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与玛格利特》中空间变换对人物塑造的影响

2016-11-07 11:29陶乐萍
文教资料 2016年20期
关键词:人物塑造

陶乐萍

摘    要: 米·布尔加科夫的巅峰之作《大师与玛格丽特》被称为“小说中的小说”,故事空间结构特点十足。本文以小说《大师与玛格丽特》为文本,以空间范畴为纽带,以小说人物大师为例分析空间变换对人物塑造的影响。

关键词: 《大师与玛格丽特》    空间变换    人物塑造

人物是空间的中心。空间与人物相互影响,而空间的变换使人物塑造更生动。在小说《大师与玛格丽特》中,大师先后经历了四种不同空间,在不同空间中所展示出的性格似乎是分裂的、矛盾的。正是由这些看似分裂、矛盾的性格特征勾勒出主人公的复杂内心世界,从而投射出在当时社会背景下普通人物的内心挣扎和精神追求。

一、社会空间与大师

大师生活在具体的空间中,其命运走向必然会受制于空间的影响。A.列斐伏尔认为,空间与人的存在和思想紧密相连。一定的空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的性格发展,性格各异的人物又构成了空间的一部分。人物与空间不可分割。人物与空间的相互作用深刻影响着人物命运的发展。一部分人适应当下空间,当然也存在一部分人无法与当下空间和解,因此注定了在社会空间中的郁郁寡欢,小说主人公大师就是这样的人。

两年前,还在博物馆供职的大师意外中彩得了一笔钱,他立马辞掉乏味的工作,在老阿尔巴特街一条巷子里租下一间地下室,开始心爱的文学创作活动。

由此不难发现,之前在博物馆的工作并不是大师真心所喜欢的事业,但生活的压力逼迫他不得不从事这份自己不感兴趣的工作。中彩以前的社会空间对他而言是无望单调的灰色空间,在这样的空间中大师根本没有机会施展抱负和才能,而只能从事一些单调乏味的工作,这无疑深深地折磨着大师。因此,当生活出现转机,允许他能按照内心意愿选择所从事的行业时,他毫不犹豫地转向了心爱的文学创作。

那他所向往从事行业的现状又是怎样呢?答案是令人失望的。莫文联驻地“格里鲍耶陀夫之家”向我们展示了当时文化圈的生态环境。

人们提起“格里鲍耶陀夫之家”,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其作为一座重要文化创作中心的定位,而是这座小楼里的餐厅。而莫文联会员们津津乐道的也并不是文学创作,而是日常的娱乐消遣和攀比享受。真正醉心于文学的大师只能躲在地下室进行艰苦创作,而那些空有其名的所谓“文学家”却享受着最好的条件尽情享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

除了文学界的普遍堕落之外,普通民众的思想也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借由无家汉伊万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发生在普通莫斯科百姓身上的精神堕落。

“月光透过常年不擦的肮脏玻璃窗,微微照亮一个布满蛛网的角落,角落里挂着个久已被人遗忘、落满灰尘的圣像神龛,神龛后面露出一对婚礼用的大花蜡烛。”

传统上圣像对俄罗斯普通家庭意义重大,一般安置于家中最好的位置。而伊万不小心闯入的民宅里,早已蒙尘的圣像被彻底遗忘,这也象征着人们精神世界的堕落和精神层面的下滑。由此引起的人的贪婪无度在魔王表演魔术的瓦列特杂耍场表现最为明显。

当魔王在舞台上变出卢布撒向观众席时,所有人都接近疯狂抢夺从天而降的钱财,没有风度、没有理性,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闹剧,而表演结束后人们吃惊地发现抢来的钱都变成了废纸,至此,作者将当时社会背景下人的贪婪无度、丧失理智的形象描绘得惟妙惟肖,并通过最后人们空欢喜一场的结局对这种世风日下的现象给予了激烈的讽刺和抨击。

二、地下室与大师

相较于开放的外部社会空间,地下室空间则是封闭性的内部空间。这是一个可以暂时将外部嘈杂隔离的小空间。在封闭的地下室空间中人更能自由地展示自我,因此地下室空间可以说是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大师在赢得彩票后租下了一间地下室专心致志从事喜爱的文学创作,他终于得到了身心的解脱,并将这种期待已久的欣喜转变为全身心投入到文学创作的热情中。但地下室也是社会空间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受到社会大环境影响。因此,大师在地下室的自由只是相对的、短暂的。

人们提起地下室,常会联想起潮湿、阴暗、狭小、闷热的环境,但这种负面联想并没有影响大师。对于刚从肉铺街搬到阿尔巴特街一条小胡同里的大师来说,这已经算是天堂了。

“窗户外面四步远的地方顺着篱笆墙根栽着许多丁香,还有一棵椴树和一棵槭树。啊,太好了!”

当和无家汉聊起自己的地下室时,大师回忆的中心点不是那里的阴暗潮湿,而是温馨美妙的自然风景。传达出对开始新生活的无限满足和憧憬之情。这也为大师专心写作提供了良好的环境。

地下室对于大师而言不仅是一处静谧之处,更是一处留有无限美好回忆的地方。

“就像走在僻静小巷时平地冒出来个杀人凶手似的,爱神遽然来到我俩面前,它的利剑当即穿透了我们两人的心!”

移居地下室开始潜心创作之后,大师邂逅了挚爱。正是在这间小小的地下室里,两人的爱情慢慢升华,大师不仅在生活上得到了照顾,更是在精神上找到了知音。

“土豆冒着热气,烤黑的土豆皮把手指头弄得黢黑,小小的地下室里传来阵阵笑声。而在外面的院子里,大叔不断地把狂风折断的枯枝和白花抖落下来。雷雨季节过去,闷热的夏季到来,室内花瓶里便会插上期待已久的、两人都很喜爱的红玫瑰花”。

地下室的生活虽然俭朴,但只要有心爱之人陪伴左右,再平凡的日子也处处洋溢着幸福。在这里他和玛格丽特相濡以沫,互相温暖,两人的感情也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深变浓。在玛格丽特体贴温柔的照顾之下,大师很快完成了小说的创作。

然而,当大师拿着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手稿试图走进现实中的文学圈时,他的创作被轻视,甚至遭受了一波又一波严厉的批判。即使有地下室里温情的慰藉,大师仍然摆脱不了大社会空间给他造成的困顿、迷茫、失望、悲观情绪。

三、疯人院与大师

与正常社会空间不同,疯人院似乎是一处非正常人的集结地。然而,当社会空间整体都趋于疯狂、扭曲时,疯人院便成了收纳与这种社会大潮流相违背的人的地方。大部分人选择随大流生活,可也有一小部分人坚持自身的信念,与他们所生活的时代格格不入,同时对这些选择反其道而行之的个体而言,必然会承受不寻常的误解和打击。但社会的进步正是依靠后面这一小部分人的坚持才得以持续。

面对一波比一波更尖锐的批判,大师选择自愿进入疯人院。在这里,大师似乎过上了另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他主动拜访邻居,与医护人员关系良好。但是,虽然疯人院是一处隔绝于外部世界的封闭空间,但大师的内心的煎熬并没有丝毫减少。抛弃恋人、抛弃文学创作,始终是横亘在他心里的痛。

疯人院环境优美。“透过窗上的铁栅栏,可以看到河对岸那片美丽的松林快活地沐浴在中午的阳光中,春意盎然。进出的河水闪着粼粼波光。”伊万视角的这段景物描写既有远景,又有近景。这段描写的中心是静谧、祥和的大自然,而人的描写是缺失的。由此可以看出,疯人院空间让人们更关注自然的美丽和内心的安宁,而更少地关注人与人之间的物质矛盾。

除了能安抚内心狂躁的美景之外,疯人院的工作人员也赢得了大师的好感。“不过,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这个人呀,哎,人倒是很好,就是有点马虎。”“斯特拉文斯基总说他能够使我重新回到生活中去,但我不相信他。他是仁爱为怀的,只是用这话安慰安慰我罢了。”“这样,我在医院里已经待了三个多月。而且,我对您说,我发现这个地方还非常非常的不错!”

从大师对无家汉所叙述可看出,大师对疯人院的医护人员评价很高,他们善意对待大师,并给予其生活上的关照,让大师在纷杂的世界中得到了难得的真挚关爱。对于大师而言,外面的正常世界是疯狂的、不理性的,而这里的疯人院却让他感觉舒适和安心。

疯人院对大师而言是避风港,让他躲避外部空间的不公、疯狂、扭曲,在这里他得到了医护人员的悉心照顾,感受到了心灵的暂时安宁,也反衬出了现实社会的荒唐。不过,大师出走疯人院也说明他在现实压迫面前的软弱无力,在没有办法得到当局理解和认同后,他选择了逃离,既逃离了心爱的文学创作,又逃离了忠贞的爱情。他的出走是对现实的妥协,对现实的让步。进入疯人院后大师停止了写作,也不敢和恋人有任何联络,他彻底被现实打败,成了时代的牺牲品。

四、魔幻空间与大师

魔幻空间没有边界,没有固定形态,常常和现实空间、历史空间交织在一起。魔王沃兰德是魔幻空间统治者。在沃兰德的帮助下,大师和玛格丽特得以再次相见,一同进入魔幻空间,在那里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安宁和幸福。只有在魔幻空间中大师才真正从痛苦、失落中得以解脱。

“我已经看到它那威尼斯式的窗户和弯弯曲曲的葡萄藤了,它一直盘绕到屋顶呢。它就是你的家,是你永久的安身之处。我知道,晚间会有人来看望你,都是些你所喜欢喝使你感兴趣的人,而且是写绝不会打扰你的人。”

魔王给他们提供的死后之所是一处环境宜人的好地方。除了令人赏心悦目的自然风景外,这里更有着令人欣喜的人文环境。不像残酷冰冷的现实空间,这里的人都对大师的才华十分肯定和欣赏,这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大师终于在死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安宁。

只有在死后的魔幻空间中,大师才有机会脱离痛苦和挣扎。当他和熟悉的莫斯科城告别时,却经历了复杂的心理变化。

“大师凝望着那座城市,刹那间确实有一种牵肠挂肚的愁绪悄悄浮上了他的心头,但这种感情很快便为某种甜美的惶惑感所代替,继而又变成了面对着浪迹天涯、居无定所的生活的激动不安。”

当要永远离开这座又爱又恨的城市时,大师的内心变化是极其微妙的:由一开始的忧愁转为惶惑,最后变为激动。在莫斯科的怀才不遇、处处碰壁的往事让他愁上心头,不过想到经历种种磨难终于能够和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心头又泛起思思甜意。但是对大师而言,魔幻空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不免又对二人的未来既抱有惶惑之情,又有期待之感。

渴望在现实世界中获得认可、寻求真理的大师并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被现实打败了,继而丧失了创作的勇气,同时也放弃了真爱,最后只能在死后的魔幻空间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安宁和认可。通过对大师命运的刻画,作者对当时社会的失望和各种丑恶现象的鞭笞显而易见。

参考文献:

[1]Лазарева М.А.Пространство и время как художес

твенные координаты онтологического сознания писателя(М.Булгакова Мастер и Маргарита).Вестник Московского.университета–филология.[J].2009:4.

[2]Лефевр А.Социально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Неприкосно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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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布尔加科夫,著.钱诚,译.大师与玛格丽特.[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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