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健
我的手指轻点,听到花开
曹永健
每天中午放学,学生排着整齐的路队逶迤而下,已成为学校的一道亮丽风景。
这个学期路队由夏炜城带队。夏炜城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但还缺乏一定的“领导”能力。中午,我走出办公室时,看到了他的手足无措——仿佛一莽汉,满身是力,却无处可用。他的脸上有点沮丧。
几个孩子瞄见我推开办公室门,迅速调整姿势,顺带友好地扯一下近旁同学的衣服,传递某种暗示。
当然,难免会有挂网之鱼。睿哲、小函两位同学旁若无人,继续歪扭。这两个“熊孩子”,是难啃的“硬骨头”。甭说课下纪律了,就是在课堂上,也要老师经常提醒。我刚接手时,小函课上乱走、怪叫,干扰同学学习。喜欢小动物的他,没准什么时候从课桌里掏出一只黏糊糊的蜗牛,或者从纸盒子里窥视一只蠕动着的毛毛虫。
小函对动物的热爱,成为了教育的一个契机。我买来法布尔的《昆虫记》,指导他阅读。萌萌的小昆虫,在法布尔的笔下,成为人类最亲密的朋友。小函难以坐得住,但在翻阅书本时,却常常沉入其中。
说到路队的表现,我把他们请出列。班上有一条规矩,就是一旦被请出列,就要主动向曹老师解释说明。
我说:“你们两个陪我散下步吧。”两人看着我,又彼此看着,面面相觑。“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吧。”我说。
小函满脸狐疑:曹老师这确定是要散步吗?
三人同行,我在前面,倒着走,闲散得很。远处杨柳青青,微风吹拂,阳光煦暖,我倒还真有几分享受其中。
他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像两只小鸭子。
“来,说说排路队要有怎样的表现。”我说。
两个人,各自一二三四,条分缕析。都是理论的巨人,也是行动的矮子。这本不奇怪,对四年级的孩子来说,观念上有意识,并不能确保其行动上的跟进。再说,路队一事,本身可大可小,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借此机会,对他们进行一场谈话而已。
宗白华先生提出散步美学,我以为教育亦应有散步之心。它是柔声的、缓慢的,正如生长,悄然、默然,却在真实发生。
孩子的成长,不是要避免犯错,而是让他们不断试错,不断吸取经验,并学会承担后果。
我们继续走着,绿草如茵的操场,让人心情怡然。他们两个的表情,也由刚才的凝重变得舒缓。
“这样吧,你们俩谁把我逗笑了,谁就先回去。”我调侃道。
小函望着睿哲,睿哲看着小函。最后,小函先开口:“老师,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好,你变。”
“我手上什么也没有,对不对?”小函说。此时,他脸上有光,眼神明亮。
“是的。”我应道。
他念念有词,伸出左手,又伸出右手,然后仿佛一个绽放,说:“我变出了一朵花。”
这个桥段,其实一点都不新鲜。然而,看到小函的天真烂漫,那朵无形的花,也仿佛艳艳如新。我赶紧掏出手机,将他的笑脸定格下来。
我被逗得大笑,三人同笑,操场洒落一串笑声。在这不设防的散步里,我们师生仨,不像是在讲道理,更像是在玩一个心灵的游戏。
轮到睿哲了。他说:“我也来变个魔术。”他从口袋掏出一枚银色的硬币。“曹老师,你看好了。”“你猜朝外的是硬币的正面还是反面?”我随便猜了一个:“正面。”
“曹老师,答错了,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因为这不是硬币,而是一枚游戏币!”
“哈哈,哈哈……”我们都大笑起来。
看来,两个人各怀绝技,我则全盘溃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好吧,你们把我逗笑了,赶紧回家去。不过明天中午,我可不想这个时候你们再陪我散步啊!”
两个人,近乎跳着,朝校门走去。而我则绕着操场,继续漫步一圈。
想起刚才开的那朵花,想起两颗种子,两个希望,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我的呼吸声彼时也分明变得十分清晰。
有一天,我也希望我和小函、睿哲一样,会变魔术。我的手指轻点,听到花开。
(作者单位:长沙市天心区青园中信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