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名医叶心清先生遗留处方用药特色研究※

江　花　唐　瑛　叶成炳　叶成源　刘中兵　石含秀　夏永娟　张春梅　尹思源*

（1四川医科大学中西医结合学院，泸州　646000；2瑞士卢嘎罗市州立意大利医院，瑞士　CH- 6962；3四川医科大学现代教育技术中心，泸州　646000）



巴蜀名医叶心清先生遗留处方用药特色研究※

江花1唐瑛1叶成炳1叶成源2刘中兵3石含秀1夏永娟1张春梅1尹思源1*

（1四川医科大学中西医结合学院，泸州646000；2瑞士卢嘎罗市州立意大利医院，瑞士CH- 6962；3四川医科大学现代教育技术中心，泸州646000）

摘要：通过对已故巴蜀名医叶心清先生遗留处方的数据挖掘研究，探索其临证遣方用药规律之特点，如以法统方，活用古方，创制新方；气血辨证，气郁为本，当以调气为先；详察六淫，湿滞更多，则以祛湿为要；谨遵四时以调身治病，妙在未病先防；精用风药，道地川药，平和之方显奇功等，以期为进一步凝练川派医家治疗特色，更好地促进中医传承做出贡献。

关键词：巴蜀名医；叶心清；用药特色

叶心清大夫系民国初年武汉名医魏庭南的弟子，是杏林中独树一帜的针药并施的高手，叶老1955年12月应召进京，因他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疗效卓著，深受病人爱戴。叶老不幸在十年浩劫中冤逝狱中，后经平反后，叶老的一部分临床经验、医案、医话、医论分别经其学生编写辑入《叶心清医案选》[1]、《临床中医家—叶心清》[2]中，然其所选资料均在1959年—1972年之间，且因该时期的大部分行医病案及处方有相当部分涉及党和国家领导人或国外政要，故未公开亦未整理，故叶老有关的医药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尚有待更完整的继承与整理，所幸叶老之胞弟叶德明先生（当代著名金针大师，我校叶成炳教授之父）弥留之际传下了叶老当年所授之珍贵行医手稿，嘱后人予以认真学习和整理。

这批珍贵手稿，正是叶老在跟随魏庭南老先生行医12年之久，并在1933年—1936年学成到重庆与同道联合开医馆设病床行医之后，移居成都自开诊所6年，又于1950年—1954年再返重庆行医而记录下来的，这个时期正是叶老从一名年轻有为的中医医疗实践者转向一位成熟的中医临床学家的转型时期，许多重要诊疗思路大量的汇拢和集成并确立下来。因此研究此时期的叶老的行医手稿，对保留和传承叶老的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意义非常重大，其成长历程亦为我们当代青年中医提供一个很好的范式。

叶老这批处方手稿中可供清晰辨录者有6654张处方（含初诊方、复诊方）。整批处方除了病人的基础信息，如姓名、性别、居住地等外，叶老简明记录了病人的最突出的主症，或者针灸的穴位及方法，或者写明治疗的大法。正文就是处方的药物名称，剂量，以及剂数，偶有炮制和服法。本文将前期整理的部分成果报告如下：

1　以法统方　轻清灵动

叶老在处方多以法来统方，如高频运用的调气养血方、养血方、利湿清热方等等，现将部分药物使用规律摘录于下。

表1　部分高频用药规律

叶心清先生系巴蜀人氏，其用药平和，多以甘淡，轻宣，清凉的药物为主，多有江浙温病学家的风范。推究其源，原来其师魏庭南先生虽为武汉人，但却是黄石屏之高徒，而黄老先生是上海大医家，似乎可为其用药风格类“海派”之一解；另其行医地点为世界著名的“火城”、“雾都”、“山城”重庆，其独特的水土特点，亦类似江浙一带，诚如叶天士在《温热论》中所指出：“且吾吴湿邪害人最广”，“又有酒客里湿素盛，外邪入里，里湿为合。在阳旺之躯，胃湿恒多，在阴盛之体，脾湿亦不少，然其化热则一。热病救阴犹易，通阳最难，救阴不在血，而在津与汗，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因此对于湿热偏重，而兼有风、寒、暑邪等邪气相兼的致病特点，迫使医家们在如何有效分消湿热、如何不损伤以及恢复脾胃的健运功能上用心，此亦可为叶老之用药风格作出一解。可以看出叶老用药多在祛湿、散湿、化湿、渗湿，宣展气机，通利阳气，使气化湿行，而自然肝脾和调，气血生化有源上打算。亦如叶天士所训：“如面色白者，须要顾其阳气，湿胜则阳微也，法应清凉，然到十分之六七，即不可过于寒凉，恐成功反弃，何以故耶？湿热一去，阳亦衰微也；面色苍者，须要顾其津液，清凉到十分之六七，往往热减身寒者，不可就云虚寒，而投补剂，恐炉烟虽熄，灰中有火也”。

2　沿用经方　自创验方

叶老治病讲究大法贯穿始终，尤以养血之法，分利水谷法，调气养血法三者居多，因此也喜用某一类方子，以主方加减化裁。叶老也推崇用经方，经方有乌梅汤、肾气丸、六味地黄丸等，其中尤以乌梅汤最多，叶老大大扩大了千古名方“乌梅丸”的运用，不只是将其囿于蛔厥的治疗，他改丸为汤，将其广泛用于各类杂病的治疗，他也常用经方乌梅丸，但改丸为汤，他认为是厥阴气发动，而引起的头昏痛或者偏头痛，胃部不适，或有气块，或呕吐时，均用乌梅汤来调气降气。如叶老1953年4月23日（谷雨）治疗一高姓女患者，31岁，主症为胃部发生气块已2年，叶老疏“调气”为法，而其处方亦为乌梅汤也。以乌梅汤原方作剂量上的加减。在这批处方中，叶老明确写明“乌梅汤”的有78次，其中大乌梅3枚、花椒8分、细辛4分、盐黄柏1.5钱、安肉桂1钱均用78次，制附片4钱用了77次，当归1.5钱用了75次，炮姜1.5钱用了71次，沙参1钱用了63次。

叶老用药平和，处处顾及到脾胃，味厚之药、苦寒之药会碍及脾胃者，他通常会加入健运脾胃的云茯苓和鸡内金。自创验方如健脾胃方的10次运用中，云茯苓4钱用了10次，甘草8分用了9次，南沙参4钱、炒鸡内金3钱各用了7次，白芍4钱用了4次，淮山药4钱、防风1钱、泽泻1.5钱用了3次。

以下采撷数方简析于下表中。

表2　常用方药物剂量及频次举例

3　用药平和　重视调气

叶老所用药物不偏不怪，极为常见易取，皆极少用滋腻质重具有攻伐性质的药物，即便用之量亦轻微，时刻谨防药物在治病之外是否有伤及正气之虞。

叶老喜用麦芽、云茯苓、厚朴花（厚朴却少用）、浙贝母、薄荷、菊花、蝉衣、冬瓜皮、栀仁、杏仁、麦冬、薏苡米、白芍、山药、桑枝、桑叶、蝉衣等。在他的这批处方中，较少运用全蝎、乌梢蛇这些虫蛇之品，即便对于风湿痹症也仅用一味地龙，足见叶老极重视正气，然至该用重药时，叶老亦决不含糊，如用巴豆来祛湿，或者天雄来温阳，确是领会了“有是证用是药”之精髓。

叶老注重气血的调养，调养气血也是他最常用的治法。他常以银柴胡、竹柴胡、丹皮、薄荷、夏枯草、益母草、香附等疏理肝气，量常至4钱（约12～15 g）；活血利水行气之品如川芎、泽泻、枳壳之类的药物大都只用到1钱半(约5 g)。

叶老在运用养血之法时亦非堆砌大队补血药，而是只加一两味血药配上较多的调气的药物，一来防补血药滋腻碍脾，二来因有形之血不可速生，气化有致方利血生。如在其“养血方”以当归补血汤为基础，重用黄芪为主药，有时用至7钱，除当归外，偶加阿胶、熟地黄，常用柴胡、丹皮、薄荷、夏枯草疏肝理气，鸡内金、白芍、云茯苓、陈皮、山药健脾，有的亦加浙贝母、蝉衣、苏梗、旋覆花等，即相对理气药而言，叶老较少直接使用补血活血之品，推其意并非直接补血，而在充分疏通调衡各脏腑功能，让它们输布运转，气化正常而建生血之功。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张子和有以攻为补之例，叶老的以疏为补则可谓法外之法。

4　精用风药　独辟蹊径

风药多为味辛气香升散之品。其作用特点为能向上向外、能散能通。既能上达巅顶，又可宣通玄府疏散，能无微不入，无处不到，可使上下之风邪、湿邪、瘀血、痰饮，能得以从玄府、经隧、脏腑中得以祛除。清代医家龙之章在《蠢子医》[3]有数篇关于风药与治风的专论，如“治病风药断不可少”篇云：“但置风药三两味，便是卢医到身边。”“治病须要兼风药，不兼风药不合作。”皆反复强调风药在临床的重要性。同样在叶老所处方中，风药亦大量存在，李东垣谓：“味之薄者，诸风药是也，此助春夏之升浮者也。”

对于有表证者，用解表药先梳理肌表，祛邪外出，防邪干犯较易被人理解，但无外邪时亦用风药，则当被人更深层次地理解与重视，《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早就指出：“善治者治皮毛”许多人都将该语简单释为治未病，防病传里之意，然吾辈亦未不可从“无论表病里病，所有的病，对于善治者而言，都可以通过治皮毛而愈”来理解之，这无疑为针灸、外治以及风药的运用找到了理论的根源，亦可帮助理解叶老运用防风为何在分利水谷方中反而比在外感疾病中多用的道理。另如叶老在分利水谷方中大都都用到藿梗，在《别录》中记载藿梗能“疗风水独肿，去恶气，疗霍乱、心痛”，因其为藿香的老茎，在《本经逢源》中又载：“其茎能耗气，用者审之”，可以推知藿梗祛湿的力量比藿香更强，也许此为叶老用藿梗比茯苓、薏苡仁等健脾渗湿药的频率更多的原因。

叶老常用的风药伸筋草，乃我蜀中草药，有通经活血，舒展经络之功；另如旋覆花一味，叶老多方均以之开头，除用其降胃气外、肺气，除胶痰，外感疾病，或者调气养血时也用，而且用的频率尤大；同为风药，叶老对辛温解表之麻桂羌防等反而少用，喜用质轻味薄、轻清灵动的花叶之品如菊花、银花、厚朴花等。

5　“龙头凤尾”　谨慎斟酌

叶老开方有先后层次，常予方首，方末添上一两味药，这些药并非随意添加，而是针对某些疾病类型，特殊病理体质而采用的。比如针对脾胃不调者，常加鸡内金，对有热象含肝风上扰者夏枯草，针对胃热者、外感风热，湿邪，热邪的病症，加蒲公英，有痰饮或湿滞者加生姜汁，对女病人气血不调，须调气养血者，往往会加益母草等以下是几个比较有趣的处方：

①射干2钱，薄荷2钱，龙胆草2钱，雅黄连8分，白芍4钱，生甘草1钱；②射干2钱，栀仁2钱，薄荷2钱，胆草1钱半，云茯苓4钱，金银花4钱，白芍5钱，枳壳2钱，生草8分，蒲公英一两；③射干2钱，生栀仁2钱，云茯苓4钱，龙胆草2钱，浙贝母5钱，薄荷1钱半，枳壳2钱，白芍5钱，生甘草8分，夏枯草7钱；④射干1钱半，薄荷1钱半，蝉衣2钱，龙胆草1钱半，白芍4钱，枳壳1钱半，云茯苓4钱，栀仁1钱半，生甘草8分，夏枯草6钱；⑤头昏痛：射干2钱，生地黄6钱，厚朴2钱，胆草1钱半，生栀仁1钱半，云茯苓4钱。

上方皆用于治疗火热性的牙痛，最后一方治疗头昏痛，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用了射干、薄荷、胆草，由于是火热性的牙痛（头痛），叶老开首即用射干，叶老用其降火利水[2]，能入肝经，配伍薄荷、胆草，能够加强清降肝胆湿热之效。这样的特殊用药还有如浙贝母的广泛应用，咳或不咳，有痰或无痰，养血或调气均可运用；这些都是叶老对药物的特殊理解和运用。

6　谨遵天道　依时养生

叶老注重顺应天道四气的变化，以指导养生及调治疾病，如在大暑，对一复诊的姓李的病人开出了《金匮要略》中的当归生姜羊肉汤，具体处方如下：天雄片2两、老姜2两、羊肉1斤。可以看出叶老借助隆盛之“天阳”，雄壮之“药阳”，以资助衰惫之“人阳”，此可谓深得《内经》所立“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之三昧。

叶老重视节令用药，如涉及谷雨时节，有13张处方如下：云茯苓4钱（13次）、蝉衣2钱（9次）、浙贝母4钱（8次）、白芍4钱、甘草8分、夏枯草4钱（7次）、泽泻1.5钱（5次）、枳壳1.5钱、炒鸡内金2钱（1次）。

叶老不仅是当代的金针名家，更在内科杂症的治疗以及养生方面皆有非常独到的经验，值得我们好好去挖掘整理和学习运用。

参考文献

[1]徐承秋，张大荣，叶成亮，等.叶心清医案选[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1，12.

[2]沈绍功，叶成亮，叶成鹄.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加丛书：临床中医家—叶心清[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1，1.

[3]龙之章.蠢子医[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3.

Study on the Medicat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Prescription of Sichuan Famous Doctor Mr. Ye Xinqing

JIANG Hua1, TANG Ying1, YE Chengbing1, YE Chengyuan2, LIU Zhongbing3,
SHI Hanxiu1, XIA Yongjuan1, ZHANG Chunmei1, YIN Siyuan1*
(1. The College of Integrated Medicine, Sichuan Medical University, Sichuan Province, Lushan 646000, China;
2. Ospedale Regionale di Italia Lugano Svizzera, CH-6962, Switzerland;
3. Modern Educational Technology Center, Sichuan Medical University, Sichuan Province, Lushan 646000, China)

Abstract:By researching on prescribing data left by Mr.Ye Xinqing who's the late Sichuan famous doctor, and we explored his crit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prescription law, such as forming prescription guided by the therapy principle, using the ancient formula flexibly and creating new prescription. For the qi and blood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he thought qi stagnation was the root, concequently harmonizing qi would be prior to other methods, when observing the six pathogenic factors, dampness is the most common evil, so driving away dampness was very important. Both life preserving and treatment need to obey the time and focus on prevention. When fine wind herb and authentic Sichuan herb being applied, even an ordinary prescription can manifest wonderful effect. So this research furtherly concise and refine Sichuan school physicians' treating characteristics, which can contribute to promoting TCM inheriting work.

Keywords:Sichuan famous doctor; Ye Xinqing; medicational characteristics

收稿日期：（本文编辑：杨杰本文校对：王明杰2015-10-07）

*通讯作者：1079182152@qq.com

基金项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王明杰传承工作室项目；四川省中医药管理局课题（No：2010- 90）

doi:10.3969/j.issn.1672-2779.2016.01.031

文章编号：1672-2779（2016）-01-006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