为逐风去,亦无准”[26],从这则材料可以看出,法显的远航风险是不可控的,也正因为风险的未知性,通过海道进行交往的活动在当时被视为畏途。到宋代,航海技术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曾公亮、丁度《武经总要》中记载“若遇天景噎霾……或出指南车及指南鱼,以辨所向……用时置水碗于无风处,平放鱼在水面令浮,其首常南向午也”[27],沈括《梦溪笔谈》提到:“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然常微偏东,不全南也。水浮多荡摇……不若缕悬为最善……无风处悬之,则针常指南”[28],朱彧《萍洲可谈》进一步提到“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观指南针”[29]。三则材料指明,在宋代,我国已出现了指南针,指南针本身的运用、完善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当然,指南针真正运用于航海活动的明确记载是徐兢《奉使高丽图经》,书中记载到“是夜,洋中不可往,维视星斗前迈。若晦冥,则用指南浮针,以揆南北”①据陈佳荣先生考证,句中断句应为“洋中不可往维,视星斗前迈”,此说法更为确切对于指南针运用于海上的记录,南宋著述频繁出现,赵汝适《诸蕃志》提到:“舟舶往来,惟以指南针为则,昼夜守视唯谨,毫厘之差,生死系焉”[30],吴自牧《梦梁录》“风雨晦暝时,惟凭针盘而行……全凭南针,或有少差,即葬鱼腹”[31]。为此,《历代中外行纪》编者提出:“通观宋一代诸书,徐兢《奉使高丽图经》是最早明确记载中国海船如何使用指南针导航并行走于专门航海上的书籍。”[3]

指南针的运用,促进了宋以后海外交通的繁荣,为后来的针路记录提供了条件,而针路记录的出现,又促进了航海活动的开展。明代巩珍《西洋番国志》自序中提到:“惟观日月升坠,以辨西东,星斗高低,度量远近。皆刻木为盘,书刻干支之字,浮针于水,指向行舟……要在更数起止,计算无差,必达其所”[32]。《西洋番国志》是郑和下西洋随行人员巩珍的著述,书中提到的针经图,是考察郑和下西洋的重要资料,反映了明初指南针已普遍运用于航海活动中。黄省曾《西洋朝贡典录》里也有相关的针路记载,如爪哇国第三中提到:“自泉南登州,行者先至占城,后至其国,针位……五十更曰蜈蜞之屿……又五更取竹屿”[33],此外,茅元仪《武备志》详细记录了郑和下西洋往返路程的针路及过洋牵星图[34]。当然,关于明代的针路记载,还可以参考张燮《东西洋考》一书,书中卷九舟师考中记录了“西洋针路”、“东洋针路”,如“西洋针路”南澳坪山条中提到:“用坤申,十五更,取大星尖”[15],又如“东洋针路”太武山条记录:“用辰巽针,七更,取彭湖屿”[15]。这里须明确的是,因张燮本人并未涉足海外,书中对针路的介绍,应该是明初以来漳州一带有关航海针经记录的引用。张燮,福建漳州府龙溪县人,著名的民间贸易港口月港位于此地,《嘉靖东南平倭通录》中提到:“闽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35],嘉靖时,月港地方已达到“方珍之物,家贮户藏,而东连日本、西接琉球、南通佛朗、彭亨诸国,其民无不曳绣蹑球”[36]的地步。正因为月港民间海外贸易的繁荣,船家留下许多关于航路的记录,也就为张燮撰写《东西洋考》提供了便利。此外,漳州船家使用的《顺风相送》[37]等的针路记载,也是了解明代航海图经的途径。

通观明一代,开国时的海禁、郑和下西洋时期的表面繁荣、郑和下西洋后的全面收缩,明朝政府在航海活动中扮演了消极的角色,限制了官方主导的中华海洋文明的发展,但这一情况并没有影响民间航海活动的深入开展,明中叶后以针经路簿为典型的海洋文献是这一海洋发展局面的最好见证。

结语

海洋是人类生存的第二空间。长期以来,学界一直质疑中华海洋文明的存在。其实,纵观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华民族在认识海洋、开拓海洋的过程中创造出了辉煌的中华海洋文明。在这一历史链条里,出现了大量的海洋文献,但因缺乏对海洋文明和海洋意识的足够认识,很多海洋书籍湮没于历史长河中,以至于缺乏对它们的基本了解和掌握,《历代中外行纪》一书的编者从海外交通史的角度辑录了大量的海洋文献资料,为整理历史上的海洋文献提供了线索。

观《历代中外行纪》一书,其所引用的海路资料,以不同类型海洋活动参与者为别,涉及了不同类型的海洋文献,如第一类,海洋活动直接参与群体或称为“海洋生存倚靠者”所撰写的文献图书。这类书籍包括了如船工、渔民使用的针路、海商的记录,这一类是最主要的,也可以说是最真实的海洋文献;第二类,坐船者所撰写的海洋书籍。这涵盖了商人、游历者、宗教人士、使节等人所写的著作,他们算是比较直接的海洋活动参与者;第三类,陆地文人关于海洋事项的介绍、研究。这类书籍包括调查海洋的记录、陆地思维写的海洋图书、沿海知识分子写的海防书籍等,在这一类书籍中,隐含着作者对海洋的认识与态度,这些海洋文献撰写者的立场以及书中的内容,是分析海洋文明作为中华文明一部分的重要媒介。当然,历史上的海洋文献远不止这些,不同类型的海洋文献,包含了中华海洋文明发展过程中的诸多内容,有待学者们继续挖掘,得到更多的海洋信息,从而证明中华文明一体多元的特征以及海洋文明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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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晓

REEMERGENCE OF OCEAN HISTORICAL MEMORY IN MARINE LITERATURE -BASED ON HISTORICAL CHINESE AND FOREIGN COMMISSION

PAN Ru-hong
(Minnan Normal University,Zhangzhou Fujian 363000)

Abstract:As an important venue for human activities,ocean has a unique position in history. Traditional view claims that Chinese Civilization is an agricultural civilization. Actually ocean civilization plays a major role in Chinese Civilization,which could be proven in ocean books. The book-Historical Chinese and Foreign Commission,records lots of ocean books,including plentiful ocean messages,such as the reorganization of sea,the vicissitude of trading mechanism on the sea,the appearance of compass and the needle passage and so on. Therefore the progress of China ocean civilization can be reflected from the ocean books.

Key words:Historical Chinese and Foreign Commission;marine literature;ocean historical memory

作者简介:潘茹红(1980-),女,福建泉州人。闽南师范大学闽南文化研究院,讲师。研究方向:海洋史学。

收稿日期:2016-02-15

中图分类号:K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868(2016)02-008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