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歌空灵美的审美特征

2016-03-16 00:01陈世明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诗歌

陈世明

(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 郑州 451100)



论诗歌空灵美的审美特征

陈世明

(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 郑州 451100)

摘要:诗歌艺术有殷实之美和空灵之美。 殷实美,轰轰烈烈,如火如荼,慷慨沉雄;空灵美,坦坦荡荡,空旷阔邈,气韵幽幽。 诗有空灵之美,往往想象奇特,风格飘逸,如镜花水月,若虚若实,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且气象宏大,意境开阔,能显示出空间的无限和时间的无极,同时蓄意深邃浑厚,衔旨遥远无定。因而每每能表现出空邈、洒脱、豁达、疏朗、放旷、含蓄的审美特征。

关键词:诗歌; 殷实美; 空灵美

做人要老实,做诗可不能太老实了。不能象做诗那样做人,也不能象做人那样做诗。——所谓“诗如其人”,那是就诗品与人品而言的。

诗歌艺术有殷实之美和空灵之美。

殷实美,轰轰烈烈,如火如荼,慷慨沉雄;

空灵美,坦坦荡荡,空旷阔邈,气韵幽幽。

清人袁枚《随园诗话》云:“凡诗文妙处,全在于空。譬如一室内,人之所游焉息焉者,皆空处也。若窒而塞之,虽金玉满堂,而无安放此身处:又安见富贵之乐耶?钟不空则哑矣,耳不空则聋矣。”[1]

袁氏从事理,谈到物理,谈到生理,落脚点是谈诗理,说诗文贵乎“空”,而忌实。所论极是。

这“空”,不是空虚,空无,而是空灵,是超旷,飘逸。

空,则活,则动,则灵,则生。

实,则满,则塞,则止,则死。

绘画讲究空白。那空白处,恰是藏神敛韵之所在,灵气荡漾之所在。所谓“于无画皆成妙境”,所谓“即其笔墨所未到,亦有灵气空中行。”(高日甫)

书法讲究飞白。那飞白处,每是匠心所运,是神来之笔,最见功力,最见精神。所谓善书者“空白少而神远,空白多而神密”[2]142(刘熙载《艺概·书概》)

写诗讲究虚实,追求性灵。要写出三分,留却七分。那留下的大部,恰是诗之要旨,诗之主意,诗之神韵,诗之灵气。所谓“无字处皆其意”,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中国的山水画每爱于山水之中置一空亭。可视为空灵美的形象思维说。空亭不空。小小空亭,能收四时之烂漫,纳千顷之汪洋,网天地于门户,饮无穷于自我。苏东坡《涵虚亭》诗云:“惟有此亭无一物,坐观万景得天全。”此为诗,也为诗论。诗的空灵美亦当作如是观。诗有空灵之美,往往想象奇特,风格飘逸,如镜花水月,若虚若实,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且气象宏大,意境开阔,能显示出空间的无限和时间的无极,同时蓄意深邃浑厚,衔旨遥远无定。因而每每能表现出空邈、洒脱、豁达、疏朗、放旷、含蓄的审美特征。咏读玩味这类诗歌,读者是始而大踏步地入乎其内,轻松自如地走进那空灵的艺术世界而不自觉,继而忘乎所以,陶然自醉,而待你出乎其外,在这方世界的出口处流连忘返的时候,则又能幡然有悟,得到某种生活的昭示和哲理的启迪,以及精神上的充实和快感。于是,你微笑了……

这般光景恰是美感诞生的时候,是空灵尽得风流的时候。

苏东坡堪称擅长创造空灵美的大师。他的“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既是诗人生命意识的体现,又是他追求艺术空灵的美学概括。空者,心虚而无欲;静者,心定而不乱。有此二心境,即可化腐朽为神奇,平凡中见大美,静谧中知微动,虚空中纳万千。从审美角度欣赏意义也很多,只有心静了,才能体悟自然界里的动,只有心空了,才能化万境入我心。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苏轼的《前赤壁赋》,虽是散文,但有诗的意境,诗的空灵。——秋气爽朗,秋意沉郁,秋月皓洁,秋江浩阔。如此廓大的境界中,一叶扁舟飘荡在江面之上,如乘风而飞,不知已终,游人飘飘然欲举……

诗人拥抱这自然世界,完全沉浸在这如许的空灵美之中了。

读者拥抱这艺术世界,完全沉浸在这如许的空灵美之中了。

苏东坡的诗词更是绝多博大空灵,气象峥嵘。他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用明月、青天、宫阙、朱阁、绮户,在天地间构筑了一个偌大的空灵的所在。诗人置身于其中,忽而起舞弄清影,忽而欲乘风归去……诗人惬意极了,读者也惬意极了。刘熙载盛赞这首词“尤觉空灵蕴藉”[2]121(《艺概·文概》),最是真知真见。

我国古代呈空灵美的诗,繁复多彩,风格各异。是谓美色不同面,皆佳于目,皆悦于心,皆怡于性。

曹孟德北征乌桓,东临碣石,面对苍苍渤海,引亢高歌:“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唱出渤海吞吐日月,含孕群星的深浑博大,是为雄放之空灵。陈子昂登临幽州台,极目远眺,俯仰古今,慷慨悲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于时间的绵长与空间的辽阔中创出沉雄苍茫的恢宏境界。是为悲壮之空灵。而在一个春天的静夜,年轻诗人张若虚怅怅然来到长江畔。他忽而低头看水:“江天一色无纤尘。”忽而仰首望天:“皎皎空中孤月轮。”不禁有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月无言,但见长江送流水,流成一个优美邈远,清明澄澈的春江花月夜。是为幽悠之空灵。王维空灵的又是不同。老诗人深得画旨和禅意,因而他善于缩万里于尺幅,善于于动中求极静;因而他竟自:“枕上见千里,窗中窥万室。”他看到“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看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诗人静观万象,从有限知无限;又静中求动,极静中寓极动。是为静观之空灵。

……

现代新诗也有不少上品极富空灵美。以写“小花闲草”而得名的诗人沙白有一首叫做《秋》的小诗:

湖泊上,

荡着红叶一片。

如一叶扁舟,

上面坐着个秋天。

这首诗确乎“小”矣,选材小,格局小。但它又不“小”:不小气,不纤细,是小中有大。一片凋零之上,竟坐着一个秋天,坐着一个凝重的季节,一个广漠的天穹,坐着如许的明澈和寥廓。这是多么空灵而阔大的境界呵。你认为诗人仅仅是在欣赏这湖中之秋,秋中之湖么?难道你没有意识到那湖边矗立着一位思考者的形象么?——他有着超脱、自得、旷达如湖的人生意趣,有着殷实凝重,豁朗高远如秋的心境呵。原来那红叶之上坐着的阔大的空灵,正表现了诗人内心世界的博大。可见,诗的空灵美,其内涵意蕴是极为深浑的。

研究诗的空灵美,有两点尤须注意。一是诗人气质,二是艺术处理。诗人气质是源,欲求诗之意境空灵,诗人心境必须空灵。即诗人必须是一个超脱、坦荡、达观、心胸宽广的磊落者。

——那作品空灵的所在,正乃诗人心灵的所是。

——那空灵处灵气的往来,正乃诗人神气的运转。

诗人如月,诗如月之光;诗人如日,诗如日之辉。

薛雪《一瓢诗话》云:“畅快人诗必潇洒,敦厚人诗必庄重,倜傥人诗必飘逸,疏爽人诗必流丽,……此天之所赋,气之所禀,非学之所至也。”[3]说诗的美学风格在于天赋,似可推敲;但说与诗人的气质、禀性攸关,是确实的。

“苏诗如丈夫见客,大踏步便出去。黄诗如女子见人,先有许多妆裹作相。此苏黄两公之优劣也。”(清·袁梅《随园诗话》上卷一)

袁枚设喻精妙,出语形象。仅此两句,便恰够消息,恰到是处,胜过泛论许多。苏轼和黄庭坚同为北宋著名诗人,黄诗之优劣暂且不论,你能说苏诗空灵流丽的美学风格与苏轼潇洒磊落的人格风范无关么?

“初唐盛唐诸家所作,有雄浑如大海奔涛,秀拔如孤峰峭壁,壮丽如层楼叠阁,古雅如瑶瑟朱弦,老健如朔漠横雕,清逸如九皋鸣鹤,明净如乱山积雪,高远如长空片云,芳润如露蕙春兰,奇绝如鲸波蜃气,此见诸家所养之不同也。”(明·谢榛《四溟诗话》卷三)

呵呵,这艰涩的古文化竟也如此流光溢彩,妙语连珠,珠联璧合。是论,也是诗。是抽象的形象,形象的抽象。作者所论洋洋洒洒,林林总总,是感慨唐之诗坛群星璀璨,百花齐放,风格万千,——但末一句“此见诸家所养之不同也”,则是强调说诗歌的美学风格与诗人自己的修身学养息息相关的。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表现了一种空灵之美。陶潜的闲情逸趣全在那东篱至南山一段荡漾,但若不是那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呢?若是一个为一两米计较的李潜呢?

他大概不会悠然自得的吧。

他大概也会象杜甫笔下的吴郎,“便插疏篱却甚真”的吧。

他大概也会俯下身来,修整篱笆,埋头潜心巩固和发展自己的既得势力范围的吧。

我想起当代诗坛泰斗艾青。想起艾青的《礁石》。

我说艾青是一位坦荡豁达的大度诗人。有《礁石》为证。——尽管这首诗颇招来一阵子非议。

一个浪,一个浪

无休止地扑过来

每一个浪都在它脚下

被打成碎沫、散开……

它的脸上和身上

象刀砍过的一样

但它依然站在那里

含着微笑,看着海洋……

《礁石》写的很空灵,是礁石又不是礁石。这是蓝天下,大海中的一尊傲然的形象,是惊涛骇浪里一座微笑的浮雕。他志如蓝天高,胸如大海阔。他不计较风的割裂和浪的撕咬,所以他微笑……而礁石是什么呢?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巨人,一个智者,都可以。是诗人自己?也可以。我们的艾青坐过监狱,当过右派,流放过边疆,但他依然微笑着放牧生活,微笑着高唱光的赞歌……

亦诗亦人。读《礁石》,你不觉得在生活的大浪里,诗人之伟岸之坦荡之浩然如礁石么?你不觉得诗人的心襟之旷达,精神领域之开阔如蓝天,如大海么?

是的。斤斤于鸡毛蒜皮的小家子断不会做出这等诗来。

司空图《诗品》形容诗人的艺术心灵当如:“空潭泻春,古镜照神。”是说只有诗人的心灵若清澈澄明的空潭古镜,才能从中流泻出一汪春水,才能映照你眉宇间高洁的精神。

所以我认为,欲求诗之空灵,诗人必须达观。此谓诗人之气质矣。其次是艺术处理。艺术处理是指要把控好空灵美的美学原则,处理好“空”与“灵”,“虚”与“实”的关系。如上所说,空,非空洞,空虚。是笔不到意到,是不写之写。是刘熙载所说的:“妙于不言言之,非不言也,寄言也。如寄深于浅,寄厚于轻,寄劲于婉,寄直于曲,寄实于虚,寄正于余,皆是。”[2]167(《艺概》)其道理亦如绘画中的“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清人方熏《山静君画论》云:“石翁(沈石田)《风雨归舟图》。笔法荒率,作迎风堤柳数条,远沙一抹,孤舟蓑笠,宛在中流,或指曰:雨在何处?仆曰:‘雨在画处,又在无画处。’”须知,这无画处的“雨”仍然来自有画处。倘若没有堤柳和宛在中流的孤舟蓑笠,那么,欣赏者对无画处的“雨”,也就无法亲切想见,风雨归舟的画意,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此,这空灵之“灵”,还是靠“实”来表现的。

因此,这空灵之美,也是需要写的。

只是不要写得太多了;

只是不要写得太满了;

只是不要写得太实了。

杜甫是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可不“老实”。他的《绝句》就很见空灵。可作诗品,可作画玩。从黑白的布局,到虚实的把握,都恰得分寸,恰够消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画两个黄鹂正好,不能少了,画一个黄鹂则觉冷孤,也不能多了,多则显繁,繁而只见黄鹂,不见翠柳,便无生机;画一行白鹭即可,少则不能谐和,多则太满,满则白鹭遮青天,便成淤塞而不透灵气。只两个黄鹂,便唤出一弯翠柳,一片春意;只一行白鹭,便牵出万里晴空,朗朗碧霄。如此以少总多,是以实拟虚,是实虚相生。“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是画中有画。一从时间落笔,一从空间着墨。“窗”、“门”是有笔墨处,“千秋”、“万里”是无笔墨处。小小门窗,收千载风云,蓄万里之势,何等气象!无笔墨处,飘渺天倪,藏大千世界,何等空灵!郑板桥有两句名诗:“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这是他绘画之经验谈。后一句讲创新,不去管它。前一句“删繁就简三秋树”,人们常拿来谈简练。其实,作为诗看,也很空灵啊。三秋之树,不如春之树苍翠,夏之树青葱,也不如初秋之树浓郁。但正是深秋之树的少许枝叶(是为实),表现了深秋三季的高原境界(是为空)。这三秋之树的少许枝叶,老成干练,疏朗空蕴,正见深秋之成熟凝重,高远旷廓。于此,空灵美诞生了。郑板桥画了一辈子竹子,晚年作题竹诗云:“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这“画到生时是熟时”,也是说艺术创新。如何创新呢?“冗繁削尽留清瘦”,就强调的是“删繁就简”的艺术空灵了。

郑板桥主张,写诗作文乃至绘画,要以简练为美,即如他所说“以少少许胜多多许”。若此,方不泥实,方见空灵。当然,简,不是无。要不,郑氏何不以冬树比之呢?残冬老树,枯木朽枝,光秃秃,赤条条,不是空灵,是空无,是单调。故不美。当代著名山水诗人孔孚也写了很多呈空灵美的诗。他的艺术追求也能给人以颇多启示。

且看他的《雨后》中的一节。

云,

把水拧光了。

挂在海边的树上

晾。

这首小诗给人的强烈感觉是美而空灵。它给人的艺术启示是:虚实的处理得体,用作者的话说是“简中寓繁”。这里,诗人好象一位高明的画家。他手握巨笔,但却轻描淡写地于海天之间,画一两株树,着几朵云(是为实),即造就了一个雨霁初晴的广阔世界。那广阔中有灵气往来,有清新荡漾(是为虚)。读此诗,使人自然想到王维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但王诗没有孔诗这般空灵阔大。王以山作衬托,孔以大海为背景。有人批评孔孚的诗不过是写“一鳞半爪”。不对。他是以“一鳞半爪”传大千世界。是所谓以小总多,繁从简出。孔孚说:“这种简,实非一般的‘简’,‘单’。而是简中寓繁,虚空之中藏大千。”[4]29(《山水清音·代序》)这正是诗人的美学追求。刘熙载谈书法艺术云:“笔画少处,力量要足,以当多;瘦处,力量要足,以当肥。”[4]29(《艺概·书概》)诗呢?诗同此理。你写出来的那部分,或“少”或“瘦”,但必须“力量要足”,即意蕴要足,要有所寄托,有所包涵,有所寓言。要把没写出来的那部分包孕在内,含蓄在内。这样,才能以少当多,以瘦当肥,才能空灵。不然,写一是一,写二是二,赋诗必此诗,就离空灵远了。

研究诗美学应着眼当代。当代的诗歌创作,我以为存在两个极端:一是太实,一是太空。

当今诗坛有两大派别比较突出(当然不仅此两派):我给他们杜撰为客体派和主体派。客体派又可称生活派。此派主张写生活,尤其是当前的生活,“歌诗合为事而作”。这类诗总体上与时代与生活贴得较近且紧,作为一种文学主张和艺术流派其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作品写得太实了些,太拘泥了些,他们往往只是罗列一些生活表象,或铺陈一些生活细节,或描摹一组生活画面,没有张力和弹性,没有内蕴和外意,给人一种淤塞感。

就拿前些年《星星》上发表的曾经引起争议的伊甸的《时间的严峻与新厂长的严峻》来说(我是把伊甸列为生活派来看的)。此作究竟是诗,是散文,本文不想饶舌,我只是觉得从美学角度说,作为诗则太老实了点。为论及方便,让我把原诗再抄录一段:

他是急性子的不愿买菜煮饭

老吃食堂吃馆子或者两个

面包一杯白开水

他不买电视机录音机买摩托

真是败家精他夫人撅起嘴

嘟囔

……

这些句子,一是一,二是二,作为诗,委实平白、拘泥、坐实了些。因为写生活的诗,也是可以写得空灵一些的。比如李钢写水兵生活的《台风》:

就连最温和的台风也毫不抒情

它用拳头捶我们的船舷大叫

水兵水兵

比较才能鉴别。这李钢就不老实得多,诗也空灵得多。

再看近几年颇有影响的80后诗人雪马的《我的祖国》:

我的祖国

只有两个字

如果拆开来

一个是中

一个是国

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

甚至嚎叫

但你不可以拆开

字里的人们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

不可以拆开这两个字

合起来的力量

如果你硬要拆开

你会拆出愤怒

你会拆出鲜血

这是一首可能成为经典作品的短诗。像很多生活派口语诗人一样,诗人借助一个悖谬的支点来解构生活和情感,抒发了对分裂祖国行径的痛恨和维护祖国统一的决心。诗也写生活,但写得质实而空灵。我的祖国只有两个字:一个是“中”,一个是“国”。多么质朴,平常!——是为实。但后面的文字你就不能坐实理解了。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但你不可以拆开字里的“人们”, 你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 你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 你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力量”,否则,你会拆出“愤怒”,拆出“鲜血”。注意,这里的人们,天空,土地,力量,愤怒,鲜血,是有含蓄的,有象征的,有蕴藉的,是有象外之旨,言外之意的,诗的力量恰在文字之外。——是为空。

2010年9月18日(中国国耻日),知名爱国诗人雪马在山东青岛黄海岸边满腔热血、饱含深情地朗诵他的代表作《我的祖国》,而后高呼“祖国万岁”,纵身跳入大海。其诗其歌其人其行极大地鼓舞着当代青年。

主体派。主体派主张强化人的主体精神,主体意识,认为诗是一种感觉的世界。他们不直接正面写生活,而写“我”的主义,写“我”对生活的感应,写某种意念,某种意识,某种情绪(包括连诗人自己也莫名的瞬间情绪波动),或一刹那的感受。他们主张写摆脱群体意识的个人的纯主观感念和自我心灵的开掘。回首诗坛,春风秋雨,潮起潮落,流派纷呈,主义繁多,旗帜林立,——什么新潮派、先锋派、撒娇派,什么极端主义、非非主义、超现实主义,什么第三代、第四代、新生代,什么下意识、无意识、潜意识……,他们多表现人世的冷漠、人际的陌生、人生的迷茫及自我的孤独感、道德的抑郁感、理想的失落感、心理的变态感以及灵魂的惶悲感等。此派诗人每爱运用象征、通感、意识流、蒙太奇、立体交叉、时空超越等所谓现代手法。这类作品也有不少好诗。但绝多写得太玄、太空,神秘莫测,多让人不知所云。你劳神费心地剥开那一连串怪奇诡谲的意象群,里面却空空如也。如此写来,实在不是空灵,是空洞,空虚,空幻。

比如在前发表于某家诗刊上的一首《悬崖》:

一个城市有一个人/两个城市有一个向度/寂寞的外套无声地等待。陌生 的旅行/羞怯地无端的前进/去报答一种气候/克制正杀害时间。/夜里别上阁楼/一个地址有一次死亡/那依稀白的颈项/将转过头来。

此时你制造一首诗/就等于制造一艘沉船/一棵黑树/或一片雨天的堤岸。 忍耐变得莫测/过渡的谜语/无法解开的貂禅的耳朵/意志无缘无故的离开。器官突然变得枯萎/李贺痛苦/唐代的再不回来。

这首诗的语言确乎厉害得可以。通感手法,变形处理,意象焊接,大度跨越,意识流运动,蒙太奇装配,一切都是最现代的,但它写的是什么呢?扒开那华美的意象之墙,跳进去一看,原来是一株瘦小的黄花在歇斯底里的呻吟。

面对时下诗坛这一“实”一“空”之流弊,我想,这两派诸君何不结合起来,相互拿来一点呢?

客体派诗人,你能否空灵一点,少写一点呢?主体派诗人,你能否实在一点,多写一点呢?基于此,我以为“太似则泥实,不似则欺世”,当视为诗之空灵的审美原则。

参考文献:

[1]袁枚.随园诗话(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461.

[2]刘熙载.艺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3]叶燮等著.原诗·一瓢诗话·说诗啐语[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143.

[4]孔孚.山水清音[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4.

责任编辑:彭雷生

On Aesthetical Features of the Ethereal Beauty of Poetry

CHEN SHi-ming

(Zhengzhou Institute of Applied Technology, Zhengzhou 451100, China)

Abstract:Poetry could possess both solid and ethereal beauty. The solid beauty is vigorous and glorious like a raging fire, while the ethereal beauty presents serenity and hollowness which is dimly discernible and artistically faint. Poetry possess its ethereal beauty, always being in peculiar yet elegant style like an illusion of flowers and the moon in the water, virtual or real, without any trace. It could also display the infinite of time and space, meanwhile contains the profound and mysterious meanings in its own, thus presenting the aesthetic features as free and ease, open and clear, implicit and reserve, bold and unconstrained.

Key words:poetry; solid beauty; ethereal beauty

中图分类号:I207.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44X(2016)03-0001-06

作者简介:陈世明(1953-),男,河南信阳人,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研究方向为诗歌美学与创造思维写作学。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BZW015)

收稿日期:2016-01-10

猜你喜欢
诗歌
诗歌不除外
诗歌两首
马元诗歌10首
诗歌写作怎样学?
诗歌
“新”“旧”互鉴,诗歌才能复苏并繁荣
诗歌是光
每一个“远方”都唱出了自己的诗歌
跟着诗歌畅游道里
诗歌岛·八面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