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
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研究
李菲
卢作孚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著名的实业家、教育家和爱国主义者,不仅在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且还留下了十分宝贵的思想遗产。“实业救国”经济思想是卢作孚思想遗产的核心,其内容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实行计划经济,建立新的集团生活以实现工业化,并进一步实现中国的现代化。
卢作孚;“实业救国”;工业化;现代化
卢作孚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实业家、教育家和爱国主义者,为中国的近代化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毛泽东在谈到中国近代实业的发展时曾称赞:“讲到重工业,不能忘记张之洞;讲到轻工业,不能忘记张謇;讲到化学工业,不能忘记范旭东;讲到交通运输业,不能忘记卢作孚。”[1]10毛泽东把卢作孚称为中国近代实业史上不能忘却的4个人之一,由此可见卢作孚在近代中国实业界的地位。卢作孚在创建民生公司,大力发展民族经济,抵制帝国主义经济侵略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实业救国”经济思想。本研究主要就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的形成、内容和建设实业的实践活动进行探究。
卢作孚作为一名教育家、实业家和爱国主义者,他的一生先后经历了“革命救国”“教育救国”和“实业救国”3个阶段,其“实业救国”经济思想是在教育救国失败以后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晚清以来,中国经历了严重的内忧外患,尤其是在民初北洋政府统治时期,国内战争不断发生,一些帝国主义国家趁机扩大对中国的侵略,中华民族面临严重的生存危机。因此,当时的社会有识之士都走上了革命救国的道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卢作孚也受到了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参加了孙中山组织的中国同盟会。1911 年6月17日,四川保路同志会在成都成立,卢作孚积极参加保路同志会的革命活动,成为四川保路运动中的一名积极分子。1913年,四川军阀胡文澜在成都大肆捕杀革命党人,卢作孚被迫转移到川南,担任过县中学老师,此后逐渐走上了教育救国的道路。卢作孚认为“教育为救国不二之法门”“民意民力,尤复薄弱,不有教育以扶持,长养之徒云,法治犹无物也,富强之效,亦如捕风。”[2]1卢作孚强调追求国家民主法治和富强,首先要发展教育,提高民众的受教育水平,由此可见卢作孚对“教育救国”的重视。在1913—1925年间,卢作孚一直从事教育工作,担任过小学和中学教师以及报社编辑。1923年,卢作孚在四川军阀杨森的支持下创办了四川通俗教育馆,积极开展民众通俗教育工作。但是好景不长,1925年7月杨森再次被逐下台,通俗教育馆失去了政治上和经济上的支持,因此被迫关闭。通俗教育馆的被迫关闭标志着卢作孚“教育救国”思想及其实践的失败。此时的卢作孚感到“纷乱的政治不可凭依”,“每每随军事上的成败,而使事业共沉浮”,遂辞去通俗教育馆职务,决心走实业救国之路[2]662。卢作孚的“实业救国”经济思想从此开始萌生并逐渐发展起来。
卢作孚说:“中国的内忧外患是两个问题,却只需一个方法去解决它。这一个方法就是将整个中国现代化”[2]267“中国的根本办法是建国不是救亡。是需要建设成功一个现代的国家,使自有不亡的保障”[2]343。大力发展实业,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是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的核心。在谈到何为现代化时,卢作孚解释为:“中国现代化,换句话说,就是促使中国完成现代的物质建设和现代化的社会组织”[3]13。为此,“要从国防上建设现代的海陆空军,从交通上建设现代的铁路、汽车路、轮船、飞机、电报、电话,从产业上建设现代的矿山、工厂、农场,从文化上建设现代的科学机关,社会教育机关和学校。”[4]261只有全面发展这4个方面的建设,才能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卢作孚在总结中国的近代遭遇时曾表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孙中山先生曾制定了实业计划,但是由于社会动乱,实业计划未能实施,经过8年的艰苦抗战,中国消除了建设的最大障碍,应该尽快实施现代化建设。现代化建设在经济方面的目标就是实现工业化,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中国的工业化是一切产业都要工业化,要用工业解决一切生产问题、农业问题、林业问题……乃至一切建设问题[2]603。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就是通过发展实业,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进而带动政治建设和文化建设,从而提高中国的综合国力,使中国成为一个完全独立自主的民主国家。
卢作孚的“实业救国”经济思想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即一切建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通过实行计划经济促进国家经济的快速发展,通过进行人的训练,建立新的集团生活,并以此来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
(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的主要目的是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而为了实现中国的现代化必须要进行政治建设、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他认为“这三个方面的建设诚当并重,但更当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更当集中一切力量于经济建设”[2]603。因为无论是政治还是科技,它们都是为发展经济服务的。如政府机关是为管理经济建设服务的,法律是为保障经济建设服务的,发展教育是为了培养经济建设所需要的人才等等。因此,卢作孚明确提出了“建设应以经济为中心”这一口号[2]602。
卢作孚针对“建设应以经济为中心”这一观点给出了3个原因:其一,任何建设,政治的或文化的建设,皆应以经济建设为基础,尤其要发展工业,否则一切皆成问题;其二,必须增进人民的福利,方能增进人民对于国家完纳赋税的负担力,大多数穷困的中国人民,仍然生活在农业社会当中,只能获得最低生活需要的收入,断无余力完纳过高的赋税,能负担一个现代化国家的政治建设和文化建设的经费,只有提高了人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增强了人民的负担力,其他建设才能稳步跟进;其三,经济活动为国家最大多数人所必须参加的活动,一个国家只需少数人进行政治活动和文化活动,经济活动关系到人民最基本的生存和生活,因此必须首先进行经济建设。卢作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面进行政治建设和文化建设的思想在当时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抗战刚胜利时的中国,百废待兴,经济遭受了极大的破坏,社会极度不稳定。在此情形之下,如果不首先进行经济建设,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综合国力,社会就不会稳定下来,中国的国际地位也不会得到巩固。卢作孚充分理清了政治、经济和文化教育之间的关系,“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主张适应了国家的现代化建设潮流。
(二)实行计划经济
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的核心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实业,实现中国的现代化。那么,如何进行经济建设才能促进经济快速发展,早日实现中国的现代化呢?在这个问题上,卢作孚主张采用计划经济,他曾明确提出“中国未来的经济建设,应以计划经济代替自由经济,以竞赛代替斗争,集中人力、物力在成功的事业上,减少无谓的损失,加速建设的完成”[2]608。卢作孚认为欧美国家的经济建设都是没有计划的,没有计划和组织的发展经济往往会造成供过于求,结果导致市场混乱,民众失业,经济大幅衰退,进而影响社会稳定。“中华民国需要进步,尤其需要在整个计划下进步。”[2]438只有制定了详尽的计划,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才能有明确的目标,有前进的道路,有光明的前途。这不仅能够鼓舞中国人民的斗志,也能够激起外国对我国的同情心,从而增强对我国建设的信心。
卢作孚主张采用计划经济进行经济建设是具有鲜明的时代背景的。1929—1933年,欧美等资本主义国家爆发了空前规模的经济危机,造成了工人的大量失业,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出现了严重的倒退。而与此同时,苏联在实行“五年计划”后,经济发展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综合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强。卢作孚认为苏联实行的计划经济,统一“安排整个国家建设秩序,有效地配合一国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在预定的秩序上前进,结果达到了预期,而且超过了预期”[2]606。苏联的发展与欧美资本主义国家的遭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卢作孚在总结苏联发展经验和欧美资本主义国家发展教训后提出,计划经济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经济建设方法,它能够解决社会供需之间的矛盾,进而可以克服因自由竞争而给经济发展带来的损失。卢作孚在《论中国战后建设》中明确提出:“听诸自由竞争,优胜劣汰,少数事业最后成功,实成功于多数事业的不断失败”“假如国家确定了经济计划,选定了共同趋赴的目标,则相互竞赛谁先达到,促起进步,亦最有效”[2]607。从这里可以看出,卢作孚主张实行计划经济是为了追求经济建设的快速发展,并且少走资本主义发展的弯路,解决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痼疾。然而,卢作孚所主张的计划经济与苏联的计划经济以及国民政府实行的统制经济并不相同。苏联实行的计划经济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一切私有财产收归国有。卢作孚所提出的计划经济并不主张废除私有制,他认为中国并无实行完全公有制的基础,而且苏联式的公有制容易丧失经济发展的积极性,中国应该鼓励发展私营经济。他还提出“在计划经济下的一切产业,应尽量鼓励民营”[2]624“政府不宜以投资地位控制一部分产业”“在计划经济原则下,政府所必须直接投资经营的事业,只限于人民不能经营的事业”[2]624。这与国民政府实行的统制经济也不相同。卢作孚是想通过政府制定大的经济发展计划,扶持民营企业发展的方式来实现中国的现代化。
(三)建立现代集团生活
“建立现代集团生活”是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的延伸。卢作孚认为在中国传统的农业社会中存在2种集团生活:第一种是家庭生活。在传统社会中,家庭就是中国人的社会,所有人都围着家庭生活。第二种是由亲戚、邻里、朋友等关系组成的社会生活。这2种集团生活都存在依赖关系,一个人从出生到老死都脱离不了家庭生活,更脱离不了家庭依赖,亲戚、邻里和朋友之间更是如此,他们之间存在一种相互交织的依赖关系。这种依赖关系导致中国人在家庭和亲戚朋友之外不需要任何东西,“所需要的是天下太平,只是无事”[2]320。卢作孚认为人无法在社会组织之外生活,集团组织生活是中国人社会生活的核心。然而,中国传统的集团组织在遭受近代一系列巨变之后,已经无法存在下去,一系列新的集团组织不断形成。但新的集团领袖由于受传统集团组织生活的影响,往往在自己身边聚集了大量的亲朋好友,而不是任用真正的人才,导致新的集团组织生活很难形成,这种情形对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带来了极大的阻碍。卢作孚指出旧的集团生活使人 “只知有家庭,不知有社会,无论其为经济的,教育的,政治的皆要以家庭为核心”“为了家庭可以披星戴月,可以手拼足胀,可以蝇营狗苟,可以贪赃枉法…… 可以牺牲家庭以外的一切”[2]317,而且在用人上,“录用不必是人才,只问亲戚邻里朋友倚赖你的关系之亲厚,而且只要有亲厚的关系,奖励不必有功,尤其是不必对社会国家有功。犯罪不有诛,或且倒有营救的义务”[2]319。这些行为严重影响了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对此,卢作孚要求建立一种新的集团生活,并表示“集团生活没有改变不能学现代”[2]327。这种新的集团生活是一种现代化的集团生活,在这个集团中,人们以社会和国家为核心,不会为了家庭而损害社会和国家的利益,每个人都会为建设祖国而贡献自己的力量。在此基础上,卢作孚才谋求建立新的社会生产关系,以适应国家的现代化建设。卢作孚建立现代集团生活的思想,其出发点是谋求促进中国现代化的快速发展。
作为一名实业家,卢作孚践行了他的“实业救国”经济思想。卢作孚一生所创办和经营的事业,涉及范围非常广泛。他不仅创办民生公司,大力发展航运业,而且还建设公路、铁路等,大力促进交通运输业发展。此外,卢作孚还投资工业,其中包括创办机器厂、纺织厂、自来水厂等。
因为交通运输业的发展制约着经济的发展,因此卢作孚在制定经济发展计划时认为,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应该首先从交通运输业着手,进而发展实业和文化教育。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的长江航运业逐渐被帝国主义所控制,长江航运是制约长江流域尤其是长江中下游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在发展交通运输业时,卢作孚首先选择发展长江航运业,“通过兴办航运,可以同控制长江航运的帝国主义势力进行直接的斗争,从帝国主义手中夺回内河航行权,实现自己第一次乘轮东下去上海时就开始怀有的强烈愿望”[5]57。由此可见,卢作孚在最初的创业活动中即已践行了他的 “实业救国”经济思想。1925年,卢作孚在重庆创办了民生公司,开始发展长江航运。经过艰苦的经营,民生公司用了10年时间统一了川江航运,从1926年只有1艘轮船的小公司发展成为拥有47艘轮船的大公司,成为了我国最大的民族资本航运企业。1929年,卢作孚借助码头工人的力量,不为不接受航管处士兵检查的外轮装卸货物,迫使外轮接受中国士兵的检查,开创了内河港口对外轮进行监督检查的新纪元。抗战爆发后,民生公司积极帮助政府转运物资,保证了沦陷区物资的内运。卢作孚的行为都践行了他的“实业救国”经济思想。
此外,卢作孚不仅大力发展长江航运,而且还投资和参与兴建了包括铁路、公路和现代化的电话网线在内的交通运输业和通信业。卢作孚认为铁路不仅是同世界上往来最重要的利器,而且是弥补航运业运输不足的重要工具。尤其是在四川地区,整个航运业由于受到河面窄、河水浅的限制,导致运输能力不足,因此发展铁路运输业成为当务之急。于是,卢作孚于1927年发起兴建北川铁路,至1934年全线通车,在7年时间内修筑了全长33华里的铁路,极大地便利了北川地区的客货运输,促进了北碚地区的经济繁荣。卢作孚不仅在北碚地区兴建铁路,而且还规划了整个四川地区的铁路建设,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卢作孚于1935年任四川省建设厅厅长时勘探和规划的成渝铁路。虽然由于时局原因,成渝铁路的修建未能落实,但是,对该铁路的勘探和规划表现了卢作孚对兴建交通运输业的努力。此外,卢作孚还主持修筑了四川到湖南的公路、重庆到云南的公路以及铺设了整个三峡地区的电话网线。这些公路的修筑和电话网线的铺设不仅支持了抗战,而且加强了四川同外省的联系,促进了四川的经济发展。卢作孚的这些努力为改善四川乃至整个长江流域的交通运输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卢作孚的民生公司在取得了促进交通运输业发展的成功之后,开始投资工业,进一步实践其“实业救国”经济思想。其兴建的工业包括1925年建设的合川水电站、1928年建设的民生机器厂、1928—1930年建设的三峡染织厂、1936年成立的民生公司物产部以及抗战时期创办的木材厂等。虽然卢作孚兴办的这些工业规模都不大、产值都不高,很多工业甚至在初期还采用手工劳动,但卢作孚的这些尝试和努力在帝国主义控制中国经济的背景下促进了民族经济的发展。抗战爆发后,民生公司开始有计划地扩大投资范围,包括煤矿开采业、机器冶炼业、交通运输业、纺织业、商贸业、保险业、建筑业以及食品业等。卢作孚通过民生公司的发展壮大,进一步实践了他的“实业救国”经济思想。
卢作孚“实业救国”经济思想是一笔宝贵的思想财富,对搞好当前的经济建设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和借鉴价值。
[1]丁守和.关于近代史人物研究和评价问题[J].近代史研究,1983(4).
[2]凌耀伦,熊甫.卢作孚文集(增订本)[G].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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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卢国纪.我的父亲卢作孚[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4.
(编辑:文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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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6)08-0094-03
李菲(1990-),女,安徽大学(安徽合肥230029)历史系中国史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外关系史。
2016-0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