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共同开发管理模式比较及中国的选择

2016-02-26 23:24邓妮雅
学术探索 2016年3期
关键词:管理模式发展趋势

邓妮雅

(武汉大学 国际法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2)



海上共同开发管理模式比较及中国的选择

邓妮雅

(武汉大学国际法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2)

摘要:海上共同开发管理模式建立涉及方方面面的因素,包括必备的法律要素和可留作后期调整的要素。不同的海上共同开发管理模式是由国家间对关键法律要素安排的差异决定的。海上共同开发的管理模式大致可分为代理制模式、超国家管理模式、联合经营模式三种基本类型。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经济发展阶段,分别有国家采用不同的管理模式。随着海上共同开发实践的发展,管理模式呈现出三个发展趋势:传统代理制模式已经被逐渐淘汰;超国家管理模式建立虽较为困难,但进入21世纪后却被更为密集地采用;联合经营模式最常采用,合作方式较为多元。中国若与邻国海上共同开发,联合经营模式是更为有效的选择,该模式下也宜建立更为机构化、常设性的联合管理机构。

关键词:海上共同开发;法律要素;管理模式;发展趋势;中国的选择

海上共同开发一般是指主权国家为了平等分享,一个或两个当事国依据国际法享有的,在大陆架或专属经济区海床和底土上特定区域内的油气资源,当事国在协议基础上,通过国家合作和国家政策的形式进行的勘探或开发活动。[1](P45)早在20世纪70年代,中国国家领导人就提出了“主权属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原则,试图以此来解决中国和周边邻国的岛屿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虽然中国与周边邻国海上共同开发的进程举步维艰,但是近几年来,中国领导人积极推动海上资源的开发与海域划界。①2014年11月10日,习近平主席会见参加APEC会议5经济体领导人时,同文莱、马来西亚领导人都提出了推进南海海上合作和共同开发,资料来源于《人民日版》(海外版),http://news.163.com/14/1111/04/AAOCDM6500014AED.html;中韩举行海洋划界谈判的预备会议, 资料来源于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mil/2015-01/29/c_127434969_2.htm,2015年7月7日访问;2013年10月15日,中越发表《新时期深化中越全面战略合作的联合声明》,提议探讨海上问题过渡性解决办法,资料来源于新华网,http://www.chinanews.com/gn/2013/10-15/5383747.shtml,2015年7月7日访问。2013年10月11日,中国和文莱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文莱达鲁萨兰国联合声明》,双方同意加强海上合作,推进共同开发,资料来源于新华网,http://www.chinanews.com/gn/2013/10-11/5365261.shtml,2015年7月7日访问。海上共同开发作为《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以下称公约)下划界前的临时性安排之一,可以作为中国与周边邻国在争议海域进行油气资源开采的合作方式。海上共同开发的管理模式问题贯穿共同开发整个过程中。对海上共同开发的管理模式进行比较分析,能为中国未来的海上共同开发提供更有效的选择。

一、 海上共同开发管理模式的分类

海上共同开发的管理模式决定着海上共同开发区管理机构的权利和架构、开发区的管理方式、石油公司的参与方式、国家的角色、法律适用等具体问题。海上共同开发是在国家实践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且不存在完全统一的模式,具体条款和制度的设计上依赖于国家选择。从1958年第一个海上共同开发案产生至今,海上共同开发的实践也开始具备了共同的法律模式。海上共同开发管理模式大致分为三种基本类型:代理制模式、超国家管理模式、联合经营模式。

(一) 代理制模式

代理制模式是由一方当事国代表双方,对共同开发区内的开发活动和事务进行管理,另一方分享收益的模式。代理制模式中,一般没有建立联合管理机构,而由负责开发和管理的国家及其授权的石油公司之间进行合作。代理制模式是最为简单易行的、最早出现的管理模式。最早的海上共同开发的案例——1958年巴林和沙特阿拉伯在波斯湾的共同开发案,采用的就是代理制模式。在该案中,双方规定六边形闭合的共同开发区域主权归属于沙特阿拉伯,石油开采以沙特选择的方式进行,所获收益的一半属于巴林。*Bahrain—Saudi Arabia Boundary Agreement 22 February 1958, article 2, available at http://www.un.org/depts/los/LEGISLATIONANDTREATIES/PDFFILES/TREATIES/BHR-SAU1958BA.PDF, visited on 3 July, 2015.这种模式以1969年卡塔尔与阿布扎比共同开发案、1971年伊朗和沙迦共同开发案、1989年澳大利亚与印尼共同开发案的B区和C区等为代表。

(二) 超国家的管理模式*超国家管理模式下建立的超国家机构具有准政府的角色,这种表述的意义在于说明该机构权限很大。

超国家管理模式是指国家之间通过协议,将本国对共同开发区的管辖权转让给建立的联合管理局(Joint Authority)或联合委员会(Joint Commission),由该机构全权负责共同开发区内,包括招标、颁发许可证在内的全部管理工作。[2](P124)这种模式以1979年马来西亚和泰国共同开发案、1989年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共同开发案中的A区,1993年塞内加尔和几内亚比绍共同开发案、2001年尼日利亚和普林西比共同开发案、2001年澳大利亚和东帝汶共同开发案等为代表。

在超国家管理模式中,管理机构拥有广泛的权力,如招投标、颁发许可证、税收、制定规章制度等。通常该机构也具有独立的法律人格,有固定的住所。如在苏丹和沙特阿拉伯共同开发案中规定,联合委员会有权考量和决定勘探和开发的许可和特许权的申请,监督开采活动,制定规定和规章。[3](P32)尼日利亚和圣多美普林西比共同开发协议中,第9条明确规定联合管理局具有法人资格,享有订立合同的权利、处置动产和不动产的权利、参与诉讼的权利。[4]

(三)联合经营模式

联合经营模式是指国家各自保留授予资源勘探和开发的许可权或特许权,各当事国的租让权人负责各自授权区域内资源的勘探和开发,双方租让权人之间签订联合经营协议进行合作。这种模式下,联合管理机构的权限十分有限,主要负责对共同开发区内协议的问题进行审查、监督和发表咨询意见,共同开发区的日常管理。[1](P123)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是: 1974年日本和韩国共同开发案、1976年英国和挪威共同开发案、1981年冰岛和挪威扬马延岛共同开发案、1995年英国和阿根廷共同开发西南大西洋案、2012年美国和墨西哥共同开发案等。

二、 海上共同开发管理模式的发展趋势

在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不同的海上争议区,海上共同开发可采取不同的模式。通过对有关海上共同开发案例进行比较研究,我们可发现海上共同开发的管理模式主要呈现以下发展趋势。

(一)传统代理制模式已经被逐渐淘汰,不能适应油气资源开发的现状

代理制模式主要存在于20世纪70年代以前。20世纪70年代以后除了1989年澳大利亚和印尼共同开发案外,鲜有共同开发的案例采用这种模式。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20世纪70年代以前,采用代理制的国家主要为波斯湾国家。在波斯湾,石油在国民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共同开发区块较之于国内石油产量比例较小,快速开发油田较之于划分区块税收和选定作业者更为重要,这三种因素决定了简单易行的代理制模式可以推行。[5](P54)(2)在其他地区,油气资源作为一种短缺资源和现代能源安全体系的一部分,当事国不可能轻易让渡油气资源的勘探权、开采权和分配权。(3)现今随着海洋法的发展,海上油气资源的开采需要考虑更多的因素和协调其他的利益,比如生态和渔业资源的保护、对海上航行的影响等。这些利益和因素的协调,需要两国在进行共同开发前深入探讨并做出安排,也需建立相应的监督机制作为补充。(4)1989年澳大利亚和印尼共同开发案的代理制具有特殊性。该案的代理制是一种在互惠基础上的代理制。澳大利亚负责B区,印尼负责C区,双方在各自区块内开发油气资源,并向另一方交付10%的税金。*1989 Treaty between Australia and the Republic of Indonesia on the Zone of Cooperation in an Area Between the Indonesian Province of East Timor and Northern Australia, article 4, available at http://cil.nus.edu.sg/1989/1989-treaty-between-australia-and-the-republic-of-indonesia-on-the-zone-of-cooperation-in-an-area-between-the-indonesian-province-of-east-timor-and-northern-australia/, accessed on 3 July, 2015.两国是在相同的时间、对应的区块采用相同的模式,并交换同等比例的收益,而并非传统代理制下的由一方当事国完全代理。

代理制模式具有优势,它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减少双方在共同开发管理和运行中具体问题的谈判上所需花费的时间成本,也易于更快地进行共同开发。但是这种模式需要一国对另一国让渡对资源的主权权利和海域的管辖权。如果没有建立相应的监督机制,直接参与分配的当事国也易产生资源不能得到公平分配的顾虑。若在存在岛屿主权或者海域管辖权争端的争议海域,当事国之间更难采用代理制的模式,以避免在国际社会造成在争议地区,默认另一国主权或管辖权的法律后果。*See Robert Beckman & Leonardo Bernard, Framework of the Joint Development of Hydrocarbon Resources, p.19,available at http://cil.nus.edu.sg/wp/wp-content/uploads/2010/08/BECKMAN-AND-BERNARD-FRAMEWORK-FOR-THE-JOINT-DEVELOPMENT-OF-HYDROCARBON-RESOURCES.pdf, accessed on 3 July, 2015.

但值得注意的是,部分专家提出了突破传统授权一国管理的代理制模式,可采用“轮流许可制度”(a system of alternate licensing)。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双方国家共同评估或者建立地质数据库,共同完成或授权一方完成最初的勘探工作;(2)根据一定的标准,由专家委员会组成的联合委员会或工作小组,将共同开发区划分为小的区块;(3)在平等的基础上,将开发区块分配给相应的国家许可机构;(4)国家许可机构根据自己的选择程序或方法,自行决定许可;(5)各国对相应的区块暂时享有排他的行政管理权利,且为了管理开发活动的需要,享有完全的管辖权;(6)两国平等的分享收益和税收收入。*See Hazel Fox et al., Joint Development of Offshore Oil and Gas, London: the British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Vol.I, 1989, pp.150-151.这种方式较之于传统代理制,可以克服前述缺陷,双方在相应的小区块内可以按照本国的法律制度、经济倾向决定开发的模式。在1989年澳大利亚和印尼共同开发案中, B区、C区采用的就是类似模式。采用这种模式的国家实践并不多,也不失为一种有益的尝试。

(二)超国家管理模式建立虽较为困难,但进入21世纪后却被更为密集地采用

超国家管理模式可以极大地减少行政开支,提高工作效率,促进区域开发工作的迅速开展,当事国在收益预见性上也更确定。[4](P125)但在近30个共同开发案例中只有7个采用该模式,这是由建立该模式的困难程度决定的。超国家的管理模式需要当事国就开发制度、特许权授予方式、税收制度、法律制度等方面进行协调,需要极大的政治互信和强烈的政治意愿,也需耗费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从法律角度来说,若当事国之间法律制度存在差异时,如何协调国内法律的规定,在开发区内适用哪国的石油开发制度和税收制度,都会是拖延共同开发活动进行和后续进展的消极因素。[6](P216)还有一种可能的后果是,当事国在共同开发区建立一套新的法律制度适用于共同开发区,管理委员会的活动不受任何一国法律的管辖,但是这种方式异常复杂且耗费时间。[5]( P236)

1979年,马来西亚和泰国签署了《泰王国和马来西亚在泰国湾大陆架确定区域海床资源做出规定的谅解备忘录》(以下简称《1979年谅解备忘录》),希望建立一个超国家的管理机构。*Memorandum of Understanding between the Kingdom of Thailand and Malaysia in the Establishment of a Joint Authority for the Exploitation of the Resources of the Sea-bed in a defined Area of the Continental Shelf of the Two Countries in the Gulf of Thailand, available at http://cil.nus.edu.sg/1979/1979-memorandum-of-understanding-between-malaysia-and-the-kingdom-of-thailand-on-the-establishment-of-the-joint-authority-for-the-exploitation-of-the-resources-of-the-sea-bed-in-a-defined-area-of-the/, done at Chiang Mai on 21 February 1979, accessed on 3 July,2015.其后,两国就联合管理局的有关规章、适用的法律、合同制度、管理局的人选等问题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谈判,直到1990年才签订了《关于建立泰马联合管理局有关章程和其他事项的协定》(以下简称《1990年协定》),基本上解决了上述问题并制定了共同开发作业方案。*Agreement between the Government of Malaysia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Kingdom of Thailand on the constitution and Other Matters relating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Malaysia- Thailand Joint Authority, done at Kuala Lumpur on 30 May 1990, available at http://cil.nus.edu.sg/1990/1990-agreement-between-the-government-of-malaysia-and-the-government-of-the-kingdom-of-thailand-on-the-constitution-and-other-matters-relating-to-the-establishment-of-the-malaysia-thailand-joint-autho/, accessed on 3 July,2015.联合管理局的权限问题是迟延的一个重要原因。泰国对授权联合管理局许可权有很多担忧,马来西亚也不热衷在共同开发区内建立一个全新的法律机制,使得联合管理局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政府中的政府(government within government)。[5](P136)最终,《1990年协定》第2条和第7条做出了退步,管理局的从属性地位显现。*《1990年协定》第2条第1款修订了《1979年谅解备忘录》第三条第2款。联合管理局有执行的权力,但是两国政府确保了有整体决策制定权。虽然根据《1990年协定》第1条和第7条,联合管理局具有法律人格,有制定政策和管理权,也有在共同开发区内签订非生物资源勘探开发合同的权利,但是其相关行为都需要得到两国政府的许可。联合管理局的行为能力不允许其与其他实体建立除商业性质之外的其他独立关系。在《1990年协定》第7条第2款e项规定,联合管理局交易和合同的签订也需要得到政府许可。See Agreement between the Government of Malaysia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Kingdom of Thailand on the constitution and Other Matters relating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Malaysia- Thailand Joint Authority, done at Kuala Lumpur on 30 May 1990, article 1, article 2 and article 7, available at http://cil.nus.edu.sg/1990/1990-agreement-between-the-government-of-malaysia-and-the-government-of-the-kingdom-of-thailand-on-the-constitution-and-other-matters-relating-to-the-establishment-of-the-malaysia-thailand-joint-autho/, accessed on 3 July,2015.在合同制度上,马来西亚采用产品分享合同,但泰国一直采用特许制。若当事国采用不同的合同制度,超国家管理模式下他们须协商采用其中一种。[7](P671)最终马泰两国采用了产品分成合同。加之不同采矿法规的协调、海关和税收、天然气的利用政策等问题,这些因素都大大延缓了共同开发的进程,马泰两国共同开发从签订谅解备忘录到最终实施历时15年之久。

通过纵向比较,我们又可以发现1970年到2000年30年内,13个共同开发的案例中采用超国家管理模式的只有4个,而在2000年后10年内,采用超国家管理模式的就有3个。*2001年尼日利亚和圣多美普林西比共同开发几内亚湾共同开发协定,2001年东帝汶和澳大利亚的帝汶海协定,2012年塞舌尔群岛和毛里求斯共同管理马斯克林高原地区大陆架条约,均建立的是超国家的管理模式。进入21世纪后,超国家的管理模式更为密集地被国家实践采用,并且直到2012年,仍有国家在共同开发区内建立起了超国家的管理模式。

(三)联合经营模式最常采用,合作方式较为多元

联合经营模式较之于以上两种模式,更具有优势。这种模式下,国家保留了更大的自主权,可以依据本国的法律制度和经济倾向性选定石油公司,直接管理税收、制定法律、批准合同或区域计划;石油公司只需依据与特许权授予当事国的合同以及联合经营合同,负责指定区域的资源的勘探和开采;联合管理机构作为一个咨询和协商的场所,对区域内的日常经营活动进行监督和管理,监管区域内资源勘探和开采活动的进展,并依据具体进展向当事国提出建议或者制定管理规范。三者之间的角色和分工更加明确、具体和务实。在资源开采的法律制度不同,经济利益有冲突的国家间,这种制度更能包容当事国法律制度和经济倾向性上的差异,促进区域内资源的开发更快进行。

联合经营模式可采用的合作方式也较为多元,主要有以下几种方式。

第一种方式是先划定海域界限,双方当事国各自授权相应的特许权经营人,对跨界资源进行勘探和开发。在冰岛和挪威共同开发案中,两国将经济区界限作为界线,界线以北区域由挪威授权的石油公司负责开采,以南由冰岛负责授权公司进行勘探和开采。*Agreement on the Continental Shelf Between Iceland and Jan Mayen, 22 October 1981, article 5 and article 6, available at http://www.un.org/depts/los/LEGISLATIONANDTREATIES/PDFFILES/TREATIES/ISL-NOR1981CS.PDF, accessed on 3 July 2015.双方采用联合经营的方式,在风险开发阶段,另一方享有25%的股份;在开发阶段,另一方有权参与并承担与股份相等的开发费用。*Agreement on the Continental Shelf Between Iceland and Jan Mayen, 22 October 1981, article 6, available at http://www.un.org/depts/los/LEGISLATIONANDTREATIES/PDFFILES/TREATIES/ISL-NOR1981CS.PDF, accessed on 3 July 2015.

第二种方式是将共同开发区划分为小区块,双方当事国在不同区块内授予特许权经营人负责相应的勘探和开采,双方的特许权经营人之间进行密切合作。如日韩共同开发案中,两国将共同开发区分为9个区块(后期重新划分为6个大致相等的区块)。 双方均在每个区块内授予一个或几个特许权持有人,特许权持有人间达成经营协议并指定经营人,经营人对依据经营协议的一切活动享有专属控制权。*Agreement Between Japan and the Republic of Korea Concerning Joint Development of the Southern Part of the Continent Shelf Adjacent to the Two Countries, article 4,article5 and article6, available at https://treaties.un.org/doc/Publication/UNTS/Volume%201225/volume-1225-I-19778-English.pdf, visited on 2 July. 2015.双方的特许权持有人平等分享资源,分担开支。*Agreement Between Japan and the Republic of Korea Concerning Joint Development of the Southern Part of the Continent Shelf Adjacent to the Two Countries, article 9, available at https://treaties.un.org/doc/Publication/UNTS/Volume%201225/volume-1225-I-19778-English.pdf, visited on 2 July. 2015.同时建立了日本—大韩民国联合委员会,作为对协定执行的相关事项进行协商的机构。*Agreement Between Japan and the Republic of Korea Concerning Joint Development of the Southern Part of the Continent Shelf Adjacent to the Two Countries, article 24, available at https://treaties.un.org/doc/Publication/UNTS/Volume%201225/volume-1225-I-19778-English.pdf, accessed on 2 July. 2015.

第三种方式是不划分区块,两国各自授权特许权经营人,双方的特许权经营人间达成协议,指定联合经营人来进行勘探和开发活动。1981年英国和挪威共同弗里格天然气田开发案中,双方将弗里格气田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联合开发。协议规定双方许可证持有人之间应当达成协议管理开发事宜,并经政府同意共同指定一个联合经营人。*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 and Norway Agreement Relating to the Exploration of the Frigg Field Reservoir and the Transmission of Gas Therefrom to the United Kingdom,signed at London on 10 May 1976, article 1 and article 5, available at https://treaties.un.org/doc/Publication/UNTS/Volume%201098/volume-1098-I-16878-English.pdf, accessed on 3 July 2015.双方当事国的管道所有人之间也应当经政府同意,任命一个管道经营人。*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 and Norway Agreement Relating to the Exploration of the Frigg Field Reservoir and the Transmission of Gas Therefrom to the United Kingdom,signed at London on 10 May 1976, article 15, available at https://treaties.un.org/doc/Publication/UNTS/Volume%201098/volume-1098-I-16878-English.pdf, accessed on 3 July 2015.在2012年美国和墨西哥共同开发案中,也规定了许可证持有人之间应签订联合经营协议,对跨界联合区许可证持有人之间应指定联合经营人,并签订联合区作业协议。*Agreement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United Mexican States concerning Transboundary Hydrocarbon Reservoirs in the Gulf of Mexico, article 6, article 10 and article 11, done at Los Cabos on 20 February 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p/wha/rls/2012/185259.htm, accessed on 3 July 2015.

三、联合经营模式是中国与邻国进行共同开发更为有效的选择

结合中国与周边邻国的法律和政治现状,若中国与邻国进行共同开发,在共同开发管理模式的选择上,联合经营模式更为有效。

(一) 联合经营模式更具有临时性安排的法律优势

1.海上共同开发作为一种临时性安排的法律特性

海上共同开发是公约第74条和83条第3款的临时性安排之一。从公约临时性安排的措辞来看,共同开发安排具有临时性和期限性,其并不能代替海域划界。争端国家第一位的选择是进行海域划界,划定确定的边界,第二位的选择才是进行共同开发。共同开发的目的不是建立某种适用特定海域新的国际法律制度,或者改变决定国家对海域权利和义务所适用的法律制度和规定,国家在达成共同开发安排时主要考虑的是相关的国家利益。[8](P99)共同开发只是沿海国采用的一种创造性和务实的法律方法,旨在搁置争议的同时获取共同资源的经济效益。它是经济利益驱动的结果,而并非法律驱动力。[8](P79)从共同开发的法律特性来说,建立一种简单、高效、易行,且双方都乐于接受的共同开发安排对当事国来说是最佳选择。

2.建立超国家管理模式“成本”和难度均较大

进行共同开发安排时,所有当事国都不愿意另一国对共同开发区享有不成比例的控制力或者影响力,因而建立一种更为全面和深入的超国家管理模式就是一个十分合理的选择。*See Robert Beckman & Leonardo Bernard, Framework of the Joint Development of Hydrocarbon Resources, P.22,available at http://cil.nus.edu.sg/wp/wp-content/uploads/2010/08/BECKMAN-AND-BERNARD-FRAMEWORK-FOR-THE-JOINT-DEVELOPMENT-OF-HYDROCARBON-RESOURCES.pdf, accessed on 3 July, 2015.但正如前文分析,建立超国家管理模式会面临复杂的技术、政策、法律等问题,双方都需耗费巨大的人力和时间以建立独立的油气管理模式或法律框架,这些必然使共同开发谈判耗时而且困难重重。

在法律和技术协调层面之外,建立权限大而全面的管理机构也是超国家管理模式其核心之一。20世纪90年代之后,超国家管理模式下管理机构已经脱离了最初的单层管理机构的模式,开始建立双层和多层的管理机构。多层次的管理机构下,一般包括一个由当事国委派的成员组成的决策性机构或全面管理的上位机构,一个或多个具体的执行机构,整体负责开发区内资源的有效管理和开采,这两个层次的实体之间形成一种相互制衡(checks-and-balance)的体系,并享有更全面的自主权。[9](P124)除此之外,管理机构在资源管理等事项上完全脱离了国家的直接干预和管理。[8](P95)管理机构享有高度自治权,这也是马泰共同开发案中马来西亚对联合管理局会成为某种意义上政府中的政府(government within government)担忧的原因。

3.联合经营模式是更简单高效的选择

如前文分析,联合经营模式下国家保留了税收、法律法规制定、特许权授予等最核心的权利;联合管理机构权限上也有一定的弹性空间,在咨询协调职能之外,管理机构也可监管区域内的开发活动,促进渔业和生物资源的保护,海洋环境养护等。这种模式更能适应与不同的地区和国家之间的合作。

中国在东海、南海与多国均有海域划界争端,采用联合经营模式能够促进双方或多方采用最简易的方法、最低程度的法律制度协调,与邻国进行共同开发安排。同时,采用合作方式多元的联合经营模式,可以使中国与邻国合作进行共同开发时,保证整体层面合作方式的一致性和具体层面合作内容的差异性。

(二)联合经营模式更符合我国的石油开发勘探和开采制度

从我国国内法律制度来说,我国海上油气资源勘探和开采制度已经定型,石油产业仍为垄断产业,外国企业直接参与的空间较小。第一,中国的石油资源矿产权制度的运行模式比较特殊。应先由国有企业向国土资源部申请勘探开发许可证,并根据申请的先后顺序获得许可证。然后,国有企业决定是自己勘探还是通过产品分成合同方式与国家石油公司合作。[10](P336)第二,《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合作开采海洋石油资源条例》已经明确规定,中国海洋石油公司是唯一负责对外合作开采石油的主体,并享有专营权。*参见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合作开采海洋石油资源条例》第5条,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b/bf/200207/20020700031407.shtml,最后访问日期2015年7月7日。第三,中国采用的合同模式为“混合型合同”。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谈判签署的混合型合同须经商务部批准。中国海洋石油公司全权负责海上石油开发,国际石油公司只能与其组成合作企业的形式获得石油勘探开发权。外国石油公司通过提供资金、技术和管理经验,与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合作进行海上勘探,全部资源为中国所有。[10](P337)

在联合经营模式下,中国与邻国可以采取分区块的开发和管理方式,选定单一石油公司或者是联合经营人,然后双方间进行联合经营,公平分享资源。中国和邻国均保留了许可授予权,各国法律制度、合同模式,国家管理和控制权都可以最大程度地得到保留。

(三)联合经营模式下应建立更为机构化、常设性的联合管理机构

联合经营模式下多建立常设性的管理机构。中国若与邻国进行共同开发,宜选择更为机构化、常设性的联合管理机构,并要充分利用其协调和监督职能的发挥。联合管理机构具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职能:首先,它对共同开发区活动具有最低限度的监管功能;其次,它是一个永久性的论坛场所,共同开发的双方可以进行常规性的会议;最后,当共同开发的双方或者多方之间涉及重大利益的问题出现的时候,联合委员会可以作为咨询和协调的媒介。[11](P146)建立机构化、常设性的联合管理机构,可以保证以上三项基本功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保证共同开发区内资源勘探和开采的有效进行。

在联合管理机构的职权上,国家可以授予联合管理局日常事务的管理权、开发区内作业活动的监管权、完善国家政策和协议修改的建议权等。这不仅有助于共同开发区内日常活动的有效运行和监管,也可增强国家间合作和交流的紧密性和及时性,保证共同开发区内油气勘探和开采活动的顺利进行。

联合管理机构的职权也可以更加多样。如可以借鉴建立法律委员会和技术委员会的做法,由专家来讨论和设计具体的法规和技术规则,送交两国政府审批。联合管理机构也可以作为争端解决的场所。在联合管理局内部建立争端解决机制,要求争端应首先提交管理局,石油公司也可作为双方代表,赋予其在联合管理局内进行协商或者谈判的权利,建立专门的争端解决委员会,由双方政府成员或国有公司代表组成,为争端解决提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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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ee Clive R. Symmons, Regulatory Mechanisms in Joint Development Zones, in Hazel Fox et al., Joint Development of Offshore Oil and Gas, Vol.II, The British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1990.

〔责任编辑:黎玫〕

Comparative Analysis on Joint Development Models of Offshore Oil and Gas and China’s Choice

DENG Ni-ya

(Law School,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Hubei, China)

Abstract:There are three basic models of joint development of offshore oil and gas, the single-state model, the joint-venture model and the joint authority model. In different areas and at different stages of economic situations, intereststates have adopted different models respectively. With the state practices of joint development of offshore oil and gas constantly evolving, three trends of joint development are noted. Firstly, the single-state model has fallen into disuse. Secondly, while the joint authority model is very difficult to establish due to its complexity, this model has been employed more intensively since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Thirdly, the joint-venture model is the most popular option among the three models, as its approaches of cooperation between related states and oil companies are more diverse. In the Northeast Asia and Southeast Asia, if China chooses joint development of offshore oil and gas with neighboring states, the joint-venture model is a more effective choice, and it is advisable to establish an institutional and permanent joint commission as the sub-authority.

Key words:joint development of offshore oil and gas; joint development models; development trends; China’s choice.

中图分类号:F7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6)03-0059-07

作者简介:邓妮雅(1988-),女(土家族),湖北宜昌人,武汉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海洋法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13JZD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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