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岩,相光鑫,颜培正,张庆祥
(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 济南 250355)
·理论研究·
中医象思维浅析
孟庆岩,相光鑫,颜培正,张庆祥
(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 济南250355)
[摘要]象思维是中医学独特的思辨模式,是《黄帝内经》的核心思想,探析《黄帝内经》象思维对中医研究至关重要,《黄帝内经》象思维具有整体性、联系性、时空性等特点,有别于西医思维模式。阴阳是对自然形象的抽象概括,《黄帝内经》以阴阳学说建立了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基本骨架,藏象的诸多功能是通过象思维的思辨方法演化而来的,其成为《黄帝内经》核心理论体系。
[关键词]象思维;中西医对比;黄帝内经;中医学
《黄帝内经》是中医学经典之作,为中医学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基础,具有独特的理论体系框架,中医理论体系因受文化背景、哲学思想、实践技术等因素的影响,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思维模式。中医思维模式贯穿于中医理论及临床,理解中医思维模式,构建中医思维框架,对学习中医学至关重要。《黄帝内经》的思维模式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象思维”。
中医学的思维方法是从人体自身完整性及人与自然社会环境统一性中体现的,象思维是中医学的核心思维,是以客观事物自然整体显现于外的现象为依据,以物象或意象为工具,运用类比、联想、推类等方法,来表达对象世界的抽象意义,把握对象世界的普遍联系的思维方式[1]。象思维的逻辑中介是象,因其具有形象化、宏观性和整体性的特点,其能发现不同事物之间的相似性,使关系较远的事物之间产生一定联系。象思维通过观察事物取得直接经验,从中提炼不同事物之间的共同点,使其建立联系。《黄帝内经》以此为基础创立了整体观念,使人体各脏腑组织及人与自然社会之间建立了联系,形成了“人与天地相参”的生命功能结构模型。并运用象思维解释抽象的医学概念,将人体复杂的、抽象的结构功能现象通过具体事物现象的特征表述出来,使人领悟其内涵,而这些具体事物现象的范围十分广泛,几乎涵盖了天地、颜色、官职、过往经验等一切具体事务,这种广泛的关联不仅使人体同许多事物产生了联系,还使人体内在结构功能和外在表现之间产生了联系。
中医学研究人体的原理正是通过人的外在表象来推求内部的功能变化,这种研究方法是在不破坏人体完整性的情况下进行的系统研究,参考天时、气候、地域、人体差异等诸多因素,是多因素同时研究的方法。如《素问·离合真邪论》云:“天地温和,则经水安静,天寒地冻,则经水凝泣”,便是借用气候变化对江河之水的影响之象,推论解释六淫邪气对经脉气血的影响。人体的一切外在表象都是内在脏腑功能整体调节的结果,中医对病证的诊断正是通过人的外在表象来推求病因病机的过程,并进一步做出相关病证之象的判断,因此有人认为辨证即辨象[2]。故中医象思维侧重于从相互关联的角度分析不同事物的共同点,找到其联系性,接近于系统科学的认识方法。
西医学也有对“象”的认识,与中医学不同,西医学是运用逻辑推理和实验证明的方法,来分析了解生命现象,确定机体生理病理变化,指导临床施治,接近分析还原的认识方法。西医学以解剖学为基础,将人体分裂开来,所研究的对象均是人体实质性器官和生化指标,故其所研究的象更侧重于具象。与之相比,中医学的象多侧重于抽象,中医学对人体内在脏腑功能的认识,并非以脏腑实体为直接依据,而是构建了一个间接的、整体的、抽象的,与物质实体具有一定联系的系统,即脏腑经络系统,这个系统的核心就是“象”。中医学的脏腑并非单指实质性器官,还包含脏腑相应的生理功能和外在表现,故中医学脏腑被更准确地称之为藏象。从一定意义上说,经络与脏腑气血等都是一种“象”的存在,它们只与物质实体有着间接的关系,其本身是抽象的功能体现,故通过现代科学技术,运用分析还原的方法,很难发现其实质。
阴阳是《黄帝内经》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原是指代方位的概念,古人将其引申为对相互关联的事物和现象属性的概括,是宇宙的对立统一规律,是将自然界中的动与静、水与火、男与女、光明与黑暗、温热与寒凉等众多关联的事物和现象进行终极分类与抽象,形成的思维观念[3]。阴阳是事物和现象属性的概括,无实体意义,因此对阴阳的把握要通过事物的外在表象来确立,通过观察联想这些象,结合阴阳的特点,概括事物的运动规律,从而把握其阴阳属性。阴阳是中医学最重要的的哲学理论,是《黄帝内经》乃至整个医学理论体系的基本骨架,因此掌握阴阳之象是把握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关键。
古代医家借助阴阳学说来解释人体的生命现象,《黄帝内经》对人体阴阳之象的界定采用了“同类相应”的原则。《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是专门论述阴阳概念及其具体应用的篇章,其说明了阴阳即是宇宙运行的规律,通过对具体事物和现象的观察,古人以天地为阴阳,讲述阴阳之气的升降运动和交感互藏,中医学以此为延伸,提出了升清降浊的人体生理观,为后世多种疾病的治疗提供了理论依据。《黄帝内经》以水火作为阴阳的征兆,即说明自然界中水火所表现出来的象最能概括阴阳的内涵。水性寒凉,主静,运动趋势向下,凡是与水的属性相似的事物或现象均可界定为阴;火性炎热,主动,运动趋势向上,凡是与火的属性相似的事物或现象均可界定为阳。阴阳学说贯穿于整个中医体系之中,中医学运用阴阳之象来说明人体结构、脏腑功能,并指导疾病的施治。由于阴阳是对客观存在的诸多事物现象的概括,所以其具有普遍性,这使人与自然界建立了联系,而这种联系的根本即是对“象”的抽象和概括。
阴阳属性是相对的,随着时空条件的变化而变化。《黄帝内经》通过阴阳之象解释人体生命现象时,表现出灵活性、多层次性和可分性的特征,以脏腑为例,按照功能不同划分,则脏为阴,腑为阳;按照部位不同划分,本属于五脏为阴的心肺居上,其阴阳属性转化为阳,心又通于夏气,五行属火,较肺而言,为阳中之阳。任何事物都可划分为对立统一的阴阳两方面,而阴阳之中的任意一方又包含着新的阴阳关系,因此阴阳属性的界定具备灵活性、多层次性和可分性,而这种看似无序的复杂特性,其本质却有着阴阳之象划分的有序规律,其根本原因即是在界定阴阳属性时,所选取应用的事物的象不同。
阴阳使事物产生普遍联系,使自然界的大规律同人体的具体规律产生关联,建立了天人合一理论。自然界中任何事物均是阴阳平衡的对立统一体,阴阳的平衡关系发生异常,事物也随之进入病态,因此中医学将阴阳失衡作为疾病的总病机,恢复阴阳平衡也是治疗疾病的最终目的。阴阳具有普遍性,诸如药食气味和服药时间的治疗方法也可归结概括阴阳属性,如春夏之际阳气盛,患者在此时培养阳气有事半功倍的作用。阴阳是认知事物过程中对自然形象的抽象概括,抽象后的阴阳仍保存着与日光向背有关的原始形象特征,而这些象成为阴阳学说的精髓,与之形成的思维模式也成为指导中医学认识人体的核心思维[4]。
《黄帝内经》中诸多篇章均对脏腑进行了论述,各有见解,其共同点是注重五脏六腑的功能,通过阴阳属性、整体联系、与自然界的关系以及社会属性来强调其功能职责,而弱化了对其形态结构的研究。中医学的藏象与西医学的脏器不同,藏象学说是基于中国传统思维方式与认知方法,用于解释人体各种生命活动的理论模型系统,是基于对解剖知识的认识和人体生命现象的观察,采用取象比类等方法,经过高度抽象概括的理论体系,因此藏象学说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哲学思辨的产物,是象思维的具体体现[5]。藏象即深藏于体内的脏腑及其表现于外的征象,由于受科学技术和思想观念的制约,古人无法对内在脏器的微观结构进行观察,只能通过外在表象推断内里的形态结构,这种“司外揣内”“援物比类”的思辨方法使中医学更加注重脏腑之象。
孙广仁[6]认为象有三层含义:一是指内在脏腑的解剖形象,如脾“形如刀镰”;二是指内在脏器表现于外的征象,如脾病者可见脘腹胀满,不欲饮食;三是指内在五个生理病理系统与自然界相通应的现象,如心五行属火,通于夏气。藏象是以脏腑内在形态为基础的,古人在此基础上认识到脏腑的某些功能,并通过观察机体整体表象及自然界现象,通过抽象归纳赋予各个脏腑更多功能,从而形成复杂的五脏系统,该五脏系统的功能大于西医学各脏器的生理功能。如心藏神,认为心具有统帅全身脏腑、经络、形体、官窍的生理活动和主宰人的意识思维等精神活动的作用。而西医学认为脑是人体精神思维之所在,有人主张以“脑主神明”取代“心主神明”,很显然,持这种主张的人混淆了藏象之心和脏器之心的概念。
中医藏象的内涵虽包含具有实质的形态之脏,但其更注重内在脏腑的功能和外在表象,心藏神是心藏象中“象”的范畴,而不是“藏”的范畴。在古代,由于科学技术限制,古人无法认识到机体各功能的微观机制,在对外在表象的长期实践观察中,构建了以五脏为中心的五大功能系统,认为人体的一切生命现象都是五脏整体调节的结果。每一个功能系统均包含着相应脏腑的固有功能,如心主血脉、肺主气,这与西医学脏器功能基本相符,而这些固有功能无法涵盖机体所有的功能特性,因此古人通过实践观察将功能与脏腑进行合并,赋予五脏更多的功能,这些功能是超出西医学脏器功能范畴的,如心藏神、肺主行水。这些功能合并并非盲目的,而是采取取象比类、司外揣内的思维方法,这两种方法均是“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的对“象”的观察和总结,这种象是通过人体自觉及他觉来判定归纳的。如人在极度情绪波动时会感应到心脏剧烈跳动,而心系统的疾病也往往引起诸如心悸、眩晕、癫狂甚至濒死感的精神症状,而诸多精神疾病也是通过调理心气进行治疗。通过对这些“象”的把握与思考,中医学认为人的意识思维等精神活动同心藏象密切相关,并经过实验验证而不断完善。由此类推,藏象系统的诸多功能均是通过象思维的思辨方法演化而来的。
象思维作为中医学核心思维方式,具有哲学与科学的双重内涵,是打开中医之门的金钥匙。研究象思维可以阐明中医学形成及发展的过程,探知中医理论的认知方法,对中医临床具有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1]邢玉瑞.中医象思维的概念[J].中医杂志,2014,55(10):811-814.
[2]邢玉瑞.象思维在中医学中的应用研究述评[J].陕西中医学院学报,2014,37(6):1-6.
[3]刘庚祥.“象”与中医思维的研究[J].医学与哲学,1997,18(1):22-24.
[4]崔艺馨,刘庚祥.中医比象思维之应用[J].中医杂志,2011,52(11):904-906.
[5]张宇鹏,杨威,刘寨华.藏象学理论体系框架探讨[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7,13(3):168-170.
[6]孙广仁.藏象的概念及其生成之源[J].中医研究,1997,10(5):1-5.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81470189);教育部重点学科央财基础特色项目(220207)
作者简介:孟庆岩(1986-),男,博士研究生
通信作者:张庆祥,sdzqx2828@126.com
[中图分类号]R229[DOI]10.3969/j.issn.2095-7246.2016.04.001
(收稿日期:2016-03-13;编辑:张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