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不稳定性及其对我国金融监管的启示

2016-03-20 17:56杨慧玲
当代经济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金融资本不稳定性投机

杨慧玲

(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成都611130)

金融不稳定性及其对我国金融监管的启示

杨慧玲

(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成都611130)

金融不稳定性源于银行信用的投机性,信用发行的弹性机制构成金融不稳定的现实基础,现代金融衍生品的杠杆效应加剧了金融不稳定性。协助新技术导入之后,金融投机性爆发导致的金融崩溃成为金融与技术革命周期互动中金融不稳定性的典型表现。金融化是将金融不稳定性系统化扩散的制度安排,它不仅将金融不稳定性嵌入整个世界市场,也以财富掠夺机制代替了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之间价值的时空置换机制,使金融沦为垄断资本国际投机的工具。中国必须防范高杠杆引发过度投机而导致的系统风险,打击垄断金融资本恶意操作,审慎评估资本项目自由化等金融开放措施,严防国际投机资本利用资本市场控制我国国有资产、掠夺国内财富。

金融不稳定性;信用;投机;监管

2014年下半年开始,我国股市摆脱长达七年之久的低迷状态,各方面期盼已久的牛市行情逐渐显现。2015年在短短的六个月时间里,上证指数就由3000多点突破5000点大关。一时间,无人不炒股,无人不谈股,全国都沉浸在一片从股市发财的热潮之中。然而,6月19日,中国股市单日跌幅超过300点,更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无数股民的发财梦在接下来的两周之内摔得粉碎。有媒体报道股民人均损失41万,股灾就这样发生了!甚至一度到了发生系统性金融危机的边缘……。以证监会为中心,各上市公司、金融机构包括中央银行在内,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为国护盘”运动,甚至公安部门也介入调查证券市场的违法违规操作……。一个多月间,股民经历了亢奋、失落、希望、失望、迷茫……。

树欲静而风不止,痛未定而必须思痛,这样刻骨铭心的教训促使我们回到理论,厘清资本市场的运行规律以及它与实体经济的关系,以期深刻认识这次股灾的根源,为今后我国金融市场的健康、有序发展提供有益的借鉴。

一、银行信用的投机性构成金融不稳定性的根源

1.货币的支付手段职能是银行信用体系的基本元素

现代金融业是银行信用体系的统称,它以信用货币的发行为基础和起点,不断衍生出日益复杂的信用工具,构建起了庞大的信用运行系统,而支撑这个系统的则是货币的支付手段职能。

银行信用使得作为支付手段的货币不可避免地介入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过程,它产生的效应是深远的。马克思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分析了这个信用介入的后果——将单纯作为流通手段的货币介入商品交换过程所引起的供、求脱节和失衡,升级为不可避免的矛盾和危机。如果说货币作为流通的媒介,只在一定限度内引起了买卖行为的时空错位,那么,货币的支付手段职能则割断了买卖之间的天然联系。它凭借支付功能所编织的债务链条,将原本统一的生产和消费置于各自独立的运动循环之中,从而在供求之间引入了不确定性;进而,这种买和卖事实上的分裂,为投机做好了铺垫,“信用又使买和卖的行为可以互相分离较长的时间,因而成为投机的基础”。[1]493

银行信用的发展是通过金融衍生工具和信用体系的扩展不断实现的。在信用货币及其运行基础上,以货币支付功能为支撑,迅速地衍生出债券、股票、期货等信用工具。马克思认为,无论是由银行创造出来作为“生息资本”的信用货币,还是这些衍生品,因其价值及价值运动脱离了它所代表的真实的资本积累过程而沦为现实资本的“纸制复本”、货币索取权证书,因而它们都是虚拟资本。“所有这些证券实际上都只是代表已积累的对于未来生产的索取权或权利证书,它们的货币价值或资本价值,或者像国债那样不代表任何资本,或者完全不决定于它们所代表的现实资本的价值。”“随着生息资本和信用制度的发展,一切资本好像都会增加一倍,有时甚至增加两倍,因为有各种方式使同一资本,甚至同一债权在不同的人手里以不同的形式出现。这种‘货币资本’的最大部分纯粹是虚拟的。”[1]531,534

虚拟资本特有的价值“幻想性”,构成了信用投机的基础。虚拟价值助长了人们快速、轻松,不劳而获的心理,尤其是,金融衍生品的价值的虚幻性激活了人们以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从中获取投机利润的心理,并且往往诱发“羊群效应”,因而使得大众投机行为具有显著的非理性特征;猖獗的信用投机反过来成为金融泡沫膨胀的直接推手,“由这种所有权证书的价格变动而造成的盈亏,以及这种证书在铁路大王等人手里的集中,就其本质来说,越来越成为赌博的结果。”[1]541

信用投机所产生的价值泡沫制造了虚假需求,加深了资本积累的固有矛盾,反过来刺激了金融危机爆发。投机是为了卖而买的行为,它并不是真正的需求,即使存在着需求能力。但是,投机性购买同样会改变市场供求关系,推动商品价格和资产价格,这反过来又强化了投机获利的预期,并进一步刺激投机的非理性化发展——借债投机,最终使得大部分的市场购买行为完全没有了需求能力的支撑。这种庞大的由债务维系的需求,通过市场机制加剧了资本积累固有的矛盾:信用发行的规模有多大,债务链条就会延伸多长,市场供求之间分裂的自我循环就会持续多久,金融泡沫就会膨胀到多高,它对生产和消费之间矛盾的助推也会达到相应的程度。因此,随着信用愈来愈深入地介入实体经济运动过程,实体经济内在的不稳定性也会越来越突出,它也必然以一次又一次的金融危机的暴力方式来纠错,金融危机于是成为金融不稳定性的典型反应。“在再生产过程的全部关系都是以信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中,只要信用突然停止,只有现金才有效,危机显然就会发生,对支付手段的强烈追求必然会出现。所以乍看起来,好像整个危机只表现为信用危机和货币危机。而且,事实上问题只是在于汇票能否兑换为货币。但是这种汇票多数是代表现实买卖的,而这种现实买卖的扩大远远超过社会需要的限度这一事实,归根到底是整个危机的基础。不过,除此而外,这种汇票中也有惊人巨大的数额,代表那种现在已经败露和垮台的纯粹欺诈营业;其次,代表利用别人的资本进行的已告失败的投机;最后,还代表已经跌价或根本卖不出去的商品资本,或者永远不会实现的资本回流。”[1]554,555

2.现代信用发行的弹性机制构成金融不稳定性的现实基础

现代金融系统,自上而下由中央银行、货币市场、商业银行以及其它金融机构构成的影子银行、自发产生的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等形成的金字塔结构,中央银行居于金字塔顶端,工商企业则是这个金字塔的基础,整个系统是信用扩张的结果,同时,也正是借助这个发达的金融体系,现代信用不断发展。

银行信用的客观基础是其所吸收的居民储蓄存款,信用发行的基础则是对未来收益的预期和商业信用的扩张。首先,预期具有不确定性,它与现实积累之间的偏离度(弹性)取决于进行预期评估所依据的各种要素及其现实变化,还包括各种偶发因素;其次,商业信用本身就是基于实际工商业活动,运用一定的时空伸缩度构建的债务关系,而银行信用则凭借着自身更高的社会信誉,进一步增加了这种债务弹性。因此,银行信用具有弹性叠加效应,实际积累不可能对银行信用进行精准控制。

资本主义信用阶段性的过度扩张和收缩,信用货币的价值呈现下降和上升的波动自然不可避免,“黄金为这些波动提供了一个锚,但它仅仅在借款者争先恐后地为获得支付手段而使过度扩张的银行信用突然崩溃,并因此导致商品价格下降时,才具有意义。”[2]这时候,作为最后借款人的中央银行的存在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只有它才能解决债务链条拉伸到极限,弹性失效后显现出来的流动性短缺的问题。

3.现代金融衍生品的杠杆效应加剧了金融不稳定性

随着现代信用制度的演进,金融衍生品一代又一代地被孵化出来,金融衍生系统及其扩展水平,以及估算证券资产价值的技术公式的复杂程度等,已经成为一个国家信用制度发达与否的标志。世界公认的金融业最发达的美国,就拥有以华尔街为代表的发达金融体系,其影响力遍布全球,华尔街的各项证券指数成为全球金融、甚至经济的风向标。耐人寻味的是,华尔街最为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传统银行,而是高盛、摩根士丹利等投资银行。与传统银行专注于证券发行与承销、证券交易经纪、证券私募发行等不同,这些投资银行的核心业务是以企业并购、项目融资、风险投资、资产及基金管理、资产证券化、金融创新等组成。正是借助这些业务平台,投资银行进行所谓的金融产品创新——通过设计金融产品的交易结构,使用多种金融工具,形成多个杠杆叠加的效果,实现以小搏大的资产控制能力,满足追求巨额金融利润的目的。金融杠杆的升级与扩大是这些投资银行业务创新的核心,这也是投资银行与传统银行业务的主要区别。

资产的证券化、金融杠杆的升级等诸如此类的金融创新业务,其本质上属于放松信用范围和信用程度的技术操作——利用最初的原始债务制造、衍生出更为庞大的债务,把小范围的债务演绎成大范围的债务。因此,它是一种鼓励以债养债和借债投机的模式,同时也刺激了大众“无本万利”这种极度非理性投机心理的膨胀。杠杆率有多高,这种投机的强度就增加多少倍,并且投机的非理性程度也随之上升。利用杠杆可能获取成倍的投机利润,但同时也招致了相同级数的潜在风险,杠杆率反应的正是市场购买行为与真实购买能力之间的比例关系。如果说传统信用业务的核心是提供风险可控的对冲融资,那么,投资银行的这些高杠杆业务则致力于发掘投机融资,多重投机叠加的效应往往引起相当比例的庞氏融资,致使收入不抵利息,债务重复,必须以债抵债或者变卖资产和抵押物。可见,现代金融的不稳定性随着金融衍生系统的升级及其对非理性投机的极度刺激而呈现不断被强化的趋势。当面临不可抗拒的市场运行的周期性,金融不稳定性即被催化到极致,系统性金融危机就可能发生,并对实体经济产生强烈的反向冲击。

二、技术创新周期中的金融不稳定性

科学技术创新是现代经济增长的引擎,而正是信用体系为企业家前期的创新活动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研发资金,现代经济发展离不开信用体系的金融支持。熊彼特说“凭借着信贷,企业家在对社会商品源流还不具备正式的要求权之前,就取得社会商品源流的活动的机会”[3]。

但是,信用的投机性并没有因为它促进技术创新活动而减弱或者抵消,在金融资本与技术革命的互动周期中,金融资本不仅在技术创新中发挥建设性作用,而且在技术创新周期的特定阶段也爆发破坏力,金融不稳定性一如既往淋漓尽致地发挥和表现出来,乃至于在每一轮技术革命的周期运动中,金融崩溃的宿命都未能逃脱,后者几乎成为金融不稳定性的规律性表现。卡萝塔·佩雷斯说:“金融资本始终扮演着关键的角色——最初支持了技术革命的发展,继而加剧了可能引发冲突的技术—经济领域和社会—制度领域之间的互不协调。当上述两个领域之间的协调建立起来时,金融资本又成为展开期的推动力;而当一场技术革命行将结束,它又有助于催生下一场革命。”[4]2

在旧技术的成熟期,大量闲置资金等待机会寻求转向,这时候,实体经济增长对新技术导入的渴望与金融资本对高利润的追求相契合。对新兴技术部门投资收益的预期,促使金融资本从创新收益递减和市场饱和的旧部门撤出,为了发掘新技术宝库,它首先通过自身的创新深度介入到技术革命的浪潮之中。“革命性突破和多次试错的最突出特征即是在代表金融资本的风险资本工具创造中所体现出的一种创新态度。”[4]101人类历史上发生的五次技术、工业革命浪潮证明,信用制度的发展及金融创新所产生的动力在技术革命的发展和传播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比如,大家都比较熟知的风险投资基金,就在互联网及其运用的技术创新中发挥了显著作用。

新技术的成功导入,使金融资本取得了与其所承担的风险相称的丰厚利润回报。但是,对于金融资本来说,这种高额创新利润的获得,可以归功于它当初对新技术未来收益的成功预期,以及大胆的信用创新及其在技术创新周期的适当介入。显然,站在金融资本的角度,这暗示的是不确定性前提下的获利——一种投机的成功。所以,新技术的爆发力使金融资本的自信心大受鼓舞,并因此激发了大众追逐投机利润的非理性热情,其对社会资本吸引力的进一步提高。在这样两个前提条件下,金融资本固有的投机性被完全催化了。

与新技术导入期不同,这一阶段金融操作不再以财富创造预期作为基本参照,而是层出不穷地推出各种纯粹投机性金融工具,不断地升级衍生品,于是,金融走上了一条独立于实体经济的赌博之路。几乎所有产业,包括革命性产业,都成为金融资本操纵投机的对象,对冲基金,垃圾债券等充斥于市。疯狂的投机使得证券资产的市场价值大大超过了其所代表的真实财富的价值,虚拟资本价值与它们所代表的实际资本的价值分裂达到极限,最后,对账面价值和真实价值进行协调的金融崩溃已经是在所难免……。这种金融的不稳定性在不同国家的不同时期不断重演,20世纪之前主要表现为“运河热”、“铁路热”及随后的恐慌,20世纪之后则以“房地产热”、“股市热”以及“互联网热”及其崩溃的形式出现,最近这三十年更为频繁。2000年6月,美国互联网泡沫的破裂正是互联网经济周期中的一次必然的金融震荡。每一次的金融崩溃都是对金融投机的暴力反抗,借此重构金融资本价值,使它回归真实增长,抑制金融投机的破坏作用。这样的暴力回归也为金融资本和生产资本走向下一个协同阶段铺平道路。

三、金融化是将金融不稳定性系统化扩散的制度安排

1970年代以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开启了经济金融化模式。大卫·科兹总结说,金融化就是金融部门的发展独立于非金融部门,转而致力于金融投机以追求纯粹的金融利润。这种趋势反映在国民经济层面,就是经济增长模式由实业投资推动型转向金融泡沫驱动型,金融化意味着国民经济增长对信用投机的依赖性不断增强。

1.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信用放松推动了金融化

金融化作为资本积累矛盾演绎的必然结果,从其展开的技术逻辑看,离不开信用放松这个前提。197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实际上使得信用货币的发行及其价值失去了黄金之锚,开启了信用放松的模式,这实际是从源头上为金融的加速动荡供给了能量。由此,商品价格、资本价格及外汇价格波动加剧,全球开始脱离传统的银行储蓄存款这种低收益金融工具,转向更为直接的证券投资资金,中央银行被迫放弃了低利率的传统承诺。这种金融的进一步放松,一方面打破了1970年代的通胀势头,加速了全球范围的工业重建;另一方面,利率超过增长率的局面加强了债务的金融脆弱性,金融风险从私人部门扩展到公共部门,不仅对于福利国家的财政可行性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且,“利息率和增长率之间的不平衡关系也鼓励了牺牲长期工业发展的短期投机。这种糟糕的趋势被金融市场的价格波动强化了,后者由信用体系的衍生创新所致。”[5]

2.金融化将金融投机体系嵌入世界市场

从全球化的角度看,金融化不仅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内部制度安排,它同时也构造了资本主义“全球掠夺式积累”的模式。发达国家凭借其金融垄断资本的支配地位,极力在发展中国家推行金融开放和金融自由化政策,为自己在全球范围进行金融操纵打开方便之门,从而将原本游离在系统之外的资源廉价地整合进其资本运行体系之内。

值得关注的是,无论是在国内制造推动经济增长的金融泡沫,还是整合国际资源为其国内各种垄断资本掠夺利润,它们共同点都是依赖发达的信用体系,借助这个系统衍生出来的金融工具来完成,或者说为了实现上述目的,金融创新不断跟进,各种衍生工具应运而生,投机手段越来越高明。随着金融自由化政策的推行,发达的金融垄断资本把魔爪伸向世界上一切可掠夺的资源,它所携带的不稳定性病毒也就广泛传播,金融动荡不再仅仅潜伏于国民经济的某个局部或者某个环节,而是深入到各国的国民经济系统之中,扎根于世界经济大循环体系之中。

1980年代以来,一国范围内的金融不稳定性往往升级为系统性金融危机,进而演变为区域性金融危机,例如:1980年代拉美债务危机与美国储贷危机,1997~1998年东南亚金融危机,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演变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上述金融和经济的震荡,在发达国家内部,主要表现为股票、期货等虚拟资本投机引发金融泡沫及其破裂,而在其外围,则突出表现为发达国家向目标国的债务投放及后者债务违约所引致的风险和危机,其幕后始终闪现着国际金融垄断资本投机的影子。

3.金融化用财富掠夺机制代替了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之间价值的时空置换机制

金融化制度框架的确立,信用缰绳的松绑,猖獗的投机……使得虚拟资本价值泡沫膨胀的空间压力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往往等不及实体经济自然增长所创造的新价值填充,泡沫就破裂了。从本质来看,就是放松管制的信用链条被拉伸到了极致,资产泡沫所制造的虚假需求是如此地庞大,以至于无法在有效的时间之内依靠实体经济发展所创造的真实购买能力来弥补,导致债务容量大到根本不可能在债务到期时得到偿还,债务链条断裂而引起金融震荡甚至金融危机自然不可避免。其根源在于追求纯粹金融利润的金融化,它割裂了虚拟资本与实体资本价值之间的时空置换的有效机制,违背了信用为实体经济培育增长点的初衷,不符合金融服务于实体经济的本分。

但是,金融化的步伐并没有停止,它之所以持续进行甚至向更大范围扩散,可以从两个角度分析其原因:从金融化的发源地,美国等发达国家内部来看,这种制度安排不仅通过构造“寅吃卯粮”的债务消费模式暂时地解决了积累的困境,而且赋予垄断金融资本更宽松的投机机制,便于其将大众手中的财富合法地转移到自己手中,实现高额垄断利润;从全球范围来看,发达国家强力推行金融自由化,利用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分工系统,提高其劳动生产率的迫切诉求和资金短板,借助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推行自由化的国际垄断金融机构,以资金援助等为要挟,使得发展中国家自觉不自觉地开放其处于发育阶段,尚不具备自我保护能力的资本市场。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发展中国家从发达国家获得所谓巨额债务援助的同时,失去了本国的经济自主权利,尤其是本国财政、货币甚至产业政策都受到作为债权人的外国金融垄断资本利益的裹挟,根本没有条件利用国际资金发展本国实业,结果往往是国内财富被国际金融资本盘剥一番之后,面临着国内产业凋敝,背负沉重国际债务,不得不以更大的国家利益换取债权展期的恶性循环之中,而债权国家不仅借助金融手段占有别国财富,也在一定程度上转嫁了本国金融、经济危机的压力。

四、充分评估国内、国际金融风险,加强金融监管,审慎推进金融开放

综上所述,信用的投机性决定了金融天生具有不稳定性,信用膨胀鼓励了市场投机的非理性发展,加大了金融动荡的风险;金融崩溃在金融与技术之间的互动周期中仍然呈规律性爆发;金融化已经成为国际垄断资本利用金融投机对世界资源进行掠夺的工具,这种制度安排将金融不稳定性嵌入到整个世界经济循环之中。因此,以有效市场假说和理性选择理论为基础,推行金融化,鼓吹资本项目自由化,反对对证券市场进行监管和干预的新自由主义思想,与发展中国家金融市场的实践不相符合,必将招致更大的灾难。

对于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而言,需要依靠信用体系为实体经济拓宽融资渠道,为企业发展提供更加充足的资金血液;需要借助虚拟经济的发展激发技术创新机制,以实现优化社会经济结构,获得经济增长持续动力的目标;需要健康发展的资本市场,为老百姓搭建一个享受经济增长红利的平台;需要成熟、完善的金融市场,与国际金融垄断力量相抗衡,增强中国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竞争力。

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金融市场的不稳定性并没有随着信用制度的发展而减弱,甚至越发达的金融市场,其衍生的投机因素越复杂,金融动荡越呈极端化爆发趋势。对于我国发展中的金融市场而言,现阶段,国内资本市场发育并不成熟,金融制度及金融技术缺乏实践的历练,根本无法和成熟的国际金融资本相抗衡,金融参与者的基本知识欠缺,国内资本市场上盲目投机倾向突出;此外,作为新兴市场经济国家,我国还面临着国际金融资本“输入”其金融不稳定因素,利用资本市场控制我国资产和财富的风险。这些现实存在的问题,为我国金融监管提出了艰巨的任务和严峻的挑战。

1.加强金融监管,防范高杠杆引发过度投机,保证金融服务于实体经济

从某种意义上说,金融市场是依靠投机维持其活力的,随着金融资本的壮大和金融垄断力量的形成,这种投机性呈自我强化的趋势;同时,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金融资本吸引社会闲置资金的能力在不断地加强,这使大量社会资金参与金融投机活动成为可能,所有这一切都为非理性投机的社会化蔓延提供了条件。

金融市场监管的责任不在于制止或者扼杀投机,而在于防止投机走向极端非理性状态。一旦大范围的投机狂潮形成,市场的非理性投机很可能失控,这时候金融市场即变成一个在泡沫掩盖下的纯粹价值掠夺和转移的赌场,不仅失去了其发现投资价值,为实体资本融资的功能,同时也将整个国民经济置于系统性金融风险之上。中国股市在这一轮牛市之初,即涌现出了多种杠杆工具和杠杆操作平台,除了融券融资,还包括场外配资、伞形信托等等,它们通过诸如HOMS等软件的分仓功能,经过层层操作之后,后两者的杠杆率甚至高达三十多倍。显然,通过这些杠杆工具,信用体系打开了大规模投机资金进场的闸门,这本来是监管机构应该密切关注、严加控制和防范的。而事实是,各路媒体,甚至包括官方媒体对牛市大肆渲染和鼓吹,误导了大众的心理预期,客观上对盲目投机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金融的不稳定性加上市场的无政府性暗示,投机行为的可控性非常低,尤其是非理性投机趋势一旦形成,市场就会像脱缰的野马,很容易失控。当监管机构意识到风险的时候,泡沫已经高企,风险已然铸就,证监会着手清理融资配资杠杆的措施,很快改变了市场预期,使得非理性的投机演变为非理性的逃离,首先是股指期货市场大跌,接着连锁反应到股票市场上的踩踏事件……,以各种杠杆工具为媒介,包括银行及影子银行在内的社会信用链条与股票等虚拟资产的价格紧密相关,当股灾发生,股票等资产价格暴跌,整个社会信用链条因此而断裂的风险骤然加大,系统性金融风险开始逼近。

上述事实提醒我们,应该尽快出台法律法规,加强金融监管,严防过度、非理性的市场投机发生。从信用的源头控制过度杠杆,提前防止投机资金大量进场是非常关键的一环,这同时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减弱银行信贷流入投机市场,抽空实体经济血液的负面效应。

2.防范金融垄断资本恶意操纵,避免证券市场的财富掠夺效应

中国老百姓投资理财渠道的可选择性比较小,所以居民的股市参与率相对比较高,而同时,老百姓的投资知识还有待于进一步提升,投资的非理性成份比较大,在股市震荡的时候,也更容易因“羊群效应”而发生“踩踏”。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资本市场被个别金融垄断资本操控,甚至公司大股东趁机卖出所持股票,一走了之,那么,股市就成为这些垄断资本圈钱的工具,不仅发挥不了为实体产业融资的作用,而且还致使广大百姓的血汗钱被合法掠夺,这是与政府希望通过股票等证券市场让普通居民分享改革和增长红利的初衷背道而驰的。要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除了防范过度投机之外,还应该完善法律法规,约束金融垄断资本,对其非法、恶意操控进行严格防范和严厉打击,维持健康、有序的金融秩序,避免股市非常规波动造成大面积损失的情况发生。

3.把控金融开放节奏,防范国际投机资本冲击,保证国家经济安全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金融化,从某个角度来讲就是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导的全球掠夺模式,而金融掠夺的前线战场正是股票、外汇、期货等金融证券市场。我国在长期的对外贸易顺差中,积累了大量的美元资产,形成了庞大的外汇储备。同时,包括人民币、楼市、股市以及债市的我国资产价格已经处于高位,这为外国金融垄断资本操纵的对冲基金做空中国,套取美元外汇,从而掠夺中国财富提供了机会。调查显示,这次我国股市严重震荡过程中,不仅存在国内恶意做空的势力,也有国外量子基金的推波助澜。国际投机资本不仅仅通过助推证券市场震荡赚取高额投机利润,而且一旦触发金融风险,引起人民币贬值,国内金融机构和国有企业的股权将变得极其低廉,这种情况下,如果资本项目完全开放,则这些投机资金所掌握的美元资产就会乘机抄底,轻松完成对中国企业和财富的控制。可见,在当前的国际、国内金融环境下,如果全面放开中国资本市场,无疑是为国际金融投机掠夺行为开了绿灯。事实也再一次教训我们,在自身金融市场发育完善尚需时日的情况下,一定要审慎评估金融开放的步伐和节奏,切不可操之过急,盲目开放资本市场。

[1]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2]伊藤诚.货币金融政治经济学[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1:226.

[3]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119.

[4]卡萝塔·佩雷丝.技术革命与金融资本——泡沫与黄金时代的动力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5]Robert Guttmann.Money and Credit in Regulation Theory[M].Published in the Taylor&Francis e-Library,2005:57-63.

责任编辑:张 旭

F830

A

1005-2674(2016)02-005-07

2015-10-26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项目(12YJA790167)

杨慧玲(1971-),女,四川成都人,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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