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作原则的违反看电视剧《乡村爱情浪漫曲》的言语幽默

黄福奎

(西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从合作原则的违反看电视剧《乡村爱情浪漫曲》的言语幽默

黄福奎

(西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合作原则是由美国语言哲学家Grice于20世纪60年代后期提出，用来指导会话行为的原则。“格赖斯认为，合作原则是会话含义得以实现的基础”。[1](P179)然而，遵循合作原则的交际是一种理想情况。在实际交际中，人们会有意或无意违之。无论是有意或是无意，都有可能产生幽默效果。本文力图用Grice的合作原则，并结合幽默理论，分析电视剧《乡村爱情浪漫曲》中的人物对话产生的幽默效果。

合作原则；乡村爱情浪漫曲；言语幽默

《乡村爱情浪漫曲》是第8部“乡村爱情”系列电视连续剧，于2015年12月11日由腾讯视频独家播放。该剧自上映以来，收视率不断创出新高，好评如潮。赵本山系列轻喜剧“在用词的选择上，多用生活化、原生态的语言”[2](P21～26)，备受研究者关注。本文将借助语用学中的一个重要理论合作原则，并结合幽默理论，对剧中的人物对白进行语用分析，以期更好地把握赵氏言语幽默。

一、合作原则

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是由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赖斯于20世纪60年代后期提出的用来指导会话行为的原则。该原则指出，交际者双方应该按照交际双方共同接受的目标或方向，在交际过程中提供所需的且符合交际目标的信息。格赖斯认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中，说话人与听话人都有一种默契与合作，使整个交谈过程所说的话语符合交谈的目的和方向。”[3](P172)具体而言，合作原则包括四个准则：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

1.数量准则(Quantity Maxim)

(1)说话应包含交谈所需要的信息；(2)说话不应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

2.质量准则(Quality Maxim)

(1)不说自知是不真实的话；(2)不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

3.关联准则(Relevant Maxim)

说话要贴切(与谈话有关联)。

4.方式准则(Manner Maxim)

(1)避免晦涩；(2)避免歧义；(3)避免赘述；(3)要有条理。

从理论层面讲，为保证高效率的交际，会话双方都应遵守合作原则。但是，“在实际的言语交际中，经常会出现说话人不遵守合作原则及其准则的情况”。[4](P155)无论有意违之还是无意违之，违反合作原则都有可能生成幽默言语。

二、言语幽默

“幽默(humor)是一种诙谐的、滑稽的，意在带给交际双方愉悦的交际方式。”[5](P10～13)英语中的 “humor”据部分学者们考证，[6](P3)它最初来源于拉丁文，是一个当“体液”讲的医学名词。在16世纪末，humor具有了美学意义。“中国历史上的‘幽默’只是静隐之意，与现代幽默无关。”[7](P111)在20世纪20年代，林语堂先生最先将该词译为“幽默”，他认为“微妙的常识、哲学的轻逸性和思想的简朴性，恰巧也正是幽默的特性。”[8](P76)幽默的表现形式包括笑话(joke)、讽刺(satire)、反讽(irony)、荒诞(absurd)、风趣(wit)、戏仿(parody)、喜剧(comedy)、滑稽(farcicality)、轶事(anecdote)等。根据其表现形式和同语言的关系，幽默可分为言语幽默(verbal humor)和非言语幽默(non-verbal humor)。言语幽默是指需要语言媒介来表达的幽默，如俏皮话、趣闻等。而非言语幽默则不需要语言工具，如默片、哑剧等。本文着重探讨电视剧《乡村爱情浪漫曲》的言语幽默。

1.幽默的生成机制

幽默机制也即幽默的致笑原理。对于幽默的致笑机制，历代学者们众说纷纭。柏拉图认为，笑的性质主要是否定性的。亚里士多德提出，笑会带来快感。西塞罗认为，最精彩的笑话在于完全出人意料。霍布斯秉持的观点是，笑来源于在与别人的弱点相比较时获得的优越感。康德认为，笑产生于紧张的期待之骤然落空。20世纪初，萨利和伊斯特曼提出“游戏说”，其认为“笑来源于游戏心境的骤然出现。”[9](P223)伯格斯提出，幽默虽是人的专利，但与感情无关。弗洛伊德从心理学层面作了探讨，认为压抑感的突然释放会产生笑，“培育并表现出幽默感能减缓压力感。”[10](P632)。

2.幽默的语言手段

幽默的构造需要借助一定的语言手段，本文结合《乡村爱情浪漫曲》的语料，从语言的语法、语义、语音和修辞等方面举例说明该剧中幽默构造的语言手段。

(1)幽默的语法手段

幽默的语法手段，包括句型模仿，字序、语序颠倒，标点断句等。所谓句型模仿，即模仿套用众人耳熟能详的词句，如例1：

木生：你跟秋歌那事都拉倒了，你说你还老爹爹叫，叫那亲干啥呀？

王天来：我叫这么多年爸了都，要改口的话也挺费劲的。一日为爹，终身为父嘛。

例1 中，王天来的回答“一日为爹，终身为父”是对姜太公《鸣沙石室佚书——太公家教》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模仿。

(2)幽默的语义手段

幽默的语义手段，包括解释、歧义和双关等。通过对词句别出心裁的解释来制造幽默，是赵氏幽默的常用手段，如例2：

刘能：你是当穆桂英？还是当蒲志高？

刘英娘：他俩是干啥的？

刘能：他俩卖豆腐的。

例2中，刘能对刘英娘的孤陋寡闻表示出无奈，有意将巾帼英雄穆桂英和红色经典小说《红岩》中出卖了江姐的叛徒蒲志高，误释为卖豆腐的，打破了观众的预期，制造了幽默。

3.幽默的语音手段

幽默的语音手段，包括近音词和同音词。以有意误听或无意误听的方式，用同音词替代个别词来制造幽默，是影视剧作者精心设计的语言表达方式，如例3：

玉田娘：咱俩现在说话有代沟。

赵四：带啥钩？这也不是打渔，带……带什么钩？

例3中，赵四将“代沟”误听为“带钩”，令观众忍俊不禁。

4.幽默的修辞手段

幽默的修辞手段，“是展现幽默的一种叙述策略”[1](P35～44)，它包括对比、重复、委婉法、借喻、夸张和反语等。将不同事物的相似性或共同点放置在同一语境中，用喻体来替代本体，也会制造出幽默，如例4：

宋晓峰：你现在就是趴在玻璃罐里的一只苍蝇，前途是光明的，但已经没有出口了。

刘大脑袋：这点你放心吧。我会把这瓶子砸碎了，让她飞出去。

例4中，宋晓峰将竞争对手小李比作玻璃罐里的苍蝇，不仅表现出了宋晓峰的幽默，也显露出了他们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三、合作原则的违反与幽默言语的生成

格赖斯认为，人们在交谈时遵守四个准则，他们的交际效率最高。然而，不违反合作原则进行会话是一种理想状态，人们在实际交际过程中，并不会一直遵守该原则。一旦违反该原则，就有可能产生幽默效果。

1.数量准则的违反与幽默言语的生成

数量准则要求人们会话时必须提供刚好足够的信息，但又不能超出所需信息。当会话者没有提供交谈所需的信息，或者提供了过量的信息，就会违法数量准则，继而也可能会产生幽默言语，如例5：

谢广坤：你记住，孩子，人不论大小，你得有一颗感恩的心。你到这个家呢，大家对你这么好。如果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你记住，你将来会很危险。记住没有？

腾飞：我记住了。

谢广坤：记住什么了？

腾飞：我很危险。

谢广坤：谁让你记这个的了呀？什么玩意儿你记很危险啊，你知道就行，别说！

例5中，谢广坤因儿媳妇王小蒙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就对领养的腾飞判若两人。他对腾飞进行言语威胁：若不听话，他将来的处境会很危险。谢广坤想让腾飞记住两点：感恩和危险处境。但是，腾飞只记住了危险处境这一点，违反了数量准则的第一条准则，即提供了不足的信息。由此，腾飞的纯真率直的回答，造成了谢广坤和观众的心理预期之失落，“从期待的落空和意外的落实的猝然遇合”[12](P45～50)，于是产生了幽默。

2.质量准则的违反与幽默言语的生成

质量准则要求人们在谈话时必须提供真实可靠的信息，不说假话或缺乏足够证据的话。但在赵氏轻喜剧作品中，人物之间的对话时常违反质量准则，导致矛盾产生，交际双方相互“掐架”，继而推动剧情发展，这是赵氏影视作品常用的叙事策略。同时，也产生了幽默效果，如例6：

赵四：结婚没？

杨光：没有呢。

赵四：小孩几岁了？

杨光：我还没成家呢。

例6中，杨光来应聘司机，赵四对他进行面试。杨光明确回答道自己尚未结婚，而赵四却问他孩子的年龄，明显违反了质量准则的第一条次准则，即故意不说真实的话。两者一问一答，前后矛盾，妙趣横生。“幽默主要是一种非理性的情感逻辑”。[12](P48)该段对话中，赵四的幽默违背了形式逻辑的基本规律同一律，即前后两个概念“没有结婚”和“小孩”是不一致的。

3.关联准则的违反与幽默言语的生成

关联准则要求会话者提供的信息必须切题，有关联。否则，“风马牛不相及”会使双方会话中断。首先，信息接收者由于误听或者理解上的偏差，会无意违反该准则。其次，听话人对讲话人的信息不感兴趣，为了转换话题，听话人会有意违反这一准则，如例7：

刘能：啊呀，知道周瑜是咋死的不？

刘英娘：老周家鱼，咋死的呀？养挺好吗不？

例7中，刘能因赵四、刘英和刘英娘让自己生气三次，联想到三国典故“三气周瑜”，向刘英娘询问周瑜的死因。刘英妈文化水平较低，没意识到刘能所说的东汉名将“周瑜”，却由其同音词“周鱼”而联想到了老周家鱼。周瑜和老周家鱼，南辕北辙，明显违反了关联准则。

4.方式准则的违反与幽默言语的生成

关联准则要求会话者提供的信息必须简洁明了，有条理，避免晦涩、歧义和赘述。在该剧对白中，会话者由于语音歧义而违反方式准则，使交谈始终处于轻松愉快的气氛之中，同时也让观众捧腹，如例8：

刘能：你记住，你嫁给我这一生，我不能让你白嫁，我必须让你过上贵族的生活，

刘英娘：什么玩意儿？你还让我跪着生活？

例8中，刘能向妻子承诺，要让她过上贵族的生活。由于刘能讲话磕巴，刘英娘把“贵族的生活”误听为“跪着生活”。这种由谐音产生歧义，违反了方式准则的第二次准则，是在赵氏影视作品中常用来制造笑梗的主要手段之一。

5.多项准则的违反与幽默言语的生成

多项准则的违反，是指在会话中既违反方式准则，又违反关联准则，甚至还违反了数量准则。如下的例子从表面上看，会话双方答非所问，传达的信息既模棱两可，同时又啰哩啰嗦，但它隐含了深刻的幸福观和教育意义，如例9：

宋晓峰：董事长，我想问你，你现在幸福吗？

王大拿：我幸不幸福我自己知道啊。

宋晓峰：我问你什么是幸福？

王大拿：你考谁呢搁这儿啊？

宋晓峰：幸福不是腰缠万贯，更不是开好车、住别墅。幸福是哭的时候有人疼，累的时候有人靠，是拥有一个懂自己和爱自己的人。无论他有多少，总是把最多最好的留给你。再美的风景，若没有人陪你一起欣赏，也会有一种莫名的凄凉；再苦的日子，若有人陪你陪伴，也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幸福是一种感觉，和金钱无关。真心不用钱买，真情钱你买不到。金钱是物质上能满足，幸福是精神上的满足。幸福其实很简单，一个可靠的肩膀，一个温暖的怀抱，幸福触手可及。

例9中，宋晓峰向王大拿接连抛出了两个问题，他不屑地对其进行了回避。但宋晓峰没有放弃，诚恳、深入地讲述了自己的幸福观。宋晓峰问他是否幸福，而王大拿晦涩的回答，违反了方式准则的第一次准则；宋晓峰向他询问幸福的定义，而王大拿避而不谈，俩人间的问答很不贴切，违反了关联准则。同时，宋晓峰提供了过量的信息，违反了数量准则。幽默之余，他的幸福观也深入王大拿和观众之心，具有启迪意义。

四、结语综上所述，幽默的生成机制是纷繁复杂的，还需人类不懈探索。人们在言语交际中，有意地或无意地违反合作原则，都有可能生成幽默言语。在《乡村爱情浪漫曲》中，剧作者综合运用幽默的语法手段、语义手段、语音手段、修辞手段等语言手段来构造幽默，将东北农村普通老百姓的爱情、家庭、事业和生活状况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了荧幕上。由于本文篇幅有限，无法做到面面俱到，还有不少问题需在今后进一步研究。如幽默的目的、幽默的逻辑手段、幽默的哲学手段、幽默对人类社会的作用和幽默的跨学科、多视角研究等。

[1]胡壮麟. 语言学教程[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2]姜珍婷，邹美芳. 从《乡村爱情》看赵本山系列轻喜剧的语言艺术[J].艺海，2010，(9):21～26.

[3]高文成. 语言学精要与学习指南[M]. 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

[4]刘润清，文旭. 新编语言学教程[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5]刘乃实，熊学亮. 浅析言语幽默的维护面子功能[J].外语教学，2003，24(6):10～13.

[6]王勤玲. 幽默言语的认知语用研究[D]. 上海：复旦大学，2005.

[7]闫广林，徐侗. 幽默理论关键词研究[M]. 上海：学林出版社，2010.

[8]林语堂. 生活的艺术[M]. 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

[9]李小克. 幽默学原理[M]. 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7.

[10]Philip G. Zimbardo, Robert L. Johnson, Vivian McCann. Psychology: Core Concepts.[M]. Beijing: Tsinghua University Press, 2014.

[11]戈玲玲，何元建. 基于言语幽默概论的汉语幽默文本特征研究[J]. 外国语，2012，35(4):35～44.

[12]厉平. 幽默和幽默产生的机制[J].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01，23(4):45～50.

2095-4654(2016)07-0075-03

2016-01-20

H030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