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的融合

2016-03-06 03:57韩永青
新闻爱好者 2016年2期
关键词:媒介素养信息素养

□韩永青



试论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的融合

□韩永青

【摘要】“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是描述“人—媒”关系中人应该具有何种能力研究范畴的两个重要概念,虽然二者在历史起源、学科背景等方面存在差异,但是在概念内涵、研究范围等方面基本相同,在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广泛介入人类现实生活的背景下,学界对二者的融合研究已渐成趋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张将二者合并,提出“媒介及信息素养”概念,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但是局限性也显而易见。有鉴于此,以媒介环境学为理论背景,建构“媒介环境素养”概念,将是彻底实现二者融合研究的必由之路。

【关键词】信息与传播科技;媒介素养;信息素养;媒介及信息素养;媒介环境素养

电影、广播等媒介产生以后,“人—媒”关系问题成为重要研究议题,引发各相关学科领域的高度关注。1933年,E.R.利维斯(E.R.Leavis)和丹尼斯·汤普森(Denys Thompson)在《文化和环境:培养批判意识》一书中提出媒介素养(Media Literacy)概念,明确了“人—媒”关系中人应该具有何种能力这个研究范畴;1974年,保罗·泽考斯基(Paul Zurkowski)撰写的《信息服务环境:关系与优势》报告中提出了信息素养(Information Literacy)概念,将关于“人—媒”关系中人应该具有何种能力这个研究范畴的讨论引向深入。但是,在相当长时间内,学界对媒介素养的研究和对信息素养的研究保持相对独立、互不干扰。本世纪以来,随着“信息与传播科技”(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简称ICT)的急遽发展,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广泛介入人类现实生活,“人—媒”关系中人应该具有何种能力研究范畴再次成为研究热点,其中关于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关系的讨论越来越多。

一、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的异同

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从不同方面来说,首先是它们的历史起源不同,媒介素养的提出源于学界对保护传统贵族文化的思索,即电影、广播等使意识形态领域发生变化,媒介在“出售”其产品的同时也在“出售”思想、观点和价值观,改变着人们的意识,左右着人们看问题的角度以及对客观事物的认识。[1]而信息素养的提出源于计算机出现后对人们图书馆检索技能要求的变化,即人要具有主动去获取、利用信息的能力。[2]其次是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的学科背景不同,关于媒介素养的研究较多得到传播学、教育学、社会学等学科的关注。就传播学来说,在媒介化社会中受众如何辨析媒介并参与、使用媒介非常重要;就教育学来说,由于语言素养培养和媒介素养培养具有某种相同性,很多国家的语言类教师常常会兼任或专门出任媒介素养课程教师。关于信息素养的研究较多得到计算机、图书情报、教育技术等学科的关注,内容涉及信息选择、信息检索、信息评价、信息利用、信息交流与创新等多个方面,目前很多国家在各类学校、在职培训、岗前培训等方面对信息素养内容的学习都有不同程度的要求。

从相同方面来说,首先是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的概念内涵基本相同,例如大卫·白金汉(David Buckingham)认为,媒介素养是指受众解读媒介信息所需要的知识、技巧和能力;[3]阿特·西尔弗布赖特(Art Silverblatt)认为,媒介素养是批判性思维技能,促使受众破解从大众媒介中获取的信息,赋予他们对于媒介内容独立判断的权力等。[4]而莱诺克斯(M.F. Lenox)认为,信息素养是受众有明确陈述研究问题的能力,有评价研究结果的分析与鉴定的能力,有检索多种类型信息以满足信息需要的能力;[5]雷德(H.B. Rader)认为,具有信息素养的人针对不同的信息需求,有能力评估不同的信息渠道及来源的效度与可靠性,同时熟悉许多收集与储存自己所拥有信息的技巧等。[6]其次是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的研究范围基本相同,例如张男星认为,媒介素养包括媒介接触、媒介知识、媒介意识、媒介道德、媒介能力;[7]王堃认为,媒介素养包括媒介知识、媒介意识、媒介能力、媒介道德。[8]而李志河认为,信息素养包括信息意识、信息知识、信息能力、信息伦理道德;[9]燕今伟、刘霞认为,信息素养包括信息意识、信息知识、信息能力、信息道德等。[10]这些观点表明了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具有明显的共通性。

本世纪以来,学界关于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关系的讨论主要有三种观点:一是“区别论”,认为媒介素养和信息素养在研究对象、教育目标等方面大不相同;二是“包含论”,认为媒介素养概念范围大,信息素养概念范围小,媒介素养的核心是信息素养;三是“融合论”,例如索尼娅·利文斯通(Sonia Livingston)指出,尽管在传统上,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都倾向于把个体作为信息或文本的接受者而非生产者,前者更强调对媒介信息的批判与解读,以及对媒介传播本身的理解,后者则突出技术、技能的获得与实际应用,但是如果信息素养可以借鉴媒介素养对信息的批判解读意识,媒介素养能增加信息素养中对信息近用及获取的重视,这将会实现双赢。[11]由此可以看出,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也具有很强的互补性,随着信息与传播科技的发展,二者的交叉重叠之处将会越来越多,也就是说,对二者进行融合研究具有很强的现实可能性。

二、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的融合趋势

媒介素养概念提出后的80多年来,发端于教育学领域的媒介素养教育理论依次经历了提升受众保护能力、提升受众辨析能力、提升受众批判能力、提升受众参与能力四种研究范式。但是,在当前提升受众参与能力范式下,媒介素养教育理论研究却遭遇重大危机,正如詹姆斯·波特(W.James M.Potter)所说的那样,如今最大的挑战是当媒介为我们永无止境提供关于任何方面的信息时,我们应该如何做好选择。[12]信息素养概念提出后的40多年里,同样起始于教育学领域的信息素养教育理论依次经历了认识对象性质、启动研究计划、建立评价标准、扩大国际影响四个发展阶段。[13]不过,在大数据概念横空出世的背景下,信息素养教育理论研究却陷入了某种困境,因为大数据信息产生的信息垃圾、隐私威胁、数据滥用等形成了显著的负面影响。[14]媒介素养教育理论研究遭遇危机以及信息素养教育理论研究陷入困境表明,必须基于当前及未来信息与传播科技的变化,开展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融合研究,进而在实践领域促使“人—媒”关系中人应该具有的能力得以充分彰显。

当代信息与传播科技发展的重要成果是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就网络媒介而言,随着20世纪90年代因特网由科研领域进入商业领域,全世界兴起网络传播热潮,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比率和网民数量急速攀升,极大拓展了“人—媒”关系的广度;就数字技术而言,所有声、像、图、文等信息都可以使用计算机进行编码、压缩、解码,以实现信息的便捷化加工、存储、传播,极大拓展了“人—媒”关系的深度。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相辅相成,互为前提,共同促进了信息社会的发展。在信息社会中,信息成为仅次于物质、能源之后的第三种重要资源。信息社会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结构,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实现网上消费、网上娱乐、网上学习等,甚至决定人们去哪里上学、去哪里找工作、如何做出投资选择等。因此,人们仅仅依靠原有的知识框架已经无法有效适应现实生活,但是如果能充分认识到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的重大意义,熟练掌握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应用,就可以规避某种潜在风险,及时做出正确判断与选择。

随着信息社会的到来,媒介越来越多地介入社会情境之中,改变了社会进程、社会关系和社会行为,信息成为人类用以实现生存和发展目标的关键性因素,如何学习、感知和处理信息成为人类的日常生活内容之一,也日渐发展成为传播学的重要研究领域。从本质上来说,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均强调对信息的获取、评估、判断和使用等能力,这使得二者具有某种天然一致性,随着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的发展并广泛渗透进入人类社会生活,信息传输的速度与比率呈指数级增长,二者的融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但是,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如何融合,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需要不断摸索,以建立我们自己的理论与模式。这种融合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可以互相取代或强行移植的,而是互补的,需要各学科学者长期的共同努力,相互借鉴,明晰各自的目标研究范式,取长补短,而不是盲目囿于自己学科范围之内“繁荣”发展。[15]

三、媒介及信息素养概念评析

实现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融合研究的讨论,引起了国际组织的密切关注。2010年11月12日,长期致力于推动媒介素养教育实践以及信息素养教育实践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面向媒介及信息素养的指标》报告,首次提出媒介及信息素养(Media and Information Literacy,简称MIL)概念,[16]着力推进二者融合研究。2013年9月23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又发布了《媒介及信息素养政策和战略指南》报告,将媒介及信息素养定位为复合型概念,认为它整合了媒介素养、信息素养等概念,通过信息与传播科技的发展来获取信息和自由表达的权利。[17]2013年12月11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再次发布《全球媒介及信息素养评估框架:国家准备与能力体系》报告,认为媒介及信息素养被定义为一组能力,即赋权于公民以批判的、道德的和有效的方式,应用各种工具获取、检索、理解、评估以及使用、创造、分享所有格式的信息和媒介内容,用以参与和从事个性化、专业化和社会化的活动。[18]卢懿认为,媒介及信息素养包括选择媒介以及获取媒介及信息的意愿和能力,对所获得媒介及信息进行辨别和分析的能力,支配和利用媒介及信息的能力,通过媒介及信息解决问题、实现创新和进取的能力四个方面。[19]这些论述为全面理解媒介及信息素养概念奠定了基础。

在跨学科研究语境下,媒介及信息素养概念的提出契合了时代发展要求,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首先它明确了媒介与信息之间的辩证关系,在传统研究观念中,学界探讨媒介素养比较重视对媒介的人文主义思考,有意淡化对媒介的现实价值考量,而探讨信息素养比较重视对信息的现实价值利用,忽视对信息的人文主义反思。媒介及信息素养概念支持了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融合论”的主张,将对二者的融合研究由可能变成现实,即媒介其实就是实现信息传播的全部渠道和基本前提,信息就是媒介传播的全部内容和价值所在,意味着人们选择了什么样的媒介形态就等于选择了什么样的信息内容。其次它表征了媒介及信息素养的社会意义,即人们拥有媒介及信息素养的最终目的是希望发挥媒介及信息的正能量,使人们能有效参与和从事个性化、专业化和社会化的活动,在身体素质、知识技能、文化修养、价值观念、择业就业、生活品质等多个方面得以良性改变,体现自由发展的价值。

媒介及信息素养概念提出后,也引发了学界很多争议。何村认为,媒介及信息素养既拓展了媒介素养教育的领域,也带来了危机与挑战;[20]吴文涛认为,单纯肯定媒介及信息素养的进步之处,还需要从更多角度理性分析其利弊,并结合实际情况,以“扬弃”的态度看待它。[21]比照学界早期对媒介素养和信息素养的研究可以发现,学界对媒介及信息素养无论是概念表述还是内涵界定,局限性显而易见。首先是概念表述的创新力度不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承认原有概念依然是独立的,它们拥有自己的完整性和独特性。[22]这不仅容易引起学术研究层面的混乱,也容易引发实践应用层面的困惑。其次是对概念内涵的界定依然以赋权为基点。众所周知,引入“赋权理论”是媒介素养教育理论提升受众参与能力研究范式的基础,它强调消除人们使用媒介的障碍进而增加使用媒介的机会,以期实现权利平等与社会公正。但是,在移动网络设施普及化的今天,人们可以很方便地使用手机等移动网络媒介,进而出现了另外一种局面,即不当使用或“滥权”使用媒介情况的比比皆是。因此,要想彻底实现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融合研究,需要找寻新的研究路径。

四、融合研究路径:基于媒介环境学的讨论

近年来,学界出现了将崛起于北美的媒介环境学作为研究媒介素养的基础。媒介环境学的最终目的是建立媒介生态,促进媒介与社会之间的和谐发展,这一点与媒介素养研究的目的不谋而合。[23]媒介环境学强调人在媒介研究中的重要角色,重点是关怀如何研究人与媒介的关系,而这应该成为媒介素养研究的出发点和着力点。[24]事实上,早在20世纪60年代,被称为媒介环境学派创建者的尼尔·波兹(Neil Postman)已经将媒介素养作为媒介环境学研究的主要内容之一,他先后出版了《如何看电视新闻》等多种著作,为媒介素养研究做出了重大贡献。后来,媒介环境学者达成了共识:要想避免媒介/技术的消极影响,可以先从了解媒介/技术开始。他们研究了不同媒介的性质、运行机制、影响,解开了媒介的神秘面纱。这一过程有利于人们理性认识媒介/技术,从而不受媒介/技术的控制或奴役,避免媒介/技术带来的消极影响。[25]因此,以媒介环境学为理论背景来探讨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融合研究,可以提供新的研究视角。

媒介环境学可以帮助我们认识“人—媒”关系研究的现实基础。藤竹晓曾非常具有预见性地指出,未来人们根据媒介提供的信息来认识和采取环境适应行动,这些行动作用于现实环境,使得现实环境越来越带有“拟态环境”的特点,以至于现代人已经很难在两者之间做出明确区分。[26]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网络媒介与数字技术的引领下,媒介融合浪潮正在席卷全球。以数字技术为中介,卫星、光缆等为传输手段,改变了传统媒体的传播格局,报刊、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所依赖的传播技术越来越趋同,以手机等为代表的新兴媒介全面崛起,各种信息在同一个平台上得到有效整合,不同媒介形态之间的互换性与互联性不断加强。在此背景下,文字、图片、声音、影像、动画、网页等多种媒介表现手段,利用报刊、广播、电视、音像、电影、出版、网站等不同媒体平台,通过融合的广电网络、电信网络和互联网络进行融合传播,传统意义上的信息检索、信息开发等内容将被全部整合进入融合传播格局,并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发生紧密联系,媒介环境化发展趋势日益明显。

媒介环境学是可以帮助我们把握“人—媒”关系研究的关键所在。在媒介环境框架内,“人—媒”应该是一种共生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主体是人自身,因为人是媒介的创造者和使用者,人通过媒介世界获知信息、透视万物,形成对现实世界的基本认知,构建人本身的认知结构和人格结构;人们追求的目标是:既对媒介有依赖,利用其获取知识和信息,得到审美体验,又借助媒介表达和发展自身。[27]也就是说,人与媒介环境的关系中,人始终是核心因素。人与媒介环境发生关系的结果最终会体现在人与客观环境的关系中。因此,媒介环境对人产生何种性质的影响就成为把握“人—媒”关系中人应该具有何种能力研究范畴的基础,而这正是媒介环境学的研究宗旨。由此可见,以媒介环境学的研究路径为指引,建构“媒介环境素养”概念,这不仅是准确描述当前及未来“人—媒”关系中人应该具有何种能力研究范畴的理想选择,也是实现媒介素养与信息素养融合研究的必由之路。

五、结语

学科理论创新是保持学科研究贡献于社会发展的基本要求,也是体现学科自身存在价值的重要方式。近年来,关于传播学理论创新问题成为传播学界热议的话题,这个问题的潜台词是经典传播学理论研究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落后于时代发展要求,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传播学理论创新的程度似乎赶不上媒介环境变革的速度。在传播学理论框架内,研究媒介环境素养的意义在于,无论媒介环境过去如何构成,当前如何发展,未来如何演变,它永远都只是人们生存与发展的环境构成因素之一,因此人的主体理性永远都是问题的主要方面,所以媒介环境素养概念不仅能够适应当前形势的要求,而且具有极大的前瞻性。如果这个研究路径成立的话,那么对以下问题的继续追问就特别重要——从个体来说,就是如何控制自己置身于媒介环境中的时间,如何控制自己接触不同的媒介种类,如何控制自己回避不良信息选择优良信息,就是如何控制自己在媒介环境中实现权利主张等;从社会来说,就是如何构建完整、协调、优良的媒介环境秩序,就是如何治理媒介环境污染,如何建立媒介环境法治保障体系等。

[本文为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重点项目“中国特色的网络安全与信息化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014ZDCB19)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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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重庆文理学院文化与传媒学院副教授)

编校:郑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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