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与映照:海明威短篇小说《禁捕时刻》的写作手法分析

2016-03-16 08:04陈惠良
湖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人物塑造错位

陈惠良

(华北电力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102208)



错位与映照:海明威短篇小说《禁捕时刻》的写作手法分析

陈惠良

(华北电力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102208)

摘要:海明威的《禁捕时刻》讲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一次失败的钓鱼经历。塑造了佩多齐这个小人物的窘迫形象并且映现了存在于主人公与其女友之间微妙的关系。作品中,错位既是人物塑造的手段又是整个故事的一个结构性表现手法,映照的运用又将年轻男子与佩多齐的接触与年轻男子与他女友之间的冲突联系起来,使得整个故事既有具体明确的陈述又有若隐若现的暗示,为小说增添特别的审美情趣,体现了作家高超的创作技巧。

关键词:错位;映照;人物塑造

海明威的《禁捕时刻》,讲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一次失败的钓鱼经历。小说写于1923年4月,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创作历程中有着重要的位置。海明威认为这是他从习作阶段发展成为一个成熟作家的一个里程碑式的作品,也是他的冰山理论的第一次最好的体现。“你要省去所有可以省去的一切,省略可以加强读者对作品的感受性。”在该作品中,海明威成功在运用错位和映照的手法的,生动地塑造了佩多齐这个小人物的窘迫形象,并且映现了年轻男子与其女友之间微妙的关系。

一、错位

孙绍振在他的《美的结构》一书中提出了错位的概念,他所说的错位指的是存在于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心理错位。孙先生指出,艺术的感染力来自于审美价值与科学的认知和实用价值之间的距离,只有当三者产生了 “错位”,才可能有审美情感的产生[1]。笔者借用孙先生的错位概念,用来定义存在于作品中人物身上想像与现实中的不对称状态。这里,错位的定义要相对于孙先生的定义的内涵更为广泛一些。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禁捕时节》中,错位的手法的运用来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人物自我评价与实际情况之间的错位,二是人物状态与人物所从事工作要求之间的错位,三是人物期待与现实之间的错位,四是时间与语言上的错位。总之,在这个小说中,错位是海明威塑造佩多齐人物性格特征的主要手段。

从哲学层面来说,错位既不同于二元对立,也不同于一元论。二元对立的双方各自有一个互不相交的圆,彼此针尖对麦芒,截然相反,而完全一致的一元论的双方共有一个圆心,双方完全重合,如恋爱中的心心相印的恋人,战场上亲密无间,生死相依的战友等,而错位的双方虽然也是有各自的圆心,但这两个圆不是完全不相交的,既有彼此分离,互不相干的地方,也有彼此重合、交错的地方,两个不同的圆之间一方面相互接触,另一方面又彼此拉开距离,相互冲突。年轻男子和佩多齐之间也存在着这种错位关系,他们各自有着自己各自不同的生活轨迹,具有两个不同的圆心,但在钓鱼这件事上相交。一个想通过钓鱼来排解生活的烦恼,另一个是想籍做钓鱼向导来改变自己的生活,两个完全不同生活轨迹的人因为某个共同的相交点而有了接触,而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又为故事的发展增加了戏剧性的冲突与色彩。

(一)人物的自我评价与实际状况的错位

小说中,佩多齐是一个酒鬼,一个流浪汉,一个大家眼里一钱不值的人,可他对自己的评价却出奇地好,这种存在于自我评价与实际状况的错位为小说提供了戏剧性的趣味。小说中,在佩多齐的劝导下,年轻男子同意跟他一起去钓鱼,可这个时候正好是在禁捕时节,年轻男子有点担心,钓鱼会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为了安慰年轻人,佩多齐跟他打保票说:“在科蒂那,没人会找我麻烦,我认识市政府里的人,我当过兵,这城里,人人都喜欢我。”而实际上,他在城里声名狼藉,是一个人人瞧不起的人。走在路上,佩多齐到处跟路过的人打招呼,想让人家看看,自己现在跟有身份的人在一起,可大家基本上就没拿正眼看他一下,只有几个与他一个身份的叫花子向他脱帽致意。他们来到一家酒店买酒的,佩多齐向年轻男子建议去买酒,佩多齐走上台阶,发现这家国内外名酒专卖店关着门,此时有人路过,用嘲笑的语气告诉他们,这家店到两点才开呢,路过的人心里好笑,那个年轻男子怎么会与佩多齐混在一起呢。当他们到达第二家酒店时,年轻男人意识到佩多齐的实际身份,不让佩多齐与他们一起进店,说他自己给佩多齐买酒,买好了给他送去,免去与他一同走进酒店的尴尬。进了酒店以后,年轻男子跟女招待说,他要为一位老人买酒,服务员可能看到了在店外徘徊的佩多齐,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年轻男子用老人这个称呼来称佩多齐有点可笑。在她眼里,佩多齐根本就是一个流浪汉,怎么配得上老人这个尊称。年轻男子与女友从酒馆出来,佩多齐指着在远处走过的女孩,向他们介绍说她是他女儿,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身份,说明他也是一个有家庭的人,可他女儿却躲开了,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落魄的父亲,说明佩多齐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实际形象是多么地糟糕。

(二)人物状态与人物所从事工作的要求之间的错位

小说中的第二个错位是佩多齐的醉酒状态与他正在从事的工作所需要的状态之间存在着的错位。小说一开始就确定了他的酒鬼身份:“佩多齐替旅馆花园铲工,挣了四拉里,他用来喝个烂醉。”他主动来找年轻男子,要给他做垂钓向导,希望通过这个新的,相对体面的工作摆脱他原来为旅馆花园扒土拉粪的工作。佩多齐非常想摆脱原来的工作,找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来提高自己的身份,但要做一个合格的向导,起码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才能有效地做好向导工作。年轻男子说要吃好午饭才能走,四十分钟以后出发。在这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凭着自己有希望得到的新工作又到酒店赊买了三瓶酒,喝了酒以后,他神清气爽,感觉今天真是一个钓鳟鱼的好日子,其实,此时,天正下着雨,并不适合钓鱼,只是对于嗜酒如命的佩多齐来说,有酒喝的日子就是好日子,一个活脱脱的酒鬼形象跃然纸上。在去钓鱼的路上,他不断地提醒年轻男子,去买瓶好酒。酒醉状态中的佩多齐一会儿说德语,一会儿意大利语。一会儿叫年轻男子的女友小姐,一会儿又叫她夫人。此时,年轻男子还在为他和他女友的紧张关系纠结,并没有太注意佩多齐的状态,他女友一下子就看出佩多齐是一个酒鬼。后来年轻男子意识到佩多齐的酒醉状态,并且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在禁捕季节钓鱼被渔警抓住,但优柔寡断的他并没有当机立断,他不知道如何拒绝佩多齐。后来,他们到了一个临时钓鱼的地方,却发现没有带钓鱼时必须有的铅子,才不得不放弃钓鱼。对于佩多齐来说,不能钓鱼是一件性命悠关的大事,关系到他能不能得到他心目中体面的工作,所以他表现得很绝望,但年轻男子却感觉解脱了,他不需要直接地拒绝佩多齐,也不能担心害怕因为在禁捕季节钓鱼而遭遇罚款的尴尬,可以名正言顺地结束这个让他有点心惊胆战的钓鱼冒险。轻松之余,他拿出他在康考德酒店为佩多齐买的酒,请他喝酒,佩多齐开始时还假意拒绝,可当年轻男子喝那瓶酒时,“佩多齐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喝。”当年轻男子喝了一口酒,把酒再一次递到他手上时,他马上接过酒瓶以后,他急匆匆拿过酒瓶,倒转瓶口,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顿开喝,喝酒时脖颈儿褶皱上的白发随风飘拂,两眼直盯着那个细长的酒瓶的底,他一口气把酒全喝光了。刚才还在为没有了热切期待的工作而气馁的他,因为喝了酒,又兴高采烈起来,“喝酒时,太阳照着。天气真好。说到头来,今天真是个好天。好极了。”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是根本不能胜任他所期盼的那份工作的,他的酒醉状态在他的状态与他所希望从事的工作的要求之间形成一种难以调和的错位关系,让他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钓鱼向导。

(三)期待与环境现实之间的错位

小说中第三个错位是存在于他向往的向导工作与当时人物所处的实际的天气状况与法律规定之间的错位。小说中,佩多齐对向导这份工作怀有巨大的期待,是他主动找到年轻男子要求担当他的向导,显然这份工作对佩多齐来说非常重要,有了这份体面的工作,他可以有钱喝酒,但正是他这种嗜酒如命的性格让他落入今天的窘境,成为镇上人的笑柄。在这种改变自己命运的热切的期待下,他不顾现实的实际状况,竭力鼓动年轻男子去做对他本人意义重大的事情。当时其实天气并不适合钓鱼,“那天风大,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来,一会又隐没了,下起毛毛小雨了。”可他认为这是钓鱼的好日子,以此为理由来说服年轻男子去钓鱼。年轻男子担心,在禁捕季节钓鱼会不会让自己惹上麻烦,佩多齐告诉他,他在市政府有人,不会有麻烦的。其间,年轻男子的女友因为天气原因中途退去,佩多齐非常惊讶,他担心他女友的离开会让他失去当向导的机会。担心年轻男子失去耐心,离他而去。情急之下,佩多齐就近找了一个地方钓鱼,实际上,这是一个很不适合钓鱼的地方,“河水混沌泛黄,右边有个垃圾推”。他们开始钓鱼,却发现没有带铅子,没有铅子,鱼饵无法沉入水中,也就不能钓鱼,这样,他们不得不放弃钓鱼。这个时候,最绝望的是佩多齐,他不断地责备年轻男子不该忘了带铅子。但他还是不死心,竭力说服年轻男子第二天继续去钓鱼。年轻男子显然已经决定放弃第二天的钓鱼计划,但考虑到佩多齐对这份工作的巨大期待,他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只是说第二天他会给旅馆老板留下信息,给佩多齐留下一点希望。

小说中,佩多齐总想在年轻男子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让自己够得上绅士身份,至少能够得到年轻男人的尊重。他在年轻男子面前尽量让自己的举止体面一些而不是大家眼里的一个酒鬼、叫化子。当年轻男子不让他进酒店并问他要什么酒时,他明显地意识到年轻男子对他的看法,这个时候他很尴尬,说话语无伦次。“什么都行,”又说,“马沙拉也好,我不知道,马沙拉?”小说最后,年轻男子给佩多齐四里拉时,佩多齐说:“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那口气不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酒鬼,俨然像年轻男子经常出入的卡尔顿俱乐部的一个成员正从另一个会员手里接过一份报纸,有意摆出一付与年轻男子平起平坐的架势,可他实际上一个地地道道的酒鬼,镇上人见人笑的酒鬼。

(四)时间和语言上的错位

此外,作者还在小说中设计了一些时间上的错位,这种时间上的错位也是小说中佩多齐最终未能如愿以偿的一个重要原因。小说中,佩多齐主动要求做年轻男子的向导带他去钓鱼,可这个时候正值禁捕期间,在这个时候钓鱼很可能会给年轻男子惹上麻烦。为此,年轻男子很是担心,另外,那天下着小雨,这是一个不适合钓鱼天气,可酒醉状态的佩多齐认为这是一个钓鱼的好日子。实际上,不是雨天适合钓鱼,而是佩多齐太渴望得到一个他心目中相对体面的工作。当他们一起去钓鱼,路过一个国内外名酒专卖店时,酒店还没有开,他们来得太早了。所有这些错位的多次设置说明海明威在写作中是有意地运用了错位这种写作手法。

小说中还运用了人物语言上的错位。当他们三个人,年轻男子,年轻男子的女友和佩多齐一起走在去钓鱼的路上时,佩多齐一会儿称呼年轻男子的女友为小姐,一会儿又叫她太太。与年轻男子说话时,他一会儿说丹比佐方言,一会儿说奥地利西南地区的意大利北部的蒂罗尔人说的德语方言,因为他搞不明白,年轻男子到底会哪种语言,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镇就在意大利和奥地利的边境上,两个国家都声称这里为自己国家的领土,这里的居民都会说两种语言。佩多齐听年轻男子老是说ya ya ya,以为他听得懂德语,开始用蒂罗尔人的德语方言说话,最后年轻男子让他说意大利语。当他们几个来到一家酒店门口时,佩多齐提议年轻男子买一瓶马沙拉酒,此时心不在焉的年轻男子却联想到马克斯·比尔博姆喝的酒,此时的年轻男子思绪根本不在与他说话的佩多齐身上,而是联想到当时很可能侨居意大利的著名英国散文家、剧评家、漫画家身上,这种对一个词的理解上的错位说明了年轻男子的社交圈与文化趣味。同样的语言错误现象也发生在年轻男子的女友身上,酒鬼佩多齐指着一个在房子下的女子,跟他们介绍说是她是他女儿时,年轻男子的女友以为他说的是医生,年轻男子告诉她不是医生是女儿。显然,女友的外语能力不如年轻男子,另一方面也暗示了女友微妙的身体状态,她很可能是怀孕了,会不自觉地联想到做人流的医生。在康科特酒店,年轻男子的女友说要一夸特酒,而夸特不是欧洲大陆的计量单位,是美国的计量单位,服务员不得不用漏斗去量出一夸特酒,服务员没有生气,“她真觉得好笑极了。”显示了他们两人的外国人身份,也是年轻男子与他女友之间心理隔阂的一种外显形象。

孙绍振并没有将错位这个范畴停留在一般的修辞面上,而是把这种写作手法提高到小说的整体结构的高度来把握。在他看来,小说的情感系统是一个动态系统,一个方位的错位会造成其它方位的错位,其它方位会自动发生相应的调节,另一方位的调节好不容易达到新的平衡,在又在另一方位上造成错位,又引发新一轮错位的调节。“这种远离平衡状态的复合的多维的立体情感系统每一个方位,每一个层次的错位,都要引起全部系统的一切方位的层次的反馈和调节。”[2]《禁捕季节》中的错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一个错位又导致另一个错位,错位中的人竭力纠正这个错位,却又导致另一层面上的错位,让故事始终处在戏剧性的失衡与平衡的动态调适之中。为了改变自己的低下的身份,佩多齐主动找年轻男子做他的钓鱼向导,却为自己的酗酒恶习所拖累,此时,又正值禁渔捕季节,为了能够得到这份性命攸关的工作,他竭力说服年轻男子,说自己在市政府里有人,即使在禁渔捕期间钓鱼也不会遇到麻烦。好不容易到了一个临时的钓鱼场所,想快些落实自己的工作,却又发现他们没有带钓鱼必须的铅子,最后不得不取消钓鱼活动。生活好象处处与这个可怜虫过不去。在这一系列的错位的行动中,人物的性格也跃然纸上,使故事具有艺术感染力,产生强烈的笑中带泪、欲哭无泪是悲喜剧般的审美效果。

二、映照

小说中的另一个写作手段是映照。小说中,存在着年轻男子与酒鬼佩多齐的接触、年轻男子与其女友的争执这样一明一暗两条线。年轻男子与酒鬼佩多齐的接触是一条明线,而年轻男子与他的女友的芥蒂是若隐若现地体现出来的。作者详细描写了前者,但对年轻男子与他女友之间的问题采用了映照的方法。到故事最后,读者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在女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之间存在着矛盾是肯定无疑的。小说开始时说到,“那位太太的在后面,老大不高兴地跟着。只是在年轻男子大声斥责下才走了上来。”读者从中感觉到在年轻男人与女友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作者并没有明确交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而是开始描写年轻男人与佩多齐之间发生的事。真正表现在年轻男人与女友之间冲突的场景发生在康科迪亚酒店。康科迪亚酒店这个表示和谐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具有反讽意味的安排,在这里,年轻男子与他女友之间存在的不和谐状态得到比较明确的展现。两个年轻人走进酒店。当年轻男子买了酒,把酒推到女友面前时,“她坐着,瞧着杯子,”明显是一付很冷淡的样子。年轻男子为刚才上午吃饭时的话向女友道歉时,女友回答说:“没什么关系。”这个时候,她很可能已经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意味着他们关系很可能走向终结。至于他们为什么事吵架?故事中没有直接明说,却在年轻男子与佩多齐相处的过程中有所暗示。当年轻男子,女友走出康科迪亚酒店的时候,佩多齐指着一个走过一所房子的女子,说她是他女儿,年轻男子的女友以为佩多齐说的是医生。一方面是因为在德语中女儿这个词听起来很象英文单词中的医生,另一方面也可能与该女子本身所在的状态有关,很可能是她怀孕了,所以她把女儿误听成医生,从中读者可以猜测这对年轻男女很可能是在是保留孩子还是去做人流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在海明威的另一篇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中,故事主人公杰克与与他的女友杰革之间就有人流一事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在杰革明白了丈夫的心思以后,她冷冷地说,“我觉得好极了。”口气与故事中的女友很是相似,说明女人已经对他们的关系根本无所谓了,相似的语气也似乎在映照着这对年轻男女之间可能发生着类似的事件。但无论怎么说,这是一个没有定论的猜测,故事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告知。也许他们只是希望结束他们之间的同居关系,但这一对年轻男女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争执。也正是这场争执,年轻男子心不在焉,一时还没太在意佩多齐的酒醉状态,甚至没有完全听明白佩多齐让他买酒的请求。所以说,故事中,年轻男子与佩多齐的接触和年轻男子与女友的争吵这两条线之间是一个映照关系,而不是对照关系。对照是对比双方的明确的差异,而映照是用一个明确的一方来映衬另一个并不明确的方面。通过与佩多齐相处的经历的详细叙述,可以看出,年轻男子是一个不能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他虽然被佩多齐劝说去钓鱼,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害怕因为违禁被警察抓住。“城里人个个都看见咱们拿着钓鱼杆走过,咱们现在大概给禁捕警察盯上了,咱们别惹上这麻烦就好了。”对此,他女友说,“你当然没这份胆量,干脆回去。”她这话是说他是一个不能承担责任的人,可能不仅仅是指钓鱼一事。后来,年轻男子的女友先行离开,剩下佩多齐与年轻男子,佩多齐害怕夜长梦多,随便指了一个地方,就说到了一个可以钓鱼的地方,在他们发现自己没有带钓鱼时必须用的铅子后,佩多齐为无法钓鱼而沮丧,男子却感到松了一口气,他不用担惊受怕给自己惹麻烦,也不需要找借口来拒绝佩多齐,高兴之余,他邀请佩多齐喝酒。佩多齐为这次钓鱼的失败满心沮丧,他又开始劝说年轻男子约好第二天再去钓鱼时,此时,年轻男子退却了,他选择了逃避。第一次他让妻子的希望落空,第二次他又让佩多齐的希望成为泡影。作者用很大的篇幅来描写违禁钓鱼的情节,目的却是为了映照发生在年轻男人与女友之间的不合时宜(至少在年轻男子看来是如此)的怀孕,正是这种一明一暗的映照关系让故事有一种曲径通幽、欲说还休的审美情趣。

景虹梅在她的论文“《日出》中的层叠映照法”中用层叠映照法来概括曹禺《日出》中的写作手法,所谓“层叠映照法”,既用许多的人生的零碎来阐明一个观念,她解释道:“各色人等的境况遭际无论有何表面上的差异,甚至悬殊,剧作所要据此提示的主题却是同一的,而这参差多态的人生片断或景况却又绝非随意拈来,而是经过经济择选和分布,形成阶层、等级、程度上的层叠安排和彼此映照。”[3]在海明威短篇小说《禁捕季节》中,年轻男子与佩多齐和年轻男子与他女友之间存在一明一暗的映照关系,这在某种个上,这种映照关系也存在于他的不同小说之间,如在前面提到的《白象似的群山》与本小说之间。因为“不同的人生之间实际上是暗中呼应,相互关联,甚至隐含着彼此可以转换的极大可能性。”[4]从表面上看,佩多齐身份低下,生活窘迫,相比之下,年轻男子生活体面、富裕,但在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物之间存在着某种可以转换的东西,就是两人生活中都存在着错位关系,只是佩多齐的错位性显在明处,年轻男子与他女友之间的错位发生在暗处。小说详细呈现佩多齐的尴尬人生就是映照年轻男子与他女友生活中的窘迫状态,这种通过一明来映照一暗的写作手法也符合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或者说是这个冰山理论的一个表现方式。这种错位与映照手法的巧妙运用成为这篇短篇的主要特色,也标志着海明威创作从习作走向成熟,为他挤身于最优秀的现代世界文学文坛打下良好的根基。

注:文章中讨论的短篇小说《禁捕时节》取自The Short Stories of Ernest Hemingway published by Charles Scribner’s Sons/New York.171-180页。

[参考文献]

[1]孙绍振.美的结构[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49.

[2]孙绍振.审美价值结构与情感逻辑[M].武汉:华中师大出版社,2000:66.

[3]景虹梅.《日出》中的“层叠映照法”[J].名作欣赏,2009 (1):61-62.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153(2016)03-0084-05

收稿日期:2016-04-25

作者简介:陈惠良(1960-),男,华北电力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理论。

Dislocation and Reflection in Hemingway’s Short Stories——Analysis on Hemingway’s Writing Technique

CHEN Hui-lia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North China electric Power University,Beijing 102208,China)

Abstract:Hemingway’s Out of Time is a story of a young man’s unsuccessful attempt of go-fishing.In this story,his iceberg theory is well manifested on the the use of writing skill of dislocation and reflection in the characterization of the awkward state of the pitiful Peducci and the reflection of the subtl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young man and his girl friend.In the short story,disjunction serves as an rhetoric device of the characterization and the whole structure,and the dis-junction of Puccini also reflects the conflict between the young man and his girl friend,gives the story a tint of beauty and artistic taste.

Key words:dislocation;reflection;image cre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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