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晓 江光荣 林秀彬
(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暨青少年网络心理与行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湖北省人的发展与心理健康重点实验室,武汉 430079)
人是社会性动物,从诞生起就开始与周围的人和环境沟通交流、传达思想与感情,人际沟通对每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人际沟通不仅包括我们的言语活动,还包括非言语的反馈(Navarretta,2014)。在人际交流的过程中,我们除了获取言语信息,也会注意到对方的非言语行为,这是一个自然发生的过程。例如,在人际交往中,人们可以轻易地通过对方的面部表情识别其情绪;Archer和Akert(1977)的研究表明,参与者在判断人际交流的自然场景时,加入非言语行为条件下的判断比仅有言语信息条件下的判断更准确,即非言语信息的确增加了人际沟通中的信息,降低了人际沟通的成本。由此可见非言语行为对人际交流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心理咨询本身是咨询师和当事人的人际互动,和其他的人际互动一样,非言语行为在心理咨询中也起着重要作用。国外关于心理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的研究一度非常热门,之后热度骤降,这一点可以直观地从论文发表数量的变化中得出:作者以nonverbal、counseling、therapy为关键词在PsycINFO、Psychology and Behavioral Sciences Collection、PsycARTICLES、Academic Search Premier、SAGE JOURNALS Online、Wiley InterScience等数据库中进行检索,最终筛选出与心理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相关的文章共84篇(1961~2015),其中55篇发表于1970~1989年,17篇发表于1990~2009年,这意味着从1970年研究者关注这一主题开始,之后的第一个20年研究者以平均每年2.75篇的速度发表论文,而随后的20年平均每年发表论文不足一篇。这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研究者难以解决所面临的研究困境:(1)研究方法的单一与局限性(Hall,Harrigan,&Rosenthal,1995);(2)这些研究始终没能将非言语行为与真实的咨询进程结合,只是研究单一的非言语行为的意义,这样的研究不可重复,丧失了生态效度(Davis&Hadiks,1990)。不过近些年有研究者开始重新关注这一重要的研究主题,搜索结果显示,2010~2015年期间共有7篇关于这一主题的文章发表。
国内对心理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的实证研究尚未开始,因此关于心理咨询中的非言语行为,很多跨文化差异或者是一致性都没法从现有的文献中看到,以致于“现有的心理咨询中的非言语技术到底能不能直接移植到中国文化这个土壤中来”这样的问题也一直未能得到解决。本文尝试对心理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的研究进行概括和梳理,并在深入探讨此领域研究陷入瓶颈的原因之后提出可能的解决方法及进一步的研究设想。
Gladstein(1974)认为非言语行为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非言语行为是指除语言以外的人类的交流方式,狭义的非言语行为指的是在人类交流中传达交流者的意图并被觉察到的那些线索。非言语行为本身没有意义,其意义存在于特定的沟通背景中,因此研究者一般将非言语行为定义为不包含语言内容的人际交流行为(Marcinowicz,Konstantynowicz,&Godlewski,2010;Mast,2007;McGrath,Arar,&Pugh,2007)。
非言语行为有多种分类的方式。根据能否帮助理解言语信息可以分为对理解言语信息有帮助的非言语行为(如目光接触、点头)和对理解言语信息没有帮助的非言语行为(如语调、谈话时间)(Mast,2007)。大多数的研究者根据传递非言语线索的部位或环境特征对非言语行为进行分类。比如Wilbur和Wilbur(1980)将非言语行为分为:(1)人体动作(kinesics)(眼、头、手、腿、脚的移动,面部表情、目光接触或移动);(2)副语言(paralanguage)(谈话长度、音调、声音强度、口误频率、停顿或迟疑等);(3)空间距离(proxemics)(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和角度;倾斜的位置等);(4)碰触(touch)。比较全面的分类是将非言语行为分为目光接触(eye contact)、面部表情(facial expression)、碰触(touch)、人际距离(interpersonal distance)、手势(gesture)、姿势(posture)、语调(tone of voice)、穿着(dress)以及检查室的装饰(examination room characteristics)9个部分(Marcinowicz et al.,2010)。由此可见非言语的分类方式是多样的,研究者可以根据研究需要自行定义非言语行为的分类(Gladstein,1974)。
相比言语行为,非言语行为传达信息存在一些独特的性质:(1)不可控性。非言语行为会在无意识中泄露人真实的情感状态、意图和人格特征,并且因为个体在一般情况下看不到自身的非言语行为,所以个体的非言语行为也就不容易受到训练和改变(Pretsch,Flunger,Heckmann,&Schmitt,2013;Rosenthal,2003)。(2)易表达。有时用言语不容易表达的内容,用非言语行为反而更容易表达(袁凯歌,2014),例如皱眉比批评对方或者直接表达“不同意”要容易很多;并且通过非言语行为可以增加交谈的连贯性,比如在两个人谈话时,说话人常用眼神和语调表示下面该是谁讲话(语言学中称为话轮转换)(许名央,2015);(3)跨文化的一致性。研究显示,同一种情绪在不同的种族中的表达方式基本相同(Ekman,1993;Sauter,Eisner,Ekman,&Scott,2015),相同文化背景的群体之间通过表情判断情感比不同文化背景的更准确(Elfenbein,2013);(4)跨文化的差异性。文化会塑造人们表达情感的方式(Caldara,2010),这就导致情感的非言语行为表达也因文化的不同而存在细微差别;此外,不同文化背景下个体非言语行为的数量有所不同,Kim,Liang和Li(2003)通过对5个亚裔美国女咨询师和5个欧裔美国女咨询师的咨询录像进行分析,发现欧裔美国咨询师的小动作(adaptors)、姿势转换、微笑的频率明显多于亚裔美国咨询师。
正因为非言语行为在传达信息上的独特性,其在心理咨询中的重要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6个方面:(1)重复、纠正、补充或规范调整一个人的言语行为(Highlen&Hill,1984),咨询师可以以温情、开放的非言语行为结合言语行为更好地表达无条件积极关注;(2)控制会谈。通过人际距离、表情以及目光接触来发起会谈;通过运用手势、目光接触、音调来维持会谈;通过转移视线等来结束会谈,在咨询中咨询师不仅能通过目光接触表达其对当事人谈话的兴趣,更能通过当事人的目光了解当事人对谈话主题的感受;(3)影响会谈气氛。会谈中的深呼吸以及抑制呼吸等都会影响会谈气氛(Itävuori et al.,2015)。在心理咨询中咨询师可以通过非言语行为如手势等肢体动作调节会谈气氛,并且通过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觉察当事人对会谈的感受。(4)表达情感。通过面部表情、语调等表达自身的情感;(5)维持人际关系。可以通过非言语行为来表达友好、紧张或者放松的咨询关系,并且通过目光接触培养信任,促进发展亲密的咨询关系;(6)塑造咨询师的个体形象(Albu,2015)。
对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的研究主要包括当事人对咨询师非言语行为的感受以及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对心理咨询的影响。
咨询师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影响当事人的感受,进而影响咨询关系。对咨询师非言语行为考虑较多的是当事人对这些非言语行为的感受,其中研究较多的是当事人对咨询师的目光接触(eye contact)和碰触(touch)的感受。Gorawara-Bhat和Cook(2011)根据目光接触持续的时间将目光接触分为简短型(brief,〈10 s)和持续型(sustained,〉10 s),并通过质性研究发现病人能从医生持续性的目光接触中感受到专注(注:医院中的心理咨询对咨询师和当事人的称呼是医生和病人,因此下文中提到的医生和病人指的是咨询师和当事人);Khan,Hanif,Tabassum,Qidwai和 Nanji(2014)用问卷调查病人对医生的目光接触和碰触的感受,研究表明86.1%的病人能够接收到医生通过目光接触表达的关注。一般情况下当事人对咨询师目光关注的感受是积极的,如果在咨询中出现当事人躲避咨询师目光的现象,则需要进一步探究其中的原因。
相比于目光接触,心理咨询师较少地使用碰触,主要原因是担心被当事人误解,但调查表明当事人对咨询师使用碰触的态度比咨询师的要积极很多。研究显示病人对碰触的接受度比医生要高,尤其是在病人悲伤的时候(Cocksedge,George,Renwick,&Chew-Graham,2013;Osmun,Brown,Stewart,&Graham,2000)。Cocksedge 等人(2013)对医生和病人进行半结构化访谈,并对访谈的内容进行持续性的对比质性分析(constant comparative qualitative analysis)发现几乎所有的医生和病人都认为有感情地碰触能提升交流质量。Khan等人(2014)的研究表明74%的女性希望得到医生的支持性碰触并能从其中感受到尊重、安慰,进而促进治疗。此外,碰触可以安抚当事人的情绪,比如罗杰斯治疗布朗时一直握着布朗的手以安抚其情绪(Farber,Brink,&Raskin,2006)。
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对心理咨询有促进作用。咨询师能通过非言语行为向当事人传达倾听和同感,提升咨询师的角色功能,并且非言语行为能够帮助咨询师和当事人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但是咨询师不适当的非言语行为则会阻碍咨询。
咨询师一般通过非言语行为来传递大部分的专注和倾听。比如在会谈中,罗杰斯的身体总是向来访者一侧倾斜,不时肯定地点头,通过平稳的注视始终与来访者保持目光接触,以此来明确表达关注(Farber et al.,2006)。
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能传达对当事人的同感。Haase和Tepper(1972)采用实验分析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对当事人判断咨询师同感水平的影响,该研究要求评定者用改编过的杜亚士-可卡夫同感量表对26位有经验的咨询师(咨询的平均时长为1500个小时)的48段咨询录像进行评定,结果表明,咨询师可以通过目光接触、躯体前倾传达对当事人的同感;Dowell和Berman(2013)的实验检验了目光接触以及躯干倾斜对当事人感知咨询师的同感、治疗同盟以及治疗的可信度的影响,实验要求评定者对咨询录像中的4个咨询师的目光接触和躯干倾斜的不同水平进行评定,结果表明:目光接触与躯干倾斜的组合能提升当事人感知到的咨询师的同感的程度。Smith-Hanen(1977)将40个被试随机分为实验组和控制组,通过录像评定咨询师的肢体移动、4种手臂姿势和6种腿部姿势对当事人感受到的温暖以及同感的影响,结果显示,咨询师手臂运动中的双臂交叉是最冷漠和同感水平最低的姿势,不同的腿部姿势明显能够影响对咨询师的温暖和同感的评定。
咨询师模仿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能让当事人感受到咨询师的同感(Maurer&Tindall,1983),进而有助于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Hall et al.,1995)。Maurer和Tindall(1983)采用模拟咨询,要求80名青少年(男女各半)分别与一位咨询师进行一次15分钟的职业规划咨询,在咨询中咨询师模仿当事人胳膊和腿的姿势。实验结果表明当咨询师模仿当事人时,当事人感知到咨询师的同感水平更高,并且咨询师肯定的非言语行为能减少当事人自我暴露的困难(Duggan&Parrott,2001)。
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能提升当事人感受到的咨询师的专业性。Claiborn(1979)让80个本科生分别观看8个关于职业生涯规划的咨询录像,要求被试根据咨询师使用的非言语行为对咨询师进行评价,结果表明当事人认为使用回应性非言语行为的咨询师比使用非回应性非言语行为的咨询师的专业性更高,更值得信任。还有研究表明,当事人通过咨询师的资历证书以及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都能感知到咨询师的专业性;当没有证书时,咨询师恰当的非言语行为可以给咨询师加分,但反之不行(Siegel&Sell,1978)。此外,Roll,Crowley和Rappl(1985)关于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对当事人觉察咨询师的专业性、吸引力、信任以及帮助性的影响的研究表明,低频率的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会降低当事人对咨询师的评价。
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能增强咨询关系。咨询师的身体姿势、身体中心(body orientation)以及面部表情,都能影响工作同盟(Pinto et al.,2012)。此外,特定的非言语行为可以作为评定咨询关系的指标(Duncan,Rice,&Butler,1968)。非言语行为中与咨询关系最密切的是目光接触和手势(Darrow&Johnson,2009);垂直的手部运动是评估当事人对咨询师的满意度的最有效的标志,咨询关系良好时,咨询师的微笑更多,伴随更丰富的手部动作(Fretz,1966)。Harrigan,Oxman 和 Rosenthal(1985)分析了住院医生与新、老病人的会谈记录后发现,医生面对病人而坐,腿不交叉,胳膊对称放在身体两侧的姿势更能让当事人感到咨询师的亲近。
在医学领域,也有大量的研究证明非言语行为可以增强医患关系,最显著的是医生的非言语行为可以提升病人的满意度。医生的非言语行为和病人的满意度以及治疗效果相关(Hall et al.,1996;Henry,Fuhrel-Forbis,Rogers,&Eggly,2012;Mast,2007;Pawlikowska,Zhang,Griffiths,van Dalen,&van der Vleuten,2012)。对医生和病人日常交流的88个录像进行编码分析发现,医生放松的手部姿势以及从容的记笔记的行为和病人积极的预后相关,开放的身体姿势能增强医患关系和提升病人的满意度(de Araújo&da Silva,2012;Pawlikowska et al.,2012)。
不过,咨询师不适当的非言语行为会阻碍咨询。咨询师的小动作会降低当事人的注意力,从而降低助人的有效性(Hill,2013)。Khan等人(2014)的研究表明,有36.7%的病人表示医生的长时间注视会让其感到不舒服。
心理咨询领域内直接研究当事人非言语行为的文献较少,但是从心理咨询实务工作来看,从业的咨询师大量利用当事人的非言语信息促进咨询进程。例如会谈中当事人的声音模式的突然改变能提示咨询师当事人心中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在会谈中,当事人看向别处时,可能是谈到了困扰当事人的话题或当事人在认真思考(Ivey&Ivey,2005);江光荣(2005)也谈到当事人回避或移开目光是谈及重要问题、困扰或内心冲突的提示。此外,要注意当事人非言语行为中的不一致,例如当当事人谈到一个朋友时,其一只手放松而另一只手紧握着,这可能表明当事人对这个朋友的情感很矛盾(Ivey&Ivey,2005)。
当事人不同的情感可能通过不同的非言语形式(身体、面部、碰触)表达。App,McIntosh,Reed和Hertenstein(2011)通过两个实验证明了人类的不同情感可以通过特定的非言语形式表达。实验的参与者倾向于用身体表达骄傲、羞愧、尴尬和内疚;用面部表情表达愤怒、厌恶、恐惧、害怕和高兴;用碰触表达爱和同情。
在不同的情境下,相同的非言语行为会产生不同的作用。比如一般情况下咨询师的非言语鼓励会让当事人有诉说的欲望,但也会导致当事人在会谈中的焦虑(Dijkstra,Albada,Cronauer,Ausems,&van Dulmen,2013);此外,凝视在不同的情境中有亲密和威胁的不同含义(Mast,2007),由此可见非言语行为的作用受到咨询情境的影响。
咨询师与当事人的性别会影响非言语行为的使用。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的情感更丰富,有更多的面部表情和情感宣泄行为、更爱笑(LaFrance,Hecht,&Paluck,2003)。Sweeney,Cottle和Kobayashi(1980)让被试通过非言语(表情、肢体动作)的图片判断情感状态的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对情感的非言语线索更敏感。一些当事人更能接受被自己同性别的咨询师的碰触(Cocksedge et al.,2013);也有研究表明女医生的碰触更容易被病人接受(Osmun et al.,2000)。在咨询中可能同样存在性别对非言语行为应用的影响。
咨询师的文化背景会影响其在咨询中的非言语行为。Kim等人(2003)的研究发现欧裔美国咨询师在咨询中的非言语行为明显多于亚裔美国咨询师。跨文化的差异会影响咨询师和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传达出的信息与对方接收到的信息的一致性(Hill&Stephany,1990)。
非言语行为在心理咨询中的应用受到很多方面的影响,对单独的非言语行为的含义进行的研究,其生态效度较低。同一非言语行为会因咨询师和当事人的性别、文化背景、此时此刻的咨询情境等变量而有所不同。
尽管很多研究者都强调非言语行为的重要性,但查阅已有的文献和书籍发现心理咨询专业的教科书中总结的关于非言语行为的用法领先于研究,且很多都来源于临床心理学的经验总结,比如“在咨询中运用非言语行为时,咨询师要避免脑子里事先不停地想着如何运用肢体和嗓音作为信息的来源,而要学会本能的运用躯体作为沟通手段”(Egan,2008)。事实上,诸如此类的讲法更多的是对临床上“众所周知”的现象的总结,而非循证实践。
以上是国外关于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的研究,国内关于这方面的研究更少,并且大多数只是泛泛地总结国外的关于特定的非言语行为含义的研究成果(杜亚松,赵梅,李小龙,陈庆玲,2003;商林林,2014)。今后的研究应该重视心理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的实证研究,使得研究能支持循证实践。
前人关于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研究的重点在如何有效地运用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促进咨询进展,但对于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的研究较少,尤其是对咨询师如何在咨询过程中利用当事人的非言语线索进行工作的研究。
咨询师对当事人非言语行为的运用可以借鉴相关领域的研究。在医学领域,医生对病人的非言语行为的注意可以防止病人隐藏病症信息(Gladstein,1974),因此病人的非言语行为能够提供病人情感状态的隐含信息、一般精神障碍的诊断线索等有影响力的临床信息(MacDonald,2009),在这方面还可以借鉴刑侦领域的识别谎言以防止错过诊断信息(Ekman&Friesen,1976;梁静等,2014;彭玉伟,2015)。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当事人没有准备好深入咨询过程等原因,会有“说谎”或者阻抗的行为,咨询师不能只听当事人的言语内容,更要参考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
此外,可以借鉴精神病学领域通过行为分析评估病症的方法。比如,精神科医生可以通过病人的面部、头部和手的移动评估病人的抑郁程度(Fiquer,Boggio,&Gorenstein,2013);还可以通过非言语行为判断物质上瘾者:研究表明物质上瘾者的交际距离更长、有更少的依恋行为模式(看会谈者、头部向一侧倾斜、眉头上升或下降、微笑、点头等)(Verbitskaya et al.,2007)。心理咨询师应有评估当事人问题类型的基本能力,结合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更能充分利用各种信息以增加评估的精确性。
因此,未来可以在借鉴医学以及精神病学领域研究的基础上,增强对当事人非言语行为的研究,以增加参考当事人的非言语线索对其心理状态进行评估的理论依据。
咨询中的非言语行为要放在此时时刻的咨询背景下去理解。已有的研究大多脱离了咨询情境,所以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在现实咨询会谈与模拟咨询会谈中有差别,外部效度也很难考证(Hall et al.,1995)。很多研究已证明非言语行为比言语行为能解释更多的信息,这一现象在实验中的效果很显著(Strong,1968),但在现实咨询情境中,这一作用就消失了。一个可能的原因是现实咨询中当事人的焦虑唤起比模拟中的更高,过度地焦虑唤起可能会阻碍或削弱当事人对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的觉察。并且在真实的咨询情境中非言语行为的运用要结合咨询师的言语反应,而在现有的研究中多是单一研究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忽视了言语行为与非言语行为相结合对咨询的影响。
咨询关系是真实咨询情境中最主要的标志,也是非言语行为研究中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变量。在咨询的不同阶段,适用的非言语行为会有所不同,在会谈早期建立关系时需要更多的无条件积极关注,因此所用更多的是倾听的非言语行为;在会谈后期更重视咨询师的真诚一致,因此使用的非言语行为会有所不同(Tickle-Degnen&Rosenthal,1990)。况且咨询师在咨询的不同阶段,随着咨询关系的进展,使用不同咨询技术的同时也会伴随不同的非言语行为(Seals&Prichard,1973)。但是现有的研究大多数是一次咨询,缺少伴随咨询深入而建立咨询关系的过程,也就无法研究咨询关系对咨询师使用非言语行为以及当事人感受咨询师的非言语行为的影响。
因此今后的研究应尝试将非言语行为与咨询关系相结合,并且考察伴随不同的咨询技术使用恰当的非言语行为对咨询效果的影响,这样也许能更好的指导咨询实践。
现有的研究都是将非言语行为作为咨询中表达意图的单个行为进行研究,而没有放进整个咨询过程中。Hill,Carter和O'Farrell(1983)对心理咨询中咨询师的言语反应的研究发现在前1/3(共12次咨询)的咨询过程中,最常出现轻微鼓励、解释、提供讯息等口语反应形式,在后8次咨询中轻微鼓励的口语反应减少,增加了解释、提供讯息等口语反应形式。类比于咨询师言语反应的变化,随着咨询深入,咨询师和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可能也会有一个连续或者起伏的变化,有可能随着咨询的深入咨询师和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有从紧张到放松的过度,而在咨询的某一个时刻由于工作同盟受到挑战复而再次紧张的过程。未来的研究应尝试研究心理咨询中非言语行为变化的微过程,即整个咨询过程的咨询师和当事人的非言语行为变化,将其与心理咨询中的其他变量相联系,比如心理咨询效果、工作同盟破裂与修复等,随着研究的进展有可能发展出评估咨询效果的非言语行为指标系统。相较于现有的对言语内容的人工评价系统,这样的指标系统将能更加客观、更加细致地反映咨询进程。
心理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研究最大的不足是研究方法的单一与局限性(Hall et al.,1995)。已有的关于心理咨询及医疗会谈中非言语行为的研究方法主要有问卷调查(Khan et al.,2014;Osmun et al.,2000)、质性研究(Cocksedge et al.,2013;Marcinowicz et al.,2010)以及视频编码。视频编码的实验材料主要分为两种:(1)以真实的咨询录像为实验材料,编码录像中出现的非言语行为,由被试评定这些非言语行为的作用(Fiquer et al.,2013;Fretz,1966;Gerwing&Dalby,2014;Mast,Hall,Klöckner,&Choi,2008;Stepanikova,Zhang,Wieland,Eleazer,&Stewart,2012);(2)以模拟的咨询录像为实验材料(Dowell&Berman,2013;Haase&Tepper,1972;Kim et al.,2003;Roll et al.,1985;Smith-Hanen,1977)。具体做法为:用切片法将要编码的视频分为特定时长的短录像(不同研究的录像时长从10秒到15分钟不等),尽管已有研究证明了切片法研究非言语行为的信效度(Murphy et al.,2015;Pretsch et al.,2013),但因为并不是采用真实的咨询会谈,也不由真实的当事人来评判,所以难免会脱离实际的咨询情境。并且,Uhlemann,Lee和Hasse(1989)以一个整的咨询会谈为时间单位研究当事人对咨询师非言语行为的敏感性发现,被试在录像的前30分钟能区分咨询师的积极的和消极的非言语行为,随着会谈的进展,这个趋势很快会恶化。不能紧密贴合咨询背景而只研究非言语行为是这些方法最大的局限。
既然研究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的最大的问题是要结合咨询会谈的背景考虑咨询关系的影响,所以不妨借鉴相关领域的研究方法,如社会学的社会解释任务(the Social Interpretations Task,SIT),即用文字或者录像展现一个自然场景,观看者在看完这个自然场景之后回答实验者提出的问题(例如,在一个场景中,两个男人讨论他们打完的篮球比赛,观看者的任务是回答谁赢了篮球比赛)(Archer&Akert,1977)。类似的还有Koppensteiner,Stephan和 Jäschke(2015)的研究:让评定者在 5种实验条件下判断演讲者的人格。这5种条件是演讲者的演讲视频、只有音频、只有演讲中的图片、电脑不带感情的读出的演讲内容以及只有演讲者的身体移动。这些方法本是用来检验言语行为和非言语行为对人判断事物的影响的,适当的改进可以用来研究心理咨询中的非言语行为。
总之,咨询中非言语行为的研究还有广阔的空间等待研究者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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