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
鲁迅有过两次婚姻。对于鲁迅与许广平之间的“师生恋”,很多人津津乐道,但对于鲁迅的第一任妻子——朱安,人们却知之甚少。朱安是鲁老太太强加给儿子的“一件礼物”,在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中,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鲁迅的父亲周凤仪35岁就去世了。母亲鲁瑞从39岁就带着4个孩子守寡。鲁迅那时15岁,他深知旧社会破落户中孤儿寡母度日的艰辛,因此他毕生对母亲极尽孝道。
作为周家长子,父亲亡故后,鲁迅的婚事自然是压在周老太太鲁瑞心上的一桩大事。鲁迅刚满18岁,她就忙着张罗婚事,最后看中的是由和周家关系很好的谦少奶奶撮合的朱安姑娘。对于这个决定,鲁迅一度表示不愿意。母亲告诉他,定亲是她做主的,退亲会伤害女方。鲁迅无奈,但他提出了两项条件:一要放脚,二就是要让姑娘进学堂。
1902年鲁迅去日本求学,那一年他21岁。鲁迅去日本后,女方和母亲都不放心,几年后,甚至有谣传鲁迅和一个日本女人结婚了,还生了孩子。
1906年的夏天,对鲁迅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母亲不断从家里来信,催他回故乡结婚。而鲁迅则不愿放弃学业不肯回去。7月,鲁迅忽然接到一封“母病速回”的电报,焦急万分的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回国。谁知等鲁迅回家一看,发现母亲根本没有生病,正高高兴兴地为他操办着婚礼。
在那个时候的中国,包办婚姻是天经地义,悔婚是很严重的事。鲁老太太把鲁迅骗回国,实为无奈之举。而鲁迅也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他既然不忍拂逆母亲的意愿,那么就只能牺牲掉个人的意志,默默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1906年7月26日,婚礼如期举行。桀骜不驯的鲁迅,被装了一条假辫子,头戴礼帽,身着礼袍,一套新郎行头,木然迎亲。新娘子一下花轿,就把一只套在小鞋外的大鞋掉到地上。原来她既没有放脚,也没有进学堂。鲁迅提出的两项条件,无一遵循。这时的鲁迅,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机械地按照旧规矩毫不走样地磕头、拜堂、入洞房。
新房在二楼,一座陈旧的楼梯上,一级一级都铺着袋皮。楼上是两间低矮的房子,用木板隔开,新房就设在靠东首的一间,房内放置着一张红漆的木床和新媳妇的嫁妆。当时,鲁迅一句话也没有讲,人们扶他也不推辞。见了新媳妇,他照样一声不响,脸上有些阴郁。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究竟是怎么过去的。第二天早晨,家里的帮工发现鲁迅的脸上青了一片,原来是印花被的靛青染青了他的脸,不少人推测,那是因为鲁迅那晚把头埋在被子里哭了。
两三天以后,鲁迅住到母亲的房间里了,晚上先看书,然后睡在母亲床边的一张床里。
结婚后,鲁迅很少向外人诉说自己的婚姻生活,仅对好友许寿裳说过这么一句沉痛的话:“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婚后第四天,鲁迅就携二弟周作人去了日本,离开了母亲强加给他的女人。鲁迅和朱安的婚姻完成了,同时也结束了。
婚后三年的夏季,寂守空房的朱安似乎看到一点光明,她的丈夫回国了,她企盼借此与夫君重新聚合。但出乎意料,鲁迅在家乡找到一份教职后,很少回家,就是在家,也不和朱安说话,更不进她的房间。
1912年初,鲁迅应蔡元培之召请,来到北平在教育部任职,后来他购置了西直门八道湾11号,于是,朱安随着婆婆鲁瑞来到北平。在这里,鲁迅对她冷漠一如从前,仍然与她分室而居。在北方城市连语言也难听懂的她,变得更孤寂无助。其实她也一直在想改善与鲁迅的关系,在绍兴老家时,她意识到没有完成生儿育女的使命,曾请娘家兄弟帮忙,写一封信给在北平的丈夫,建议他纳妾。她认为,这样丈夫生活有人照应,也能生下一男半女。朱安的建议是旧式女人的善良和大义,不想信到了北平,引起鲁迅更强的反感,他不屑回信,在日记中斥之为“颇谬”。现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鲁迅待她仍然形同路人,朱安实在不得要领,这个不识字的小脚女人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从何挽救他们夫妇的感情,她只有在远离故土的北国延续更为漫长的暗夜。
不久,朱安的小叔子周作人带着妻子也住进八道湾。1923年夏,鲁迅和周作人兄弟反目,鲁迅迁出八道湾,同时他给朱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八道湾,二是回绍兴娘家。对于朱安来说,这两个选择都把自己逼上绝路。兄弟互不相容,她怎能继续住在小叔子家中?而回到绍兴,就成了丈夫不容的弃妇,这无疑是条绝路。朱安提出来,丈夫总要有人照应生活,她愿意承担这份责任。鲁迅同意了她的请求。这让朱安十分欣慰。
搬到新家后不久,鲁迅肺病发作,并且病情严重,朱安竭尽所能地照顾丈夫。她在服侍病中丈夫的日子里,虽然忧心并且劳累,但这是她嫁入周门以来最舒心踏实的日子,因为经过了17年的婚姻,这是她拥有最长久与丈夫单独相处的机会。
1925年,家里的访客中出现了一张新面孔:许广平。她是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一个学生领袖,鲁迅正在这个学校兼课。她从3月起和鲁迅开始通信,从仲春到盛夏,两人的通信和交往愈来愈频密和热切。在学潮风波频起的夏季,女师的学生和校长杨荫榆展开了斗争,鲁迅站在学生们一边,这一点促进了鲁迅和许广平之间的感情,因此当警察搜捕女师学生的时候,许广平就躲在鲁迅家里。
1926年7月,鲁迅决定接受厦门大学的聘任,和许广平一同坐火车南下,朱安知道鲁迅是和许广平联袂离京的。有一天,朱安对婆婆说自己梦见大先生带着一个小男孩回家。鲁瑞听了,责怪她不识大体。朱安明白,婆婆在这方面不会站在她的一方。后来,鲁迅和许广平的儿子海婴出生,他们寄了一张三人合照回北平,朱安看到照片后,她表现出的态度是关切和友善。她接受了新的现实,甚至有些安慰,这仿佛是茫茫暗夜给她的一丝微光,她认为大先生有了后代延续香火,自己死后也有人祭祀了。不少资料都有记载,朱安十分钟爱这个许广平生的叫周海婴的孩子。
1936年10月19日,鲁迅病逝于上海,消息传到北平,朱安把鲁迅的书房辟为灵堂,她一身孝服为丈夫守灵。致哀的客人络绎而来,记者好心地带来社会人士捐款,她却始终不肯拿,只说盛意是可感的,但钱却不能收,因为生活一向是靠上海的许先生(即许广平)给她带钱,没有上海方面的同意,另外的资助是不好接取的……
1943年,鲁迅母亲鲁瑞逝世,周作人将每月15元的供养母亲费用留给寡嫂朱安。因许广平被捕入狱,给她的汇款中断了。体弱多病又步入老年的朱安面对经济困境,到了欠债地步。这时有人建议她卖掉鲁迅藏书,换取度日之资。
得知鲁迅藏书有可能被出售,上海文化界进步人士都很焦急,不仅由许广平、内山完造出面写信阻止,该年10月,还推举唐弢、刘哲民二人去北京解释劝阻。这事的经过在唐弢的《〈帝城十日〉解》及《关于周作人》中都有较为详细的记载。10月10日他们从上海出发,到北平后,将书信一一投送,一面请赵万里把旧书出售的路子堵死,一面访问了鲁迅生前的好友宋紫佩,10月15日由宋紫佩陪同他们一起去西三条见到了朱安。
那天宋紫佩陪着哲民和唐弢到西三条21号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朱夫人和原来侍候鲁老太太的女工正在用膳,见到他们,两位老人都把手里的碗放了下来,里面是汤水似的稀粥,桌上碟子里有几块酱萝卜。朱夫人身材矮小,狭长脸,裹着南方中年妇女常用的黑丝绒包头,看上去精干。听说他们来自上海,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宋紫佩说明来意,她听了一言不发。过一会儿,却冲着宋紫佩说:“你们总说鲁迅遗物,要保存,要保存!我也是鲁迅遗物,你们也得保存保存我呀!”说着有点激动的样子。
当来人向她讲到了许广平在上海监狱受到酷刑折磨的事情,朱安态度改变了,她再也不提卖书的事了。后来,她在健康每况愈下时,明确表示把鲁迅的遗产继承权全部交给周海婴。社会各界也曾不断捐资给朱安,但她始终一分钱也没有拿,许广平得知,对她十分赞赏。
几年之后,鲁迅的学生宋琳去看望朱安。她已不能起床,但神志清醒,她泪流满面地向宋琳说:“请转告许广平,希望死后葬在大先生之旁。”1947年6月29日晨,69岁的朱安病逝。她的葬礼按许广平的意思举行,下葬在北平西直门外保福寺村,陪伴她侍候了一生的婆婆鲁瑞的墓旁,坟上没有任何与周家有关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