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识教育”与“美好社会”

2016-03-24 03:33张静波
关键词:通识教育高等教育

张静波

(中国民航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300)

“通识教育”与“美好社会”

张静波

(中国民航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300)

[摘要]目前,国内的高等教育面临诸多困境,如何解决高等教育之殇,依然要回归到“通识教育”的本源。论文从我国高等教育之弊端,追溯“通识教育”的起源和本旨,梳理“通识教育”的课程设置以及“通识教育”和“美好社会”的关系。逻辑性地阐述了“通识教育”在高校教育的重要性,印证“通识教育”对于“美好社会”构建的重要性。

[关键词]“通识教育”;“美好社会”;高等教育

一、高等教育之殇

近几年中,大学教育中的“通识教育”,一直是热议的话题,而国内高等教育的弊病在何处?2012 年5月,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在武汉大学老校长刘道玉召集的“《理想大学》专题研讨会”上语惊四座,他认为:“我们的一些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国内其他著名高校的资深教授,如厦门大学刘海峰和武汉大学的刘道玉,也是惊叹“实用主义击溃一些大学的最后底线,社会上腐败现象都可在大学找到”,呼吁“教育需要乌托邦,不能再让铜臭腐蚀大学精神”。[1]那么,这些著名学者们为何会发出语出惊人的悲叹?国内高等教育面临何种真实的现状?

目前,国内高等教育之殇,主要体现在两方面,即目前大学生的知识和基本技能之偏狭以及大学课程设置的弊端。

首先,就大学生的基本技能而言——即读写能力和独立的思辨能力,大多数高校教师持悲观态度。现在的大学生严重匮乏文科的能力,即通识教育的基本技能——读写和独立思辨能力,提高这些能力迫在眉睫。谈及通识教育的学习,大学生的主要工具来自于娱乐媒体,即电视、电脑和手机等电子媒介。但是,教育界普遍认为:电视、视频、广告、流行音乐、电脑和手机可以提供给大学生部分知识,但是,其知识多是短暂、模糊和粗糙的碎片化信息,而不是深思熟虑、言语深刻、概念复杂和情感细腻的个人思辨的结果。这种知识培训的方式,其根基是流行文化,即视听为主的浅层训练,并非深入阅读的读写教育,其结果就是,学生进入大学后,难以全面且具有逻辑地表达个人观点,更难及思辨性的书写。同时,目前大学高等教育之中,大学教师更多以视听为主导,较多地依靠电脑为教学工具,即所谓的“寓教于乐”,但是此模式的问题在于将教学和娱乐混为一谈,给学生造成某种错觉——通过电脑,能够惰性地、不加个人判断和理解地获得知识。其实,此模式对于学生获取知识和通识教育的培养毫无裨益。

目前国内的本科教育模式存在诸多弊病,但并非不可逾越。现今大学课程的主要问题体现在两点,即:碎片化知识和过度专业化趋势。在国内的大学课程中,大学课程的安排确实差强人意,表现为过多的单一化和专业化课程,其实就是将诸多碎片化课程拼凑,冠以“专业课表”。这种教学设计和模式,其弊病在于完整知识的严重匮乏和教学的片面化和机械化,导致大学课程中知识的碎片化,学生思辨能力的缺失。当然,通过计算机展示的PPT教学,在某种程度上,学生也可以了解大量有趣且有用的信息,但弊端也显而易见——这些知识过目即忘,且无法灵活运用。基于此原因,大学学科设置必须审慎、全面,夯实通识教育之基础——填补学生知识的匮乏,培养学生的思辨能力。

二、“通识教育”的起源和本旨

目前,国内关注高等教育的诸多学者和大学教师鞭挞大学课程设置的缺陷,以及大学中未能提供核心“通识教育”的问题。那么,何为“通识教育”?

通识教育是英文“general education”或“liberal education”的译名,也有学者把它译为“普通教育”、“通才教育”等等。通识教育本身源于19世纪,当时不少欧美学者有感于现代大学的学术分科太过专门、知识被严重割裂,于是创造出通识教育,目的是培养学生能独立思考、且对不同的学科有所认识,以至能将不同的知识融会贯通,最终目的是培养出完全、完整的人。20世纪以来,通识教育已广泛成为欧美大学的必修科目。“通识教育”的创始者是英国学者约翰·亨利·纽曼(John Henry Newman,1801-1890),在其著作《大学的理想》(The Idea of a University,1852)中首次提出,通识教育的目的并不是简单地将信息传达给学生,而是“让他们形成个人的看法”,即培养个人思辨和知识学习的习惯。[2]85

从纽曼的观点来衡量,我们缺少真正的“通识教育”。目前,国内高等教育更多关注的是职业培训教育,而不是“通识教育”。当然,这种教育/培训模式可以在诸多领域,培养出很多出色的律师、医生、银行家以及理工科领域的科学家或技术人员等。但是,这些成功者是否具备稳定、平衡、全面和融会贯通之“通识教育”的智慧,却不得而知。而这正是尼采所感叹的——即大学教育并未对受教育者培养“完整的、成熟的、和谐的人格”,仅仅只是“普通地、最大限度地有益于劳动”。[3]41

我们国内目前谈及“通识教育”时,仍然存在着一些误区,甚至认为,“通识教育”仅仅就是让学生接受文化思想传统教育,以及培养学生写作、对话、逻辑分析的能力。当然,写作和逻辑推理能力是通识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这些技能并不能完全代表“通识教育”的全部。1861年,维多利亚时期伊顿公学的校长威廉·约翰逊·科瑞(William Johnson Cory,1823-1892)曾就通识教育的本旨和目的作过一番精深的阐述,并指出了两种教育的差别。科瑞阐述到:

你们要致力于的并不是接受所有灌输给你们的知识,更为重要的是带着批判的精神而努力做出的思考。大部分知识只要具备一般的智能,你们就能掌握,并且一直受用。你们花了好大劲学到的有些知识不久就会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你们根本不必为此感到遗憾,因为曾经掌握的知识至少已能使你们摆脱无知引起的空虚和束缚。不过,去拔尖的学校,更为重要的是培养你的品味和个性,而并不是被动地接受老师灌输的知识。进入好学校为的是展现自己的个性,为的是某一刻的用心关注能使你掌握具有思想深度的举止,为的是掌握一种迅速把握思维的技能,……为的是培养你们的品味、识别力、果决的勇气、明智的思维等。[4]491,492

威廉对于“通识教育”中思维习惯和个人修养培养的主旨,其本质和纽曼的“通识教育”异曲同工,即大学教育并不是简单地以就业为主旨的技能学习,通识教育的根本是追问在任何时代、任何变迁下,最基本、最不会变的东西是什么。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可以训练出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包括对伦理问题、人生问题的看法等等。

三、通识教育的设置

目前高校中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更好地实施并实现“通识教育”的大学理想。问题虽然棘手,也并不是无从着手。因此,笔者的讨论将限定在大学课程的设定上,使问题缩小化。国内高校中的课程制定者,多为行政官员,无视教授的疾呼,统一化甚至格式化课程,极大地限定并制约了教师的话语权和课程制定的权利。例如,国内高校,无论是综合类院校还是理工科的高校,普遍取消了《大学语文》等通识课程,取而代之的则是细化的专业化和实践化课程,这种课程设置实则本末倒置。学生和教师们都大声疾呼过这种课程设置弊端,但是课程改革却步履维艰。那么,高等教育如何设置?通识课程的目的何在?如何设计“通识教育”的课程呢?

笔者认为,通识课程的本质是对世界和本族文化和精神的充分理解,目的在于增长个人智慧。必须强调的是,大学生仅仅了解本国的传统文化不过是一叶障目,也必须熟悉其他国家的优秀文化传统。原因如下:其一,没有横向比较和辩证理解,难以对本国文化传统的独特性和重要性,得出清晰认知;其二,由于各国文化逐年呈现全球化和交融性,联系愈发紧密;大学生若了解外国文化,则更为游刃有余地成为商业、政府和文化领域的工作者。因此,熟练掌握一门外语是“通识教育”的基石,语言的掌握可以真实、深入地理解外国文化传统。

对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教育已有足够的重视,但对世界范围的优秀文化,尤其是西方传统视野优秀文化的认识却远远不够。因此,高校的“通识教育”课程,应该从世界范围内的经典文化传统,如哲学和文学中,汲取营养。以国外高校为例,如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和芝加哥大学等,普遍开设了经典的核心“通识课程”——主要包括哲学和文学文化等类型。哲学讲授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尼采等欧洲哲学家的经典思想,文学和文化传统则涉及到《圣经》、《希腊罗马神话》、莎士比亚和伍尔夫等文学巨匠的作品和思想。

除去对经典文化传统的接受,高校内健全的“通识教育”,还应包括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内容。我国的传统教育模式,相对较为偏重自然科学,即理工学科的基础相对深厚些。而涉及社会科学的科目,课程较少,学生的独立思辨方式和批判意识相对薄弱。因此学生从高中进入大学后,应该开设更多的涉及“社会科学”的哲学类课程,开启个人思辨的锻炼和启示。因为,社会科学对于理解世界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同时,此学科能够培养学生辨别真伪,寻找真理的能力。再者,学生至少应该学习一门以计量法和统计法为基础的社会科学(如:经济学、社会学和政治科学),以及全面和公正的历史学科(如世界史、人类学等)。开设这些学科,使得学生全面理解社会科学,无疑会使学生知晓世界历史之变化,通晓人情世故,独立的个人思辨能力由此开启。

本质而言,文科教育是“通识教育”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实,文科教育对专业课程的学习同样至关重要——这涉及到专业知识和技能培养思维习惯的基本问题。在专业课上,教师应该让学生理解不同思维的构造模式,而不是仅仅掌握特殊的信息,例如掌握科学家如何构架和测试假设,或历史学家如何提出历史问题并找出证据、做出解答。在专业课程中,学生获得的不仅仅是科学或历史信息,更要培养个人判断、风格和鉴赏力;以及耐心、精确和优雅的智慧美德。[5]251

四、“通识教育”和“美好社会”

现代大学生培养什么样的知识分子,决定了未来社会发展的走向。余英时先生曾指出:“今天西方人常常称知识分子为‘社会的良心’,认为他们是人类的基本价值(如理性、自由、公平等)的维护者。知识分子一方面根据这些基本价值来批评社会上一切不合理的现象,另一方面则努力推动这些价值的充分实现。”[6]2而提供高等教育的现代大学中,能不能造就出这样的“社会的良心”的毕业生,这是需要加以考问的。在当下物欲横流和欲望膨胀的世界中,笔者再次强调“通识教育”重要性,实则是回归大学教育的初衷和本旨——即培养学生的明辨是非、独立思考的辩证能力,而并非“巧言令色”、“诡谲善斗”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因此,教育的共同目的,则是为了“美好社会”(good society)的构建。

从古至今,无论西方社会还是东方社会,对于“美好社会”的构想,始终是知识分子思考的议题。西方学者,以理性的逻辑分析见长,从柏拉图描述的“理想国”,到18世纪社会主义者勾画的乌托邦,再到马克思主义者创立的共产主义学说,其实都在建构理想的“美好社会”。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有关“美好社会”的相关著述层出不穷。1997年,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加尔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ith,1908-2006)在论著《美好社会——人类议程》(The Good Society:The Humane Agenda)中,专门阐述了“美好社会”的理论。加尔布雷思认为,美好社会的轮廓应该是:“人人有工作并有改善自己生活的机会,有可靠的经济增长以维持就业水平,青年人在走向社会之前能够享受教育和得到家庭的温暖,为弱者建立一个安全网,人人都有根据自己的能力和抱负取得成功的机会,损人利己的致富手段受到禁止,消除通货膨胀对人们的威胁,在外交上体现合作和同情精神。”美好社会的本质是“每一个成员不论性别、种族或族裔来源,都能过一种有价值的生活”。[7]究其“美好社会”的本质,依然归结到“人人都能过一种有价值的生活”——即“人”的价值观念的培养。

因此,“通识教育”强调学生人格的培养,也就是美好人格的养成,实则与“美好社会”的构建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皆有益于社会共同利益。因为,“美好社会”不仅要靠制度和法规的运行,而且要靠每个人的智慧与美德,通识教育虽然与制度、法规没有必然联系,但却是建构美好人格的必要条件。仅有完善的制度与法规,而没有完美的道德人格,所谓“美好社会”仍然是不完善的。

“通识教育”所言及的美好人格,纽曼如此论述,“有知识不等同于有美德,善心不是良心,文雅不是谦卑,也不是广博与公正的信念。通识教育不是基督教,也不是天主教,而是绅士”。[2]89纽曼认为大学培养的“绅士”——即良好的社会公民,他是这样定义“绅士”的,“一个绝不会给别人带来痛苦(麻烦)的人,……我们再也找不到比他(绅士)更坦诚、更体谅和更宽容的人了:他完全把握了对手的思想,然后指出他们的错误。他了解人的理性的强项和弱点、范围和局限”。[2]195自此,我们可以看出,大学教育中,合格的毕业生是成为严于律己的“绅士”,而不是仅仅具备劳动技能的就业者。因此,从纽曼期待的大学理想中,可以得出——通识教育对均衡的、广泛的、稳定的和灵活的知识培养和运用,将对社会产生间接有益的影响。

参考文献:

[1] 钱理群.北大教授钱理群:北大等大学正培养利己主义者[N].中国青年报,2012-05-03.

[2]John Henry Newman.The Idea of a University[M]. ed.FrankTurner.NewHaven:YaleUniversity Press,1996.

[3]Friedrich Nietzsche.On the Advantage and Disadvantage of History for Life[M].Trans.Peter Preuss.Indianapolis:Hackett,1980.

[4]Michael Oakeshott.Rationalism in Politics and Other Essays[M].ed.Timothy Fuller.Indianapolis:Liberty Press,1991.

[5]Michael Oakeshott.On the Importance of Judgment,Style,and Connoisseurship in University Education[M]. ed.Timothy Fuller.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89.

[6] 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7] 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思.美好社会——人类议程[M].王中宝,陈志宏,李毅,译.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

[中图分类号]G40-011

[文献标识码]A

[作者简介]张静波(1973-),女,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圣经文学和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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