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颐“诚”的道德思想研究

2016-03-15 13:12许敬辉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太极图周敦颐无极

许敬辉

(河北大学 政法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周敦颐“诚”的道德思想研究

许敬辉

(河北大学 政法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周敦颐是理学开山之祖,他的哲学思想集中体现在所著《太极图说》《通书》。周敦颐以“诚”为本的道德思想是十分缜密的体系,他认为太极和“诚”都处在宇宙万物化生过程的始终,都是宇宙论和价值形上学的最高范畴。周敦颐在《太极图说》《通书》中体现了“诚”的主要思想,阐述了周敦颐心纯主静、学思兼进、迁善改过、进德修业、立诚务实等道德践行的思想。

周敦颐;“诚”;道德;思想

《宋史》记载,周敦颐(1017-1073年),字茂叔,谥号元公,号濂溪先生, 道州营道人。儒家理学思想的鼻祖,“北宋五子”之一。他提出的太极、理、气、性、命等,成为理学哲学的基本范畴。其博学力行,著《太极图》,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始终。又著《通书》,发明太极之蕴,还著有《周元公集》,后人整编进《周子全书》。

清张伯行在《周濂溪先生全集序》中记载,“其言诚、言几、言性安、言复执,直揭日月而昭云汉。…周子‘以诚为本,以欲为戒’…则太极一书,虽广大精微,要其阳变阴合、诚通、诚复之理,皆得由考亭才溯伊、洛。”127-128宋胡宏《通书略序》:“今周子启程氏兄弟以不传之妙,一回万古之光明,如日丽天,将为百世之利泽,如水行地。其功盖在孔孟之间矣。”[1]117黄宗羲在《宋儒学案》中记载:“孔子而后,汉儒止有传经之学,性道微言之绝久矣。元公崛起,二程嗣之……若论阐发心性义理之精微,端数元公之破暗也”。黄庭坚称周敦颐:“人品甚高, 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廉于取名,而锐于求志;薄于缴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及茕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1]87

《太极图》为周敦颐所绘,他在道士修炼之图基础上,创造性绘制成天地生成、万物化生观念的图式。《太极图说》是对《太极图》的解说。其学说认为,二气五行都是出于绝对实体的、原始的“太极”,而“太极”就是无形无象的“无极”,由它产生出五行、阴阳和宇宙万物,反映了周子的宇宙生成论、万物化生论、人性论。《太极图说》被奉为“宋理学之宗祖”,因它是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系统地、完整地、言简意赅地论述宇宙发生、发展的著作,对其后儒家学说的创新与发展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周敦颐认为,宇宙之初始是一无极而太极,由太极的动静而生阴阳,阴阳变化乃生五行,由阴阳五行及四时顺布而生万物。“无极”是宇宙的终极,这是该体系的出发点和归宿,表示宇宙的无边无际,无形无状,但能化生“太极”。人来自于自然,又是自然中最“灵秀”的,在确定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的基础上,突出人的作用。周敦颐的学说是宋代“天人合一”的最早阐明,亦可说是道家自然思想和儒家人治思想的结合体。

周敦颐着力发挥了《周易》的哲学以及《中庸》关于“诚”的思想。他在《太极图说》中提出:“无极而太极。”“无极”源于《老子》第二十八章云:“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无极指无形无象的宇宙原始状态。“太极”语本《周易·系辞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何谓太极,以及太极与无极的关系,一般认为是太极本于无极,无极生太极。无极为无,太极为有,如老子“有生于无”,无极为世界本源,太极以及阴阳、天地、五行、万物俱为无极派生。朱子认为太极即是宇宙的本源和中心。无极而又太极者,意谓太极是理,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无极表示理之无形无迹。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1]4周敦颐说,“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诚者,圣人之本,物之终始,而命之道也。其动也,诚之通也,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以始也;其静也,诚之复也,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也。动极而静,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著者而观之,则动静不同时,阴阳不同位,而太极无不在焉。自其微者而观之,则冲汉无朕,而动静阴阳之理,已悉具于其中矣。虽然,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也。”[1]5程子说,“动静无端,阴阳无始。非知道者,孰能识之。”[1]5周敦颐这里将天地之生成看做太极动静的结果。

《太极图说》中记载,“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1]4周敦颐认为,“有太极,则一动一静而两仪分;有阴阳,则一变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者也。以质而语其生之序,则是水、火、木、金、土,而水、木属阳,火、金属阴。以气而语其行之序,则是木、火、土、金、水,而木、火属阳,金、水属阴。又统而言之,则气阳而质阴也;又错而言之,则动阳而静阴也。盖五行之变,至于不可穷,然无适而非阴阳之道。至其所以为阴阳者,则又无无适而非太极之本然也。”[1]6周敦颐将五行之说引入,《孔子家语·五帝》:“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水、火、金、木、土五行之气流布,推动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行变化。

周敦颐说:“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1]5“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而主静,无欲故静,立人极焉。”[1]6在周敦颐看来,“诚”是圣人的根本,是“中正仁义”的根本,是“立人极”的根本。周敦颐用“诚”阐释人极的伦理道德内容,其主体内涵是“仁”“义”“中”“正”,这更是他对传统儒家的道德价值和道德原则的继承与表达。太极之动则 “诚之通也”,而后“继之者善”;太极之静则“诚之复也”,而后“成之者性”。

周敦颐的《通书》所讲的主要内容是“人极”,并突出“诚”。 周敦颐认为“诚”是“圣人之本”,也是“性命之源”。照《通书》所讲的“圣人”所立的“人极”就不是“中正仁义而主静”,而是“中正仁义而主诚”。这说明《通书》已经脱离了道家和道教的影响。这是周敦颐哲学思想的一个大发展。

《通书·诚上第一》第一句就说:“诚者,圣人之本。”周敦颐认为诚者,至实而无妄之谓,天所赋、物所爱之正理也。人皆有之,而圣人之所以圣者无他焉,以其独能全此而已。此处与《太极图》相表里,诚即所谓太极也。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也。”[1]13这里周敦颐引自《周易》《乾》卦的《文言》,以说明宇宙间事物的演化及其规律。乾者,纯阳之卦,其义为健,乃天德之别名。元,始也;资,取也。说乾道之元,万物所取以为始者,乃实理流出,以赋于人之本。如水之有源,即太极图之“阳动”。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说乾道变化,而万物各得受其所赋之正,则实理于是而各为一物之主矣,即太极图之“阴静”。天之所赋,物之所受皆实理之本然,无不善之杂也。

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此处引自《周易·系辞》,周敦颐认为,阴阳,气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阴一阳者,理也,形而上者也。道即理。继之者,气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谓也,善则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阳之属也,诚之源也。成则物之已成,性则理之已立者也,阴之属也,诚之立也。“一阴一阳之为道”指的是宇宙万物的演变及其规律,继之者善也,即演变的过程就是“至善”;成之者性也,即在演变过程中每一种事物都成为某一种事物,就是某种事物的“性”。或者说,世间万物在演变开始的同时“诚”也开始了;在发展壮大后“诚”便确立了,这个发展过程即“至善”。

“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1]14“元亨利贞”是《周易》《乾》卦的卦辞。“元始、亨通、利遂、贞正”是乾之四德也。通者,方出而赋于物,善之继也。复者,各得而藏于已,性之成也。此于太极图已为五行之性矣。周敦颐把“元亨利贞”作为一个事物的变化过程的四个阶段,也可概括为两个阶段,“元亨”即“诚之通”,指事物的发展阶段;“利贞”即“诚之复”,指事物的成熟阶段。“大哉易也,性命源乎!”指卦爻之立,由是而已。天地之间 ,阴阳交错,而实理流行,一赋一受于其中,亦犹是也。

《通书》记载:“圣,诚而已矣。”圣人之所以圣,不过全此实理而已,即所谓“太极”者也。“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1]15五常指仁、义、礼、智、信,五行之性也。百行指孝、弟、忠、信之属,万物之象也。实理全,则五常不亏,而百行修矣。“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方静而阴,诚固未尝无也。以其未形,而谓之无耳。及动而阳,诚非至此而后有也,以其可见而谓之有耳。静无,则至正而已;动有,然后明与达者可见也。“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非诚则五常百行皆无其实,所谓不诚无物者也。静而不正,故邪;动而不明、不达,故暗且塞。“故诚则无事矣。”诚则众理自然,无一不备,不待思勉,而后从容中道矣。“至易而行难。”实理自然,故易;人为夺之,故难。“果而确,无难矣。”果者,阳之决;确者,阴之守。决之勇,守之固,则人为不能夺之矣。“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克去己私,复由天理,天下之至难也。然其机可一日而决,其效至于天下归仁,果确之无难如此。就是说,以诚为本,一切“五常”( 道德原则)及一切“百行”( 道德行为)就会而后有了。在自然界中,事物的生长变化及其规律都是真实存在的。周敦颐认为这就是“天地之德”,即“诚”。推至社会中的一切道德原则及道德行为,如果没有“诚”作为根本就是虚伪,那是不道德的。人作为宇宙万物中的一物,也应有“诚”的品质,即“性善”。“邪暗塞也”是人不能保持“诚”的原因,“邪暗”指私心。现实中的人总会为自己的利益而有不道德的思想及行为,即私心杂念。私心杂念就是“邪暗”。只说是容易,做起来就比较困难。但有决心,困难也是可以克服的。周敦颐引用孔子的“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这句话,是为说明困难并不是难以克服的。

周敦颐提出“诚,无为;几,善恶。”[1]16实理自然,何为之有!即“太极”也。几者,动之微,善恶之所由分也。盖动于人心之微,则天理固当发见,而人欲亦己萌乎其间矣。此阴阳之象也。周敦颐所谓“诚”是指“无欲故静”的境界。周敦颐以“诚”为做圣人之最高精神境界,“诚”之概念来自《孟子》《中庸》。《孟子·离娄上》:“诚者天之道也;思诚,人之道也。”诚为最高的道德规范。《中庸》:“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矣。”几善恶语本《周易·系辞下》:“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周敦颐认为,从不达而要使之达,使之通诚至圣,就需要凭借进德修业来实现。

周敦颐 在《通书》中说:“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道之得于心者,谓之德,其别有是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体焉,即五行之性也。周敦颐认为德即“仁义礼智信”。所谓“五常”也即所谓“五行之性”。宋熊节《性理群书句解》卷十七熊刚大注:“道之有得于身谓之德,于爱则谓之仁,处事得其宜谓之义,万物各得其理谓之礼,周乎万事而通达则谓之智,凡事固守而不易则谓之信。即五行之性也。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2]19性者,独得于天;安者,本全于己;圣者,大而化之之称。此不待学问勉强,而诚无不立,几无不明,德无不备者也。复者,反而至之,回复本有之诚谓之“复”;执者,保而持之,守持不失之谓之“执”;贤者,才德过人之称。此思诚研几以成其德,而有以守之者也。贤人需要努力恢复自己本然之善之诚,并且守持不失,这与圣人之不思而得、不勉而中相差一等。“发微不可见,充周不穷之精神。”发之微妙而不可见,充之周遍而不可穷,则圣人之妙用而不可知者也。充周指使诚扩充而周遍,神指圣人之德神妙而不可测。周敦颐以“诚、神、几”作为圣人之德性。

“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闲者,几也。”[1]17本然而未发者,实理之体,善应而不测者,实理之用。动静体用之闲,介然有顷之际,则实理发见之端,而众事吉凶之兆也。“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清明在躬,志气如神,精而明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应而妙也;理虽己萌,事则未著,微而幽也。“诚、神、几,曰圣人。”性焉、安焉,则精明应妙,而有以洞其幽微矣。

周敦颐在《通书·思第九》章中提出“思日睿,睿作圣。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诚动于此。无思而无不通,为圣人。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则不能无不通。是则无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1]21-22无思,诚也;思通,神也。所谓“诚、神、几,曰圣人”也。周敦颐主要论述了“思”的内容,即作圣人之功是以“思”为初基的,“思”可以穷通众理,穷通众理则睿生,睿生则物之根源本末,昭晰无隐,所谓万物之所以然,皆备于我,于是心也由“思”而抵于“无思无虑”。“无思”是修养的最 境界,即由“思”入手,最终达到无思但什么都通的圣人境界,即是“至诚”的境界。周敦颐强调学习圣人过程中要“思”,希望世人多思多想,只有善于思考才能善于明通善于践行。

《通书·乾损益动第三十一》记载,“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乾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这旨深哉!”《周易·乾卦》:“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又《礼记·中庸》:“故至诚不息”。乾乾指勤勉努力。此以乾卦爻词、损益大象,发明思诚之方。盖乾乾不息者,体也;去恶进善,用也。无体则用无以行,无用则体无所措。故以三卦合而言之。惩忿窒欲出自《周易·损卦》:“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惩指惩戒,忿指怒,窒指塞。迁善改过出自《周易·益卦》:“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迁善是指改恶从善。周敦颐在这里是说,君子勤勉不息要达到“诚”,然而一定要戒除了愤怒、堵塞了欲念、迁善改过,而后才能达到诚的境界。

《通书·家人睽复无妄第三十二》说,:“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心不诚,则身不正;亲不和,则家不可齐。“是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不善之动,妄也;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即“无妄之谓诚。” 周敦颐说:治理天下有其根本,这根本一定要端正。端正的办法,诚其心而已;榜样一定要善,使其善的方法,使亲人和顺而已。要想知道一个人能不能治理天下就观察他的治家,治家如何则观察他一身就可以了。自身端正,说的是心诚;诚心就是消除其不善的念头都返回到心之本善而已。不善的念头是虚妄欺妄;消除虚妄回归到本善之心就无妄了;无妄就真诚诚实了。

《通书·拟议第三十五》记载,“至诚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故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至诚者,实理之自然;拟议者,所以诚之之事也。

可见,在《通书》中周敦颐构设了一个心灵世界,这个世界分成两个部分:一是诚、神、几组成的形上境界,一是刚、柔、善、恶、中组成的形下状态。在他的心目中,后者来自于或基于前者,是前者向常人心灵的延伸或流溢。由于他极为看重前者,将前者理解为理想的心灵境界,那么,从后者恢复到前者或趋向前者就成为他所认为的一个应然甚至必然的人生程序,而这也成为宋明诸儒理解心灵世界的一个基本逻辑。

周敦颐在《通书·圣学第二十》中提及“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 曰:有。请闻焉,曰:一曰要。一者,无欲也。”“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所谓“一”其意如道家之守一,所谓守一指无视无听,守持魂神,无思无欲的状态。周敦颐认为,静虚动直即心做到静虚,念头萌动就直。周敦颐讲“无欲故静”固然是出于成圣成贤的考虑,其直接作用来看,指重在人生价值和意义的升华,直接以意义世界的核心价值(中正仁义)作为道德追求的最高目标。明指没有疑虑,通指通达,公指无私,溥指无所偏倚。周敦颐认为,明白、通达、无私、无偏,就将成为圣人了。周敦颐此说兼顾了人生现实存在的形而下的考虑,能够在现实中实现中正仁义也就能够达到对于“太极一诚”这一宇宙和人生的终极生成根源和价值根源的悟识。同时,价值形而上学的人极与宇宙的“太极一诚”是合一的,而不是孤立的。

《养心亭说》记载,“濂溪先生曰: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予谓养心不止于寡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此处引自《孟子·尽心下》:“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存指存守心性。朱熹解:“诚立谓实体安固,明通则实用流行。立如三十而立之立,明通则不惑、知命,而向乎耳顺矣。”此诚、明即《中庸》“自诚明,谓之性”之诚、明。周敦颐认为,修养心性不能停留在寡欲而存守善性的地步。减少欲望以至于没有私欲,诚实无欺、真实无妄这些圣贤的品质就能确立,圣智之光明就能通达天下事理。诚立是贤,明通是圣。

周敦颐继承《中庸》“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的理论,提出“圣,诚而已矣”“诚者,圣人之本。”来阐明圣人在人格精神和道德价值上表现为“诚”,这是对传统的儒家道德价值形上学的一种表达。在周敦颐的思想体系中,把人的道德修养划分为圣、贤、士的几个层次,用“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1]22来描述人通过努力达到“诚”的境界之过程。

周敦颐说的“士”指一切进德修业、学道习艺的普通人,“贤”指修养境界。“士希贤”指“士”的修养要以“贤”为榜样。“贤希圣”指贤人以“圣人”为自己修养的目标。周敦颐认为“圣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诚、神、几,一是修养境界能“诚”;二是感发的敏锐能“神”;三是把握善恶的契机能“几”。实现与圣人同体的“诚”的境界是周敦颐道德思想的终极追求。周敦颐的圣人理论是“睿作圣”,指修养至圣。圣人也有自己进一步修养的目标,即“圣希天”。“圣希天”指圣人如何效法天,即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说的“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1]6。

在周敦颐的道德践行思想中,“诚”是道德追求的终极目标,又是感物化俗的内在力量。周敦颐的“诚”体现了一种属性,体现了宇宙的本然特点,人效法天,正是要效法“诚”的品质,如果要获得根源于宇宙特性的“诚”的品质,就必须要长期践行心纯主静、学思兼进、迁善改过、进德修业、至诚务实。

“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违之谓纯。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纯心要矣,用贤急焉!”[1]24-25“心纯”指无欲,指“诚”的伦理道德境界,其目的是为了投入社会,治理天下。周敦颐认为,所有不符合道德规范的私欲都是立“诚”的阻碍,必须将“私欲”抑制,人才能达到“无妄”的境界。也就是周敦颐所说:“无妄则诚矣。”心通一切,四端都来源于“诚”,用“诚”来正人心。“诚”,小方面说用净化心灵,大方面说用“和”治理国家平天下。周敦颐提出希望国家统治者任用贤才,以“诚心”来正人正己。“主静”是周敦颐“诚”思想的主要内容,是心体纯一虚静的状态。内心沉静就没有其他杂染和成见,就能够通达事理,在行为上体现为能正直无私,公正而仁善地对待天地万物。

周敦颐在《通书·幸第八》中说:“人之生,不幸,不闻过;大不幸,无耻。必有耻,则可教;闻过,则可贤。”[1]21周敦颐认为,贤人之所以称为“贤”,是在于能闻过、能改过。“过”是人在所难免的。他在《通书·爱敬第十五》章说:“孰无过,焉知其不能改?改,则为君子矣。不改为恶,恶则天恶之。彼岂无畏耶?乌知其不能改!故君子悉有众善,无弗爱且敬焉。”[1]26人在现实生活中,发现他人有善之处,就应该虚心学习他人的善。闻过则改,改而向善,就可称为君子。周敦颐认为,仲由之所以令名无穷,主要在于喜闻过,且勇于“改过”,并把他作为古人勇于改过的榜样,并赞赏其勇于闻过的精神。周敦颐把喜闻过、勇于改过,作为人生之幸,践行这些并不断提高自己,改而为贤人,才能立“诚”而为“圣人”。

周敦颐认为,师友之道是通向“诚”之完满人格的途径,即进德。他提出: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德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德有于身而已矣。求人至难得者有于身,非师友则不可得也已!道义者,身有之则贵且尊。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是道义由师友有之,而得贵且尊。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周敦颐认为,“尊师进德”是积极地走向“诚”的有效途径。“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他认为,人生活在童稚阶段,其生命是嫩弱的,其知识是暗昧的,人由暗昧而获得知识,完全依赖于进德。

周敦颐在《通书·蒙艮第四十》章中,阐明了他的修业思想:“蒙童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筮,叩神也。再三则渎矣,渎则不告也。山下出泉,静而清也。汩则乱,乱不决也。慎哉,其惟时中乎。艮其背,背非见也。静则止,止非为也,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1]42周敦颐在此处提出了“渎则不告”的修业原则。“渎者乱也,乱则不如不告”,进德修业的从师弟子必须诚心诚意地向师长求教。惟有“诚”才能不乱,才能真正地从师处学得知识,发展自我。

周敦颐强调务实,在《通书·务实第十四》中说到:“实胜,善也;名胜,耻也。故君子进德修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德业有未著,则恐恐然畏人知,远耻也。小人则伪而已!故君子日休,小人日忧。”[1]P25《周易乾文言》也说:“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周敦颐以“诚”为实,要求人们从实处着手,认真做事、踏实做人,认为实实在在的做事就是善。务实不仅用于进德修业,治国平天下同样需要务实。在《通书·陋第三十四》提出“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圣人的道理入耳存心,蕴之的时候是德行,行动的时候就能成就事业。

“诚”是周敦颐为寻找人生幸福以及价值追求的基点所在,其道德思想以“诚”为核心。他对“诚”的格外关注,体现了他对儒学发展的深沉思考,他将《中庸》《周易》相互结合并深化了《中庸》表达“诚”的内涵,且将之提升到心性本体的地位,完成了以“诚”为核心的心性本体论。这也充分彰显出周敦颐对“真诚无妄”境界的价值追求。周敦颐强调要努力践行“诚”的思想,以提高思想境界,向着“圣人”的方向迈进。社会最普遍的道德价值需要的就是“诚”,“诚”是我国历代非常重视的一种品质和追求,是传统文化传承的精髓。

[1]周敦颐.周敦颐集[M].北京:中华书局,2014.

[2]朱熹.近思录[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3.

Research on Zhou Dunyi's Moral Thought of “Honesty”

XU Jing-hui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China)

Zhou Dunyi was the founding father of Neo-Confucianism. His philosophical thoughts are embodied in two of his works, Theory on Tai Chi Diagrams and Tong Shu. Zhou Dunyi's moral thoughts centered on “honesty” is a very rigorous system. He believed that tai chi and“honesty” existed throughout the process of metaplasia of everything in the universe, and were the highest category of metaphysical cosmology and value. Zhou Dunyi expressed his ideas of “honesty” in the two works, and expounded the ways of practising “honesty”: maintaining a pure and peaceful heart, advancing both learning and thinking, mending mistakes and striving for the good, improving virtue and refining achievements, and upholding honesty in actual practice.

Zhou Dunyi; “honesty”; moral; thought

B244

A

2095-3763(2016)04-0079-06

2016-06-15

许敬辉(1972- ),男,河北永清人,河北大学政法学院在读哲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近现代儒学。

2016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发展项目“周敦颐‘诚’的道德思想研究”(20160301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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