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薇
(新疆广播电视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9)
论包容的结构
刘薇
(新疆广播电视大学,新疆乌鲁木齐830049)
[摘要]现今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发展都无法独善其身,促发我们对人类发展进程和现状需要进行彻底全面的反思。在全球化背景下,人与人、人与社会是对立、冲突、排斥,还是合作、和平、包容,时代的发展需要我们面对这些不容忽视的问题。只有在开放、互动、关系型的包容结构下,人类的共生共存才有可能。
[关键词]包容;关系;开放;互动
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各个国家和区域的联系日益密切,人们前所未有地联结成一个巨大的交互网,某一区域或范围的问题都无法避免地被带入遍及全球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个体的问题及个人的命运不再独立于所谓的“他者”之外,从而成为牵涉全人类的普遍问题,使得每一个体的行为都会对其他生命产生“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震动和影响。 然而,另一方面,从民族国家主义、种族主义、宗教战争,到自己与他人的对立、人类与自然的冲突、个人与社会的矛盾,二元分立、对抗俨然已是现代人的生命图景。为何互惠、包容、合作、共赢不能成为人类最终的选项?当下的全球金融危机、气候变化、恐怖活动、地区动荡等各种危机,已使得世界之治已经成为一个紧急迫切的问题,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现在已经变成需要我们付诸行动的严肃问题。在此背景下,包容不只是一个价值观,而成为一种客观需要,它可以为人们提供一种新的思维和行动方式,包容的开放、协作、互助将有助于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
一、包容作为一种关系型结构
两千多年前,荀子设问: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马,为何牛马反倒为人所用?因为“人能群”。文艺复兴以来的西方近现代文化,将人类的生命诉求从精神转向现世享乐,从对神的关注转向对个人权益的奋争,并以此发展出主客二元对立的世界观和理性主义、功利主义的价值观,人类肉体和精神被割裂,生命的整全性、整体性和相互联系的价值被遗失,由此导致自我与他者对立、民族纷争、文明冲突等一系列现代性危机。然而,在信息时代,全球化已使整个世界、使各国民众在利益上连接在一起,通向相同的命运。 “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这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乐黛云语)。大家休戚与共、紧密相连,没有人能够为所欲为或者单打独斗。
包容就是一种自我和他者的呼应和对应,它打破以自我为中心的立场和结构。我们要解决共同面临的问题,就要加强彼此之间的关联。通过与他人的关系容纳、接受异者,突破有限的、绝对的、破碎的、不连贯的和不完整的状态。“‘我们’之所以可能,是因为始终有一个‘他们’作为对立面:没有‘他们’,‘我们’也将丧失了整全性与主体性”[1]。包容让我们走出有限的世界,走向更加宽广的共存的世界。早在西周末年,中国人就有了“和实生物,同则不继”这样深刻的认识,认为只有不同而异质的事物并育竞发,世界才能生生不息。到春秋时代,晏子和孔子更是指出“和而不同”对治国的重要性,认为唯我独尊、铲除异己,只会使得社会变得死寂而缺乏内在活力。只有将各种对立的因素和差异保留并安排在合适的结构中,才会有社会整体的和谐。现代政治思维完全建立在敌对和争霸博弈的概念上,已经习惯于在世界上“我行我素”的生活状态和“独来独往”的行事作风,在观察、判断他人的行动时必然陷入自己挖掘的“潜敌陷阱”中。这种带有“对或错”“你死我活”“非黑即白”的排他性逻辑的思维方式,很难停止对自我利益最大化的追求,更不可能考虑到损人不利己的未来。
中华五千年传承的“多元”思维逻辑推崇用辩证的目光认识事物。“黑与白”并不是矛盾关系,而是反对关系,同时在二者之间增加第三种、第四种、乃至更多情况存在的可能性,形成特有的逻辑过渡带,符合哲学上“物质相互联系”与“矛盾关系可以相互转化”的逻辑本质。“多元”思维逻辑认为,“对与错”“黑与白”的判断会随着时代背景、外在环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甚至发生角色互换,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物极必反”的道理即是如此,从而达到和平共处,协同发展。
包容的这种关联性和相关性意识,除了意识到个人的权利,还意识到个人的责任。反之,不包容和排斥则使得人格与心灵很难开放,导致既有的思考资源贫乏、道德视野狭窄,因此,无力摆脱“我们”意识的羁绊,结果整个社会始终无力发展出平等的尊重关怀,只能以“对抗”为集结号,用“我们”与“他们”之分穷尽社会的相处关系。这种窄化、敌对化的方式,会侵蚀社会领域的平等价值意识,使得社会生活中愈难见到正义与人道关怀,社会运动愈益成为各自为战的利益团体和派别,社会的民主生活也就愈发不可期。民族间的隔阂、种族间的歧视、宗教信仰的不同、国家利益的争端、意识形态的分歧、政治观点的差异、社会阶层的分离等矛盾,产生出有形无形的各自领地,从而导致诸多同类相煎、同室操戈的残酷斗争。萨义德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中指出,如果每个人都要坚持自己声音的纯粹性和至上性,我们得到的将仅仅是无休止的争斗声和血腥的政治混乱。
从人组成社会发展到现在,最佳的共赢方法,不再是战争和武力争斗,而是对话、妥协、协商、包容等和平争取的方法,在多样性、多元化、主体间性中寻求利益的相关和共享。如果我们一味秉持“唯我独尊”或“唯我独真”的意识,社会将难以产生良性互动和相互制衡的机制。我们已经认识到,社会是不同于私域的无数独立自由的个体交往互动的公共场域,历史首先就是人们共同体的历史,而共同体给予每个人的规定性,又必定处于人的个体性与类属性之间。哥本哈根学派首领玻尔提出一个与牛顿线性因果观迥异的“互补(并协)原理”:在微观领域,运用一部分经典概念的同时,会排斥另一部分经典概念,但这被排斥的概念却是在另外条件下说明物理现象时所不可缺少的。可见,自然科学的一些发展也揭示同样的关系原则:事物之间是互相补充的。
二、包容是一种开放型结构
开放性的立场意味否定任何一种立场的特权和优先性。任何一个立场只不过相当于思想的逻辑空间中的某种可能性,由此我们才能超越立场之争,把立场之争转换为各种思想的可能性。包容可以悬置分歧,探讨差异,造成有弹性的边缘,这种弹性其实就是融会贯通的可能性。
在人类历史上的公元前800年前后是希腊人历史发展的一个转折点。在这一历史的交叠时期,希腊人不断地寻求与东方文化的接触,保持开放的而不是防御性的心态,不断吸收外来文化的精髓。此种接触不但没有使希腊人自我矮化和自我摒弃,反而拓宽他们的视野,激发他们的雄心壮志。海纳百川,有容为大。希腊人开放地吸收来自全世界的各种不同的文化。这样,希腊人得以更加清晰、理智和自信地放眼世界,最终为世界文化的丰富和壮大做出自己的贡献。
包容的开放性不是只有一个单一、狭隘的视角与叙述,不是只用固定的话语模式去套,而是有着多层和多维的表述。视野的多维展现,全方位地交流互动,使得互动范围扩大,影响领域拓展,使得跳出“小我”走向“大我”成为可能;否则,就很容易陷入对抗型路径的困境。包容有对他者的责任、义务的道义层次在其中,以己度人,推己及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设身处地或置身于他人的角色、地位,设想自己或他人可能拥有的情感、情绪、认知、心理状态,使得组织之间、生产之间、不同文化之间沟通的可能性产生,改变过去或传统的那种对抗、拒斥、非黑即白、你死我活的二元对立思维和零和博弈思维,代之以互补、合作、共赢。马克思说:“你们赞美大自然令人赏心悦目的千姿百态和无穷无尽的丰富宝藏,你们并不要求玫瑰花散发出和紫罗兰一样的芳香,但你们为什么却要求世界上最丰富的东西——精神只能有一种存在形式呢……只准产生一种色彩,就是官方的色彩!”[2](P111)大自然的确是千姿百态、丰富多彩,人类社会也是一个多元共存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其应有的状态。
包容的开放秩序表现在能够融入、参与,不把自己视为单一的、最终的、最好的。因为存在无限性和各种可能性,不可能是一种具体的状态,而是在不断学习中不断追寻、发现、更正,在“对世界的敞开”中充满张力和矛盾的弹性精神。在“变”与“不变”博弈的战场上达成的共识并不是推倒一切重来,更多的是对原有规则的重新解读或延伸,使之保持连续性和一致性,能够化解“变”与“不变”之间的张力。包容“不再是一个自上而下的‘仲裁者’,而是一个居间的‘调停者’,不再是一个即将一劳永逸地提出‘仲裁’的外在观察者,而更像是一个随时准备修正自己的概念框架的内在参与者”[3](P255)。因为有着开放的包容,双方就在寻求某种共同联结点,所以具有持续性、流动性、张力性、恒动性、波动性、含混性等特征。在历史的流动中,其背后意义的变迁与重组乃至附加的不同含义,又被赋予更多维度的意义,这样一种互动形式下的流动因其多样性的叙述拒绝产生过程的单一性的叙述。曾经在人类之间划定界线的等级制社会,以种种理由对人施加不平等的待遇。后来出现抹杀界线的趋势,逐渐进入个人主义式的平等社会,各种界线也逐一丧失它们的正当性。
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正确的”知识和观点应该是学习、争论和分析的结果,而非自上而下强行灌输的产物。当下,历史的巨浪已冲高到一个时代大翻转的转折点,我们岂能闭目不看这股巨大的推动力?
包容的开放性或许总在提醒着我们,不要总是把对一个事物的判断局限在非此即彼的对立当中,应该考虑有更正与发现、诘疑与提供理由、怀疑与改弦易辙的余地,因为事物是动态的、非凝固的,对事物的判断因此而“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然而,习惯于统一的思想和声音的专制,无法接纳多元化的意见格局,未曾容忍不同观点,更不懂得如何展开以尊重对方为前提的理性争论,一旦面对不同意见,只能采取激烈的方式进行回击。这种自以为是的偏执,很容易将自我缩限在一隅,而看不到无垠广袤的天地与风云变幻。这种“一言堂”“标准答案制”的作茧自缚式封闭不能成为支撑公共交往的基本逻辑,允许推陈出新,允许质疑,允许争鸣,允许阐释,这样才能一直保持生命力。正如中国传统的宗教并非一神教,乃是多神教的混杂、沉淀、消化、吸收,才演化为现代中国的宗教状态。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是几千年的历史过程所形成的,它的主流是由许许多多分散孤立的民族单位不同时期在不同地域出现,相互之间经过接触、混杂、联结和融合,同时也有分裂和消亡,形成一个你来我去、我来你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由差异性的关系构成的有机整体和各具个性的多元统一体。所谓美国价值观也是美国本土和世界各地价值观的浓缩和综合,在美国的知识构建者中,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智识资源,有来自不同文化、不同宗教和不同传统的知识和多元的价值观,这使得美国在国际竞争中极具竞争优势。
三、包容是一种互动型结构
文化进化中的最大变异产生于文化间的杂交与互动,差异互动的观点在文化及文明的发展中更具普遍性和重要性。基恩认为,人类互动的基本结构提供众多类似的“伦理启示”, 人类互动之间的关系是启示而非决定论。因为它要求我们能够从别人的视角看问题。一旦做到这一点,我们也可以从他人的视角看我们自己,进而基于平等、互换角色的原则考虑问题,这奠定道德推理的认知基础以及对他人的道德义务感。
正是因为包容的这种互动体现交互性、转化性、可传递性的动态过程,通过互动,用特纳的话所说,阈限在结构的间隙和边缘出现,充满生成的潜能。在这个阈限空间,潜能的挖掘和开发是动态的,是形成中的,是“非此非彼又即此即彼”的状态,由此阈限的模糊性、不确定性,形成一个“可移动的边界”和“可沟通的空间”。也许这正是包容的独特魅力所在。由互动产生的前所未有的新的格局、关系、心理、性情,打开另外一种视角和眼界,提供另外一种有价值的、扩展的人生体验。没有非黑即白、你死我活、你存我亡,黑白之间、死活之间、存亡之间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彼此是流动的、交混的、共享的。它们既互为他者,彼此竞争,又相互提携,比翼齐飞。严复在《天演论》中说:“大利所存,必其两益。损人利己非也,损己利人亦非;损下益上非也,损上益下亦非。”[4](P1349)“以其明两利为利,独利必不利故耳。”[4](P1395)
中国历史上由唐太宗开启的大唐盛世以及宋元时期泉州的历史说明,中华文明对于外来的异质文化,一方面接纳、包容、尊重它们各自的内容与特色;另一方面,又将外来异质文化中的一些因子、元素加以吸收、融合,充实、拓展、丰富自己民族的文化。精神层面和信仰方式的交流互动并没有影响不同文化的共存和发展。一直以来,西方国家将其治理方式视为衡量他者发展及其国际接受度的标准尺度,西式民主也被认为是检验一国文明与否的唯一试金石。学者张维为认为,中国发展模式的一个重要特征则是中国文化兼容并蓄的特质。在他看来,中国模式融合中华文明的基因、社会主义红色基因和西方元素,已经展现出超越西方和西方模式的巨大能力和潜力。世界需要更透明、更公开的呼应和交流,而非隔绝、对立。只有在互动学习而不是分化对抗中,才能获得人类的共同进步和发展。
[参考文献]
[1]钱永祥.必要的民主:他—我对抗还是你—我平等?[EB/OL].http://www.aisixiang.com/data/86216.html.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应奇.生活并不在别处[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
[4]严复集:第5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
[责任编辑冒洁生]
[收稿日期]2015-12-04
[作者简介]刘薇,新疆广播电视大学副教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政治哲学。
[中图分类号]B03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16)02-002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