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权力与文化权力的纠缠:《夜行货车》意义解读

2016-02-19 03:47邓秋华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夜行摩根小说

邓秋华

(韶关学院人事处 广东韶关 512005)

性权力与文化权力的纠缠:《夜行货车》意义解读

邓秋华

(韶关学院人事处 广东韶关 512005)

《夜行货车》是台湾著名作家陈映真的代表小说之一。作品有两条非常明显的叙事线索,第一条指向男性霸权,第二条则指向文化殖民。借助于刘小玲的故事,作者揭示和批判了广泛存在于台湾社会中的种种隐秘的霸权主义逻辑。

《夜行货车》;霸权主义;文化殖民

陈映真的《夜行货车》发表于1979年,是系列小说《华盛顿大楼》中的一篇。小说有两条非常明显的叙事线索:一条是刘小玲和林荣平、詹奕宏之间的感情纠葛。在这条线索里,小说浓墨重彩地描写了两个具有不同指涉意义的男性对待同一个女性的态度,从而透露出植根于传统文化深处的男性霸权主义的运作逻辑。另一条是跨国公司中的中国员工与西方老板之间的矛盾冲突。在这条线索里,小说突出了跨国公司的外方代理人对于当地员工的傲慢和凌辱,并借此对建立在经济殖民之上的文化殖民主义提出了尖锐的批判。

一、男性霸权主义的运作逻辑

1925年,鲁迅创作了唯一一篇反映青年男女爱情的小说《伤逝》。故事的男主人公史涓生在反省自己和子君的爱情时,有一句名言:“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1](P393)涓生从男性中心主义出发得出的这一结论,却准确地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女权主义者的基本观点,即独立的经济权是女性获得与男性平等地位的前提与保障。在女性普遍没有获得工作权利因而缺乏独立的经济能力之前,这一观点无疑具有很强的现实基础。但是,在女性已经普遍获得了工作权利之后,是不是女性就可以自然地建立起和男性的平等关系呢?《夜行货车》中刘小玲的故事,揭示了经济层面之外的男性霸权主义运作逻辑。

在《夜行货车》中,刘小玲和三类男性建立了不同的关系:

第一类是和她的上司、跨国公司的外籍主管摩根索。对于摩根索来说,刘小玲只是他兽性发泄的对象。他侮辱她,企图强暴她,其行为在本质上与动物无异。以这种态度对待女性,当然是对女性最大的不尊重,刘小玲因此而倍感愤怒。但是,她却不敢当面反抗,而只敢在自己的情人面前发泄不满。

如果我们把摩根索看作是现实权力的符号,那么刘小玲的软弱,便可以看作她在面对现实权力时的无力。在我们看来,刘小玲和摩根索虽然生活在现代文明之下,刘小玲本人也具有独立的经济地位,但是因为她是摩根索公司的员工,因此也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对于摩根索的依赖关系。就此而言,刘小玲和摩根索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传统社会内男女关系的一种延续。在这种关系中,男性对于女性的支配地位表现为他可以不用顾及她的态度,而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她。

如韦伯所说的工具理性的计算,以及由这计算而来的冷淡的“平静”,是林荣平对待刘小玲的基本态度。那么,林荣平为什么可以采取这种工具主义的态度呢?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林荣平为什么可以建立起对刘小玲的支配性地位?从小说来看,与其说是林荣平有意识地在欺骗刘小玲,还不如说是刘小玲自己的态度所致。在两个人的交往中,刘小玲始终渴望能够与林荣平建立一种能被社会所公开承认的关系——婚姻关系。她和林荣平的关系远近,几乎完全被能否实现这一目标所制约。

我们不必在此谈论一个妻子的名分对于女性的重要性,而是想指出在男性对女性的支配关系的建构过程中,除了经济权力之外,男性所掌握的另一主要资源就是给予女性以“妻子”这种社会身份的权力。因为获得“妻子”的身份对于一个女性建构自己正常的社会生活和心理生活所具有的不言而喻的重要意义(相比较而言“丈夫”的身份对于男性显然不像“妻子”的身份对女性那样重要),拥有着这种权力的男性自然地会处于优势地位,从而演变为一种对于女性的支配性关系。

第三类关系是和詹奕宏的关系。在得不到林荣平结婚的承诺后,刘小玲和公司的青年员工詹奕宏建立了交往关系。但是在这种新的关系里,付出了深爱的刘小玲仍然没有获得她所渴望的幸福。詹奕宏生活放浪,他不仅不体谅刘小玲的爱意,反而因为刘小玲曾经和林荣平的关系而羞辱她,并且出手打她。詹奕宏和林荣平性格差别很大,他易于激动,性格暴躁。他和林荣平似乎是截然不同的男人,却和林荣平类似,依然建立起对刘小玲的支配地位。

究其原因,同样是与他可以给予刘小玲“妻子”这一重要的社会身份有关。小说很详细地描写了刘小玲在家里等待詹奕宏的情景。这些情景清楚明白地传递出刘小玲希望成为一个“称职的妻子”的愿望——她仔细地准备饭菜、打电话给他、关心他的行踪、照料喝醉酒的他等等。小说写到当刘小玲为詹奕宏准备洗澡的热水时,“她……涌出一股密密的温暖。灯光下,在不知正演着什么的电视机前,一个女人,守着,忧伤地守着一个男人的伤痕,抚摸着那疼痛,使一个人的创疼,分成两个……这是何等的,她所渴望的幸福啊”![2](P95)对于幸福的渴望是一种普遍的人性,而获得幸福则是一种普遍的人权。然而,当这种幸福的获得和某种身份的获取联系在一起时,在身份授予上处于优势地位的一方就会因此而获得支配权。

需要提及的是,在小说中我们也看到了刘小玲唯一一次面对男性霸权的勇敢反抗——当詹奕宏准备再次攻击她时,“她以连自己都不自觉的快速,霍然站起,手中握住削水梨的锋利的水果刀”。[2](P98)面对着刘小玲的奋起反击,粗暴的詹奕宏胆怯了、退却了。这证明女性并不必然是弱势的。然而,具有深意的是,刘小玲不是因为自己被打而奋起,而是因为詹奕宏的暴力有可能伤到腹中的胎儿才奋起一搏。促使刘小玲奋起的力量不是女性的自尊,而是自然的、本能的母性。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因为“妻子”是一种社会制度安排的结果,而“母亲”则是一种生理过程的结果。

在由男女两性建构起的情爱关系中,“丈夫”和“妻子”在理论上应该具有平等的,也可以说是对等的地位。但是在父权制下,女性却普遍地处于被支配的弱势地位。《夜行货车》中的刘小玲,无论她交往的男人具有什么样的社会身份和性格特征,都可以凌驾在刘小玲的感受之上,而不用顾忌她的情感体验。

或者如刘小玲自己所感受的那样,将她作为一个“物件”来安排、对待。这种以“物件”的方式对待女性的态度,正是在经济权力结束之后,男性霸权依然存在的证明。因为它不像经济权那样明显,而是隐藏得更深,所以更难以被察觉。而女性之所以被作为“物件”对待,并不是像《圣经》中所暗示的那样是由于女性天生就具有某种缺陷,而完全是社会制度安排的结果。

二、西方文化霸权的殖民策略

20世纪60年代以后,台湾进入了快速工业化的通道。工业化的路径是引入西方资本在台湾设置工厂,而随着西方资本的进入,台湾本土文化面临着自日据时期以后再一次被边缘化的危险。《夜行货车》的另一条主线,就是揭示西方文化如何对台湾的本土文化进行殖民。

由于时代的变迁,这种文化殖民已经不再像18和19世纪那样,采用明显、直接的强制手段,而是采取了更为“柔和”和不易被察觉的方式。如果我们采取英国文化研究学派的视角,将文化视为一种“整体性的生活方式”,[3](P4)那么就会发现,台湾本土传统的生活方式正在遭到异质文化的渗透和改变。异质文化以各种方式侵入了原先的生活方式,从而建构了一种混杂的由各种不同文化质素组成的生活方式。在《夜行货车》里,对这种情况的描写往往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体现出来。具体而言,作者是通过描写人们的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来表现西方强势文化的渗透之深的。让我们简单梳理一下那些作为西方文化之象征性符号的事物吧:

褪去的税收保证金台账制度的遗留价值 ………………………………………………………… 林 国 吴志雄 黄 翔(4/29)

牛仔裤、西装和晚礼服。在小说里,这些代表着西方文化的服装,不仅出现在像宴会这样的正式场合,也出现在家居生活之中——人们已经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种穿着所隐含的规则。比如,在宴请达斯曼的晚宴上,詹奕宏“换上了一条新做的藏青色西装”,[2](P99)“林荣平的西装是米黄色的,料子和做工都是明显的上品”,[2](P100)“刘小玲一身暗红的晚礼服,长裙触地”。[2](P100)小说还写到詹奕宏第一次引起刘小玲的注意元素之一,是他“敞开的领子和不礼貌地松开的领带”;[2](P87)而詹奕宏到刘小玲家,刘小玲发现他“穿着一条质地很好的牛仔裤,暗黄色的衬衫有些肮脏”。[2](P92)

饮食。在小热海,刘小玲要的饮料是啤酒。在准备款待来家的詹奕宏时,刘小玲准备了啤酒、蛋糕。在晚宴上,客人们喝的是维斯忌和果汁,吃的是牛排。

住和行。作品一开始就写到摩根索的“黯红色的林肯车”,接着又写到林荣新配发的福特牌“跑天下”车。在小热海,建筑是日式的,整个温泉区的风格也是日式的。

语言。在外资公司里,职员们每个人都有英文名字,他们习惯于用英文名而不是中文名互相称呼。他们在讲话时,还习惯于在中文中夹杂英文。这种习惯正类似于香港中产阶层的语言习惯。

当然,小说也提到了若干中国的生活元素,如刘小玲流落到台的父亲“一年到头冬春一袭长棉衫,秋夏一袭单长衫,诸事不问,时而弄弄老庄,时而写写字,又时而练练拳,写一些易经和针学的关系的文章,在同乡会的刊物上发表”。[2](P91)而刘小玲为詹奕宏准备的菜,是一桌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台湾菜:一碟阴豉蚵;一小锅猪脚面线;一盘炸肉块;半只白斩子鸡”。[2](P93)但是刘的父亲是一个落魄的人,是一个和时代格格不入的人。而刘小玲的一桌子台湾菜,除了白斩子鸡,“都不很对味儿”[2](P93)——本土文化已经在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年轻一代身上逐渐消失了。

除了对日常生活的渗透之外,西方文化建立自己霸权的基础之一——同时也是这种文化霸权的后果是:人们已经习惯于“仰视”西方文化符号,从而不自觉地自我矮化。比如,小说一开头就写了林荣平眼里的一幕情景:

他看见摩根索先生高大的身影,走出空旷的大办公室;走向傍晚的停车亭。黯红色的林肯车缓缓地倒出来,然后优雅有致地绕过花圃和旗台。守卫早已打开了大门。车子在窗外无声地驶出台湾马拉穆电子公司。年轻的守卫无声地鞠躬,无声地关上大门。[2](P79)

这是一段极具隐喻性的描写。“高大的身影”、“空旷的大办公室”、“黯红色的林肯车”曲折地暗示出西方的中心和强势地位;而守卫的行为以及林荣平的心理感受则泄露出台湾一代人物已经不自觉地在心理上处于劣势地位。

小说中只有詹奕宏敢于以辞职反抗摩根索对中国人的侮辱,这表现了作家所宣导的民主主义的一面。但也必须看到,詹奕宏的反抗不但在众多的员工中是孤独的,而且具有临时性、情绪性。詹奕宏是在刘小玲准备出走美国的告别仪式上,因为情绪受到刺激,才爆发式地以辞职和要求道歉来反抗摩根索的霸道和文化侮辱。詹奕宏的反抗不是对西方文化霸权理性的和深思熟虑的抵制,这种抵制只具有有限的意义。

三、人物的指涉意义

陈映真在《华盛顿大楼》一书的序中开宗明义地说:“文学和艺术,比什么都更以人作为中心和焦点。现代企业行为下的人,成为《华盛顿大楼》系列的关心的主题”。[4]关心“现代企业行为下的人”,就是以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的人作为描写的中心,反映在现代资本主义历史语境下的人物的复杂性,揭示这种特定的历史条件对人物性格和内心世界的型塑。

如果把《夜行货车》里的四个主要人物放在20世纪60、70年代台湾新旧生产关系交替的社会转型历史中来考察,那么其所具有的指涉意义就更为深刻。

公司的主管摩根索无疑是跨国资本的符号,同时也是强权的人格化身。在公司里,摩根索具有压倒性的地位,他高高在上、不需要协商即可做出决断。作为一个美国人,在台湾的土地上,他却可以不用顾忌本土人的感受。虽然随着时代的变化,摩根索不再像18、19世纪他的先辈们那样对待被殖民地的人,而是表现出某种程度的“亲和性”,譬如他会亲切地叫他的下级的名字,甚至会在宴请达斯曼时顺带为刘小玲饯行,但是仔细阅读,就会发现他总是和本土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保持着中心的地位,完全不用改变自己的习惯和生活方式;他不需要适应台湾的文化习俗,反过来台湾人却要适应他的文化习俗。在摩根索和台湾雇员的关系里,中心与边缘、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始终是清楚的。

而作为本土人,在处理和刘小玲的关系时,林荣平和詹奕宏两个台湾男性既具有非常相同的一面,也具有完全不同的一面。相同的一面体现在他们都是把自我利益放在第一位:林荣平考虑的是他的家庭、前途,詹奕宏考虑的是刘小玲曾经的性历史。在两个不同的男性身上,刘小玲却都只是被作为一个“物件”而不是一个有自己独立人格的人来看待。林和詹的这种隐含的男权主义行为乃是父权制的现代表现,他们是男性霸权的能指符号。但同时,林荣平的性格却和詹奕宏完全相反,林冷静、理性,而詹则冲动、易怒。

我们认为,这种性格上的区别具有特别的指涉意义:林荣平的性格可以看作是资本主义精神的一种拟人化。众所周知,马克斯·韦伯曾经用“工具理性”来概括资本主义的基本精神。所谓工具理性就是以功利主义的态度规划自己的行为,其行动是基于成本和收益之比较而展开的。林荣平的行为就是典型的“工具理性”行为,这也和小说给予他的“财务经理”的身份相呼应。詹奕宏则可视为本土文化与资本主义文化的一种冲突的混合体。小说特别写到詹奕宏生于南台湾的乡村,肩负着父亲望子成龙的期望。这说明养育他的文化环境是完全的本土文化,而这是一种与被工具理性主导的资本主义文化精神不同的文化。詹奕宏的冲动、激情,就是在展示一种与林荣平所代表的文化精神不同的另一种文化精神。但是,小说更为深刻地通过詹奕宏展示了两种文化精神的矛盾和冲突。詹奕宏在父亲的期望下发奋努力,但他接受的是西式教育,毕业后又在西方人的跨国公司里谋生,在他的身上也存在西方文化的影响。这两种不同的文化精神在他的身上同时存在,使得他常常处于矛盾、焦躁、易怒的状态而无所适从。他的放浪、痛苦、玩世不恭,在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他不能在这两种文化精神之间寻找到统一和平衡。在小说的结尾,当詹奕宏奋起反抗了摩根索对本土文化的侮辱之后,作者富有象征意味地写到詹奕宏看见黑夜中的火车义无反顾地从台北轰隆轰隆一直向南方开去,似乎暗示了对本土文化的回归。

刘小玲是小说中最为复杂的人物,因为在她的身上集中了几乎所有的冲突。作为女性,她受到男性霸权的欺凌。她经历了和三个男性的情爱关系,但是从来都没有获得过真正的作为人的尊严,她所渴望的平凡、普通、温馨的“家”始终只是一个梦,最终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尚未出生的胎儿身上。作为跨国公司的本土员工,她也处于本土文化和西方殖民文化的夹击之中。她的生活在许多方面已经西化,比如她喝啤酒、穿晚礼服、抽西方牌子的香烟,甚至敢于和前夫离婚、有情人、未婚先孕。这一切都与传统文化对一个“好的女性”所规定的要求格格不入。

但是她在骨子里却仍然受到传统的指引。小说富有象征意味地写到她和自己那总是穿着长衫的父亲的亲密关系,写到她对走入生意场和“现代生活”的后母的反抗,尤其是写到她对家庭生活的渴望和对男性的依从,都是在暗示潜伏在她身上的传统文化的影子。小说最耐人寻思的,是通过“家”这一象征意象,刻画了刘小玲的“无根”状态——她少年时的“家”因为父母生活方式的分歧而破裂;第一次婚姻所形成的“家”因为丈夫的变态而破裂;情人林荣平始终不愿意给她一个“家”;男友詹奕宏瞧不起她甚至对她施以暴力。刘小玲自始至终都生活在精神的孤独状态之中。她无法在养育她的台湾找到归宿,只能投奔她远在美国的亲戚。毫无疑问,刘小玲这一能指符号所具有的多重指涉意义大大丰富了人物的内涵,基本上达到了恩格斯所要求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5](P462)的要求。

《夜行货车》当中性权力和文化权利的纠缠在结构上还具有某种对应关系:西方和男性具有内在的一致性,都表现出霸道、独裁、唯我是从的自我中心主义倾向;而东方和女性具有内在的一致性,都具有被动、顺从、依赖的特点。如果说前者是一种主体性的存在,那么后者则是客体性的存在。

[1]鲁迅.鲁迅小说杂文散文全集[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1995.

[2]陈映真.夜行货车[A].王庆生.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台港澳卷)[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3][英]雷蒙·威廉斯.文化与社会:1780-1950[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

[4]陈映真.华盛顿大楼[EB/OL].http://www.zwbk.org/zh-w/ Lemma_Show/73076.aspx.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责任编辑 袁书会]

[校 对 夏 阳]

I207.42

A

1003-8388(2016)04-0146-05

2016-05-02

邓秋华(1980-),女,广东深圳人,现为韶关学院人事处科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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