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政教授对肾风病“内风”的认识与用药经验

李　静　邢海涛　窦一田　黄文政



△指导教师

黄文政教授对肾风病“内风”的认识与用药经验

李静邢海涛窦一田黄文政△

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体检中心(天津 300381)

摘要：黄文政教授是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指导老师，在50余年的临床实践中，对于各种慢性肾脏疾病包括肾小球肾炎、肾功能不全等的中医药临床治疗有着独到的见解及经验，本文对黄文政教授对肾风病的理论认识及从风从络论治的用药经验进行了总结。黄文政教授认为肾风以内风为主，其基本病机是肾虚湿瘀, 本虚标实，虚实错杂，肾虚为本, 黄教授常使用性喜走窜，善入络脉的虫类药物。

关键词：肾风；内风；外风；肾络虚瘀；从风从络论治

肾小球肾炎是因复杂的致病机制而引起的不同肾脏病理改变，以水肿、蛋白尿、血尿(包括高血压、肾功能异常)等复杂而又重叠的临床表现为特点的一类疾病[1]；随着对肾小球肾炎微观和整体认识的深入，当代医家开始重视“肾风”，认为肾小球肾炎的中医病名应为“肾风”[2]。黄文政教授通过多年临床实践，对肾风病“内风”机制有着深入的理解与认识，现总结如下。

1　对肾风病“风邪”的基本认识

细菌、病毒等感染性疾病均归属于中医学“外风”范畴，外风侵袭为肾风病的重要致病因素已为大家公认[3]，1993年王永炎院士主编的《临床中医内科学》“肾风病”章节总结为：“肾风病是在肾元亏虚的基础上，风邪或兼夹其他病邪侵入肾体而发病”，风邪或兼夹其他病邪所导致的肾风病主要涵盖了各种感染性疾病所导致的肾小球肾炎，常见者如乙型链球菌感染后的急性肾小球肾炎。

肾风病不仅与“外风”相关，与“内风”同样具有深刻的关系，可惜论述不多，如《研经言·内风辨》载有“两经无内风之名，……惟王太仆《素·大奇》肾风注云，劳气内蓄，化而为风，始以自内出者解经风字”，唐代已认识到“内风”是肾风病重要病机；明·张景岳·《类经·肾风风水》论曰：“风有内外之分，不可不辨。……盖外风者，八方之所中也；内风者，五脏之本病也。八风自外而入，必先有发热恶寒头疼身痛等证，此因于外者，显然有可察也；五风由内而病，则绝无外证，而忽病如风，其由内伤可知也”，张景岳认为肾风病“内风”是由“肾脏之本病”所致，具有“无外感症状”“忽病如风”“由内而发”“因内伤所致”的特点；清·章虚谷·《灵素节注类编》提出“此肾水枯，虚阳化风，是内伤病也”的病机认识。目前，肾风病的内风机制已经引起中医学者的重视，出现了“内风扰肾”“伏风潜络”等一系列观点。

2　肾风的“内风”机制

黄文政教授衷中参西，在对现代肾脏病学认识基础上，从络病学角度出发提出：肾络病变为“肾脏之本病”的基础，是肾风病“内风”本质，“内风”在肾风病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起着关键作用，具体论述如下。

2.1风由内生肾小球肾炎是由不同的免疫学发病机理所引起，自身免疫参与导致多种肾炎发病；遗传和免疫遗传因素在人体对肾小球肾炎的易感性、疾病的严重性和治疗反应性发挥着重要作用；免疫炎症引发肾小球毛细血管内凝血与纤溶平衡紊乱，导致继发性凝血亢进，是肾小球疾病进展的主要促进因素；肾小球毛细血管血流动力学的“三高”状态(即高滤过、高灌注、高跨膜压)以及高血糖、高脂血症(特别是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升高)等致病因素均为肾小球进行性损伤的重要机制。人体自身免疫、遗传和免疫遗传归属于中医学“正气亏虚”“禀赋不足”范畴；免疫炎症，凝血亢进、肾小球内“三高”以及高血糖、高血脂分别归属于中医学“湿热”“血瘀”及“痰浊”范畴，为人体内生之邪。肾络是人体正虚不足，化而生风；湿热、瘀血、痰浊日久，蕴而生风，均会导致内风形成，风由内生。

2.2风伤肾络肾小球毛细血管病变作为肾脏病理特点之一，普遍存在于各类型肾小球肾炎发生、发展过程中，例如，局灶节段性肾小球硬化症为阶段性毛细血管闭塞、毛细血管内或血管外泡沫细胞侵润、小动脉壁增厚；膜性肾病Ⅲ、Ⅳ期毛细血管腔狭窄乃至阶段或球形硬化；中、重度系膜增生性肾小球肾炎毛细血管腔受到挤压、相邻毛细血管消失呈阶段性硬化；结节性糖尿病、弥漫性糖尿病毛细血管腔狭窄、闭塞、闭锁；高血压肾血管损害早期小叶间动脉和入球动脉玻璃样变，其后毛细血管腔狭窄、血管皱缩性萎陷、管壁增厚等等[4]从微观辨证的角度出发，肾小球毛细血管腔的狭窄、玻璃样变、硬化等病理改变与肾络络脉瘀阻、络体痉挛具有一致性。根据现代络病学说，肾小球毛细血管构成了肾脏的隶下之络，称之为肾络，肾络是肾体的主要组成部分，主持津水互换，完成人体水液代谢；主持分清泌浊，吸收精、血、津液等精微物质返回经脉，泌出代谢终产物及水湿，汇集成尿液排出体外，是完成肾主水、藏精的功能区域。肾络具有支横别出、络体细窄、网状分布、面性弥散、末端连通的空间结构特点以及血管细长、血流阻力大、速度缓慢、黏度较高的气血运行特点，受邪则易虚易瘀、易损难复。因此，肾络在正气亏虚、禀赋不足以及内生湿热、瘀血、痰浊诸邪所化生内风的不断侵扰、损伤之下，出现络脉瘀阻、络体痉挛等病理变化。肾络主持津水互换之功停滞，水湿内停发为水肿；主持分清泌浊之职失司，清浊不分、精微下泄而为血尿、蛋白尿；络脉瘀阻、络体挛急病理状态持续日久，肾络损伤难以修复则络脉闭塞、络体萎缩，肾风病进一步发展则转化为癃闭、关格重症。

因此，肾风病为内风侵扰、损伤肾络所致，与外风侵袭无关，而肾体深居体内，为阴中之阴，共同构成了肾风病“由内而发”“因内伤所致”“并无外感”的特点；肾络为肾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居于肾体之内，肾络病方为“肾脏之本病”；肾络瘀阻、络体痉挛则络气络血不足，正虚不足则易招邪侵，在外风相引之下内风风势暴涨，或可迅速起病，故曰“忽病如风”。

2.3“内风”主导肾风病发生发展清·王旭高《西溪书屋夜话录》云“凡人必先有内风而后外风”，内风主导着肾风病的发生发展，外风在内风的基础上发挥作用。外风侵扰、内风反复则肾络虚瘀日重，络气络血日涸，邪风日盛而正气日馁，故肾风病愈是反复者，则水肿、蛋白尿、血尿愈是顽固难去，程度愈重；肾风病患者外风去后常能水肿消退，血尿、蛋白尿减少，轻者甚至症状消失，亦证实外风为肾风病发作重要诱因。内、外风的相合互结是肾风病反复、进行加重的关键，丹波元坚《杂病广要》所言“人之为风，有外之风，亦有内生之风，而天人之气，互相感召，真邪之动，往往相因，……终致内外风邪相合为病”。

随着我国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医疗质量的迅速提高、生活习惯的改变以及人口老龄化等，疾病谱正在发生着变化[5]，感染性疾病所导致的肾小球肾炎的发病率正在不断下降；营养过剩、高脂饮食、运动减少及生活节奏加快等因素导致糖尿病、高血压、动脉粥样硬化的发病率逐年升高，随之而来的是糖尿病肾病、高血压肾损害、动脉粥样硬化缺血性肾脏病等肾小球疾病的发病率不断提升，这类肾小球疾病与“外风”即感染性疾病无关，而与内风机制关系密切。因此，黄文政教授提出：随着疾病谱的改变及肾小球肾炎致病因素的变化，要高度重视肾风病的内风机制，“内风”已经越来越成为肾风病的关键病因病机。

3　黄文政教授从风从络论治肾风病的临床经验

肾风以内风为主，黄文政教授以其肾络虚瘀，邪伏于内，病在阴络血分，在辨证施治基础上常用虫类药物，以其动而不居、性善窜透能深入肾络；具有“飞者升，走者降，灵动迅速，追拔沉混气血之邪”之性，搜风逐瘀而通达肾络。轻、中等量蛋白尿者常用乌梢蛇、穿山甲；大量蛋白尿者常用全蝎、蜈蚣；高凝血瘀显著者常用土鳖虫、水蛭，尤其喜用水蛭，以其“血肉有形之品，祛瘀而不伤正，默消瘀血于无形”；伴有水肿、高血压者则用地龙利水消肿、平肝熄风。黄文政教授着重指出：肾风病内风为主的迁延期，在应用上述虫类药物时，要更加重视肾风病“肾虚为本”的这一病理基础，必须在补肾养血、健脾益气等扶正基础上应用，否则徒伤正气，常以参芪地黄汤为基础方，或在益气养血、健脾温肾立法的基础方上每日加服大黄蛰虫丸一枚，不仅针对肾风病，对肾性高血压亦有良好的降压效果。肾风病急性发作常因外风侵犯所起，黄文政教授以风邪在体表阳络气分，在辨证施治基础上，偏于风热者常用蝉蜕、僵蚕，蝉蜕清虚散火，僵蚕清化升阳，二者合用使清阳之气循经煦体，浊阴之气离经自散，同时二者为疏风解表透络要药，兼有清咽利喉之功，适合风热侵袭，咽喉不利之证，亦常常用于无外感证的轻度蛋白尿患者[6]。

肾络是周身气血循环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周身气血由心推注于肾，肾络负责接受、运行从心而来的气血津液并将其灌溉肾体并负责完成新陈代谢，又将气血津液沿“血和则孙脉先满溢，乃注于络脉，皆盈，乃注于经脉”(《灵枢· 痈疽》) 的过程回输到心脏，完成气血如环无端的巡行。肾络与周身络脉相通，是周身络脉的一部分。肾络又是全身气血津液的必经之所，各种病理产物皆可随气血入于肾络， 从而导致肾内络瘀进行性加重。“肾络瘀阻”又是周身气滞血瘀、经脉瘀阻的组成部分并受其影响。

参考文献

[1]王身菊，张福产.从风论治慢性肾小球肾炎概况[J].河北中医,2011,33(6):939-941.

[2]余仁欢，乔雪枫，李海玉，等.浅谈肾风的内涵及其治疗[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9，15(1):59-60.

[3]李靖, 高菁, 吕仁和.从风论治原发性肾小球疾病的病因病机[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5,11(10):731-733.

[4]吴以岭.络病学[M].北京: 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 20-35

[5]张路霞，王梅，王海燕.慢性肾脏病的流行病学研究[J].中华肾脏病杂志，2005,21(7)：425-428.

[6]董少宁，王耀光.黄文政运用蝉蚕肾风汤经验初探[J].辽宁中医杂志,2011,38(9):1735-1736.

doi:10.3969/j.issn.1003-8914.2016.01.017

文章编号：1003-8914(2016)-01-0034-03

收稿日期：(本文校对：杨洪涛2015-06-01)

Understanding and Medication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Huang Wenzheng on “Endogenous Wind” of Anemogenous Nephropathy

LI JingXING HaitaoDOU YiTianHuang Wenzheng△

(Physical Examination Center, 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Tianji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ianjin, 300381, China)

Abstract：Professor Huang Wenzheng is the supervisor of the national old Chinese medicine heritage experts. During 50 years of clinical practice, he has a unique understanding and experience on clinic treatment of various kinds of chronic kidney disease which included glomerulonephritis and renal insufficiency. This thesis summarized Professor Huang Wenzheng’s theoretical understanding of anemogenous nephropathy and medication experience from wind and collaterals. Professor Huang considered that endogenous wind was the main reason of anemogenous nephropathy. The basic pathogenesis of nephropathy were renal asthenia with damp pathogen and congestion, deficiency in origin and excess in superficiality, intermingled deficiency and excess, and kidney asthenia was the principal. Thus Professor Huang always used insect drugs which were active and easy to go into collaterals.

Key words：Anemogenous nephropathy; Endogenous wind; Exogenous wind; Kidney collateral blood stasis syndrome; Treatment from wind and collatera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