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尖全抓西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武周时期于氏家族的仕宦情况浅探
贾尖全抓西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北朝隋唐时期,河洛于氏人才辈出,十分显赫,但武后时期,于氏家族正史中却少有提及。《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中虽有记载于氏家族相关人员,却无详细记载,故本文试图以《于遂古墓志铭》为切入点,探讨这位曾领军出征高句丽的将军生平和相关事迹,并借此窥探武后时期于氏家族的仕宦情况。
于遂古 武周 仕宦
于氏家族是北朝隋唐著名的士族之一,家族历史悠久,延续几百年,不同时期都有名人出现。唐初,于志宁作为于氏家族的代表登上历史舞台,并对太宗、高宗前期政局有较大影响。公元655年,高宗欲立武氏为后,于志宁在此事上“首鼠两端”,态度模糊,故在政治上失势,被贬荣州刺史,郁郁而终。武后掌权后,于氏家族在《旧唐书》、《资治通鉴》等史料中出现甚少,家族陷入一个低潮期。但在周绍良先生主编的《唐代墓志汇编续编》中收录了《大周故于府君墓志铭》,详载了墓主于遂古在武周时期担任官职的情况,说明该家族在武后掌权时期的发展情况。另外,还有《大唐故于府君墓志铭》、《于隐墓志》、《于知微碑》等资料也记载了于氏家族此期的发展。鉴于此,笔者试图通过对于遂古此人的生平及其相关事迹的考证,并借此窥探武后时期于氏家族的仕宦情况及其特点。
从墓文可知,墓主名于遂古,曾祖于义,为北周八柱国之一的于谨之子;祖宣道,于义长子,历事北周、隋朝,《周书》、《隋书》均有传;父永宁,曾任冀州司马等职,兄弟于志宁、于保宁、于志宁更是在高宗时期位至宰相,一度成为家族的代表。
据墓志铭的记载,于遂古于贞观十年起家皇帝千牛,年十二岁,《旧唐书》卷四十二《职官志一》载:“千牛备身左右、卫官以上、王公以下高品子孙起家为之。”而于遂古父曾任商州刺史、使持节商州诸军事,据此可知其应是通过荫庇入官的。然而,于遂古最初担任的千牛一职位是指千牛备身还是千牛卫长史呢?按照墓志记载,于遂古一直担任千牛一职,于永徽五年“特加四阶,除左武卫龙首府右果毅都尉,又转榆林府右果毅”。“长安城东郊万年县内有龙首乡,龙首府当置于此”①。又据《唐六典》卷第二十五可知:“左、右果毅都尉一人。上府从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从六品下。”龙首府当属上府,故于遂古此时官阶应为从五品下,即其最初起家官职应为千牛卫长史,正第七品上阶,而出于年龄考虑,很大程度上担任的应是虚职,并未到任。还有一个问题,即为何其在永徽五年突升四阶,并转左武卫龙首府右果毅都尉。墓志载:“永徽初,天皇大帝升极……名实两兼,推择斯允。”高宗继位初,时年二十五、六岁的于遂古成为高宗的护卫,并“青观帝座,捧日光于近臣。名实两兼,推择斯允”,得到高宗的喜爱,被特进四阶,并转任为左武卫龙首府右果毅都尉。但事实究竟如何?《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九,高宗永徽五年载:“上由是有废立之志……无忌对以他语,竟不顺旨。”永徽四年是高宗意图废后的关键期,但此事却不能得到重臣的同意,只能无奈作罢。作为高宗的护卫,于遂古可能在废后问题上与高宗意见一致,故而得到高宗和武后的欢心,从而在短期内升至左武卫龙首府右果毅都尉,而这也应是后来能守卫胜州、领军出征高丽的重要因素之一。
“龙朔元年,奉敕领兵于胜州防遏。麟德元年,九姓初宾,奉敕将兵于瀚海都护府镇押”。胜州,“今理榆林县……大唐为胜州或为榆林郡”②。又据《资治通鉴》卷二百,高宗龙朔元年载:“回纥酋长与同罗、仆固犯边,诏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为铁勒道行军大总管……薛仁贵为副……讨之。”永徽五年于遂古在担任左武卫龙首府右果毅都尉不久,便转任榆林府右果毅,故出镇胜州当是以此职出任,且极有可能是跟随郑仁泰出征九姓铁勒。关于此役,《旧唐书》卷八十三《薛仁贵传》写道:“寻又领兵击九姓突厥于天山……九姓自此衰弱,不复更为边患。”但事实并非如此,当时郑仁泰因轻敌冒进,使得唐军损失惨重;而薛仁贵也被弹劾:“于所监临,贪淫自恣,虽矜所得,不补所丧。”可知此次出兵并未使九姓铁勒臣服,其后虽记载了契必何力出使安抚,“九姓遂定”的情况,但据墓志铭提到的“九姓初宾”看,铁勒地区可能还爆发了多次小规模战争,直到麟德元年才彻底归附。且于遂古在铁勒九姓归附之后,便受命“将兵于瀚海都护府镇押”可知其在这场战争之中是有功的,因而才能得到镇押瀚海都护府的重职,也因此,于遂古才能在乾封元年领军出征高丽。
乾封元年,高丽内部泉氏兄弟发生内讧,泉男生投唐,唐高宗抓住此次机会,“以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河北诸州租赋悉诣辽东给军用”③。此役历时一年多,依靠高丽内乱的有利条件和唐军将士的英勇作战,“高丽悉平”,隋唐两代历经了多次对高丽的征伐行动,终在高宗朝划下了句号。战争中,于遂古“奉敕领兵于九都道征平壤,□东爰至汉城。”九都道,应为丸都道,“九”为“丸”的误写。其具体担任什么职务却并无记载,但从“公谋猷允着,才干克宣,陟岵衍以铭功,上九都而勒颂。剽姚校尉,羞刊瀚海之劳;渡辽将军,虚纪沧波之难”看,于氏因功授上柱国、游击将军,转右金吾卫永平府左果毅都尉。上柱国为勋爵,正二品;游击将军为武散官,从五品下。
总章元年,于遂古35岁,前半生中,其主要的业绩集中在守卫胜州、征讨铁勒、高丽的军事活动上,进而得到了上柱国、游击将军等衔。但这并非他的巅峰时期,从墓志可以看出其得到更高的职称和荣誉是在武后时期。
调露元年和永淳元年,高宗与武后曾两次“驾幸神都”,而于氏则是“奉敕于京留守”,担任了守卫京城一职。不仅如此,在高宗去世、武则天垂帘听政的垂拱元年与三年,于氏先后被授予“建平县开国公,食邑三百产”与“除左玉钤卫永平府折冲都尉”。开国县公,从二品。折冲都尉,为军府最高长官,品分三阶,上府正四品上,中府从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不仅如此,于氏更于垂拱四年“迁使持节隰州诸军事隰州刺史”。隰州,“禹貢冀州之域……武徳元年又為隰州”④。隰州曾改名为大宁郡,《通典》卷一百七十九《州郡九》载“户一万九千二百十”,隰州户数当维持在二万左右,属中州,即此时于遂古的官品应为正四品上。在不到四年的时间内,于氏接连受封为建平县开国公、隰州刺史等衔,升迁速度令人惊讶,不由得令人思考其升迁原由为何?
结合高宗后期及武后听政时期的政治形势,于遂古的升迁应当与投靠武则天阵营有极大的关系。永淳元年至垂拱四年,是武则天彻底夺权的关键期,此期间,李氏宗亲等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纷纷齐而抗之,如光宅元年的李敬业起兵、垂拱四年的李贞、李冲起兵。而在这样一种严峻的形势下,于遂古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不断得到晋升,这是否与其支持武则天并参与平定这些动乱有关呢?而结合其叔父于志宁在高宗意图立武则天为后之时,“首鼠两端”,因而遭到贬职,最终郁郁寡欢的情况,两者对比,不难看出此时的于遂古的命运实是胜于于志宁许多,墓志铭中载:“公杖□戎麾,久申诚绩,褰帷刺举,更尽廉能。回介胄之雄威,播循良之美政。”这从侧面反映了当时于遂古的政治立场倒向了武则天一方,从而在武则天时期官运亨通,在残酷的酷吏政治下“终于明堂县进昌里之私第”,获得善终。
有关于氏家族在武周时期的任职情况,现存的文献记载甚少,难以进行系统的分析。令人欣慰的是,在近年的考古发掘工作中,有数方于氏家族的墓志铭出土,为研究此时期于氏家族的任职情况提供了重要的资料。有鉴于此,笔者试图结合现有的文献资料,通过对人物、起始官职、历任官职、职官最高品级和史料出处五方面进行比较,概括这一时期于氏家族的仕宦情况及其特点,进而试析唐周交替之际于氏家族的盛衰情况。于遂古,起家千牛,正七品上,历任果毅都尉——上柱国、果毅都尉——建平县开国公、折冲都尉——使持节隰州刺史,最高任使持节隰州刺史,史料来于《大周古于府君墓志铭》、《唐代墓志汇编》;于隐,初任嘉州司仓参军事,后升蜀州司法参军事,朝散大夫。史料源自《于隐墓志》,西安市文物管理委员会,西安唐金乡县主墓清理简报;于知微,以门荫补宏文生,后获进士及第,授予太子内坊丞,累官太仆左庶子、太仆少卿,封东海郡侯,除兖州都督。资料源自《兖州都督于知微碑》、《全唐文》;于立政,一生任吏部郎中,国子司业太子率更令,渠、虢二州刺史,太仆少卿。史料来于《明堂令于大猷碑》、《全唐文》;于大猷,圣历三年解褐左千牛备身,历任苏州司兵参军、垂拱三年勅除并州大都督府士曹参军、永昌元年授洛州阙二字参军、制授朝散大夫县余故、圣历元年除使持节随州诸军事随州刺史、显庆二年制除雍州明堂县令。史料源于《明堂令于大猷碑》,《全唐文》;于尚范,初任解褐益州参军,后转右屯卫录事少府监主簿、城门郎,迁长子、雉山、通泉、昌乐四县令、沧州司马、相州长史、平州刺史,封煦山公。史料取自《唐故平州刺史煦山公于府君墓志并序》、《全唐文补遗》。
综上所述,于氏家族在武周年间担任官职的有六人,六人均以荫庇入官,且于遂古、于大猷二人起家均为千牛。张卫东曾认为于氏家族从北魏到隋唐尤其是唐朝时期,家族的风格经历了“崇武”到“崇文”的转变,虽并非不习武事,但如于志宁等文学修养的人在家族中所占比例较大⑤。但从上述来看,武周时期于氏家族并非固定地崇尚文学,而是偏向于选择能够接近皇帝、建功立业的职位起家。
与此同时,于氏家族的发展应是连续不断的,但为何在武周时期的史料记载中却难寻踪迹?这固然与唐朝史料编纂的问题有着重要的联系,但是于氏家族在武后的掌权过程的态度如何也应是决定这个家族的走向,这也是本文试图抛砖引玉的一个想法。
注释:
①杜文玉.唐京兆府内折冲府考逸.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9.
②通典.(卷一百七十三).《州郡三》.中华书局,1975.
③资治通鉴.(卷二百一).中华书局,1975.
④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河东道二.隰州大宁下.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1.
⑤张卫东.北朝隋唐于氏家族研究.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
[1]杨向奎.唐代墓志义例研究[M].长沙:岳麓书社,2013.
[2]姚美玲.唐代墓志词汇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