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殿军
(浙江旅游职业学院 外语系,浙江 杭州 311231)
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学教科书翻译研究
周殿军
(浙江旅游职业学院 外语系,浙江 杭州 311231)
摘要:19世纪末20世纪初大量的科学教科书得到了翻译。基于当时“科学救国”的时代背景,科学教科书翻译经历了被动阶段和主动阶段。科学教科书翻译具有目的明确,方式多样,体系单一、良莠不齐,内容为新学、语言旧式等特点,对语言教育和科学教育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促进了当时中国社会的文化变革。
关键词:科学教科书;翻译;背景;特点;影响
中国古代到现代两次大的传统文化嬗变,都和其时大范围的翻译活动有关。一次是汉代(公元25~220年)佛经的翻译,中国的哲学、艺术、语言等许多方面都受其影响。另外一次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始于科学教科书翻译的大潮,拉开了新世纪大范围翻译活动的序幕,并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冲击。佛经的翻译,其研究成果很多,但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翻译,并没有引起海内外学者应有的重视,仅有的零星评论也褒贬不一。傅斯年在《译书感言》中指出:“论到翻译的书籍,好的还是几部从日本转贩进来的科学书,其次便是严译的几种,最下流的是小说。”[1]谭汝谦在《中国译日本书综合目录》的长篇序文中说道:“自然科学的译书一般水准较高,译笔大多明白可读,插图亦精美。”[2](P62)除了当时的评论,到目前为止,对科学教科书的翻译及其社会意义的系统研究很少,本研究是对所缺的相关研究的填补,对确立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学教科书翻译在翻译史上的应有地位,具有一定的意义。
一、世纪之交科学教科书翻译的历史
背景
(一)“科学救国”思想的形成
洋务运动时期,有识之士对科学的理解超越了鸦片战争时期魏源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器物层面,开始探讨科学的理论形态。随着维新思想家对科学介绍和宣传的深入,国民越来越认识到科学在救亡图存中的重大作用,较为明确的“科学救国”主张应运而生,其正式产生经历了两个阶段,即由“西学格致救国”过渡到“科学救国”。“西学格致救国”的出现,最早可追溯到1895年,严复在《直报》上发表《原强》一文,提出了“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的救国主张。[3](P24)维新变法后,康有为完整而明确地提出了科学救国的口号:“科学实为救国之第一事,宁百事不办,此必不可缺者也。”[4](P576)“科学救国”思想的形成,为科学教科书翻译提供了土壤。
(二)教育制度的改变
维新变法运动中,资产阶级维新派对科举制度大加鞭挞,极力主张废除禁锢科学思想、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大力培养新式人才。迫于舆论压力,清政府宣布实行“新政”。旧教育已不能适应当时社会发展的需要,也是人们诟病的焦点,教育改革成为“新政”内容之一。清政府于1902年颁布了《钦定学堂章程》,1904年刊定了《奏定学堂章程》,1905年废除科举制,一系列的变革打破了旧有的教育体系,新学制开始建立,这为科学教科书在学校的大规模应用创造了条件。
(三)西式学堂、翻译机构的出现
维新变法后,京师大学堂、京师同文馆、福州船政学堂、天津电报学堂先后成立,各地也遍设中小学堂。这些西式学堂大多教授西学,尤以格致为主,在课程的设置上多为自然科学。1868年,江南制造总局翻译馆成立。翻译馆翻译了大量的西学书籍,成为甲午海战前西学传播的中心。除了洋务派翻译机构外,还有墨海书馆、广学会等翻译机构,其出版了《几何原本》和《代数学》等科学书籍。19世纪末20世纪初,出现了许多由留学生创办的学社,翻译国外教科书,商务印书馆和文明书局是教科书出版机构的代表。
(四)留学的盛行
1872年,第一批官费留学生前往美国,继而有留学生赴英国、法国等。洋务运动期间,共派遣留学生两百余人,留学生主要学习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20世纪初,中国掀起了留学日本的热潮,在张之洞等人的力主和清廷对留日的支持下,留日者逐年激增,随之掀起了一股翻译日语新书的热潮。
(五)西书的大量翻译
二、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学教科书翻译所经历的不同阶段
19世纪末,在翻译科学教科书上,由于语言以及社会环境的原因,国人消极被动,主要靠传教士。为了迎合中国当时社会的要求,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丁韪良、傅兰雅等传教士翻译了大量的格致书籍。格致书籍原著来自于欧美,许多被当作教材使用,对于科学知识的传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19世纪末20世纪初,新式学堂需要大量的科学书籍,国人翻译西方科学书籍进入了主动阶段,原著主要来源于日本,翻译者多为留日学生和民间社团。这一阶段译书质量虽然不如前期,但数量较大,影响到许多领域。根据《民国时期总书目(1911—1949)》[7]、谭汝谦编写的《中国译日本书综合目录》[2]、《晚清新学书目提要》[8],1900~1911年翻译的科学教科书达到了180多种,其中120多种译自日本。这一阶段的科学教科书翻译,学科种类众多,译著不仅有数学、天文、地理、机械制造方面的,也有化学、力学、声学、植物学、高等数学等方面的,虽然学科分类和现在的不尽相同,但在西方科学进入中国的初级阶段还是合理的。
五四运动之后,留日学生和中译日书数量大为减少。中国人自编教科书走向成熟,科学教科书翻译告别了从甲午战争以来的高峰期,渐渐退潮。据统计,五四以后的30年间,翻译的日本科学教科书只有6种,而翻译的美国科学教科书数量迅速增长。[2],[7],[8]翻译总量的减少也说明了国人自编教材能力的增强。另外,科学教科书的翻译出版机构也在民初后大为减少,1911~1918年间为21家,1919~1936年间为24家。
三、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学教科书翻译的特点
(一)目的明确
科学教科书翻译的直接目的是服务于新式学堂中的各级教学。《化学讲义实验书》就在“凡例”中称:“我国化学实验书实不多见,兹译之以补缺如。”[9]清末科学教科书严重短缺,翻译和编译国外现成的科学教科书以解决国内教科书之需,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奏定学堂章程·学务纲要》列有“选外国教科书实无流弊者,暂应急用”的专门条目:各种科学书,中国尚无自纂之本,间有中国旧籍可资取用者,亦有外国人所编,华人所译,颇合中国教法者,但此类之书无几,目前不得不借用外国成书以资讲习。[10](P24)这样,翻译科学教科书以解决国内学堂教科书之需,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
(二)方式多样
翻译方式多样,有些直译,有些编译,以适应中国的具体实际。《奏定学堂章程·学务纲要》列有:“现订各学堂教科门目,其中有暂用外国科学书者,或名目间有难解,则酌为改易,仍注明本书名于下,俾便于依类采购,俟将来各科学书中国均有自编、有定本,撰有定名,再行更正。”[10](P24)杜亚泉就曾在《化学新教科书》汉译本中说道:“窃谓今日学者,欲将世界之学,消化之而为我国之学,则其责任有二。一曰输入,一曰精制。”[11](P2)他还说过,“就其窒碍之甚者,稍为改窜而已。此书大旨,虽悉从原书,而间有增补改窜之处。”[11](译例)
(三)内容为新学,语言旧式
20世纪初已经有了白话报纸,但是那时的译书很少使用白话。尽管所译内容为新学,但语言为文言文,归化翻译为主流。在翻译实践中,译者对外来语进行中式改造,使外来语迁就汉语的传统,严复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严复在《天演论》“译例言”中提及:用汉以前字法、句法,则为达易;用近世利俗文字,则求达难,往往抑义就词,毫厘千里。审择于斯二者之间,夫固有所不得已也,岂钓奇哉![12](P36)严复考虑的受众是熟读诗书之流,因而文言翻译在某种程度上也可能是一种策略,投士大夫所好,诱使所谓的主流社会接受新知识。白话文当时还处于非主流,科学教科书的翻译至1918年还仍然用文言文,包括标点符号,都还是旧式的。
(四)体系单一,良莠不齐
19世纪末20世纪初,绝大多数科学教科书译自日译西著。而不少日译西著最后转译为中文时,内容会有很大的出入。另外,因学堂对教科书需求量很大,为了牟利,出版商更注重翻译的速度和数量。群谊译社批评时风时说道:“浅尝之士每未能融会书意,涂乙一二联络词,卤莽卒事,甚者且竞骛牟谋,惟速是尚,不暇问于义之安否。”[13]教科书翻译体系单一,良莠不齐,对刚兴起的新式教育产生了负面影响。五四运动之后,留日人员对日语的把握更加精确,科学素养也有很大的提高,翻译日书时更为到位。
四、教科书翻译对社会的影响
(一)对语言的影响
20世纪初译自日语的西方科学课本丰富了汉语的词汇。中日两国的文字书写和意义有着相似之处,有些日语词汇被直接借用进汉语,新词汇的渗透就像水银泄地,无孔不入。《西学东渐和晚清社会》的统计数据表明,有250多个科学新词汇来自日语,绝大部分通过20世纪初的科学课本输入。[14]这些外来词现在已被当作纯粹的汉语词汇,出现在汉语的书面语和口头语中,出现在物理、化学、数学、天文、生物等各个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在翻译西文术语时,日本人习惯用双字和双字以上的词组。随着科学教科书译本在中国的盛行,多字词越来越多地在汉语中出现,前面提到的250多个科学外来词,有120多个是双字词。《西学东渐和晚清社会》中列举的53个翻译过来的科学词汇中,有44个是双字。多字词在汉语中的增多,不仅使中国人更容易吸收先进的科学文化,也使得汉语能更准确地表达复杂的意思。
(二)对科学教育的影响
在传统汉文化中,儒家学说占据着主要地位,一切与科技有关的东西只能算是雕虫小技,文章才是千古大事。学生从来没有学过科学教科书,中文中也没有和“科学”概念对应的词。20世纪初科学教科书译本在中小学中的广泛应用改变了中国的传统教育,确立了科学教育在中小学教育中的地位,促进了课程开发和教学方法的发展,对社会观念的嬗变和新文化运动起了一定的作用。不仅促进了科学知识在新一代中国人中的传播,在国人形成科学精神和科学思维方面也有着不可替代的影响。
参考文献:
[1]傅斯年.译书感言[J].新潮,1919(3).
[2]谭汝谦.中国译日本书综合目录[M].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80.
[3]严复.严复集(第一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汤志钧.康有为政论集(上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1.
[5]中华书局.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8.
[6]梁启超.饮冰室合集(第一册)[M].北京:中华书局,1936.
[7]北京图书馆.民国时期总书目[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6.
[8]熊月之.晚清新学书目提要[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
[9](日)龟高德平.化学讲义实验书[M].虞铭新,译.上海:普及书局,1902.
[10]璩鑫圭,唐良炎.中国近代教育资料汇编——学制演变[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
[11](日)吉田彦六.化学新教科书[M].杜亚泉,译订.上海:商务印书馆,1905.
[12]严复.《天演论》译例言[A].罗新璋.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13]群谊译社广告[N].大陆报,1903-02-07(3).
[14]熊月之.西学东渐和晚清社会[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 强琛E-mail:qiangchen42@163.com
收稿日期:2016-03-10
基金项目:杭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D14YY06)
作者简介:周殿军(1969-),男,浙江江山人,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翻译学研究。
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395 (2016)06-006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