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红军长征史研究新进展及趋向

2016-03-09 06:57李周峰
贵州开放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中央红军中国化长征

李周峰

(贵州师范大学 贵阳 550001)



近十年来红军长征史研究新进展及趋向

李周峰

(贵州师范大学 贵阳 550001)

近十年来,红军长征史研究在深度和广度上都取得了不少成果,在“长征”若干基本概念及内涵、长征基本史实梳理与考订、长征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大众化、研究视角与方法等方面都取得了新的进展。文章通过对这些研究成果和方法的回顾,探讨红军长征史研究的趋向,对进一步深化研究提出有益的思考。

近十年;红军长征史;趋向

一、长征史成果概况

近十年来,红军长征史研究涌现出一批有影响的成果,具体来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出版了一批有影响的专著。通俗性的有陈虎的《长征日记—红二、红四方面军长征纪实》(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王忱、江山的《中国女红军长征记》(华谊出版社,2012),李世明、田思修主编的长征丛书—《历史的决策—长征重要会议》《指路的明灯—红军标语口号》《殊死的较量—长征战役战斗》(国防大学出版社,2012)。专题性的研究有日本学者田中仁的《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政治史:中国共产党的危机与再生》(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7),程中原的《毛洛合作与长征胜利》(河北人民出版社,2007),高凤林的《长征历史地位和作用新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美国学者杨·海伦(Helen Praeger Young)的《选择革命:长征中的红军女战士》(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1),刘永利的《红军长征中的政治工作》(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裴恒涛的《社会变迁视阈下的红军长征与贵州社会》(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李东方的《长征与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理念传播:基于政治社会化理论的分析》(中央党史出版社,2014)等。

第二,发表了大量有价值的学术论文。据笔者粗略统计,研究性的论文近400篇。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论文有金冲及的《中央红军在贵州的若干重大问题》,张鸣的《红军长征之谜》,高华的《红军长征的历史叙述是怎样形成的?》等等。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遵义会议召开80周年,各学术机构举办了一些学术研讨会,出版了一些会议论文集。

此外,再版和编辑了一些研究资料。如《联共(布)、共产国际与中国苏维埃运动(1931-1937)》(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萧峰的《长征日记》(知识产权出版社,2012),卜金宝编著的《口述长征》(国防大学出版社,2007)等。

二、长征史主要问题新进展

(一)长征基本史实梳理及考订

1.长征史的整体考察

过去,学者对“长征”一词的由来,长征的主体、里程、出发地进行了不少探讨与争论,产生争论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对长征缺乏总体认识。对此,石仲泉提出了长征若干基本概念的构想。他指出,红军长征是中央红军、红二方面军(红二、六军团)、红四方面军和红二十五军的长征,即“3+1”的长征,关于长征的出发地和里程都要重新界定。在理清长征基本概念的前提下,石仲泉对长征的内涵作了明确的界定,他认为长征内涵包含三个方面的斗争:首先是革命与反革命两种力量、光明与黑暗两种命运的大搏斗;其次是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搏击中,共产党内部的指导思想和政治路线有尖锐斗争;再次是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使红军一再面临能否克服艰难险阻、经受饥寒伤病折磨的严峻考验。[1]石仲泉对“长征”的认识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他的思考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长征史研究如何成长为一门独立的学科—“长征学”,这是后来学者努力的方向。

有关红军长征胜利结束的标志,学界一般认为是会宁会师。西路军史研究专家董汉河先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对西路军西征和红军东征目的进行了考察,发现它们与长征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巩固和发展根据地,实现把革命大本营设在西北的任务。因此,他认为,红军三个方面军的会宁会师,是长征基本结束的标志,但长征并未完全结束。长征最终结束应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黄河以东的红军主力逐步东撤,取得山城堡战役的胜利;另一个就是黄河以西的西路军西征河西走廊,左支队到达新疆星星峡,至此,严格意义上的长征才完全结束。[2]董汉河先生的观点,将有助于推动长征史研究范围的拓展,即如何看待长征与西路军的关系。

2.中央红军的研究

中央红军一直是红军长征研究中的焦点。至于长征的原因,传统观点认为是以王明为首的“左”倾教条主义错误导致了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红军被迫长征。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开始从政治、经济、社会、地理等客观因素对红军长征原因作了探讨,纷纷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张鸣从红军革命与动员的模式入手,依据翔实的史料,指出红军竭泽而渔的动员模式是造成中国苏维埃运动失败的原因,也是红军被迫战略转移的必然结果。[3]这一结论尚待进一步讨论,但是他提出的研究模式值得思考,即从红军内部的组成形态探讨中央苏区失败的原因。王建强从党建方面进行了考察,他认为,一方面,由于处于幼年时期的中国共产党接受共产国际的领导,党缺乏独立自主的精神;另一方面,党在建设方面存在问题,尤其是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者主政中央后,严重破坏了党内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致使正确的意见受到压制,博古、李德等人的错误路线得以推行,其结果是导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4]这也是红军被迫长征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红军轻易冲破前两次封锁线,其中与陈济棠“借道”谈判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中央红军何以在短时间内便完成了与陈济棠的谈判?学界关注不够。魏炜认为谈判之所以顺利进行,存在三个条件:一是政治上,蒋陈之间不可调和矛盾的存在;二是军事上,红军对桂军的有效打击;三是经济上,双方持续多年的贸易合作。这三个条件促成了谈判的顺利完成。[5]中央红军在长征初期何以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论者多从军事角度展开,王美芝从情报角度作了解读。她认为国民党事先掌握了红军战略转移的大量情报,是造成红军重大损失的原因之一。[6]中央红军在冲破国民党军的四道封锁线后,如何进军成为首要问题。金冲及先生根据翔实的史料回答了中央红军在贵州的几个重大问题。首先,中央红军何以选择西进贵州?他认为并不存在“通道转兵”的说法,而是红军根据实际情况“避实就虚”的选择;其次,红军进入贵州之后,何以开始从被动转入主动,创造了四渡赤水的战争奇迹?他指出,中央红军之所以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是坚持从实际出发,采取符合实际情况的行动方针。[7]此外,红军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战斗力,也是红军在贵州取得胜利的重要原因。

3.史实考证

近年来,有学者对红军长征途中的一些电报和会议进行了考证。巴西会议是继遵义会议之后党的又一次重要的会议,它成功化解了张国焘分裂主义的阴谋,再一次挽救了党和红军。由于当时党中央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这次会议开得很匆忙,没有留下会议记录。因此,党史中有关巴西会议时间和地点的记载要么将其忽略,要么众说纷纷,莫衷一是。据孙果达的考证,红军长征中巴西会议的地点是在阿西茸南部的牙弄村周恩来的住处举行的。[8]党中央因张国焘1935年9月8日和9日(此即为党史上的“密电”,据孙果达考证,送达右路军指挥部的时间为1935年9月9日晚上10点许)的两次南下电令,在9月9日下午和晚上分别召开了两次会议,其中晚上的那次会议是决定中央立即北上的巴西会议。[9]围绕北上和南下的问题,张国焘和党中央有多次电报往来,孙果达就《红军长征·文献》(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版)中第675页~677页中三份电报的时间顺序进行了考证。从三份电报的时间看,他认为应将第676页和677页的两份电报置于675页电报之前。关于中央两份内容雷同的电报问题,他认为党中央得知张国焘发出两份南下电报后,连续于9月9日和10日回复了两份内容基本相同的电报,其中9日的电报为张国焘8日电报的复电,10日的电报是对9日的复电。[10]

围绕巴西会议时间和电报的问题,方海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11] [12]相信在未取得足够证据的条件下,该问题还将继续辩论下去。

(二)长征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研究

近年来,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越来越意识到长征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性。有学者指出,长征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转折点,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从形成到成熟的关键一环。它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与中国实际结合起来,创造性提出了实事求是、群众路线、独立自主等具有中国化的实质与内涵的思想指导。长征从实践上清算了教条主义,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全面展开揭开了序幕。[13] [14]郭蕊和邵琦从整体上对长征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和地位做了详细的探讨,弥补了前人研究的不足。[15] [16]毛泽东曾这样评价长征巨大的宣传作用:“长征是历史记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17]因此,它不仅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也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提供了难得的机会。闫静对长征时期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专门进行了研究。她通过梳理红军在推动马克思主义宣传的工作中,指出通俗化和党的正确领导对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发挥着重要作用。[18]天浩然对长征时期马克思主义在四川藏区的传播进行了考察,陈丹红则从红军宣传角度考察了在马克思大众化的作用。[19] [20]总体来看,他们的研究大都遵循单一的“政策—效果”模式,并未反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中所体现的复杂情景。

(三)新的研究视角与方法

近年来,学术界出现了一批用新的理论和视角对长征史的研究。有研究者采用政治社会化理论考察了长征中政治社会化的实践过程。所谓政治社会化是指政治教育培训过程。具体而言,就是在长征过程中,共产党及红军不断向社会宣传他们的政治理念和意识形态,社会成员通过系统或潜移默化的学习,形成其政治行为方式的过程。可见,政治社会化的主体是中国共产党及红军,客体是社会民众,包括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政治社会化的内容包括宣传爱国主义与北上抗日的主张,实行民族平等、民族团结的政策,尊重宗教信仰自由,宣扬共产主义与革命斗争理念。由于他们有效的政治宣传,取得了广大阶层的支持,最终取得了长征胜利。[21]裴恒涛从社会变迁视角考察了红军长征与贵州社会的变动,内容涉及贵州政治、经济、民间信仰文化、民族关系,[22]是长征专题研究中的一部力作。美国学者采用口述史的研究方法,从妇女史角度考察了红军长征中的红军女战士,[23]展现了不一样的长征史,使人耳目一新。

三、趋向分析及进一步深化研究的思路

通过对近十年来红军长征史研究分析,笔者认为有以下几点研究趋向值得关注。

第一,政治理论建立在学术研究基础之上。党史研究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它既具有学术性,又具有很强的政治性,如何挖掘党史研究的学术价值和发挥它的现实意义,是党史研究者面临的首要问题。前人研究经验表明,只有坚持实事求是,从历史真实出发的研究才具有真正的学术价值,才能发挥它的现实意义。因此,有学者指出:“不能给人们提供重要的符合历史真相的新的观点的研究,只是修修补补,或讲些抽象的‘意义’,题目再大,写得再好,也是炒冷饭,谈不上学术价值。”[24]所以,党史的研究者首先要具有史家的眼光,对史料进行辨伪、考证,揭示历史的真相。其次,要具有理论功底,将具有历史规律性的经验总结出来,真正实现党史研究的学术性和政治性的统一。从近十年的研究成果来看,越来越体现出这样的研究趋向。

第二,史料的整理和发掘。长征史研究的突破离不开新史料的发掘与整理。因此,笔者认为,今后史料的发掘和整理应该从三个方面进行。首先,对原有出版史料进行归类出版,可分成档案(档案又可分为国内和国外)、回忆录、日记、报刊等类别;其次,加强搜集红军长征途中在各省、市、县留下的档案,并开展田野调查,搜集红军长征的遗物;最后,如有可能的话,开展口述史料的搜集与整理工作。

第三,长征史研究的整体性趋向。红军长征不仅具体指转战十余省,历时达两年之久的历史事件,它还有很深的国际国内背景。因此,如何把握长征史研究,就需要研究者必须具有整体史观,即要理解红军长征,应该会通民国史,进而了解把握全球民族革命史。[25]同时,在整体史观的关照下,展开对长征史的各个方面的研究。

第四,新的研究视角和方法的引入。长期以来,长征史研究的许多成果沿袭着固化的“党派史观”范式,表现最为典型的是“政策—效果”模式,这些僵化的研究模式势必带来低水平重复性研究。要打破这种现状,就需要引入新的研究视角和方法。近年来学者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如从性别史、政治社会化等角度研究长征,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相信这样的成果会越来越多。

第五,加强长征所经地区社会环境的研究。以往的研究成果已经涉及到这方面,但还远远不够。红军长征经历了不同的地区,各个地区的状况是怎样的?红军是怎样充分利用各地的实际情况开展斗争的?如何根据各地的情况处理与军阀、士绅、民众、民族的关系等等。以往的研究过于简单,没有呈现出其中的复杂性。这些问题只有进行详细的研究,才能反映出红军长征的艰巨性与复杂性,才能凸显红军长征的伟大意义。

近年来,在教育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办公厅的号召下,全国有8所高校设立了“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遵义师范学院是其中一个。它根据自身的优势,确立了以“红军长征”为研究主题,他们广泛征集专门人才,搜集史料,并出版了《长征学学刊》(暂时内部发行)。相信在不远的将来,“长征学”将有可能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1] 石仲泉.红军长征的基本内涵和红军长征史研究的若干问题[J].毛泽东思想研究,2012(5).

[2] 董汉河.七十五年来西路军研究述评(下)[J].甘肃社会科学,2012(4).

[3] 张鸣.红军长征之谜[J].二十一世纪,2007(99).

[4] 王建强.试论红军长征与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关系[J].中共党史研究,2006(5).

[5] 魏炜.长征前陈济棠与中央红军谈判缘由探析[J].江西社会科学,2014(1).

[6] 王美芝.中央红军长征初期遭受重大损失的情报原因[J].党的文献,2012(5).

[7] 金冲及.中央红军在贵州的若干重大问题[J].历史研究,2014(1).

[8] 孙果达.红军长征中巴西会议会址新考[J].党的文献,2009(6).

[9] 孙果达.红军长征中巴西会议时间新考[J].探索与争鸣,2009(6).

[10] 孙果达.红军长征中左右两路军的若干电报考[J].近代史研究,2009(6).

[11] 方海兴.红军长征中巴西会议时间辨—与孙果达先生商榷[J].探索与争鸣,2010(1).

[12]方海兴.红军长征中左右两路军的若干电报辨析—与孙果达先生商榷[J].学术界,2011(8).

[13]高凤林,马启民.长征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转折点[J].社会科学家,2007(1).

[14]朱庆跃.长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从形成到成熟的关键一环—从意识形态宣传视域的解读[J].学术探索,2010(6).

[15]郭蕊.长征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D].四川:西南石油大学,2014.

[16]邵琦.论长征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历史地位[D].四川:西南石油大学,2014.

[17]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8]闫静.长征时期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研究[D].江西:江西师范大学,2013.

[19]天浩然.长征时期马克思主义在四川藏区的传播研究[D].四川:西南民族大学,2013.

[20]陈丹红.长征时期的宣传工作与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研究[D].广州:南方医科大学,2014.

[21]李东方.长征:政治社会化视角的分析[D].浙江:浙江大学,2007.

[22]裴恒涛.社会变迁视阈下的红军长征与贵州社会[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

[23]杨·海伦(Helen Praeger Young).选择革命:长征中的红军女战士[M].朱晋平,译.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1.

[24]杨奎松.50年来的中国党史研究[J].近代史研究,1999(5).

[25]李金铮.向“新革命史”转型:中共革命史研究方法的反思与突破[J].中共党史研究,2010(1).

(责任编辑:段 娟)

New Progress & Trend on the History of the Long March of the Red Army in the Last Ten Years

LI Zhoufeng

(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 Guiyang 550001)

Researches on the history of the Long March of the Red Army in depth and width have seen many achievements in the last ten years. New progress has been made concerning some basic concepts and implications of “the Long March of the Red Army”, some basic facts carding and textual research, the Chinization and popularization of Marxism, as well as research perspectives and methods. This article is to discuss the research trend of the history of the Long March of the Red Army and to put forward some useful suggestions for further researches through a review of new results and methods.

The Last Ten Years; The History of The Long March of the Red Army; Trend

2016-06-07

李周峰(1982—),男,河北石家庄人,副教授。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专项”(编号:230501112190202)的阶段性成果。

1008—2573(2016)03—006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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