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传强
千年古刹琅琊寺
——皖东文化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韩传强
摘要:琅琊寺自唐代始建以来,已有1000余载。自有唐以降,琅琊寺历经多次毁坏和重建才得以保存下来。本文通过对琅琊寺的历史发展脉络进行梳理,从而彰显出琅琊寺的文化积淀和人文情怀,这不仅有利于琅琊寺自身的发展,对实现地方文化以及民族文化的自觉都将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琅琊寺;发展历程;文化积淀;人文情怀
一、琅琊寺的前世今生
琅琊寺,唐初名“宝应寺”,至宋易名为“开化禅寺”,后随山名而定为“琅琊寺”,清代更改为“开化律寺”。琅琊寺历经多次易名,实际上反映了几代帝王(如唐代宗李豫、宋太宗赵炅等)以及唐以降的历代僧俗(如滁州刺史李幼卿与高僧法琛的交往)对琅琊寺的关注。据民国时期编撰的《琅琊山志》载:
琅琊山寺,又曰开化禅寺,在州南十里琅琊山深秀处,门额题有“琅琊圣境”四字。唐大历(766-779)中,刺史李幼卿与高僧法琛建,赐号“宝应”。(后)周显中废,(刺史)王著重建。宋乾德二年,郡守胡琉令僧德崇重建。太平兴国三年(978),(宋太宗)赐今额。藏累朝御书。元末兵燹,莽为丘墟。明洪武六年(1373),僧绍宁与无为禅师得学,拓故址。十六年开设僧正司。清道光间,皓清重修,规模宏丽。前为山门,门内一池,曰“明月池”,池北为二生堂,均东向。左为观音殿,南向,系清光绪年间重建。寺有左右、上下两坊(见赵志皋皆空亭记)。环山皆土垒为城,古有东西二门,今尚有遗址可考。[1]445
从上面一段简要的引文可以看出,琅琊寺的发展,历经沧桑。尽管有历代帝王如唐代宗李豫、宋太宗赵炅等诸多帝王的关注,但期间也遭遇了不少劫难,历经多次重建和修复才得以保存下来。尽管琅琊寺有着悠久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是滁州周边的一大重要丛林,其甚至与“金陵的静海卧佛诸古刹同宗共派”,但遗憾的是,至清代嘉庆年间(1796-1820),却呈现出“彼在宝相辉煌,此在荒凉满眼”。[1]482实际上,上述引文所载只是琅琊寺发展的一个剪影,按琅琊寺的历史发展脉络来看,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其进行梳理和探究。
首先,众缘和合与寺院始建
虽然琅琊山名始于晋初,但依山而建的琅琊寺则相对晚出。由上述引文可知,琅琊寺始建于唐代宗大历年间(766-779),由唐太子庶子滁县刺史李幼卿与高僧法琛禅师于大历六年(771)共同修建。据传,在李幼卿与法琛禅师修建此寺之前,曾将建造此寺的想法绘制成图,上呈唐代宗李豫。非常巧合的是,此图与代宗皇帝前一天晚上梦中所见寺院的图景极其相似,因此之故,代宗赐名为“宝应寺”,时任代理中书侍郎之位的崔祐甫为之撰写了《宝应寺碑》。可见,琅琊寺从其建造之初,就受到了来自当时王室乃至帝王的关注。不过,琅琊寺在发展中也遭受了不少劫难。后周显德三年(956),后周殿前都虞候赵匡胤奉周世宗柴荣之令,率军出征安徽淮南,并在滁州城西清流关、琅琊山一带,与南唐节度使皇甫晖、姚凤等展开了激烈交战,此役南唐军队溃败,宝应寺也在这场战争中被毁。[2]317不过,战火一平息,滁州刺史王著便于当年重新修复了琅琊寺,从此,琅琊寺又获得了蓬勃发展的生机。
其次,宋代扩建与再易其名
也许因为滁州、淮南是宋太祖赵匡胤战胜南唐军队的“发迹之地”,所以,宋代帝王对滁州尤其是琅琊寺格外关注。宋乾德二年(964),滁州刺史胡琉奉宋太祖赵匡胤之命,令寺内高僧德崇禅师修缮扩建宝应寺。随后不久,宋太宗赵炅便于太平兴国三年(978)藏御书于此寺内,并赐名“开化寺”,后易名“开化禅寺”。[3]195时任主持的大德慧觉广照禅师深谙佛理,广布佛慧,其主持琅琊开化寺期间,“禅寺有五百梵僧寓席休夏,同日而来,同日而去”[1]458。可见,“开化禅寺”在当时影响之大。遗憾的是,宋太宗所赠“开化禅寺”之匾额在民国前已遭毁坏,现已无处寻觅。至宋神宗熙宁初年,崇定禅师开始住持琅琊山开化禅寺。于此期间,崇定禅师喜得“佛舍利六百枚”,随后其“凿山聚石,建塔于琅琊之路隅,凡四十九所”,这在宋西宁三年(1070),贾易所作的《舍利塔记》中有详细记载。[1]464后因此寺在琅琊山中,故至宋治平元年(1064),改称“琅琊寺”。[3]195至此,琅琊寺之名便被逐渐沿用下来。
再次,元明劫难与清朝修缮
尽管唐代以降,诸多帝王对琅琊寺呵护有加,但却无法阻止琅琊寺所遭受的浩劫。元朝时的兵燹,再次将琅琊寺夷为废墟。不过,琅琊寺所遭的浩劫很快便随着朱元璋的登基而改变。明洪武六年(1373),僧人绍宁与无为禅师在各方援助下,拓开化禅寺之故址,重建了寺院。明太祖洪武十六年(1383),明朝在滁州设僧正司,以管辖地方僧尼事务。时任龙兴寺主持的高僧德孝法师任滁州“僧正”,兼管开化禅寺及滁州其它寺院的佛事活动。[2]317总的来说,整个明朝至清初,琅琊寺之命运还算平稳,“相安无事”,基本上处于恢复期。尽管如此,琅琊寺与周围寺院如龙兴寺等相较,则发展明显不佳。因此,清嘉庆年间(1796-1820),时任住持的皓清律师不忍见琅琊寺之衰相[1]482,所以不畏辛劳,托钵奔走于浙江、广东诸省,化缘募集资金以修缮琅琊寺。在皓清律师的努力下,琅琊寺又现生机,规模更为壮观。因皓清所传为南山律宗之正脉,故将开化禅寺改为“开化律寺”。自皓清律师以降,琅琊寺广开戒坛,恩泽僧众,成为远近闻名的寺院。然而,好景不长,咸丰年间(1851-1861),在太平天国的战火中,“开化律寺”几为废墟,仅存无梁殿一座。光绪三十年(1904),僧人达修开始主持开化律寺。其效仿皓清律师,托钵万里,化缘以建寺。在达修等僧众的努力下,琅琊寺再获重建,重获生机。不过,令人痛心的是,琅琊寺的厄运并未到此结束,随着1937年日寇的侵华、侵滁,使得刚获生机的琅琊寺再次遭遇摧残。建国后,尽管各级部门对琅琊寺进行了各种形式的保护,但这些成果在随后的“文化大革命”中又化为灰烬。据载,文革期间,琅琊寺内的殿宇、佛像、名人字画、匾额等很少免遭浩劫。也许,至此,琅琊寺的厄运才算了结。[3]195-196
最后,现存状况与未来规划
琅琊寺的命运随着文革的结束而扭转。“1983年,琅琊寺被国家列为汉族地区佛教全国重点寺院,并予1984年底交给僧人管理使用,作为佛教活动场所对外开放”,“近些年来,在政府的支持下,琅琊寺对殿堂亭阁进行了全面维修,大雄宝殿,韦驮殿、玉皇殿、藏经楼等修葺一新,殿内佛像、菩萨、罗汉像等次第重塑,寺内还添置了各类法器”,从而“使琅琊寺成为滁州市佛教活动的中心”。[4]271-272
以上是琅琊寺发展的简要历程,为了便于读者的了解,在综合先贤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对琅琊寺的谱系及其隐性所彰显的琅琊寺发展历程进行简单的梳理。关于琅琊寺的谱系,就现有材料来说,其大致经历了以下代际间的传承。法琛禅师(宝应寺或琅琊寺第一代)→摽(标)禅师→广照(慧觉)禅师→智仙禅师→崇定禅师→方锐禅师→绍宁禅师→皓清律师(开化律寺第一代)→达修律师→根如律师→超然律师→果圆律师→顶光法师。[4]270-273尽管这种梳理未必能涵盖琅琊寺发展的整个谱系,因为毕竟还有诸多主持身份及事迹已不可考,这种节点式的梳理,对于理解琅琊寺的传承,还是有所裨益的。
二、琅琊寺的文化积淀
琅琊寺不仅受到诸多帝王、权贵的关注,同时也是文人骚客驻留之地。从唐至今,琅琊寺经历的岁月,实际上是一种宝贵的文化遗产的积淀,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首先,僧俗交往与摩崖石刻
如前所述,琅琊寺,从其被建造之始,就备受俗界的关注——上至唐代宗李豫,下至滁州刺史李幼卿以及一般信众。换言之,琅琊寺的发展史,实际上彰显着以琅琊寺为纽带的僧俗交往的文化交流史,而摩崖石刻则是这一相互交往的历史见证之一。
据《安徽省滁州市地名录》所载,琅琊山上现仅存三块唐代摩崖石刻,细究起来,均与琅琊寺有关。这三块石刻实际上是六方石刻组成,涉及的人物主要有时任滁州刺史李幼卿、赵元阳、皇甫曾,滁州郡守钱可复以及滁州乡贡进士卢弘宣、僧人摽禅师、博士周况等人。
第一块是唐代元和四年(809)4月15日,由乡贡进士卢弘宣、监察御史刘约与滁州刺史赵元阳所刻,题为“同游”。就在同块崖刻上,续有元和十五年(820)夏,滁州郡守钱可复等在此崖刻上的接刻。而在同一块石刻上,还有接长庆四年(824)2月26日,钱可复与博士周况至琅琊寺游玩时续刻的《柯前幕》。第二块摩崖石刻是李幼卿的题诗,其诗内容为:“佛寺秋山里,僧堂绝顶边。同心妙乐土,别占净居天。转壁下林合,归房一迳穿。□心群壑尽,骧日半空悬。锡杖栖云湿,绳床挂月园。径行蹑霞雨,硅步隔岚烟。地胜情非系,言志意可传。凭虚堪喻道:封境自安禅。每贮归休颠,多惭爱深扁。助君奔此地,一到一留连。”第三块摩崖石刻则是滁州刺史皇甫曾的七言律诗和柳遂的五言绝句。皇氏之诗内容相当模糊,已无法窥其全貌,柳氏之诗还可辨认,内容为:“永日空持律,长年不下山。身依青峰老,心与白云闲。童子添香毕,沙弥问路还。无人□我相,□在山乘间”。这三块石刻是目前琅琊寺以及琅琊山仅存的唐代摩崖石刻,真可谓被视为珍宝。[3]196-197
就现存的三块摩崖石刻内容来看,以第二和第三块较为完整。尽管李幼卿、皇甫曾与柳遂的题诗均是俗界的“自言自语”,但言语中却都与佛界有关。此外,据民国所修《琅琊山志》载,郡守韦应物与高僧摽禅师、粲禅师交往甚密,韦应物因“高其为人”或“戒行峻洁”而常作诗以赠之,这种圣俗的交融实际上正是僧俗交往的隐性印证。[1]464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三块摩崖石刻诠释了僧俗文化之间的相互融摄。
其次,琅琊胜境与名人赋诗
尽管琅琊寺屡遭劫难,但是琅琊寺的风韵犹存,美丽依然。何以故?笔者认为这与琅琊寺的胜境有关。关于琅琊寺的建筑风格,由于其屡遭破坏和重建,可能无法从今日之视域而作统一之呈现,所以笔者这里不想过多论述琅琊寺的建筑、风景等相关内容。但是,当笔者仔细研读《琅琊山志》、《滁州志》等相关文献时,笔者惊奇地发现,与琅琊寺相关的名人诗赋不胜枚举。仅就民国时期铅印本而言,关于直接以“琅琊寺”为标题的诗赋就有58首,其中很多首都出自名人雅士,表达了他们对琅琊寺胜境的由衷之赞。例如上蔡的张惟恕所题的《游琅琊山寺》所言:“群峰隐翠微,曲径转芳菲。谷应钟声杳,岩运树影辉。饮泉冰到骨,披草露沾衣。扳醉青天外,相看明月归。”[1]497这种幽美、这种意境,何人能拒之?
再次,藏经圣地与玄奘取经
在现有的琅琊寺的建筑群中,其大雄宝殿后有藏经楼,该藏经楼藏有佛教经书、典籍甚多。其中有一部《贝叶经》,据传是唐玄奘从“西天”印度取回来的,被视为珍宝。尽管这部《贝叶经》是否为玄奘从“西天”所取还难下定论,但从这个藏经楼的规模来看,应该是藏经之胜处。对于一个寺院来说,其历史固然重要,然其文化积淀更不可少。从直观的角度而言,佛教典籍是佛教文化乃至中华文化交流和传播的主要载体,其重要性不可忽视。至于那份《贝叶经》是否为玄奘三藏所取,其证据虽难考证,但其意义犹存。
三、琅琊寺的人文情怀
作为一座千年古刹,琅琊寺承载着丰富而多样的人文情怀。既有基于佛教义理本身而倡导的慈悲情怀,又有与现代社会相关涉的人文精神。
首先,三友亭轩与竹梅精神
在琅琊寺“明月观”北侧,有一方小庭院,名为“三友亭”。顾名思义,三有者,松、竹、梅也。所谓“岁寒三友”,其意义正是对佛教不畏艰难、勇于精进这一精神的一种诠释,也是对琅琊寺面对诸种遭遇而依然挺立的象征。仔细梳理、认真品味琅琊寺的前世今生,我们很难不为琅琊寺的遭遇所痛惜,亦很难不被琅琊寺所呈现的精神所折服。一般而论,松、竹、梅之精神就是一种不畏艰辛、不屈不饶的进取精神,这是对琅琊寺精神的写照,也是彰显琅琊寺所承载的弥足珍贵的人文情怀。
其次,日常佛事与信众了愿
如前所述,历史上的琅琊寺,尽管遭遇了诸多的噩梦,但依旧承担着佛教的使命,那即是化导群迷,普度众生。解放以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国家宗教政策的进一步完善,宗教在度众以及在佛事方面有了更多的自主性。这使得现在的琅琊寺有了一个更大的发挥其功能的平台。
作为皖东地区一座千年古刹,琅琊寺承载着众多佛教信众的诉求和愿力。其日常佛事的开展则为广大信众了却心愿提供了方便之门;其在佛教节日乃至中国传统节日所进行的各项佛事活动,则是对佛教文化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弘扬。而在其中,不乏孕育着诸种人文之情怀。
再次,素餐素斋与佛教放生
从琅琊寺的整个发展历程来观,琅琊寺主要弘扬的是禅宗(前期)和律宗的精神。尤其是自清代皓清律师以降,琅琊寺基本上传承的是南山律宗之法脉。佛教以慈悲为本怀,自南北朝以降,汉传佛教戒律之一便是“吃素”。所以,既然琅琊寺的历代高僧多与律宗有关,很显然,其在素餐素斋与佛教放生方面则更加关注。这既为佛教本身戒律的进一步完善奠定了基础,也为众生了愿以及众生慈悲心的培养营造了契机。此外,如今的琅琊寺还时常举行诸如经文抄写、饰品义卖等各项佛事活动,这为佛法普及、佛教文化的传播、信众的信仰诉求等诸方面开辟了方便之门。
总之,通过对琅琊寺的历史发展、文化积淀和人文情怀等诸方面的系统梳理和深入剖析,我们可以发现琅琊寺以及琅琊山在皖东文化以及安徽区域文化发展中所承载的重要作用。当然,限于笔者学力之有限,所以本研究尚处草创阶段。因此,笔者希望以后能对琅琊寺、琅琊山以琅琊文化进行深入了解,并力寻多方合作,争取推出一系列相关研究成果,从而实现地方文化发展的自觉。
[参考文献]
[1]章心培,达修编撰.琅琊山志[M].铅印本,1929.
[2]琅琊山志编撰委员会编.琅琊山志[M].黄山:黄山书社,1989.
[3]滁州市地名领导小组办公室编.安徽省滁州市地名录[M].滁州:内部资料,1984.
[4]段启明,戴晨京,何虎生.中国佛寺道观[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李应青
The Millennium Temple of Langya——A beautiful scenery of East Anhui culture history
Han Chuanqiang
Abstract:Since Langya temple built in Tang Dynasty, it has been more than 1000 years. From Tang Dynasty, Langya temple was destroyed and rebuilt many times before it can be preserved. Through combing the history of Langya temple, this paper underlines the cultural accumulation and human feelings of Langya temple, which is not only conducive to the development of Langya temple itself, but also helpful to realize the local culture and national culture consciousness.
Key words:Langya Temple; the course of development; cultural accumulation; humanistic feelings
中图分类号:K8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794(2016)03-0001-04
作者简介:韩传强,滁州学院思政部副教授,哲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哲学,文化哲学(安徽 滁州 239000)。
基金项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项目(SK2014A336);安徽社科联项目(A2015058);安徽省高等教育振兴计划思想政治教育综合改革计划建设名师工作室项目(Szzgjh1-1-2018-18)
收稿日期:2015-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