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天
(渤海大学文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0)
由电影《钢琴课》反思女权意识
王立天
(渤海大学文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0)
摘要:电影《钢琴课》是一个在女性意识觉醒下爱欲交织的文本。女性意识、爱情与欲望纷纷在影片中登场。影片《钢琴课》中的艾达在贝恩斯的启迪下,逐渐意识到作为自我的真正含义,这是一种女性意识的萌发。
关键词:女权主义;波伏娃;拉康;弗洛伊德;《钢琴课》
柏拉图在《裴德若篇》中,把身体视为灵魂飞升真理殿堂的拖累,它是灵魂的累赘,其欲望与贪婪污染了灵魂的纯洁,阻断与"理念"世界相遇的机会,非身体的是最善、最美、最高贵的,与身体有关的则被当成包袱,阻碍自我价值的实现。"把身体比作骗子、动物、欲望、灵魂的牢狱和其目标的破坏者,这些是西方哲学中身体的普遍形象"。从古希腊开始,"身体"便成为卑贱、贪婪、反智的表征,作为精神的对立面,被哲学、宗教驱赶了上千年。在此二元对立中,如女性主义理论所证明的那样:女人代表了负面的“身体”符号,而男人的形象则与“精神”“理智”相连,“身体”“欲望”“他者”“女人”一起成为二元对立中被压制与被驯服的对象,也因此20世纪女性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将“身体”重新引入研究的中心,破除本体论哲学的“雄性意识”神话。
在众多优秀的女性电影中,新西兰女导演简·坎皮恩的《钢琴课》是一部以女性的视角叙述主人公埃达沉默背后的激情和生命意义的影片。影片《钢琴课》中的艾达在贝恩斯的启迪下,逐渐意识到作为自我的真正含义,这是一种女性意识的萌发,它在影片中是以强烈的姿态存在着的。通过对埃达内心细腻圆润的刻画,将一个哑女的意志和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被誉为"女性意识"觉醒的佳作。在女性意识觉醒下爱欲交织的文本。女性意识、爱情与欲望纷纷在影片中登场。钢琴在爱情和欲望之间充当着重要的角色。它既是爱情的见证者,又是欲望的指向物。进一步分析,影片中的爱欲交织中带有浓重的女性意识,暗示了人类向往精神自由的永恒主题,又映射出了女性的弱势地位。然而对于中国大陆女性电影来说,基本上不是在一定的思潮指引下来制作电影的,其中所反映的女性意识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原发自然态”。
在她的第一部长片《甜心》中,女主角性格狂妄,自我膨胀。她的过度自信与内向的姐姐“凯”形成强烈的对比,成为姐姐感情、生活上的阴影。“甜心骄傲、任性、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她外向、容易与人亲近,但举手投足都具有侵略性,我们很难用性感来形容她,驱动她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兽性的肉欲,她的任性也到了神经质的地步。而与甜心那种病态的自我优越感相比,凯的问题正好是自我意识的缺失,因为她内心深处认为自己不及妹妹,这种心理造成了她情欲、性欲发展的障碍。” “甜心”代表的正是身体的负面因素,她的死显示了坎皮恩女性叙事中极为突出的一个特征:拒绝放纵的肉欲。凯在妹妹死后重获新生,恢复了生活自信和与爱人的亲密关系。在非健康的身体欲望(妹妹甜心)死亡之后,新女性(姐姐凯)才能诞生。强调女性坚强意志的倾向在其作品《与天使同桌》中更显露无疑,这部根据新西兰女作家简特·弗瑞姆同名自传改编而来的电影,讲述了作家遭遇的一系列身体挫折与灾难,历经自杀、被误诊入精神病院、遭遇流产等一连串极端事件,最后依靠写作的净化力量跨越生命荆棘的故事。“身体灾难”是女性生存困境的具体投射,而顽强的意志力则帮助她们战胜苦难。在坎皮恩的电影中,她的女主角总是意志坚定、历经磨难而获得成长与重生。相比其他作品而言,《钢琴课》更像一个女性童话故事,片中具有象征意味的视觉符号比比皆是,最瞩目的就是:“交换”“钢琴”“身体”“失语症”几个符号,其叙述的主线仍可以看做身体与精神的较量。
女主角艾达6岁时突然神秘地患上失语症,隐喻女性在“象征秩序”(Symbolic system)中被“噤声”的命运,然而叙事出人意料地表明这是艾达自己的选择,她主动拒绝说话——“妈妈说很多人说的都是废话,他们最好通通闭上嘴” 她用自己的方式“言说”,比如弹琴、笔写或是手语,拒绝进入拉康所说的象征秩序。但艾达的哑从未让她成为弱势群体,相反,她总是强势而勇敢。从斯图尔特不顾艾达的意愿用钢琴换土地,她砸杯子、扔东西表达愤怒;到接受妻子抚摸的斯图尔特害羞地想要拉住被她扒下的裤子,她坚定的制止手势;再到被砍掉手指的艾达极富克制力地握着鲜血狂流的手,慢慢往贝恩所在方向走去……这些细节都体现了她意志刚强的个人品质。影片最重要的一个转折,莫过于艾达与贝恩做的交易——贝恩诱惑艾达可以拿回钢琴,条件是教琴的时候让他干些“想做的事情”,每教一次换回一个黑键。终于,交易发展到了“性”的程度:“贝恩:‘我想我们不穿衣服躺在一起。(艾达看着地板, 轻轻咬着指头)这值几个键?’艾达立刻举起双手, 伸出十个手指。贝恩(苦笑道):‘好吧, 就10个键……’贝恩掀开帐帘, 坐到床上, 低头等待艾达向他走过来。” 在一次次交换中,艾达被唤醒的欲望随着贝恩的一往情深逐渐升华为爱情,爱的力量让她勇敢奔向所爱,甚至反抗丈夫的强暴,叙事逐渐形成“身体—钢琴—爱情”的交换指向。“钢琴”这个符号在文本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从电影以“钢琴”(The Piano)命名就能得知,导演说:“我也想过用《理性的沉睡》(The Sleep ofReason),但是它太不商业化了!”,可见钢琴在片中承载着“理性精神”的内涵,对艾达而言,钢琴不仅仅是一个发声的工具,还是她精神世界的象征,与身体相比,钢琴显得重要多了,它也与导演一直强调的精神力量不谋而合。一方面它是一种文明社会的象征,与新西兰的那种原始,土著人的野蛮呈鲜明对比的。通过它艾达才能到达音乐的天堂,才能表达自己的心声;另一方面也是影片特别强调的一面,它又是作为生活的避难所和灵魂的安慰性补偿而存在的。钢琴是艾达的停泊之所,是她的宗教圣地,这是物质的钢琴,更是精神的钢琴。因此了解了艾达与钢琴的纠结也就了解了一个女人没有发出的声音。
精神分析女性主义(Psycho analytic feminism)的主要论点是:妇女受压迫的根源深藏在妇女的神内部。与自由女性主义基于社会政治经济结构寻找妇女受压迫的解决方案不同,与激进女性主义基于人类的生育角色、生育实践对妇女压迫问题的解释也不一样,精神分析女性主义者认为,妇女行为方式的深刻根源在于妇女的精神、心理层面。他们关注受压迫妇女的性角色,认为压迫妇女的根源深藏在妇女的精神内部。依据弗洛伊德理论中的概念,如俄狄蒲斯情结等,提出社会性别不平等产生于人的一系列早期的童年经验。这些经验使得男人和女人各自把他们看作具有男人气质和女人气质,而且造成了父权制社会的男性气质优于女性气质的观念。
对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 20世纪70年代以前的女性主义者从不同的方面和角度加以批判。比如激进女性主义的代表凯特 米利特集中批判了精神分析理论中固有的生物决定论,以及其中固有的男性偏见,质疑精神分析理论在某种程度上确信人的性心理的成长是由生理决定的;激进女性主义另一代表舒拉米斯 费尔斯通谴责了弗洛伊德没有严肃认真地思考导致人的心理失调的多种社会起因。女性主义者从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男权模式的批判到从女权的角度诠释其理论,使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成为女性主义者分析妇女所受压迫的有力工具。
当代法国著名的精神 分析学者雅克 拉康(Jacques Lacan)发起了一场所谓“回归弗洛伊德”运动。但是拉康又不是一种完全的“回归”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与结构主义的符号学结合起来。符号学是研究语言的意指、符码和结构的学科。拉康提出的著名论断是:潜意识如同语言一样是被建构起来的,他以结构主义的语言学模式来解释这个论断,从而取代了弗洛伊德的自我、本我、超我的模式。拉康把婴儿期的发展分为想象阶段和镜像阶段,在想象阶段,婴儿相信他是母亲的一部分,他还不能理解他与母亲的差异;而在镜像阶段,婴儿开始获得语言,形成自我,认识到差异,这种差异意味着与母亲的脱离,而这种脱离的出现又在于父亲以符号方式的出现,即阳具(phalloy)代表了父亲的法则(Law of thFather),潜意识与语言联系在一起,构成女性主义所认为的拉康阳具中心主义(phallocentrism)。
西蒙娜·德·波伏娃于 40 年代在她的《第二性》中就对这个观点作了系 统论述, 并讲出了女性主义者所熟知的那句话: “女人并不是生就的 ,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艾达在贝恩斯的启迪下,逐渐意识到作为自我的真正含义,这是一种女性意识的萌发,它在影片中是以强烈的姿态存在着的。女权主义思潮的出现可以追溯到欧洲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运动时期。人文主义者针对封建等级制和宗教神权至上提出的“人权”观念,已经潜在地包涵了女性人权的不安定因素在内。男性经验与女性经验一样,受到阶级、种族和地域观念的制约。女性应该同哪个阶层、哪个种族或哪个国家的男人“平等”呢?女权主义由平等向差异的转变,不仅是女权主义自身演变的结果,也是西方当代各种后现代主义思潮影响的产物,如福柯的后结构主义、拉康的心理分析、德里达的解构主义,以及各种新马克思主义派别等。后现代女权主义借用福柯关于标准化、正常化的思想,说明妇女就是生活在这样一种社会压力之下,不仅要服从纪律,而且要遵从规范,自己制造出自己驯服的身体。所有的旧式女权主义模式都属于一个男权压迫和禁制女性的模式,其主要逻辑是,男权长期压制着处于无权地位的妇女。举例言之,一个女人去做隆胸术,用旧式女权主义来解读这件事就是:男人命令他的奴隶为满足主人的欲望、为娱悦主人去做这个手术,这个女人完全是男人权力的受害者。可如果从福柯的理论模式来看,对同一个现象就会有不同的解释:那女人去做隆胸术不仅是男人压迫她的结果,也是她自己的自我管制、自我统治、自我遵从规范的结果。
波伏娃指出,妇女是被社会建构为他者(the Other)的人 , 妇女的劣势不是自然 形成的 ,这个等级划分的二元体系是父权制的产 物,是用来为巩固男性权力服务的 。因此,女人不 仅是一种社会建构的产物 ,而且较之男人,她们的 社会地位更低, 不值得受到尊重和重视。伍尔夫认为,今天人们对女性的不公与偏见在逐渐消失,但鄙视妇女的想法仍然深植于男人心中。“男人刚毅、勇敢、有虐待倾向;女人柔弱、顺从,有受虐倾向。男人要么杀害女人,要么拯救女人……这是一个女人围着男人转、男人拯救女人的世界,白雪公主被继母毒死,而经男人(王子)一吻,起死回生;灰姑娘受同性虐待,也是经男人(王子)一吻,改变了苦难的命运。” 艾达还是那个等待拯救的灰姑娘,这其实才是影片最具悲剧色彩的部分。遗憾的是,除了少数几个研究者提出过简单质疑,其他人都不加反思地把《钢琴课》当成女性反抗成功的典范。坎皮恩塑造的理想男性一直处于暧昧的位置,一边是重构的新男性,另一边又没脱离拯救者、掌控者、精神力量提供者的身份,她电影里的理想男性大多被授予死亡或失之交臂的结局,也影射了她对此的困惑。
影片结尾,沉浸在“幸福”家庭生活中的艾达开始练习说话,但她仍想念埋在海底的钢琴:“夜晚,我想到我那在海底坟墓中的钢琴, 有时候我看到我自己漂浮在钢琴上。下面, 万籁俱寂, 这给我以抚慰,使我入睡。这是一首奇怪的摇篮曲, 不过, 正因为如此, 这才是我的摇篮曲。” 艾达想象自己被埋葬海底,这种身体死亡的感觉正是由这种“不彻底的女性“自觉、不自由的精神胜利、妥协中的抵抗” 导致的精神虚无与幻灭。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1602(2016)08-0233-02
作者简介:王立天,渤海大学文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